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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郎心妾意兩不知

    明明滅滅的燈火不是射入鄭東霆的眼簾,在他眼前閃爍出點點紅斑。他感到自己渾身痠軟無力,四肢猶如沒有了骨頭。連自己的軀體都支撐不起,只能被兩名黑衣鬼奴左右挾持,雙腳拖在地上一路滑行。長達數個時辰的酷刑折磨讓他耗盡精神,幾乎連眼皮都快睜不開了。他濛濛膿膿的感受自己穿過一個又一個黑暗的大廳和長長的走廊,眼前的路似乎永遠沒有盡頭。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發現自己來到一道鐵門之前,挾持他的鬼奴抬掌轟在鐵門上,將兩扇門板霍然推開。眼前是一道漫長的走廊,每隔五十步一盞的油燈所照耀,走廊靠左的一側密密麻麻排列着一長排牢房。每一個牢房都由精鋼欄杆圍成,裏面閃動着無數個模糊不清的黑影。

    鄭東霆轉過頭想要看清裏自己最近的牢房裏有什麼人。誰知他剛一轉頭,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就狠狠砸在他臉上,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怒罵:“姓鄭的,你把我們坑死了,你還不死?”

    強忍着臉上傳來的劇痛,鄭東霆勉強凝目觀看,只見打他的人乃是個氈帽胡服的漢子,他根本記不起這人的名字。沒有等他琢磨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雨點般的沙石,瓷片,乾麪餅,還有死耗子紛紛砸在他的身上,讓他連眼睛都無法睜開。

    “姓鄭的你屬貓的,有九條命是不是?還不死?”

    “活着累父母,出門累朋友,死了累街坊,你累死人不賠命啊!”

    “惹誰不好你惹魔教?還要拉老子陪葬!”

    “姓鄭的,老子們陪你一塊玩完了,滿意啦?”

    好不容易捱到走過這片對他苦大仇深的牢房,周圍漸漸安靜下來。鄭東霆暗暗鬆了口氣,緩緩抬起頭來,朝左邊看去,只見在天書會上所見的絕頂高手在這裏居然一個不少:姬放歌、花青、莫相見、黨三刀、宋無期、公羊舉、金和尚、唐萬里,還有無數哥各門各派的魔頭,這些人個個都將臉貼在欄杆上,用一種怨毒的目光默默凝視着他,這一道道眼神宛如刀子般鋒鋭,刺得鄭東霆渾身寒慄直起,他甚至覺得剛才被雨點般的石子暴打還舒服一些。

    鬼奴拖着他來到了走廊盡頭的一間牢房,用硬大的鑰匙打開牢門,將他宛若沙袋一般丟了進去,“咣”的一聲光上門,揚長而去。

    鄭東霆艱難地從滿是灰土的地上爬起身,想要看一眼周圍的環境,誰知他的手突然碰到一團温熱的東西。他嚇了一跳,連忙轉過頭望去。映入眼簾的是祖悲秋雙眼緊閉的身軀。他原來白胖的臉龐此時一片鐵青,肥胖的雙手攤在身體兩邊,一條腿微微抬起,另一條腿瞪得筆直。他鼻中氣若游絲,顯然生機尚存。

    “師弟,師弟!”鄭東霆撲到他身邊,扶住他的身子,用力搖晃,“師弟!你怎麼樣?你…你怎麼了?”祖悲秋卻不做任何反應,只是保持着他那傻呆呆的姿勢,昏迷不醒。

    “呼。”鄭東霆放棄了喚醒師弟的努力,一頭躺倒在地,這個嬌生慣養的師弟如何能夠承受。

    遠處魔頭們隱隱約約的叫罵聲緩緩停息了下來。陰暗的牢房陷入一片死寂。鄭東霆靜靜躺在地上,茫然地望着天花板,這一段時間來發生的事一件件浮上心頭。他本來在洛陽胡吃海塞,胡混歲月,但是師弟的出現卻彷彿一顆石子投入死水之中,讓他的生活天翻地覆。一切似乎在這一刻突然加速,短短七八天,他在甘州遭遇了唐萬里、金和尚、宋無期、公羊舉、魚蘭蘭,無緣無故被捲入了一場江湖動盪。在天書大會上他遭遇了師父的兒子,一年沒有音訊的連青顏、洛秋彤。祖悲秋瘋狂大膽的計劃讓他們在天書會上大展雄風,然而一山還有一山高,魔教教主黃雀在後,讓他們一敗塗地。

