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坡對面是一片荒崗,叢林和亂石壘着大大小小的一溜荒墳。
山風低號,墳地上的枯草樹葉沙沙發響。偶而,一股旋風鄭起墳前的塵土和燒殘的冥紙,在墳堆間溜直轉:更顯得悲慘淒涼。
丁世偉主葬在這荒崗上。根據府衙的定,被處斬的犯人只允許葬在這裏。
丁世偉的墳在山崗頂上。
墳墓雖是匆匆修成,不大,但很結實,足以抵禦山風和暴雨鐵侵襲,十年之內決不會破敗。
墳頭上豎着兩石碑,石碑上既沒刻丁世偉的名字,也沒刻記載丁世偉生平的碑文。兩塊無字石碑。
這是丁不一的主意。
爹爹怎能和這些該下地獄的砍頭鬼葬在一起?
爹爹冤情未了,大仇未報,志願霜酬,這碑文怎能寫?
於是,他留下一個空白,準備待日後為爹爹遷墳時,再重新真寫。
丁不一、小貞和盧貴站在墳前。
認也沒有説話,氣氛冷冷清清,孤孤寂寂。
良久,盧貴道:“少主人,我要走了。”
丁不一默然地點頭。
“少主人日後多多保重。”盧貴説這話的時侯,眼中噙着淚水聲音硬塞。
丁不一擺擺手,那神態極象在世時的丁世偉。
盧貴扭頭問小貞:“老爺已經死了,你還打算跟着少主人?”
小貞瞪圓了亮眼,點點頭:“是的,老爺生前曾託咐過我,要我好好伺侯少主人。”
丁不一臉上掠過一道異殺的光彩,眼中耀燒起兩團火焰。
盧貴解下背上的小包袱,關給小貞:“這是第爺留給少主人的銀子和銀票,交給你了,你要好好伺待少主人。”
小貞接過小包袱:“我知道。”
“告辭。”盧貴雙手朝丁不一一供,轉身離開荒崗。
盧貴眼中淚水猝然落下,他並非忍心在這個時侯離開少主人,但這是主人臨死前的命令,他不能不服從。
盧貴走了,荒崗上留下了丁不一和小貞兩人。
“小貞!”丁不一一聲熱烈的呼喚,猛地抓住她的小手,兩眼用充滿着感激的目光望着她。
她定定地看着他,沒有縮回自己的手,但她心如止水,無絲毫的波動。她明白他此刻的心情,他需要她的支持和幫助。
四目相視,凝立良久。
“謝……謝你。”丁不一開她的手,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笑。
“咱們走吧,先到嶺腳小鎮找家店棧宿下,然後你去太子廟會那卹金面佛。”小貞抬頭看看天色道。
“哎,聽你吩咐。”丁不一彎鞠了一躬,又露出一付玩世不恭的神態。
小貞眉頭一皺,這小子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副德性怎能成其大事?
儘管小貞對丁不一已十分失望,但卻不能不幫他,因為這是她義不容辭和責任。這責任並任並非來自她對丁世偉的話諾,而是來自她的義父獨腳怪捕關天英捕頭的遺囑。
丁不一和小貞離開荒崗,走向山腳小鎮。
丁世偉和桃花園一樣,在這個世界上已不復存在。
埋葬在荒崗墳墓裏的只是丁世偉沒有了靈魂的身軀。
誰都會這麼想。
但,她卻不以為然,她相信世間荒唐事,往往都是失之過早結論。
夜間,天空放晴。數日來積壓的烏雲在短短的一個時辰之內,便已散盡。
明良的夜空,一輪滿月帶着多日隱在去裏赤紅的餘升起來。
太子廟前小坪上,槐樹枝葉篩月影,疏疏朗朗,斑斑駁駁。
丁不一踏上小坪。
眼前一座破廟,破敗傾頹。斷牆殘壁,屋樑倒塌,門窗全無。
金面佛就在這破廟裏?
丁不一正在猜疑,廟內傳來一聲低沉的喝問:“門外可是丁公子?”
丁不一一怔,隨即道:“閣下可是金面佛?”
“丁不一整整衣襟,昂首跨步,進入破廟。”
從斷牆窟窿裏透入的月光,照亮了廟殿。
殿內塵埃遍地,蛛網糾結,躺在地上的香鼎,缺腳的木凳,坍踢了一邊的神台。
一個帶着金佛面具的人盤膝坐在神台上。
丁不一踏步上前,卓身挺立,拱手道:“丁不一奉爹爹之命,前來拜會金面佛。”
金面佛面具裏的目芒一閃:“你就是這樣來見我的嗎?”
丁不一怔了怔隨後正色道:“你要怎麼樣?難道還要我丁少主向你下跪嗎?”
金面佛從身旁抓起一物擎在空中:“你看這是什麼?”
管殿內月光昏暗,丁不一還是一眼認出,金面佛手中執着是爹爹的寶劍!
