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園的危機已經過去,周諍言再無在此留下去的必要,於是住了一晚之後,便向黎鐵瑚道別,押着汪志淵等人走了。他得迅速將汪志淵這夥人送到夢幻殿去。因為他還有一件事情要辦,那就是去叫“萬里飄虹”鬱海風兑現賭注。鬱海風曾經和他打過賭,只要周諍言先獲取“青樓淑女”魚漁的芳心,鬱海風就自個兒到夢幻殿去。但周諍言不相信鬱海風會信守諾言。因為鬱海風是一個願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一旦他得知雪爭飛葬身在胭脂湖裏,無庸置疑肯定會為好友報仇。周諍言當然不懼鬱海風,但他不能留在這裏等待鬱海風,因為那會給善惡園帶來又一場災難。所以周諍言得在另外的地方和鬱海風對決。汪志淵、曾岱等人知道雪爭飛已經死了,所以不再擔心會在夢幻殿裏繼續受到雪爭飛的欺負。他們當然願意跟周諍言走,而不願當善惡園的俘虜。因為他們心裏很清楚,只要雪爭飛離開了善惡園,那麼,黎氏父子就有可能將他們全部殺死.黎鐵瑚聽説過周諍言和鬱海風打的賭,心知阻止不了他。而且他也不想將汪志淵一夥留在善惡園,這幾十個人武功不弱,如果周諍言不在場,他們必定會生事,那樣一來,他們父子未必便能穩操勝算。除非立刻將這些人處死,否則就是無窮的後患。而如果處死這些俘虜,傳到江湖上去,又對善惡園的名聲不利。黎鐵瑚權衡利弊的結果,覺得還是讓周諍言和汪志淵等人離開善惡園合適。黎氏父子高興地送走了周諍言一行。當然,黎氏父子對周諍言的那番感激之情,就不必細説了。如今江湖上大部分人已經知道精衞島財寶藏在善惡園,內中一定少不了覬覦這些財寶的人,善惡園如果不想沾上這些麻煩,就只有遷徙一條路可走。況且善惡園已被燒燬,與其重建善惡園,倒不如另覓一處隱秘之地居住。黎氏父子對此都看得很清楚,並一致決定儘快攜帶精衞島財寶離開明月谷。黎鐵瑚想到祖先建造的善惡園已在明月谷屹立百餘年,而一朝卻毀在自己手上,心中十分難受,覺得對不起祖先。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他只希望搬到其他地方之後,再無人來添麻煩。也希望精衞島島主的後人儘快來取走這些財寶,卸掉他肩上的擔子。黎氏父子早就選準了要去的地方,那就是離善惡園三百里之遠的銀鹿莊。這銀鹿莊是黎家祖先購置的產業,是特別為善惡園留的後路。事實上,黎氏產業一共有三處,那就是善惡園、銀鹿莊和搏虎堂。用一句不太好聽的話來説,這就是“狡兔三窟”了。為了保住精衞島財寶,黎家不得不做多種準備。他們將善惡園所有的護院武師和僕役召集起來,毫無保留地將精衞島財寶的事情對這些人説了。這是黎家首次明白無誤地給護院武師和僕役們説這件事。黎鐵瑚説,他相信護院武師和僕役們能夠體諒他的苦衷,也希望他們幫助他安全地轉移這些財寶。在雪爭飛攻打善惡園之前,大部分護院武師和僕役們其實都已隱隱約約猜測到善惡園藏有財寶,只是不敢十分肯定而已。先前他們想到祖祖輩輩都在為善惡園賣命,而黎氏父子卻還是將他們矇在鼓裏,因此免不了對黎氏父子有些埋怨。如今黎鐵瑚坦承了此事,他們心裏的疙瘩解開了,紛紛表示要給黎氏父子分憂。還有一條,這些人在安寧祥和的善惡園已經平靜地生活了多年,生平幾乎都沒見過血腥。現在死在善惡園園內和淹死在胭脂湖裏的人加起來差不多有近兩百人,護院武師和僕役們當然不想與這些鬼魂為伍,所以他們很願意遷徙到銀鹿莊去。黎氏父子見護院武師和僕役們如此為善惡園着想,不禁十分歡喜。他們立刻着手搬遷之事。裝精衞島財寶的那些木箱太沉太大,別説從秘室裏弄不出來,即使弄到地面上來了,也不太好裝車運走,因為那樣太過顯眼,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所以黎氏父子打造了許多三尺見方的木箱子,準備用來裝精衞島財寶。西邊廢地那棟樓宇已被大火化為灰燼,周諍言走的當天下午,黎氏父子、尹鳳翰和十多個護院武師一齊動手,將藏寶秘室的洞口從灰燼裏找出來,然後大家進入了地下室。黎霆之打開鐵門,又搗弄了一陣機關,打開了天花板上的小洞。大家一個接一個騰越上去,爬過狹窄的通道,來到藏寶秘室。剛走進秘室,那幾個護院武師和僕役立刻驚呼起來。誰能見到這大宗的精衞島財寶而不被震懾呢?不過這幾個護院武師和僕役卻並非由於這個原因而驚呼。因為黎氏父子也在驚呼,不,準確地説他們是在尖叫。是什麼變故使得他們如此惶恐呢?緣由其實和簡單,那就是這間秘室已經差不多空空如也。秘室裏的三十六個木箱子全部被砸碎,裏面的精衞島財寶不翼而飛。黎氏父子頓時呆若木雞。這是絕對不可能的。藏寶的地方很隱秘,連周諍言都説想不出能有什麼辦法將財寶偷走。即使是雪爭飛,也只是潛入過兩次,而且是空手而返。何況雪爭飛前天已經被湖水吞噬了。但這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偏偏發生了。呈現在眼前的一切就是明證。這件事給了黎氏父子沉重的打擊。黎家祖先受精衞島島主之託保管財寶,對黎氏一家而言,性命可以不要,香火也可以不續,但財寶卻不能丟失。善惡園的歷代園主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可以説是戰戰兢兢、疑神疑鬼地活了一生,總算一代一代地將精衞島財寶保了下來。精衞島財寶在善惡園歷經百餘年而未出任何意外,想不到傳到黎鐵瑚父子手裏卻失竊了。這使得黎氏父子深感既無法向精衞島島主的後人交代,又無顏面對逝去的列祖列宗。黎氏父子傻了,那幾個護院武師和僕役也傻了。只有管家尹鳳翰還清醒。儘管他也是第一次到這秘室裏來,但他彷彿早熟悉這裏的情形,也彷彿早就就知道秘室的財寶遲早都要被竊似的。