    當他們逃出生天之後,本以為可以一展宏圖,卻又因為一時大意,再次落入魔掌。成功,失敗,再成功,再失敗。老天爺似乎在這幾天將他盡情戲耍了個夠。如今他酷刑加身,半死不活躺在黑暗的牢房之中等死,相比之下也許當初他不該理會師弟的哀求,繼續在洛陽大魚大肉地盡情享受。

    但是此刻,他絲毫不覺後悔,正相反,在他的心底深處有一種無法訴説的快意,似乎在他心目中,江湖歲月本就該在動盪不安中度過,這樣才算真真正正地活過,霎那間,這些日子所有的痛苦和挫折都在他的腦海之中化為輕煙,在他的記憶中只剩下自己闖過五耀星魂陣後,與青顏忘情擁吻的那一刻。

    “嘿嘿。”鄭東霆的眼前再次重現了連青顏錦袖,紅裳,白襖,高靴,絳唇,金淚,銀花,還有那絕美舞姿,不禁傻傻地消除了聲。

    就在這時,一個輕柔的聲音突然傳入他的耳際:“東霆?”

    聽到這個熟悉的嗓音,鄭東霆之感到五雷轟頂,他全力抵抗着襲遍全身的虛弱,從地上撐起來,手腳並用,朝着聲音響起的地方爬去。

    與他的牢房緊挨着的另一間牢房中,兩個人影擠在精鋼牢欄一側,正在朝他焦急地張望。轉載自我看書齋離他最近的一個,赫然是連青顏。她那絳唇金淚的淡妝此刻已經被血水衝得模糊,耳朵上的銀花耳墜也濺滿了鮮血。那錦袖紅袍白襖的裝束,此刻已經化為單一的暗紅色。

    看着她,鄭東霆腦海中一片空白,分不清是在現實還是夢境,分不清自己應是興奮還是傷心。

    “東霆,你過來,讓我看看。”連青顏隔着精鋼牢欄伸出雙臂,柔聲道。

    她婉轉呼喚令鄭東霆的心田勇氣一股麻酥酥的暖意,這一瞬間縈繞在心頭的千種擔憂,萬般焦急,瞬時化為灰燼,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他艱難地支起身子,上半身沉重的靠在牢欄上,將臉湊到連青顏眼前。

    連青顏的雙手迫不及待的按到他的臉上,左手捧起他的臉,右手輕輕拂開他額頭上的亂髮,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焦灼地在他的臉上自己打量:“你感覺怎麼樣?能不能挺住,足足受了四個時辰的刑…這些魔教眾人怎地如此兇殘。”

    承受着連青顏滾燙如火的目光,鄭東霆反倒一陣遍達全身的暖意,他發現自己生平第一次距離她如此之近,連他眼瞳中每一絲幽決的光華都看得分明,她的眼神如此深邃,彷彿可以在裏面看到人世間千生萬世所有的星光。

    “青顏,你…你怎地回來了?”鄭東霆艱難地張開口,斷斷續續地説道,“你…你回來…回來救我?”“不要自作多情。”連青顏蒼白的臉上透出一抹淡淡的紅暈,下意識地移開目光,“我是陪洛師姐回來找祖公子,沒想到失手被擒。”

    “哎,怎麼扯到我的身上了?”在連青顏身邊的洛秋彤失聲道。此刻她已經恢復了行走江湖常着的那一身黃衫。雙袖和胸口濺滿了觸目驚心的血痕,彷彿訴説着他們經歷過的那一場昏天黑地的惡戰。

    你的心還在我身上,我都知道。“鄭東霆強忍着渾身鑽心的疼痛,扶着欄杆,顫巍巍地將身子撐高了一點,將臉正對着連青顏。“傻子,女人的心你又知道些什麼?“連青顏用手扶住他的肩膀,仔細檢查着他身上的傷口。臉上露出痛惜的神色。

    我一直都沒有對你講,是因為我希望在這一切過去之後再和你細細説起。鄭東霆掙扎着攥住連青顏的手。“現在看來,也許我以後沒有機會了,我現在就要告訴你。“不必説了,我已經知道了。“連青顏反手按住鄭東霆顫抖的手掌,用力緊了緊。

