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的劈拳虎形,不算暗勁,光是明勁的力量就有一千一百多斤,捱了他一下,就等於是捱了一記大斧頭,“蛇頭”的顱骨都被劈破,不是腦震盪那麼簡單。
帶王超進來的兩個男子在魯成文的示意下,立刻在車間角落裏面抽出一條大編織袋,把死去的“蛇頭”朝裏面一塞,拉緊口袋扛了出去。
這兩個動作很是熟練,看來幹這種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剩下的幾個拳手也變換了表情,看着王超的目光裏面有嫉妒,畏懼和驚恐。
但是對於“蛇頭”的死,他們沒有表露出絲毫的憐惜,更沒有人出來為同伴報仇,就好像是死了一條狗那麼簡單。
地下格鬥有一句流傳很廣的話:“出來混,就要時刻準備着打死別人,或者被人打死。”
生命在這裏不值一提,只是供別人娛樂的對象。這裏也沒有真正的同伴,也許剛剛在一起練拳,下一回合,在擂台上就是生死相對的敵人。
本來對於趙星龍描述的地下黑拳格鬥還不有些懷疑,“社會哪裏有那麼黑暗?”但見到廣州火車的治安情況後,王超再也沒有絲毫的疑慮,心中也明白了,在沿海這片罪惡的土地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發生的。
沒有最黑,只有更黑,你想象不到的黑。
有拳頭和暴力的地方,就有黑道。這是千古以來顛之不破的真理。
王超以前手上沾過血,更加入了組織,領取到“合法殺人的執照”。對於打死人,無論從心理上和現實上都沒有任何估計。當然要表現得心狠手黑一點,不然鎮不住這些危險的同伴。
“好,出手夠狠哇。”魯成文三角眼連連閃動,就好像盯住獵物的毒蛇。
“高大哥告訴我,來這裏,只要是打架,就不能留手,最好是把人打死,不然我就會死。”王超的回答沒有絲毫破綻。
“不錯,不錯。高大樓説的是真理。”聽見這句話,魯成文臉sè緩和了許多,隨後哈哈笑了起來,三角眼裏面看王超的眼光也變了,就好像王超是株搖錢樹。“這傢伙當年也是個好手,可惜幹了半年就不幹了,聽説現在當上了jǐng察?還真是有趣。”
“你坐了一晚上的車也累了。老黑,先去帶他吃個飯,然後安排他到住處休息。”魯成文拍了拍王超的肩膀,“小夥子,好好打,五年之內,我保證你賺個幾百萬不成問題。”
這個維修汽車的工廠旁邊居然還有食堂。
拿着大盤子搶了一個位置,王超一個人悠閒的坐着,旁邊那些彪悍的修車工居然沒有一個敢過來的。
顯然是他剛剛打死“蛇頭”的消息傳得很快。
也不和這羣人搭訕,吃過飯後,在“老黑”的帶領下,王超來到了廠房旁邊的一排小平房中。
“這是你住的房間。”老黑努了努嘴巴,“好好休息,不要亂跑。有事要出去的話,先要報到我這裏,再通過文哥的允許。”
王超點頭表示自己明白。老黑才吸了吸鼻子轉身離開了。
打量了一下自己住的這個小房子,大約六十平米,坑坑窪窪的水泥地面,四面刷的白粉牆黴跡斑斑。
黑sè的老式木桌子,劣質板凳,坐上去咯吱咯吱響搖晃得厲害的牀,以及牀上一把小電扇。這就是房子裏面的所有東西了。簡單得可憐。
王超看着這一切,心裏突然湧起了一個念頭。
“要是我在三年前,沒有遇到塵姐。現在是不是也出來打工,真正淪落到這種地步呢?”
的確,不遇到唐紫塵。高中畢業之後,他也只能像千千萬萬普通的農民工一樣來到這沿海,住在郊區破舊的小房子裏面,每天累死累活,出賣自己的血汗,換取一點點微薄的生活費用。
“人的命運撲朔迷離,人的際遇渺渺冥冥。世事無常,yīn差陽錯,以後的情況誰又能知道呢?”
在這個繁華喧鬧罪惡的城市邊緣,破舊簡陋的小平房內。王超想起唐紫塵,又想起這個城市邊緣裏千千萬萬的普通打工者,他們沒有絲毫的未來,哪裏一點微薄的美好希望都看不到,這樣一個絕望的世界,是什麼動力使他們有努力活下去的勇氣呢?
長長噓了一口氣,王超坐上牀去,感慨過後,心中一片寧靜。
感悟人間百態,心和意磨練的道路永無止境。
沒有jīng彩閃亮的感悟,又怎能打得出jīng彩閃亮的拳?
