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荒郊野冢。萬籟俱靜,鬼火熒熒,顯得格外陰森。一條黑影鬼悠般飄然而來,在一座巨大的荒家敢收住身形,只見他期四周略一打量,然後擊掌三下。稍後,另一座荒家後響起了三聲回應,然後緩緩轉出一條人影。先前那黑影冷冷地“哼”了一聲。稍後出現的組影聽到那聲冷哼,陡然象觸了電似的,連忙超身前來,顫音道:“屬下沒想到會是主人親身前來,望恕屬下無知之罪!”先前那黑影道:“吩咐你的事都佈置好了麼?”“回主上話,屬下已派楊長老辦理去了。”“楊世通?你相信他能辦好?”“楊世通身為本幫執法長老,向來心思縝密,冷麪無情,用下對他行事極為放心。”“那為何近日不見江湖為尋獨孤樵而喧騰?”“這——”“只怕是爾等還未盡力吧?!”“不敢!主上吩咐之事,屬下怎敢不盡心盡力呢!屬下這就……”“罷了,獨孤樵之事,老夫已另有安排。”“主上神機妙算,不知——?”“老夫已誘使金童玉女去追殺獨孤樵,他二人新近練成了東方聖那老匹夫遺留威力極大的一式劍招,如果獨孤樵真的在江湖現身,那兩強相鬥……哈哈!”“主上神機,當真令屬下五體投地。”“姚鵬那老賊,爾等儘可放心,此時是生是亡,倒也難説得緊了!哈哈哈……”“主人是説布袋和尚那老賊已被主上的神功——?”“你聽説過千面狐有個徒弟麼?”“冷麪煞星冷風月?屬下也曾有所耳聞,好像昔日陛……東方聖對他極為賞識,把他派到大漠……”“不錯,此人已盡得千面狐真傳,心狠手辣,猶在其師之上,老夫已用計使他將姚鵬那老賊纏至塞外,老叫化能否生出大漠,倒要看他的造化了。”二人一陣哄哄怪笑,有如兩隻夜嫋啼夜。稍後,其中一人道:“主人計謀莫測高深,不知此番主上要吩咐屬下——?”“獨孤樵和姚鵬咱們可以無慮了,當今天下,唯一能與咱們作對的便是胡醉和童超。童超半年沒有音訊,即使現身,老夫也不懼於他……”“主上功高莫測,一身暗器功夫更非江湖浪子所能抵敵!”“你少給老夫戴高帽,當初若非東方聖那匹夫給老夫先戴了幾頂高帽,致使老夫頭腦發昏,與他打賭並輸於他,老夫也就不會窩窩囊囊的給他做什麼勞什子的左護法了!”“屬下不敢!屬下是真心……”“並非老夫妄自菲薄,與江湖浪子若放手一搏,老夫雖無懼於他,但也決難取勝,大約是個平手之數。最可慮的還是胡醉,他名譽上現在還是你們丐幫幫主,並且在江湖上俠名甚着。”“主上放心,眼下敝幫已在屬下和黃長老控制之下。”“完全控制了?”“這個嘛——”“你休要大言炎炎,你和黃世通控制了丐幫多少力量,老夫胸中有底,現在老夫就要你與黃世通憑藉你們的力量,將胡醉除去!”“除去?胡醉那廝的武功——”“並非讓你二人去與胡醉廝殺。”“那主上之意是——?”“用這個——”被尊為主上的黑影駭然是江湖四大魔頭之首的千佛手任空行,此時他遞過一團薄薄的東西,陰沉沉地道:“——和你們的腦袋!”“這是——”“這是千面狐的遺物,你回去一看便知。我要你們不但除去胡醉,還要江湖天下大亂,只有亂,咱們才可從中謀利。待大事成了之後,老夫替你把幫主前面的‘副’字去掉。”“多謝主上大力栽培!”説話的卻是半年前在“武帝宮”與胡醉勢成水火的丐幫副幫主鐵鏡!“不過,”任空行又道,“這還得看爾等如何行事。”鐵鏡忙道:“凡主上吩咐的事,屬下等萬死不辭!”“好!”任空行突然放低聲音,説爾等只要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主上神算,當真賽過昔日諸葛,”鐵鏡連連點頭道:“屬下等一定照主上吩咐的去辦!只是——兄弟們的解藥——?”“離毒發期不是尚有三日麼?”“是!是!只是兄弟們——?”“也好,近日老夫要去追查江湖浪子下落,這就把解藥給了你們,一月之後,你可到老地方找我。”言罷拋給鐵鏡一個小藥瓶。鐵鏡畢恭畢敬地道:“謝主上賜藥之恩!”任空行“嗯”了一聲,道:“記住上千萬別讓胡醉那廝與你朝相!”“屬下理會得。”“去吧。”任空行一揮手,鐵鏡恭身退了聲“是”,人便如離弦之箭,劃出一道黑線,消失在茫茫黑夜之中。驀然一道閃電,照亮了任空行奸詐陰沈的面容。閃電劃過左後,任空行身影已杳。轟隆的雷聲,是兆示着風暴即將來臨麼?永定鎮,地處長江北側,是一個只有七、八百人的小鎮。