他對黎鐵瑚説道:“園主,還有一條通道可以進這個秘室。”黎鐵瑚情緒十分低落,答道:“我看見了。”那些大木箱被砸碎取走財寶之後,散亂地扔在秘室的四方,只在原先堆放木箱的地方露出一個大大的洞口。誰都明白,這就是進入藏寶秘室的另外一條通道,偷盜者必定就是從這裏將精衞島財寶偷了出去。黎鐵瑚十分悔恨,道:“我這幾十年為什麼就沒搬開這些箱子看一看呢?上次周大俠來的時候,也曾提醒過我。但我還是抱定這秘室只有一條通道的看法,而沒有深究。”尹鳳翰道:“前代園主也沒提到有另外的通道?”黎鐵瑚道:“他也許知道,但卻忘了跟我交代。”尹鳳翰道:“這真是太失策了。”黎鐵瑚道:“我們下去看看這條洞究竟通向哪裏。”黎霆之道:“希望還能追查到是誰偷走了財寶。”黎霖之搶先從洞口跳了下去。黎霆之、黎鐵瑚、尹鳳翰和黎震之一個接一個跟在後面。其他人則繼續留在秘室裏。黎霖之一跳下去便踩在一具屍首身上。他嚇了一跳,急忙把火把往腳下一照。那死者眼睛睜得大大的,胸口處插着一柄匕首,血液還未完全凝結。緊跟而來的黎鐵瑚、黎震之、黎霆之和尹鳳翰這時也嗅到甬道里瀰漫着的血腥味。一行人慢慢向甬道深處走去,只走出兩三步,便又碰上另外一具屍體。黎氏父子和尹鳳翰幾乎立刻便認出了這個人。這人赫然竟是前天前來攻打善惡園的“赤腳法師”小悲。他不是和雪爭飛等人一起葬身於胭脂湖了麼?他的屍體怎麼會出現這裏?黎氏父子真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其中的所以然來。他們麻木地跟在尹鳳翰身後,一直走到甬道的盡頭,也就是周諍言曾經到過的那個寬敞的地方。這一路上,他們又陸陸續續碰見了三十多具屍首。這些人都是前天落水身亡的雪爭飛的爪牙。其中有兩人竟然是“外來和尚”靜照和“還俗和尚”英中錦。黎氏父子和尹鳳翰都看見了通到胭脂湖湖底的那道門。周諍言上次來的時候,這道門還是完全鏽死的。而現在這道門卻有被打開過的痕跡,門縫處還在朝甬道里淌着水。事情已經很明白了。是雪爭飛從這裏進入藏寶秘室並盜走了精衞島財寶。顯然,雪爭飛早就知道可以從胭脂湖湖底進入藏寶秘室,也知道善惡園在那些船隻上做了手腳,於是將計就計從水路來攻打善惡園,目的就是要在黎鐵瑚、周諍言眼皮子底下沉入水底,以造成一種全軍覆沒的假象,然後趁善惡園毫無防範的時候徑直來取財寶。黎霆之道:“雪爭飛果然是隻狡猾的狐狸。”黎震之道:“當日雪爭飛及其爪牙全部沉入水底的時候我覺得納悶,他們百十號人中竟然沒有一人識得水性,這實在太奇怪了。現在可就再清楚不過了,原先他們根本就是做戲給我們看的。”黎霖之道:“現在才明白雪爭飛如何盜走財寶已經於事無補了。”黎鐵瑚道:“的確如此,我們找不回精衞島財寶了。”尹鳳翰道:“園主不必如此灰心,我看此事還有轉機。”黎鐵瑚道:“鳳翰,你不必拿話來寬我的心。”尹鳳翰道:“雪爭飛及其爪牙在沒有得到精衞島財寶的時候,彼此尚能同心協力。一旦精衞島財寶到手,他們之間就要相互爭鬥甚至兵戎相見了。‘外來和尚’靜照和‘還俗和尚’英中錦之死就是絕好的例證。”黎鐵瑚道:“雪爭飛和‘四大和尚’之間勾心鬥角,這是誰都可以看出來的。”尹鳳翰道:“我甚至猜想,靜照和英中錦就是死在雪爭飛手上。因為能夠殺死他倆的只有雪爭飛、達觀和卓然三個人。而達觀、卓然與靜照、英中錦同為‘四大和尚’,他們知道厲害關係,明白自己四個人和雪爭飛有利益衝突,所以四個人之間暫時不會翻臉。因此可以推斷出是雪爭飛殺了靜照和英中錦。”黎鐵瑚道:“現在只有達觀、卓然兩個人和雪爭飛抗衡了。”尹鳳翰道:“達觀武功精絕,卓然心計獨到,他們兩人聯手雖然還不足以剋制雪爭飛,但好歹還可以和雪爭飛周旋一陣。而在趁他們互相算計的時候,我們未必全然沒有機會將精衞島財寶重新奪回來。”黎鐵瑚道:“問題是我們到哪裏去找雪爭飛他們?”尹鳳翰道:“精衞島財寶頗有些分量,要將他們全部運走也不容易。雪爭飛和達觀、卓然及其他人相互之間都不信任,這勢必影響到他們的行程。我敢肯定,他們現在還沒有走出黑莽原。”黎鐵瑚道:“黑莽原也不是個小地方。”尹鳳翰道:“雪爭飛不可能不留下蛛絲馬跡,只要找到一絲線索,我們就能追上他們。”黎鐵瑚道:“追上之後又能如何?以雪爭飛和達觀的武功,咱們能奪回精衞島財寶的希望十分渺茫。”尹鳳翰道:“難不成園主就放棄了?”黎鐵瑚道:“我死也不會放棄。”尹鳳翰道:“如果雪爭飛和達觀已經相互鬥上了的話,對我們奪回財寶就大有幫助了。”黎鐵瑚道:“希望是這樣。”黎鐵瑚説話顯得沒有底氣,彷彿是一個毫無主見的人似的。而與此相映成趣的是,尹鳳翰自始至終都很沉穩,就好象他才是善惡園的真正主人。也不知道黎鐵瑚和尹鳳翰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麼關係。尹鳳翰道:“既然如此,我們就沒不必在此浪費時間,趕緊去追雪爭飛他們。”一行人回到了地面。有人正等着他們。其中一人是前幾天送葉鳴嚶回千葉莊的方穆。他也許是得到善惡園被毀的消息而急忙趕回來的。另外還有十九張陌生的面孔。黎鐵瑚只認得方穆身邊的黃衣中年人,此人正是方穆的岳丈、葉鳴嚶的父親、千葉莊莊主“千葉手”葉文漁。黎鐵瑚道:“親家怎麼有興致到敝園來?”葉文漁説道:“聽説雪爭飛要來攻打善惡園,我們雖然幫不上忙,但多一個人便多一份力量,所以就不請自來了。”黎鐵瑚道:“親家費心了。”葉文漁環顧了一下週圍的殘垣頹壁,道:“只可惜我們來得太晚了。”黎鐵瑚嘆了一口氣,道:“善惡園該遭此劫,誰都救不了的。”葉文漁道:“‘芙蓉劍’周諍言周大俠不是來了麼?”黎鐵瑚道:“周大俠是頂天立地的漢子,如果明刀明槍,雪爭飛絕非周大俠的對手。遺憾的是,雪爭飛太會玩心計了。”葉文漁道:“如此説來,連周大俠也鬥不過雪爭飛?”