    你知道?“鄭東霆失聲道。“不要以為我和洛師姐是傻子,這段時間,我們前思後想,終於明白了你們的意圖。“連青顏苦笑着搖了搖頭,柔聲道。

    我們的意圖?“鄭東霆不解的問道。

    我來説吧。“一直在連青顏身邊默不做聲的洛秋彤此刻頗有得意地朗聲道,“你們的計劃是依靠身為聖手門徒的先天優勢,靠悲秋寫出牧先生教給他的絕世秘笈,然後以此為資本在朝陽廣場開鋪,與魔教爭奪客源,搶在魔教長老的前頭和眾魔頭交換秘笈,用更好的秘笈滿足他們的要求,讓他們再也沒有興趣和魔教做任何交易。通過這樣的手段,既可以阻止魔教將害人的秘笈散播出去,招收更多的黨羽,又可以阻止魔教利用魔典換取各派武功心法,增強實力。這種強悍霸道的手法,生意場上劍南祖家用得最純熟。不用問,這個法子是悲秋想出來的。

    洛師姐説的沒錯吧,“連青顏看着帶若木雞的鄭東霆,微笑道。

    呃,她説的沒錯,這些正是我們的計劃。但是我想説的不是這個…“鄭東霆腦子一陣發木,原來在心底奔湧的話此刻卻陷入了一團混亂。

    難得的是悲秋竟能夠吧生意場上的伎倆用在了魔教身上,讓他們稀裏糊塗栽了一個大跟頭。雖然後來葉師叔的毒計得逞,但是至少人們看清了魔教的猙獰面目,再也沒人願意做他們的爪牙,悲秋仍然算事做了一件好事。“洛秋彤完全看不到鄭東霆急切想和連青顏一訴衷腸的心情,只是一個人情不自禁地抒發着對於祖悲秋的敬佩之情,似乎一顆芳心除了這個已經昏迷的祖胖子,再也容不下別人。

    呃,是,師弟的確…那個…我想説的是,青顏…“鄭東霆想要重新組織自己的語言,但是深深的倦怠湧遍全身,他的精神開始無法集中。

    你們不顧一切地破壞我們天山派搭建的五耀星魂陣,連姓名都不要,就是因為我們天山派可能會阻止你們實行這個完美的計劃。但是闖陣成功之後,你…“連青顏説到這裏,俏臉忍不住紅霞滿天,對鄭東霆頭來幽怨的目光。

    “青顏,我想和你説的正是,那一日我不顧一切的闖陣,是為了…”鄭東霆此刻神志已經開始恍惚不清,“我鄭東霆…能得當日一吻,雖死無憾!”“輕浮!”連青顏聽到這露骨的話語,又羞又怒,下意識地一抬手,清晰地打了鄭東霆一個耳光。鄭東霆捱了這一巴掌,雙眼金光一閃,隨即陷入了一片無窮無盡的黑暗之中,身子宛若木樁一般,轟的一聲倒在地上。

    “青顏,鄭捕頭剛受過酷刑,禁不得打的。”洛秋彤看在眼裏,嚇得湊到連青顏身邊,輕聲道。

    “嗯…”連青顏心中悔恨交集,幾乎流下淚來。

    就在這時,一個幸災樂禍的聲音突然從地牢外傳來:“被心上人一掌打昏,這可不是誰都能遇到的事。”

    連青顏和洛秋彤同時轉過頭去,卻看到弓天影一身黑衣,悠閒自得地靠在地牢欄杆上,正在看熱鬧。“弓天影,你還活着?”連、洛二人同時驚道。

    弓天影似乎對他們的驚訝絲毫不感興趣,連解釋都懶得解釋,只是敷衍地朝二女揮了揮手道:“我本是來提鄭東霆和祖悲秋去用刑的,現在看到如此精彩的一幕,估計咱們的鄭捕頭一時半會兒是復原不了了。”

    連青顏緊緊閉上嘴唇,奮力將頭轉到一邊。洛秋彤朝弓天影戳指罵道:“弓天影,本以為你在洛陽擂上已經惡貫滿盈。現在老天爺慈悲,饒你一命,你就該好好修身養性,重新做人,沒想到你又跑到這裏來做魔教走狗,真是狗改不了吃…呃,獸性不改。”

    弓天影對於她的喝罵一點也不在乎,他只是不屑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鄭東霆和祖悲秋,冷笑一聲,道:“等到他們醒過來的時候,麻煩你們通告我一聲,我弓天影正在刑房等着他們呢。”説完這句話,他得意洋洋地揹着手,大搖大擺地揚長而去。

    弓天影剛走不久,一個錦衣人影突然出現在地牢走廊。他謹慎地躲開了數名獄卒的巡視,彷彿一隻錦毛老鼠,躡足潛蹤,輕手輕腳地來到關押鄭東霆和祖悲秋的牢房。

    “大師兄,二師兄,你們還好嗎?”這個錦衣人小聲呼喚着。聽到他熟悉的嗓音,連青顏和洛秋彤立時認出了他。“牧忘川,你們母子狼狽為奸,將我等害到這步田地,你還來做什麼?”洛秋彤立刻開口斥道。