鎮雖小,卻是南北來客的必經之地。這兒最興隆的生意是擺渡。渡人或渡貨。貸有輕賤的也有貴重的。有貴重的貨,當然也就有鏢局。永定鎮最大、也是信譽最好的鐵局,是永盛鏢局。永盛鏢局有十九名鏢師,三十名趟子手,總鏢頭姓陳,名遠興,早年曾做過兩湖武林領袖,使一把三十餘斤重地鬼頭刀,為人耿直豪爽,水上功夫更是無人能及。在兩湖境內,無論水路陸路,凡永盛鏢局保的鏢,還沒失過一次手!陳總鏢頭的面子,兩湖境內的白進黑道,都是要賣幾分的。陳總鏢頭如今已年逾七旬,早已不親自保鏢了,鏢局的事,他已託付給副總鏢頭艾遠柏和大弟子於雄受理,自己則整日和三位姨太太花前月下、飲酒品茗,納享清福。這一日,約摸卯時辰光,陳運興飲了早茶,心情頗好,正在後花園舞弄他那把三十餘斤重的鬼頭刀,忽見大弟子於雄面有驚色地匆匆奔來,高聲道:“師父!”陳運興的興頭突然被打斷,滿臉不悦地道了一聲“嗯?”於雄道:“師父,事情有些不對!”除運興一揮手,道:“找艾副總鏢頭去!”“艾,艾叔叔他在、在的,”於雄道,“但——”“但什麼,”陳運興道,“鏢局的事有什麼你們不能處理的?哼!”“不、不是。”於雄一急,越加語不成句:“他,他一定要見師父你。”陳運興微覺驚奇:“這倒是怪事,你慢慢説,誰要見我?”於雄道:“胡……胡大俠。”“大俠?”陳運興哈哈大笑道,“老夫數年不出江湖,大俠倒是越來越多了!你去回話,一大早的,為師不見!”於雄急道:“不!不!來的是名滿天下的丐幫幫主,千杯……”陳運興一凜:“胡醉胡大俠?”於雄道:“正是。”陳運興喜道:“胡大俠名聲卓著,卻有若神龍見首不見尾,我陳某不知是哪生修來的福份,居然江胡大俠登門造訪,哈哈!走走走,見胡大俠去!”話音落時,人已奔出三、五丈外,手中的鬼頭刀竟忘了放下。於雄急忙跟上道:“不……不是……”“休再羅嗦,見過胡大俠再説!”陳運興一揮手,人已奔至正廳。大廳正中央擺着一口棺材!副總鏢頭艾遠柏愁眉苦臉地看看棺材,又看看一個高大健壯的背影。陳運興打個哈哈,抱拳道:“是胡大俠要見在下麼?”胡醉轉過身來,一腮虯髯,表情漠然,只衝陳運興微一點頭。陳遠興道:“不知是那陣風,將胡大俠吹到寒舍,老夫真乃三生有幸了。”胡醉淡淡逗:“只怕不見得。”陳運興甚覺驚訝,作聲不得。胡醉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本人素喜有話直説,此番登門,是想求陳總鏢頭親自出馬,替本人押一趟鏢。”陳運興道:“好説,既是胡大俠投保,老夫自當效命,只是不知胡大俠投保的是什麼?”胡醉道:“就是這口棺材,你將它押至鷹爪門總舵,交給鷹爪門掌門楚通的大弟子巨靈掌雷生。”陳運興奇道:“為何不直接交與無敵神掌楚通楚老掌問?”胡醉生硬地道:“照我説的做!你這鏢局的規矩是多管閒事麼?!”陳運興大驚,不知名滿天下的胡大俠為何如此説話,一時怔立當場。於雄道:“師父,胡大俠既來投保,卻説沒帶保銀,這與咱們規矩……”胡醉冷笑一聲,道:“難道以我胡醉的聲名,還不能使陳總鏢頭改一次規矩麼了!”陳運興吱唔道:“還望胡大俠鑑諒,敝……”話音未落,陳運興只覺眼前一花,接着手頭一輕,“咔嚓”的一聲,手中的鬼頭刀已然插入大廳橫樑二尺有餘!陳運興駭然大震,頓時望着胡醉目瞪口呆。只見胡醉冷笑數聲,面色漠然地道:“如果陳總鏢頭稍有一點不照我胡醉的意思辦,我千杯不醉遲早要斬盡你永盛鏢局大小九十七口!陳總鏢頭看着辦吧!”“吧”字出口,廳中三人只覺眼底一空,早已不見胡醉身影!三人呆立良久,陳運興才默然道:“此人當真是千杯不醉胡大俠?”艾遠柏沉重地點了點頭。“你認準了麼?”“兄弟半年前在武帝宮親自見過他面,決不會錯!”二人同時長嘆一聲。站在一旁的於雄高聲道:“什麼大俠?!簡直比魔頭還蠻不講理!師父,這鏢咱們不保啦!”陳運興沒有理睬大弟子,只緩緩問艾遠柏道:“咱們鏢局老老少少全算上共有多少人?”艾遠柏低頭默算了一忽兒,突然抬頭看着總鏢頭,駭然道:“不多不少,正好九十七人!”陳運興臉色頓時變得死灰一般,良久,才轉頭對着於雄慘然道:“備車!”——雷霆神刀掃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