黎鐵瑚道:“也不是這樣的。不提這些掃興的事了。這幾位英雄是……”葉文漁道:“失禮失禮,我只顧自己説話,卻忘記給你們引見了。”他指着身後的兩位高大漢子對黎鐵瑚道:“這兩位是敝師弟居巢和蕭歧。”居巢和蕭歧一齊抱拳,道:“黎園主,幸會幸會。”黎鐵瑚道:“原來是‘幻花生’居先生、‘一笑道人’蕭道長,久仰久仰。”居巢道:“我們師兄弟都是籍籍無名之輩,黎園主這‘久仰’之語可就折殺我們了。”黎鐵瑚道:“如果‘大力將軍’許敏樹許大將軍門下都是無名之輩的話,我真不知道還有誰稱得上聲名顯赫了。”蕭歧道:“黎園主一定是不認識‘十七英傑’才説這種話的。”黎鐵瑚道:“我當然十分願意結識‘十七英傑’眾位英雄了,只不過還沒這個緣分。”蕭歧笑道:“‘十七英傑’的各位英雄不是和黎園主結緣來了麼?”黎鐵瑚望望其他十六個陌生人,道:“莫非各位便是……”那十六個陌生人中一個年齡大約四十四五的漢子道:“在下衞莊父。”黎鐵瑚動容道:“‘奪魂槍’衞莊父衞七俠?”衞莊父道:“不敢當,正是衞某。”他隨即將同行的其他十五位兄弟介紹了,他們依次是“分景鉞”戴東序、“乾坤圈”祁汝戥、“天罡鐧”丁澍、“鴻蒙棍”邰象晉、“鑿天錐”安伯陶、“縛龍繩”殷凌雲、“割喉刀”顧興雨、“玲瓏剪”侯麟、“列缺鈎”蘇斯淳、“陰陽戟”冒鳳藻、“破山斧”蔡子靈、“博沙錘”閻春龍、“青龍刺”胡琨、“如意牌”徐嘉和“鴛鴦棒”温飛聲。“十七英傑”中,只有老大“霹靂鞭”嶽款未到。“分景鉞”戴東序道:“我們聽説黑莽原的武林敗類聚集在雪爭飛的麾下,要不利於善惡園,於是急忙趕來相助,卻還是來晚了一步。”黎鐵瑚道:“謝謝戴二俠及‘十七英傑’的各位英雄。善惡園這點小事竟驚動了你們的大駕,真是太過意不去了。”衞莊父道:“我們也沒幫上什麼忙,黎園主這樣客氣,豈不叫我們汗顏?”居巢道:“善惡園雖然被燒得已不成樣子,但能令雪爭飛和‘四大和尚’全軍覆滅,也算是值得了。”“縛龍繩”丁澍也道:“雪爭飛這幾年鋒芒畢露,自以為可傲視武林,橫行天下,這次葬身胭脂湖,總算是嚐到了失敗的滋味。”“陰陽戟”冒鳳藻道:“這是雪爭飛的報應,是他自找的。”黎鐵瑚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葉文漁問道:“親家何故嘆息?”黎鐵瑚欲言又止。衞莊父道:“黎園主,莫非遇上什麼為難之事?”黎鐵瑚道:“實在説不出口啊。”葉文漁、居巢、蕭歧與“十七英傑”不禁詫異地相互望了望。戴東序道:“黎園主,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啊?説出來讓大家參詳參詳。”黎鐵瑚道:“這事説出來只怕各位不會相信。”戴東序道:“黎園主且説説看。”黎鐵瑚緩緩説道:“善惡園藏有精衞島財寶,這事各位想必已經知道了。”戴東序道:“今早在路上碰到方公子時,他説起過此事。不過詳情我們卻不知曉。”葉文漁道:“關於精衞島財寶的傳説流傳已久,據説這是一筆相當不菲的財富。自精衞島財寶流落到中原以來,無數江湖漢子都在打這些財寶的主意,只是無從下手,想不到這些財寶卻會藏在善惡園。雪爭飛一向對這些東西感興趣,這就難怪他要動心了。”衞莊父道:“匹夫無辜,懷璧其罪,如此大宗的財富豈有不招災惹禍的道理?”蕭歧道:“精衞島財寶藏在善惡園想必已很有些歲月了,我就很納悶雪爭飛是如何知曉善惡園與精衞島財寶有關的。”黎鐵瑚道:“雪爭飛為何會將賊手伸向善惡園,這話説起來可就長了。”便將懸黎寶石失竊而招來雪爭飛之事説了一遍。衞莊父道:“原來這事竟會如此曲折。”葉文漁不解地問道:“懸黎寶石既然藏得很隱秘,怎麼會無故失竊呢?”黎鐵瑚道:“那肯定是有緣故的。”葉文漁道:“黎園主知道是誰偷了寶石?”黎鐵瑚道:“可能我們永遠也查不出偷盜者是誰。”戴東序道:“以目前的情形看來,追查誰偷了寶石已經沒有必要,反正雪爭飛已經葬身在胭脂湖了,即使把精衞島財寶擺在他面前,他也拿不走一分一毫了。”葉文漁道:“如果不揪出誰是偷盜者,難保沒有第二個雪爭飛。那樣以來,善惡園就永無寧日了。”黎鐵瑚道:“親家的話雖然不無道理,但從今往後,絕不會有任何人來尋善惡園的不是了。”葉文漁道:“黎園主此話身藏玄機,葉某聽不懂。”黎鐵瑚道:“因為精衞島財寶已經不在善惡園了。”葉文漁道:“黎園主將精衞島財寶挪了窩?”黎鐵瑚道:“精衞島財寶已經被人偷走了?”葉文漁道:“除了雪爭飛,天下誰還有這種本事?”黎鐵瑚道:“盜走精衞島財寶的正是雪爭飛本人。”葉文漁道:“雪爭飛不是死了麼?”黎鐵瑚道:“我要説的是,雪爭飛不僅沒有喪命,而且還偷走了精衞島財寶。”葉文漁、戴東序等人“啊”了一聲,面面相覷。葉文漁道:“親家,你別説笑。”戴東序道:“這怎麼可能?”黎鐵瑚道:“別説你們不相信,就是我自己,也萬萬沒有想到雪爭飛竟然死處求活,用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將精衞島財寶竊走了。”葉文漁等人覺得頭都大了。沉默了一陣,衞莊父才問道:“雪爭飛到底是如何取走財寶的?”黎霆之道:“雪爭飛在‘強奪’的幌子下‘巧取’了精衞島財寶。”他從雪爭飛在藏寶秘室留下紙條一直説到雪爭飛詐死而由胭脂湖湖底進入秘室取走藏寶,最後感嘆道:“雖然雪爭飛偷走了精衞島財寶,如今已是我們善惡園不共戴天的死對頭,但平心而論,他的智慧是我們這些人根本無法企及的。”戴東序等人聽得都有些喘不過氣來了。衞莊父道:“不錯,雪爭飛的確是蓋世人傑。”葉文漁道:“雪爭飛詐死沉沒於胭脂湖這一節簡直令人歎為觀止,也只有雪爭飛這樣的人想得到如此奇妙的計策。”黎震之道:“如果周大俠沒有忙着送汪志淵等人到夢幻殿去,這件事尚有挽回的餘地。”黎霆之道:“但這次連周大俠都沒能識破雪爭飛的手段,我們自然更無計可施了。