世事就是個大yīn陽,把一切都包含在內。
人生就是個大熔爐,所有人都在其中煎熬冶煉,有的練成jīng華,放出光彩,但更多的是在煎熬中飛灰湮滅。
王超就這樣隨意的坐着,姿勢天然,也沒有刻意的擺出拳架子,全身的毛孔微微閉上又張開,好像呼吸一樣悠遠綿長,全身説不出的舒服和懶散。
夜幕漸漸降臨下來,遠遠朝着自己房間走過來的輕微腳步聲一下便另王超驚醒過來。
“這是那個老黑的,是來找我的。”王超耳朵靈敏,心境沉靜,從腳步的輕重中,一下就判斷出了來人是誰。
果然,兩分鐘後,房門被推開。
“快起來,文哥晚上幫你安排了場子。你跟我來。”老黑朝坐在牀上的王超招手。
“這麼快就安排了?”王超有些驚訝,根據組織上提供的資料,一般新人進入地下拳壇,都要一週多時間才能有格鬥。
地下拳壇組織者非常嚴密,也受國家的打擊,每次安排拳賽都很是小心翼翼,那些組織者一般都是港澳台地區的黑道,當然,也有廣東,福建,浙江,江蘇,海南,山東這些地方的黑勢力。
每組織都有專門的場子和一羣大客户。
這些黑勢力招攬一些為了錢而拼命的拳手,讓他們互相搏擊。那些求刺激的老闆們花錢觀看,在場內花錢下注賭博。
血腥和殘酷能釋放壓力,讓厭煩了歌廳,舞廳,酒吧,賭場的一些有錢人有了新的娛樂,就好像古代羅馬的角鬥場。
黑勢力和黑勢力之間的摩擦,搶地盤什麼的,往往也會通過賭拳的方式來解決。
因為進了二十一世紀,黑社會搶地盤,不可能像以前那樣,一夥子幾百人上千人,拿砍刀四處追殺對砍,大規模的槍戰也減少了。
國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頻繁發生。
魯成文是屬於一個叫大興集團的半黑半白公司保安部的總經理。
這個公司的保安部,就是專門打架,組織小型黑拳賽。每年的盈利還不少。
不像別的公司保安部,都是隻花錢僱人。
現在的黑道,不再是單純收保護費,砍人,偷竊,搶劫。黑道的高層,都擁有正規的公司。
“組織上提供的資料是五六年前的。這幾年,沿海一些太子衙內參合進了黑勢力,使得組織上耳目不太靈光了。現在地下拳壇大力發展起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王超打入地下拳壇市場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摸清楚現在到底是發展成了什麼樣子。至於和趙均的賭拳,那是私人問題。
tài子dǎng參合進黑道,一手遮天,連組織上都不好調查。
曹毅所説的,把王超培養成為東南亞武術界德高望重的武林盟主,充其量也只是一個設想和遠大計劃。
王超心裏面明白的很,最起碼要自己打出名聲後,還能活下來,漸漸有了價值,這個計劃才會提上議事rì程。
否則自己出師未捷身先死,或者是敗了。那一切都是空口白話。
現在王超就是組織上插入黑道的一個棋子,等什麼時候這個棋子到了發揮作用的時候,組織上自然會大加重用。要是組織上有另外的計劃,要拋棄這個棋子,那也只有聽天由命。
他早就有這個覺悟,倒不是對組織的不信任。實在是因為這是一個千古以來顛之不破的真理,加入任何組織,都要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隨時準備舍小為大,為組織的任務犧牲。
軍隊是這樣,僱傭軍是這樣,黑道同樣也是這樣。甚至一些公司也是這樣。
任何一個組織,如果沒有這一條核心,那它離瓦解也就不遠了。
這也是王超內心中深處想在以後找機會脱離組織的真正原因。他不喜歡做棋子被人擺佈。
不過現在還遠遠談不到。
“怎麼,晚上就要打?有沒有對手的資料?”王超問老黑。
“今天是我們集團和天信搬家公司之間的糾紛,本來是蛇頭上的,可惜被你打死了,對手的情況我們沒有調查到,並不清楚。你上去好好打就是,這次贏了的話,你的錢包立刻就會鼓起來。”老黑嘿嘿笑。
“糾紛,什麼糾紛?”王超一邊走,一邊慢條斯理的隨口問。
“我們大興也有搬家公司,和天信搶生意,打了好幾回了,雙方已經死了三四個人。上面吳太子傳下話來,叫我們安分一點,不要把事情鬧大,叫人組織安排了一場解決糾紛的賭拳。”
“吳太子……”王超一聽就知道了,老黑口中説的吳太子名叫吳穎達,家裏舅舅是福建軍區內的高官,而父親是廣東政界的高官。軍政兩界都有人,非同小可。
吳穎達,趙均,還有一位王小磊。這三人都是億科集團的領導人。沿海一手遮天的tài子dǎng。廣東福建兩省的黑勢力,幾乎都要看他們三人的臉sè。
而這兩省的所有地下拳賽,無論大小,億科集團都要收取保護費。其中大型的賭拳,更是他們直接組織的。
一輛麪包車停在廠房外,在四五個大漢的擁觸下,王超上了車。車越開越遠,路燈閃爍。