    “二嫂?”牧忘川聽到洛秋彤的聲音下意識地叫了一聲。“誰是你的二嫂!”洛秋彤沒好氣地反問道。“還有大嫂!”當牧忘川看到連青顏的時候,神色更加驚訝,“你們怎麼又跑回來了?”“此事與你無關。”連青顏神色一窘,忍不住抗聲道。“哎呀,你們可是回來救兩位師兄?”牧忘川説道這裏忍不住焦急地搓起了手掌,“真是辜負了兩位師兄的心意。”

    “他們的心意?”連青顏莫名其妙地問道。她身旁的洛秋彤也下意識地挺

    起身,似乎對他的話格外在意。

    “你們真的以為憑你們天山派的輕功能夠逃得過魔教十二使的追捕嗎?你們天山眾人之所以能夠逃得出升魔台,全都靠我兩位師兄死守在朝陽廣場的店鋪之內和接引使、十二使、數千鬼奴晝夜血戰。兩位師兄想要犧牲自己保全你們的心意,就算我這個外人都看得清楚,你們怎麼就不明白呢?還要回來送死,太不自量力了!”牧忘川心急火燎地低聲説道。

    “…當日我以為他們對店鋪中的各派秘笈動了心,滿心恚怒,和洛師姐、爹爹負氣而去,幾經周折才找到數只黃鷹馱我們出谷。我以為他們走了另一條路,在盤龍頭等了他們一天一夜。誰知卻沒有他們的蹤影…”連青顏説到這裏,前因後果終於想了個清楚明白,忍不住淚落如雨。

    “原來當初悲秋忽然對我橫眉冷對,是為了讓我們能夠下定決心先行離去,好讓他們放開手腳擋住追兵。”洛秋彤此刻也恍然大悟地輕輕一拍身邊的地牢欄杆。

    “兩位師兄用心良苦,為你們打算得這般周到。卻萬萬想不到你們竟然又回來相尋,最後終於雙雙落入牢中,也許這就是人們所説的緣分。”牧忘川説到這裏,忽然感慨地嘆了口氣。

    “緣分,”連青顏擦了擦眼睛,澀聲道,“不如説是不是冤家不聚首。”

    “呵呵。”洛秋彤似乎對於這樣的局面並沒有什麼悲傷,反而覺出幾分有趣。

    “兩位嫂嫂放心,我牧忘川就算再不濟,也不會讓爹爹的得意弟子死在天書大會的會場之中。你們在此委屈幾日,我會伺機偷出解藥…”牧忘川輕輕拍着胸膛,向連、洛二人滔滔不絕地説着。

    “等一下,你和你孃親不是一路的麼?”洛秋彤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奇怪地問,“為什麼會協助我們逃亡呢?”

    “這件事我也説不清楚。”牧忘川用力撓了撓頭,臉上露出迷茫之色,這些日子發生的種種變化實在太撲朔迷離,他此刻也如墜入五里霧中,摸不着頭腦,“我本是為了繼承父親遺志,為我輩中人開設這個天書博覽會,造福武林同道。二十多年前,父親就已經有了這個天才的想法。在我從小到大的每一個日子,孃親都會在我耳邊不斷重複着父親的這個心願。我從十二歲起就開始策劃這次規模龐大的博覽會計劃,蒐集各派武林中人的信息,尋找合適的會場,並僱傭風媒製造關於天書大會的傳言。在我生命中,天書博覽會幾乎成了我的全部,似乎我生來就是為了這一場聚會而活。我從來沒有想過天書大會結束之後的生活。孃親也從未跟我提過她要收服與會的所有魔頭,她乃是魔教教主之事。”

    “葉婷師叔是魔教教主?”連、洛二人齊聲驚道。“嗯,我兩位師兄也是這種反應。”牧忘川伸手指了指昏迷不醒的鄭東庭和祖悲秋,“她原名督紅花,是魔教老教主督凌霄的女兒。我想如果爹爹仍然在世,他一定不會認同孃親的做法。所以我自始至終都堅持要釋放所有被囚禁的英雄。但是孃親此刻與我形同陌路,對我的要求不再理會,彷彿我忽然不再是她醉心愛的兒子。”