我説句不中聽的話,即使現在周大俠在我們身邊,也未必就能追回精衞島財寶。”黎霖之道:“所以我們不心服口服都不行。”葉文漁等人一想,黎氏三子的話倒也有幾分道理。雪爭飛自在武林中崛起後,做下的案子雖然不多,但每一件都引起了江湖上的轟動,都足以讓武林中人側目。在江湖上有這麼一種流行的看法,只有“芙蓉劍”周諍言才有本事剋制雪爭飛。而如今看來,周諍言和雪爭飛孰優孰劣還言之過早。至少從目前交鋒的情況來看,雪爭飛是佔了上風,而周諍言卻是受了欺騙而未能自知。“十七英傑”想到這些,心裏面就覺得不是滋味。畢竟周諍言曾經是他們的老大,他們不願意這個無往而不利的兄弟被人家看輕了。不過事實擺在面前,誰也不能否認周諍言的確是被雪爭飛耍了。戴東序越想越是窩火,道:“我有一事尚不明白,想請教大公子。”黎霆之道:“不敢當,戴二俠請問。”戴東序道:“大公子剛才提到,雪爭飛曾經被周大俠所俘?”黎霆之道:“是啊,黑莽原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並且方表弟曾經有幸親眼見到這一幕。”戴東序問方穆:“方公子,能説説當時的情形麼?”方穆道:“其實雪爭飛在被周大俠擒獲之前,就已經和周大俠交過手了。周大俠的芙蓉劍被雪爭飛擊斷,雪爭飛的玫瑰刺也被周大俠奪了。我遇見他倆的時候,他們是第二次見面。那一戰沒有絲毫精彩之處,雪爭飛一招即落敗。”戴東序很驚奇,道:“雪爭飛並不比周大俠遜色多少,他怎麼如此不堪一擊?”方穆道:“雪爭飛有傷在身,所以便被周大俠所擒。”戴東序道:“方公子知道是誰在這之前傷了雪爭飛麼?”方穆答道:“是顧九俠。”“割喉刀”顧興雨有些發懵,道:“我從沒遇到過雪爭飛,怎麼會傷他呢?何況我也不是雪爭飛的對手啊。”方穆聞言,突然間覺得有些不妥,他看看“如意牌”徐嘉,又看看“破山斧”蔡子靈,最後把目光落在顧興雨身上,臉色劇變,道:“顧九俠你們……你們……”顧興雨道:“方公子,你要説什麼?”方穆道:“你們……不是被雪……爭飛殺害了麼?”顧興雨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們被雪爭飛殺害了?!”蔡子靈道:“方公子這話好沒來由。”徐嘉道:“我們不是好好地站在這裏麼?”戴東序道:“方公子,請將話説完。”方穆臉色依舊很難看,道:“我在迎親路上被‘斯文賊子’段明垢一夥圍攻,正在危急之時,雪爭飛和‘七星蟲’出現了,並拔刀相助。之後周大俠來到,驚退了‘斯文賊子’。聽周大俠説,他和‘收骨人’卿柳瑾曾看見過你們三位的屍首。因為雪爭飛自己也承認和你們交過手,所以周大俠認定是雪爭飛殺害了你們。”戴東序道:“是周大俠告訴你雪爭飛殺害了顧老九他們三人?”方穆道:“是周大俠親口這樣説的,當時‘七星蟲’也在場。只是‘七星蟲’現在已經完全喪命,不能證明我的話了。戴二俠如果不信,我也無話可説。”黎鐵瑚道:“這事我可以作證,方穆迎親回來的當天,曾經説起過此事。”戴東序道:“不是我不相信方公子。你想想看,周大俠斷無説謊的必要,而顧老九三人又活生生站在我們面前,你説這裏面是不是有文章呢?”黎鐵瑚道:“是很古怪。那麼戴二俠認為這裏面有什麼樣的文章呢?”戴東序道:“我也説不上來。”顧興雨沉吟道:“這事有些眉目了。”他對方穆道:“雪爭飛是和‘七星蟲’一起出現的?”方穆道:“當時還是雪爭飛命令‘七星蟲’來假裝好人的呢。”顧興雨道:“我明白了。”他臉色十分沉重,對黎鐵瑚道:“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們必是落入了雪爭飛的圈套。”黎鐵瑚道:“我們是中了他的圈套,否則怎麼會丟失精衞島財寶呢?”顧興雨道:“是我沒把話説清楚,我説的是另外一個圈套。”黎鐵瑚道:“他這樣的圈套也罷,那樣的圈套也罷,反正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偷取精衞島財寶,而現在他已經實現了願望。”顧興雨鄭重其事地説道:“黎園主這話也對,不過我要説的是,你們一直認做雪爭飛的人並不是雪爭飛。”黎鐵瑚一震,道:“那麼雪爭飛在哪裏呢?莫非他還在夢幻殿?”顧興雨斷然予以否認,道:“雪爭飛根本就沒去過夢幻殿。”黎鐵瑚道:“他不是被周大俠親自送到夢幻殿去了麼?”顧興雨續道:“這就説到第二個問題了,你們一直認做周大俠的人也不是周大俠。”黎鐵瑚的嘴一下子張得老大,道:“那他是誰?難道……”他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可怕,於是搖着頭續道:“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顧興雨道:“這不但可能,而且是事實。這些日子一直在幫助善惡園的人其實才是真正的雪爭飛,而一直被你當做雪爭飛的那個人卻只是雪爭飛的鐵桿兄弟‘萬里彩虹’鬱海風。”黎鐵瑚失神道:“這……這……”衞莊父道:“老九,這話可不能亂説。”戴東序也道:“這等聳人聽聞的言語還是不説為好。”顧興雨道:“各位且待我細細説來,便知適才所言不虛。”他停了一下,續道:“我和十三弟、十六弟在前往落難者客棧剷除‘還俗和尚’英中錦的路上,正好碰到從落難者客棧出來的鬱海風和‘七星蟲’。當時鬱海風還不曾冒充雪爭飛,而是以雪爭飛的所謂師兄雲爭奇的身份統領‘七星蟲’的。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支走了‘七星蟲’。之後和我們三兄弟交手,此人武功絕不亞於雪爭飛,所以我們三兄弟相繼敗在他的手下。不過,他也受了較為嚴重的傷。他本來可以殺害我們,但又很驕傲,説他並不懼怕我們將他將要攻打善惡園的事情説出去,所以留下我們,揚長而去了。”