一陣亂拐了兩個小時後,進入了農村,在一片高大的樓房邊停了下來。
樓房門口停了許多輛車,還有三三兩兩身穿制服,手提電棒的人巡邏,一看見車來,連忙迎了上來。
“我們是大興的人!文哥來了沒有?”老黑好像是魯成文的心腹。
“來了,你跟我來。”一個保安看了老黑,拿起對講機説了些什麼,隨後一招手,叫人讓開了道路。帶王超幾人進去了。
樓房好像是一個鄉村級的電影院擴建成的,通過一條長長的走廊,雖然豁然開朗。一個接近千平方米的大廳,四周都是觀眾席。中間用水泥搭建了一個大擂台,擂台圍上了繩子。
王超看了看四周,觀眾席上幾乎是座無虛席。有男有女,大老闆抱小蜜過來的,城市jīng英白領,王超甚至在其中看到了幾個身穿武jǐng服裝的人。顯然這也是格鬥的狂熱愛好者。
四周的觀眾席雖然坐滿了,但是看台前面的一排擺有煙酒,瓜果,飲料,點心的黃金位置,卻是空着的。
“顯然那是留給重要人物,不知道是什麼人物來看?”王超心中一面向,一面乘着上廁所的時候,撥通了微型衞星通話器。
“龍蛇,龍蛇,我們已經確定了你的位置。”大石頭的聲音傳來。“在你出來的時候,我們就跟蹤你的車,到了這裏,現在埋伏在不遠處,離你的位置大約兩公里。大約在半公里內,我們偵查到有火力點。如果有危險,你立刻發出信號,我們大約在十分鐘內可以消滅這些火力點進來。”
“那就好,我這裏一切正常。你們不要打草驚蛇。我出來後説清楚情況,你們擬定材料,向組織上報告。”
“明白。”
等王超從廁所中出來的時候,魯成文臉sè很不好看的走了過來。
“不好了,這次天信的人居然請了徐震的徒弟秦茂蛟過來。這下事情難辦了。”
廣東三虎之一的徐震,他比張威大出十歲左右。現在四十多。
徐震的通背拳號稱一絕,早在年輕的時候就打出了“小臂聖”的稱號,兩支臂膀練得堅如鋼鐵,柔軟如藤條。
為什麼要叫“小臂聖”?
因為當年通背門中有一個“臂聖”張策,民國時期奉天國術館副館長。武功出神入化。徐震自然不能用前輩的名頭。
徐振現在是廣東天樂集團的大董事,資產過億。這也是在出道的時候就收羅了很多人脈。門下弟子過百。其中最為傑出,得到他手把手教的有十幾個。
這十幾個弟子現在也都打出了名頭。
秦茂蛟正是其中一個。
“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魯成文顯然有些着急。他對王超的信心很不足。
就在這時候,王超看見了前面通道上走過來一羣人,其中一男一女一下就吸引到了王超的目光,男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身體一米八左右,全身骨節肌肉勻稱,顯然是功夫鍛鍊得非常之好。
不過最吸引他目光的卻還是那個穿着休閒運動裝的少女。
雖然説是少女,但是王超肯定她要比自己的年紀還要大,王超現在才二十歲出頭。這個女孩明顯有二十三四了。
“那個女的是什麼人?”王超問。
“這是陳氏集團太極大師陳艾陽的妹妹陳彬。陳氏集團和徐震的天樂集團生意上有合作……算了,我跟你説這些幹什麼?”魯成文看着王超,好像他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老文,你們的拳手來了沒有?這次有陳氏集團壓賭,賭注很大,已經過百萬了。”
一個組織者過來,看見魯成文,揚了揚頭。
“你,上台去。”魯成文指着王超。
“你們的拳手就是他?生面孔啊。”組織者看着王超,眼神中也有些調戲。“跟我來吧。”
被組織者帶上了擂台。王超看着四周的觀眾,覺得那一雙雙的眼睛。好像是聞到血腥味的狼。
擂台上只有王超一個人孤零零。
沒有辦法,名頭大的高手總是最後出場的。
王超現在沒有名頭。
下面的黃金位置上,那個年輕人坐了下來,很殷勤的朝陳艾陽的妹妹説話,對站在擂台上的王超看都不看一眼。
“你現在又不是缺錢,來打什麼黑拳?”陳彬淡淡的吸着一瓶王老吉涼茶。
“沒辦法,這次天信出了一百萬請我來。在説,不實戰,哪裏來的進步?”秦茂蛟殷勤的笑。
“這有什麼好實戰的,這個規模,哪裏有高手,要不,你去挑戰張威吧。聽説張威最近又出山了。”陳彬依舊言語不鹹不淡,話語調侃。
“將來我不但要挑戰張威,還要挑戰你哥陳大師。”秦茂蛟好像被刺激了一下,臉上血紅。
兩人對話清晰的傳進了王超的耳朵裏。
“挑戰我哥?擂台上這位你都不知道應付不應付得過來呢。”陳彬把目光轉向了王超,上下打量了一下,皺起眉頭思索。
“切!”秦茂蛟發出了哧笑。
同時,急促的電鈴響了起來。
這是廝殺即將開始的先兆。
在場的觀眾都興奮起來,無數粗重的呼吸讓王超聽得清楚。
秦茂蛟站了起來,走上擂台,和王超面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