    “原來是這樣!”連青顏和洛秋彤緩緩點頭,不禁對牧忘川此刻的處境頗為同情。

    “不説這些喪氣話了,”牧忘川用力搖了搖頭,似乎要將心中的不快甩到九霄雲外,他伸手探入懷中,取出一瓶藥丸和一張畫像,交到連青顏手中,沉聲道,“這是一瓶乾坤再造丹,乃是孃親精心替我配製的獨門迷藥,養氣補血,功用如神,大師兄這一次被酷刑折磨,服下這瓶丹藥,對他大有裨益。這張畫像乃是我所繪的父親畫像。雖然我沒見過他的模樣,但是孃親説我和他極為相像,所以我就依照自己的模樣,憑空想象畫了一幅。孃親説有九成相似。”

    “給我令尊的畫像做什麼?”洛秋彤問道。“我雖然會盡力解救,但是看眼前的風頭火勢,兩位師兄可能還要在牢中呆上三五七日,我怕他們熬不過去,所以特意帶來爹爹的畫像,為他們振作精神。每當我心情低落的時候,看到爹爹的畫像,就會精神百倍,精力旺盛,充滿信心。我相信,這幅畫像一定會激勵兩位師兄挺過難關。你們説呢?”牧忘川精神振作地問道。

    “呃!”連青顏和洛秋彤互望了一眼,暗暗搖頭,卻同時臉露笑容,“當然,他們一定會…受到激勵的。”

    連青顏舉起手中的乾坤再造丸,放到鼻前聞了聞,忽然間渾身一僵:“牧公子,你確定這是你孃親為你配製的秘藥?”

    “是啊,非常有效,對練氣養身極有裨益。”牧忘川連連點頭。

    “這是越女宮的乾坤再造丸!”連青顏瞪大了眼睛,震驚的説,“只是藥性還要猛烈數倍。此乃專門為女人養氣補血之物,男人若是吃了,性子會變得越來越陰柔,若是服用十年以上,恐有斷子絕孫之禍。”

    “什麼?”牧忘川聞聽此話,如遭雷擊,雙腿一軟,“咚”的一聲坐到在地,“孃親,孃親…她,她…”

    天數大會之後,葉婷對她的態度變化,昔日屬下們對他的不理不睬,魔教十二使和接引使對他不加掩飾的冷嘲熱諷,此刻忽然一齊湧上心頭,令他宛若萬丈高樓失足,整個身子都墮入了無憑無接的虛空之中。

    “難怪我…喜歡男人多過女人,但是,孃親為什麼要如此害我?她難道要我斷子絕孫?”牧忘川身子一歪,坐倒在地,喃喃説道。

    洛秋彤拿過連青顏手中的牧天候畫像,展開看了看,忽然道:“牧公子,你什麼把牧先生的眼睛畫成灰色?”

    “我的眼睛一灰一黑,孃親雙眸如墨,所以我認為爹爹一定有一雙灰色的眼睛。這樣才有我今天的長相,有…有何不妥?”牧忘川毫無自信的問道。

    “我昔日曾和牧先生有一面之緣,雖然當時他易容改扮,但是我很確定他的眼睛是黑色的。”洛秋彤沉聲道。

    “爹爹的眼睛是黑色的?”牧忘川渾身大震,失聲道,“難道,難道我…我不是他的兒子?”

    “或者…”連青顏和洛秋彤瞪大的眼睛,似乎在驚訝於牧忘川的遲鈍。“噢…”牧忘川終於完全清醒了過來,“孃親,她,不,葉婷,不,督紅花!她、她根本不是我的母親。”

    一瞬間,這些天纏繞心頭所有的疑團在這一刻終於全部揭開,牧忘川彷彿是一個在激流中掙扎了三天三夜的溺水者,渾身虛脱,大汗淋漓。

    “我的親身母親,又會是誰?”牧忘川茫然地望向連洛二人,求助地問道,彷彿她們成了他生命中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你這麼説,我忽然想起來了。”洛秋彤突兀地抬起一根失職,抵在自己潔白的臉頰上,“關中刑堂的前堂主南宮芸一雙眼睛都是灰色的,非常迷離詭異,和你的那隻灰眼睛極為神似。她當年曾經和牧先生有一段情,後來被他始亂終棄,負氣嫁入關家。但江湖傳聞,南宮芸嫁入關家不足半年就產下一子,這其中的蹊蹺自然是不言自明,只是那孩子自生下後就不知所蹤了,似乎憑空消失了一般。説不定…”

    她的話還沒有説完,牧忘川已經一骨碌爬起身,飛一樣地朝着地牢大門飛奔而去,似乎一刻也等不及想要查明自己身世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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