方穆道:“他出現在我們面前時,倒沒有隱瞞身份,‘七星蟲’都知道他是鬱海風。而稱他為雪爭飛的,正是後來一直為善惡園奔波的周大俠。”顧興雨道:“我再説一遍,這位周大俠才是真正的雪爭飛,他之所以在你面前趕走‘斯文賊子’、將鬱海風認做雪爭飛並將這冒牌雪爭飛拿下送到夢幻殿去,完全是演戲給你看,目的當然是為了使你認為他就是周大俠,以方便今後進入善惡園。我們和周大俠一直都有聯繫,據我們所知,周大俠並未和雪爭飛交過手,雪爭飛固然沒可能擊斷周大俠的芙蓉劍,周大俠也不會在乎雪爭飛的玫瑰刺。而且誰都知道,周大俠與‘收骨人’卿柳瑾過從甚密,有周大俠在的地方,卿柳瑾就一定在。而這些日子以來,在善惡園拋頭露面的只有那所謂周大俠一人,而卿柳瑾卻不在這裏,這就足以説明問題了。”方穆道:“雪爭飛可真是用心良苦啊,我從頭到尾的確一直沒有懷疑過他。那個鬱海風簡直太善變了,他開始是雲爭奇,之後是鬱海風,然後是雪爭飛。現在我們知道了,他其實還是鬱海風。”顧興雨道:“沒有鬱海風,就沒有雪爭飛。”戴東序道:“我聽出些門道來了。雪爭飛和鬱海風在這之前所做的一切,只是為進入善惡園做鋪墊。”黎鐵瑚道:“如果我們不邀請他到善惡園來,那他豈不是白白付出了這些努力?”戴東序道:“他一定有辦法讓你們邀請他。”顧興雨道:“鬱海風被雪爭飛‘擒獲’後所説的要來善惡園的話使你們首次對雪爭飛有了認識,之後‘歪嘴和尚’卓然前來買善惡園和‘七星蟲’心懷不軌夜探西邊廢地這兩件事,也向你們證實了雪爭飛在打善惡園的主意。由於從方公子處知道雪爭飛已被周大俠送到夢幻殿去,善惡園委實沒有必要瞎擔心精衞島財寶的安危。而後來從藏寶秘室裏找出的紙條卻使你們不得不正視雪爭飛的能耐,並對他生出戒心。在這種情況下,你們求助於周大俠是順理成章的事,而雪爭飛也就很自然地混進善惡園了。”方穆道:“雪爭飛就不怕被真的周大俠戳穿把戲?”顧興雨道:“雪爭飛的所有花招都是在偏僻的黑莽原耍出來的,周大俠並不知道這裏正在發生着什麼。”方穆道:“但我卻是準備到黑莽原外面去找周大俠的。”顧興雨道:“雪爭飛當然有辦法讓你徑直去找他,而不是去找真正的周大俠。”方穆道:“也就是説,‘寒灰惡丐’盛乾一直都待在善惡園附近,就等着善惡園去搬援兵的人出現。他跟蹤我並向我出手,其目的並不像他自己所説的那樣是為乾兒子‘斯文賊子’段明垢雪恥,而是給我送消息來的,讓我到羣玉苑去找雪爭飛。我當時還暗自高興,心想若非遇上盛乾,我還得跑冤枉路呢。現在看來,我正好掉進了雪爭飛的圈套。”顧興雨道:“盛乾是奉了雪爭飛之命在那裏等你。”方穆道:“我在羣玉苑請到雪爭飛之後,他還在我面前演戲。他説他不相信雪爭飛會從夢幻殿裏逃出來,説是想先去問問夢幻殿。”顧興雨道:“如果他一聽你的邀請便表現出迫不及待想到善惡園來的樣子,那豈不招人懷疑?他裝腔作勢説要去問夢幻殿,其目的只是為了使你更加相信他就是周大俠。”方穆道:“其實我已經完全相信他了,他沒有必要多此一舉。如果我真聽了他的話,答應先去夢幻殿去問問,那他豈不是弄巧成拙了?”顧興雨道:“他一定有辦法解這個套的。”方穆道:“我還沒答應去夢幻殿,他又自個兒反對了,説什麼時間緊迫,來不及去夢幻殿啦,夢幻殿不一定會理會他啦,等等,反正是自説自話。”顧興雨道:“不管怎麼説,他反正順利地打入了善惡園。”黎鐵瑚道:“而我們當時對他完全沒有起疑心,在我們看來,還有誰敢冒充周大俠呢?所以當他來到善惡園後,他的一切建議我們都照辦不誤。”顧興雨道:“當然,他還是小心謹慎的。他一點也沒有暴露自己的不良居心,雖然你們毫不懷疑他的身份。他明裏是為你們善惡園出謀劃策,暗地裏卻在策劃着怎樣將精衞島財寶神不知鬼不覺地騙走。”黎鐵瑚道:“也真難為了他,他所説的每一句話,在我們看來都是為善惡園着想,而現在仔細去分析,卻原來都是為了達到他自己的目的。”黎震之道:“他一開始便將我們的目光引向細枝末節,而我們還以為他考慮得周到。比如懸黎寶石失竊之事,他説是內賊乾的,要我們廣泛調查所有與善惡園有關係的人。居住在善惡園裏面的人自不必説,都值得懷疑,即使是與精衞島財寶根本就扯不上關係的人,也因為和善惡園是姻親,而被雪爭飛當做潛在的內賊。他甚至還要我們去調查樊姨、鄭童滎等人的身世,這明顯是小題大做了。而我們當時偏偏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衞莊父道:“雪爭飛是鑽了你們過於信任周大俠的空子。”黎霆之道:“雪爭飛來到善惡園的次日,便請我陪他到梅花山去。登上梅花山後,環顧善惡園四下裏的環境,首先得出一個結論:善惡園易守難攻。然後虛張聲勢,説雪爭飛是個非同凡響的人,別人進不了善惡園,雪爭飛卻有本事進去。他當時説這些誇獎自己的話的時候,表情十分嚴肅,而心裏卻一定得意極了。他説雪爭飛可能用一個或者同時用兩個甚至三個辦法進攻善惡園,所以要我們在善惡園的東邊挖溝塹,訓練弓箭手對付可能來自釘子崖的危險,並打造船隻以防備胭脂湖的進攻,還要我們在梅花山建立了望哨。他那番話表面上都是為我們善惡園着想,而實際上卻是為他進攻善惡園一連下了四顆好棋子:其一,讓我們把心思放在這繁雜的事情上而無暇他顧,並且在事實上分散了善惡園的力量:其二,他是要我們幫他打造進攻善惡園的船隻;其三,他估計到了來自釘子崖的危險,他説雪爭飛可能會派人從釘子崖順崖攀援而下,這其實是把我們引向一個錯誤的方向,他當時已然打定主意要從釘子崖‘飛’下來夜襲善惡園;其四,建立了望哨的目的在於他有藉口到梅花山來,不然他怎麼會在這裏‘碰巧’看到盛乾等人?順便説一句,雪爭飛派盛乾一夥來偷船用意很深,他的計謀能否得逞關鍵就看這一着棋了。”黎鐵瑚道:“顯然雪爭飛的這幾步棋子是在來到善惡園之後想到的。”黎霆之道:“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怎樣將他的計謀傳達給‘四大和尚’等人了。”黎霖之道:“所以他得離開善惡園。”黎震之道:“他很快就得到這個機會了。我在查完鄭童滎失蹤之事回來時,恰巧在洗馬灘碰上了屈元琳一夥,當然我力有未逮,既不能剷除他們,又不想善惡園四面受敵,於是借雪爭飛之名,命令屈元琳等人到西邊去。回來給雪爭飛説後,他説應該趁機除掉屈元琳一夥,使善惡園將來少幾十個敵手。雪爭飛當然是藉機出去將計策告知統率着‘四大和尚’等江湖敗類的鬱海風。”戴東序道:“這就是所謂的‘裏應外合’了。”黎鐵瑚道:“他回來卻説什麼在毛竹溝遇到了四個人的襲擊,所以錯過了屈元琳一夥。他還撒謊説,那四個人是冒祁三俠、邰五俠、蘇十一俠和閻十四俠之名對他出手的。”祁汝戥笑道:“幸好他不是説遇到的就是我們四個人。”黎霖之道:“誰不知道周大俠和‘十七英傑’是兄弟?祁三俠、邰五俠、蘇十一俠和閻十四俠又怎會向周大俠發難?雪爭飛絕頂聰明,當然不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邰象晉道:“冒牌的周大俠碰上冒牌的祁汝戥、邰象晉、蘇斯淳和閻春龍,雙方都知道自己是冒牌貨,但卻偏偏得證明對方是假的,那情形一定是非常滑稽可笑。”顧興雨道:“那冒充三哥、五哥、十一弟和十四弟的四個人是什麼來路?”黎鐵瑚道:“不知道,興許根本就沒這四個人出現,這純粹是雪爭飛撒的謊。”黎霖之道:“雪爭飛回到善惡園後,暫時沒有其他動作,而是親自去抓打造船隻之事。就像大哥剛才所説的,因為船隻對他而言,是成功之關鍵。船隻造好後,他上梅花山去查哨,並且很‘碰巧’地看見了盛乾等人。盛乾一夥是奉了鬱海風之命前來偷船的。這其實是雪爭飛的意思,雪爭飛的目的是再演一齣戲給我們看。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盛乾和任慕陽等人發生了內訌而被殺。雪爭飛當然很生氣,所以他一現身便殺掉了任慕陽。盛乾等一眾偷船之人肯定不認識雪爭飛,他們是將雪爭飛當做了周大俠,所以當雪爭飛在任慕陽耳邊説出自己的名字的時候,任慕陽才大為吃驚。而在任慕陽還沒從吃驚中醒悟過來時,他已經遭了雪爭飛的毒手。”黎震之道:“剩下的屠懋良等人被雪爭飛的非凡手段震懾住,於是一個字不漏地將鬱海風令他們前來偷船的事説了出來。雪爭飛要的正是他們的這番話,因為有張滌等負責瞭望的人在場,我們不會懷疑雪爭飛的言語。雪爭飛當即和屠懋良約定,要他們照原定計劃來偷船。屠懋良雖然不知雪爭飛的心裏在打什麼主意,但懾於雪爭飛之威,於是答應前來偷船。這樣的約定簡直太荒唐了,而雪爭飛卻能憑三寸不爛之舌,使我們確信讓他們把船偷去對善惡園有百利而無一弊。”黎霆之道:“卓然的到來向我們表明,雪爭飛的確要從水路進攻。”黎鐵瑚道:“當然,事情還不會如此簡單。如果雪爭飛在這之前不夜襲善惡園,而是第二天老老實實從胭脂湖來進攻的話,那我們一定會認為雪爭飛只是徒有虛名。”黎震之道:“雪爭飛之所以只派汪志淵等人夜襲善惡園,當然有他自己的考慮,除了上面的原因之外,還有以下理由,他已經知道精衞島財寶藏得十分隱秘,即使攻下了善惡園,他們也不容易將財寶搬離秘室,所以他不併不希望用鮮血硬拿下善惡園。他也知道投靠於他的江湖敗類只是為了錢財,都各懷異志,所以樂得借這場夜襲讓善惡園和汪志淵等人彼此消耗,今後也少幾十個人分贓。當晚雪爭飛那麼出力地殺敵,正是緣於此。當晚善惡園受創而汪志淵一夥全軍覆滅,這正是雪爭飛期望出現的結局。”戴東序道:“既然不想硬攻善惡園,也不願意多幾個人分贓,那雪爭飛為何不悄悄地從胭脂湖湖底進入藏寶秘室而又大張旗鼓地招兵買馬呢?”黎鐵瑚道:“善惡園面臨胭脂湖,站在牆頭,胭脂湖的一切都盡收眼底。雪爭飛要悄悄從胭脂湖進入秘室,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戴東序道:“但在這之前,雪爭飛不是由此而在秘室裏留下了紙條嗎?”黎鐵瑚道:“雪爭飛的身手當然能夠做到,其他人就沒這個本事了。”戴東序道:“雪爭飛根本就不必邀約其他人相助。”黎鐵瑚道:“但精衞島的財寶不是小數目,雪爭飛一個人來盜竊的話,起碼得十天半月才能完全搬走。而我們每晚都要到秘室去查看,一旦財寶少了,就會防備。雪爭飛知道其中的關鍵,所以得廣邀人手。”戴東序道:“看來黎園主對雪爭飛很瞭解。”黎鐵瑚嘆道:“我這也是事後諸葛亮。要是我早知道這些就好了。”戴東序道:“我明白了。”黎鐵瑚道:“次日鬱海風如約從水路來攻,雪爭飛與我們‘並肩作戰’,只是一個勁和鬱海風、‘四大和尚’磨嘴皮子。他當然是推延時間,好讓對方沉沒在胭脂湖裏。在我們看來,這是讓敵方不戰而敗。在雪爭飛的心裏,卻是讓鬱海風等人從我們眼前消失,以便在我們完全沒有提防的情況下到秘室裏去取精衞島財寶。”黎震之道:“當大功告成之後,雪爭飛以送汪志淵等人到夢幻殿為由,急急忙忙離開了善惡園。”黎霆之道:“他這是趕去與鬱海風會合。他當然知道‘四大和尚’不是省油的燈,一旦財寶到手,他們立馬就會翻臉不認人的。鬱海風雖然勇猛,但到底勢單力薄,與‘四大和尚’對敵時難保不吃虧。雪爭飛自然不會讓好友窘迫,所以得前往相助。”戴東序道:“雪爭飛和鬱海風聯手,‘四大和尚’必定不是對手,何況‘四大和尚’只剩下達觀和卓然兩個人,就更不足以和雪爭飛、鬱海風抗衡了。”黎震之道:“雪爭飛留着汪志淵一夥不殺,是因為他們對他還派得上用場。我猜想現在雪爭飛已經把真實的身份告訴了汪志淵等人,並説是‘四大和尚’故意要他們夜襲善惡園去送死的。由於雪爭飛以前始終沒有和汪志淵等人朝過面,他的命令都是通過‘四大和尚’傳達下去的。‘四大和尚’為了自己的利益,假傳聖旨之事肯定存在。只消雪爭飛如此一説,汪志淵沒有不信的理由。如此一來,汪志淵等人對‘四大和尚’一定恨之入骨。‘四大和尚’當然也會有自己的嘍羅,雪爭飛和鬱海風如果僅憑兩人之能,對付起來就甚為吃力了。而如果利用汪志淵等人,就好辦得多了。”戴東序道:“雪爭飛倒是一點也不肯浪費人手啊。”黎鐵瑚道:“現在想起來,如果善惡園對雪爭飛留在秘室的那張紙條根本不予理睬,深信不可能有人竊得了精衞島財寶,那麼雪爭飛就進不了善惡園,他也施展不出什麼詭計,而精衞島財寶也就不會失去了。”衞莊父道:“你們犯下了兩個錯誤。一是過於迷信雪爭飛,認為他無所不能,而對自己缺乏信心。二是過於相信周大俠,而且是在沒有確認周大俠的身份的情況下盲目地相信了他,從而給了雪爭飛可乘之機。”黎霆之道:“而這一切皆起因於雪爭飛在秘室裏留下的那張紙條。”黎鐵瑚道:“如果沒有這張紙條,不管雪爭飛説出如何不利於善惡園的言語,我們都不會拿他當回事的。”黎震之道:“那麼雪爭飛是如何知道善惡園藏有精衞島財寶的呢?這又不得不重提那件失竊的懸黎寶石了。”黎霖之道:“到底是誰偷了懸黎寶石?”黎霆之道:“現在可以肯定的是,偷懸黎寶石的人必是善惡園的內賊。”黎震之道:“在善惡園,有能力並且有機會接觸到精衞島財寶的人只有五個人。”黎霆之道:“父親已多年不到秘室裏去了,只有我們兄弟三人和方表弟輪流巡夜。”黎震之道:“我不會盜寶石。”黎霖之道:“我不可能偷寶石。”兄弟三人好象在演戲,漸漸把話題引到懸黎寶石失竊這件事上面來了。方穆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黎霆之緊盯着方穆,道:“方表弟,你記得嗎?是你發現那張紙條的。”方穆聽到這裏,臉色已然有些發青,道:“大表哥該不會是在懷疑我吧?”葉文漁冷笑道:“方穆,黎大公子這話還説得不清楚麼?他不是懷疑你,而是肯定你就是那偷懸黎寶石的人。”黎鐵瑚呵斥黎霆之道:“你豈能將這事説出來,傷了兄弟之間的感情?”黎霆之道:“偷顆懸黎寶石本來算不了什麼,但若因此而使精衞島財寶不得保,這就不能原諒了。”黎鐵瑚無奈地説道:“誰叫這事攤在我們善惡園頭上呢?”方穆問道:“舅舅,難道你也認為是我偷了寶石?”黎鐵瑚道:“穆兒,你叫我怎樣説你好呢?”方穆身子顫抖起來,道:“看來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黎霆之冷臉説道:“方表弟,自己做下的事情,就得自己擔待。”方穆怒叫道:“我沒有做這件事,我為什麼要承認?”黎霆之搖搖頭,彷彿在為方穆惋惜,道:“方表弟,事情明擺在面前,你又何必抵賴呢?”方穆脖子上的青筋都鼓起來了,聲音也有些沙啞,道:“你要將這罪名扣在我頭上,總得拿點證據出來呀。否則我就是死了,也只能做個糊塗鬼啊。”黎霆之道:“其實你我心裏都明白,彼此心照不宣吧。説什麼‘拿出證據’,那只是徒然浪費口舌罷了。”方穆抗聲道:“我就是不明白自己如何被陷害的,所以才要求你們拿證據出來的。”黎霆之道:“這麼説,你認為我們在陷害你?”方穆針鋒相對道:“這麼説,你認為你們沒有陷害我?”黎霆之道:“方表弟,我不和你説繞口令了。”方穆道:“你們既然已經知道是我偷了懸黎寶石,為什麼當時不將我指出來,卻在精衞島財寶失去後才説這些?”黎霆之道:“那時精衞島財寶只少了一件懸黎寶石,僅僅是九牛一毛,算不得什麼。你是我唯一的表弟,我們總不能因為這一顆懸黎寶石就將你趕出善惡園吧?我們猜想你一定也為當初偷懸黎寶石之事後悔,我們得讓你有自新的機會。我們當時的想法是,只要你不再犯,你還是我們的好表弟。”方穆道:“原來你們一直都在防備着我。”黎霆之道:“如果防備你,在懸黎寶石失竊後,我們就不會讓你參與巡夜了。”方穆道:“那是為了方便你們嫁禍於我。”黎霆之道:“嫁禍於你?這話真是好笑。”方穆咬咬牙,道:“現在既然撕破了臉,沒有什麼話是不能説的了。你們不相信我,我也同樣不相信你們。我一直都懷疑是你們害死了我父親。”黎霆之笑道:“瞧你這話説的。你要為自己開脱,也不應拿姑父之死做藉口。”黎鐵瑚很詫異,道:“穆兒,你怎麼會這樣想?”方穆道:“你們想想自己做的事,就不能怪我這樣懷疑了。”黎鐵瑚道:“我們做下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方穆道:“這話問得好!‘見不得人’這四個字説得再恰當不過了。我倒要問一句,為什麼凡是與善惡園黎家有姻親關係的人家都不明不白地消失了?”黎霆之道:“什麼‘不明不白’啊,這只是碰巧罷了。”方穆道:“我不是還有四個舅舅麼,他們到哪裏去了?為什麼五舅母孃家百禽院會毀於一旦?五舅母身體很好,為什麼也會去世?善惡園原來的管家鄭童滎怎會無緣無故失蹤?他妻子樊姨又為什麼死了?我父親本來活得好好的,他為什麼會丟下幾歲的我撒手西去?這些都是與黎家有關係的人,他們現在都死了,天下哪有這等巧合的事情?”黎鐵瑚道:“我承認他們的逝去的確很巧,但這不是我的過錯。”方穆道:“不僅如此,連我的新婚妻子葉鳴嚶也説在善惡園有性命之憂。”黎鐵瑚道:“那是她胡思亂想的幻覺。”葉文漁道:“我女兒頭腦清醒得很。”黎鐵瑚道:“清醒的頭腦有時也會出毛病的。”方穆道:“舅舅,是不是非得所有與善惡園有姻親關係的人死個精光,你們才滿意?”黎鐵瑚呵斥道:“穆兒,你越説越離譜了。就此打住,別再胡説八道了。”方穆道:“你們當然有辦法封住我的嘴,比如誣賴我偷竊了懸黎寶石。”黎鐵瑚道:“你硬要説我們在誣賴你,你倒説一説,我們誣賴你能有什麼好處?”方穆道:“你們為何這樣做,我暫時還想不到理由。總之,你們是做了這些事。對此我深信不疑。”黎霆之道:“你這套説辭誰會信呢?”方穆道:“那你説説,我偷懸黎寶石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黎霆之道:“這個嘛,我們倒不妨探究探究。”方穆道:“臨時編造理由不太容易哦。”黎霆之接道:“也不知方表弟是怎麼想的,一直都誤會姑父之逝與我們有關聯,這種懷疑使方表弟對善惡園生出痛恨之心。方表弟知道黎家沒有別的貪圖,只是全心全意守着精衞島財寶。方表弟知道,一旦失去精衞島財寶,黎家將遭受沉重的打擊。於是方表弟便把心思放在這上面,一心想着怎樣把精衞島財寶弄走。”方穆連聲冷笑,道:“原來大表哥早就想好怎樣誣陷我了。”黎霆之道:“到底是不是誣陷,待我説完之後,大家自有公斷。當然方表弟不是簡單地將善惡園藏有精衞島財寶的消息散佈到江湖上去,畢竟尋常武林中人沒能耐來去精衞島財寶。而且善惡園一旦受到攻擊,便會及時轉移精衞島財寶,併產生警惕之心。那樣一來,方表弟就難免受到懷疑。方表弟當然不願意看到這種局面的出現。所以,方表弟的意思是,那個前來奪寶的人必須一出手就成功。真是無巧不巧,‘玫瑰刺客’雪爭飛剛剛在武林崛起,其行事的風格正好符合方表弟的要求。於是,方表弟便把目光放在了雪爭飛身上。”方穆道:“越編越像那麼回事了。”黎霆之道:“方表弟利用自己巡夜的便利,監守自盜,竊走了懸黎寶石,並通過早已想好的途徑,將懸黎寶石送到了雪爭飛手上。有了懸黎寶石作憑據,雪爭飛很輕易地便相信了善惡園是精衞島財寶的藏匿之所。於是雪爭飛便和方表弟聯起手來,準備盜取精衞島財寶。”方穆道:“原來我竟然是雪爭飛的同夥!這真是連我都沒有想到!我就不明白了,既然我和雪爭飛早在兩三年前就勾結好了,為何卻等到現在才動手來取精衞島財寶?”黎霆之道:“你在三年之前偷走了懸黎寶石,但你卻是近些日子才和雪爭飛扯上關係。而且正如我剛才所説的,到善惡園來奪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們得有充分的準備並有了萬無一失的計劃之後才敢動手,以免打草驚蛇而永遠失去再次出手奪寶的機會。”方穆道:“經你這麼一説,我也開始懷疑自己了。”黎霆之根本不在意方穆的冷嘲熱諷,顧自説下去:“當一切都佈置得差不多的時候,你們便準備下手了。當然,就像我們剛才所所的那樣,雪爭飛對精衞島財寶只想‘巧取’而不是‘豪奪’。而毋庸置疑的是,‘豪奪’的前提是雪爭飛必須進入善惡園,而方表弟的任務便是給雪爭飛提供這個機會。於是方表弟想到向千葉莊莊主千金葉鳴嚶求親,並利用娶親的時機和雪爭飛碰面。”方穆叫道:“天,連我娶親這件事你們也能做出不利於我的文章來。”黎霆之道:“試想一下,為何你在遭到‘斯文賊子’段明垢圍攻的時候,就那麼巧遇上了雪爭飛?其實以你的武功,連‘寒灰惡丐’盛乾都被你一招擊退,‘斯文賊子’那夥人根本就不足以讓你為難。而你之所以假裝處境危急,無非是拖延時間好和雪爭飛見面。顯然,雪爭飛早就和你約好了。他和‘七星蟲’一齊出現在那裏,目的就是讓‘七星蟲’當見證,讓‘七星蟲’到善惡園來幫你們説話,以證明雪爭飛那假冒的周大俠身份。當然,‘七星蟲’只是一顆棋子,當他們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雪爭飛便派盛乾結果了他們。接下來,你要做的便是去請雪爭飛回來。‘七星蟲’和‘歪嘴和尚’卓然的到來使我們對雪爭飛將要攻打善惡園有了一些戒心,但這還不夠,於是你便假託雪爭飛之名,將紙條從秘室裏取來給我們。其實,那紙條根本就是你自己寫的。我們見事態嚴重,不得不做出求助於周大俠的決定。於是你自告奮勇去邀請周大俠。雪爭飛就這樣便大搖大擺地進入了善惡園。這之後發生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説了吧。”方穆道:“好得很!我如果真與雪爭飛是同夥,現在既然已經盜得精衞島財寶,我還跑回善惡園來幹什麼?”黎霆之道:“你以為這樣我們就不會懷疑你的清白了。”方穆道:“大表兄,你的舌頭一定長得與別人不同。”黎霆之道:“方表弟,你做得,我也就説得。”方穆氣得淚水只在眼眶裏打轉。黎鐵瑚道:“穆兒,反正精衞島財寶已經失去,你又是我唯一的外甥,不管你做下多大的錯事,我也不會拿你怎麼樣。只是,精衞島財寶之失到底是誰的過錯,這卻必須搞清楚。”方穆吼道:“我沒有做這些事,我憑什麼要承擔這莫須有的罪名?”黎鐵瑚道:“敢作敢當,尚不失為好漢子。像你這樣只曉得一味地抵賴,須知不是做人的道理。”方穆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黎霆之道:“這樣的辯解是最無力和最蒼白的。”方穆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道:“看來,如今只有一死方可證明我的清白。”他“噹啷”一聲拔出了長劍,就朝自己脖子抹去。黎氏三兄弟彷彿早就知道方穆要走這極端的路子,他們一齊行動,黎霖之和黎震之一左一右抓住了方穆的雙手,黎霆之則劈手奪下了方穆的長劍。方穆竭力想掙開,但在黎震之和黎霖之兩雙強有力的大手之下,卻絲毫也掙扎不得。黎鐵瑚沉着臉道:“你明知我們不可能讓你死,又何苦如此呢?”方穆道:“這都是被你們逼的。你們嫁禍給我,不就是想取我的性命麼?我自願割下這顆頭顱,正好遂了你們的心願,而且還不用你們親自出手,這樣的好事打着燈籠也難找啊。”黎鐵瑚道:“你這樣做,簡直是存心陷我於不義。”方穆道:“難道我連死的權利也沒有了麼?”黎霖之道:“你要死也別死在善惡園——Artp9030掃校獨家推出轉載時請保留此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