丁世偉曾留過話:“丁公子請起。”
丁不一從地上爬起:“謝金面佛前輩,不知爹爹生前與前輩什麼稱呼”
金面佛卻道:“請丁公子坐下來説話。”
丁不一目光掃過身邊,根本就沒見凳子,那張缺腳的木凳還在門裏角,他只得學金面佛的樣子,盤膝在塵埃中坐下。
灰塵撲鼻,嗆口,他不覺舉手掩住鼻嘴,皺了一下眉毛。
金面佛的眼中又閃一道光亮,是失望之光。
“咳!”丁不一輕咳一聲,正了正身子,説道:“金面佛前輩……”
金面佛手中寶劍一橫,截住丁不一釣話,兩道電炬似的目芒,射到丁不一臉上。
可怕的目芒,幾乎象是有形之物刺在臉上,丁不一的心猛一收縮,呼吸頓止。
半晌,金面佛才開口道:“你真找算為爹爹報仇?”
“是的。”丁不一沒有猶豫。
“你真打算完成爹爹的志願?”
“是的。”
“這很危險,很可能會丟掉性命。”
“我不怕。”
金面佛頓了頓,道:“憑你現在的武功根本就無法辦到。”
丁不一眼睛放亮:“我可以學。”
金面佛輕嘆口乞道;“既然你決心定,我就將你爹爹死託咐我的事告訴你。”
丁不一正襟危坐,豎起了雙耳。
全面佛輕聲道:“現在你去洪澤湖老子山找一個漁無叫獨孤雙吊的人,請他傳授你‘長邪劍’劍法。”
“長邪劍法?”丁不一心一動,想説什麼,但又止住。
“是的。”金面佛道:“這是長邪劍法中的一種,你必須在一個月之內將此套劍法練熟,只有這樣你才有機會替爹爹報仇,完成爹爹心願。”
“為什麼要一個月之內練熟此套劍法?”丁不一覺得這要求實在是太苛刻了。
金面佛解釋道:“因為你還六種劍法要練。”
丁不一瞪圓的雙眼,毛髮倒豎:“一共要練七……種劍法?”
金面佛冷聲道:“畏難了?你現在還可以改變主意。”
丁不一咬咬牙道:“笑話,丁家沒這種畏難的孬種,第二套劍法找誰去學?”
金面佛沉聲道:“你練好第一套劍法後,我自然會告訴你去打第二個人。”
丁不一想了想道:“好,就這麼辦。我不認識漁夫獨孤雙吊,怎麼去打他?他又怎能相信我?”
金面佛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石,遞給丁不一:“以這塊玉石為信物,他自然就會相信你,至於找他,我想姓名的地址,丁世偉的兒子該會那麼笨吧。”
“那當然。”丁不一將玉石懷中,拍拍手道,“您放心,保準沒問題。”
金面佛瞧着他,搖了搖頭道:“江湖險惡,人心難測,你要小心謹慎,切不可隨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今後就叫金滄海。”
“不,”丁不一道,“大丈夫豈能改名換姓,做縮頭烏龜,沒辱了家門的名聲?再説這名字也不好聽,滄海,悽悽慘慘的。”
金面佛深吸口氣道:“這是你爹爹的意思。”
丁木一點點頭道:“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父要子亡,於不能不亡。既然是爹爹的意思我主認了。”
金面佛揮揮手:“你現在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丁不一驚詫地,“你還沒告訴我,爹爹的志願是什麼,究竟是誰陷害了爹爹呢。”
合面佛道:“待你練成了七套劍法之後我就會告訴這一切。”
丁不一眨眨眼,哭喪着臉道:“如果我練不成呢?”
金面佛冷聲道:“那你就永遠別想知道,因為知道與不知道,對你來説都已是毫無意義。”
丁不一抬起頭道:“為什麼一定要練成七套劍法呢?其實,報仇有很多種辦法,比如説花錢僱殺手,暗中下毒……”
“住口!”金面佛沉聲喝道:“你爹説你不務正業,專搞歪門邪道,此話看來不假。老實話告訴你,練好七套劍法,將七劍合而為一,這也是你爹爹生前的主意,我才不願逼你呢。”
“好,我認了就是。”丁不一站身來,又彎揉了揉痠麻的腳。
金面佛道:“你走吧,希望一個月後能在老子山再見到你。”
“綠水青山,後會有期。”丁不一拱手甩袖轉身就走,剛走出兩步,又回身道:“金面佛前輩,爹爹這劍能不能讓我帶走?”
金面佛冷聲道:“不行,你爹爹囑咐我,必須等你練完七套劍法後,才能將此劍交付於你。”
“既是這樣那就算了。”丁不一轉身又走,走出兩卡,再次回頭道:“請問閣下與爹爹是什麼關係?”
金面佛答道:“朋友。”
丁不一道問道:“什麼朋友?”
金面佛一字一頓:“生死之交。”
“告辭。”丁不一扭身又往外走,走至破門旁,又扭頭問道:“怎麼我從未聽爹爹説起過你?”
沒有回答,破殿裏已不見了金面佛的身影。
丁不一大驚失色,急忙奔到神台上四處尋找,廟殿四角陰影暗處哪有金面佛半點人影?
好功夫!丁不一暗自喝彩,喝彩聲中卻又浮起一團疑雲。
金面佛這麼好的功夫,為什麼不教自己,卻要自己去找什麼老子山的漁夫?
丁不一定出廟殿。
月接中天,光華畢射,好月色!
丁不一拍拍衣上的灰塵,從懷中掏出那塊玉石,在手心拈了拈,仔細端詳了一會,復又用指拎着,舉起對準明月。
月光透過玉石,玉石體內的晶體像萬花簡的彩色碎片,自動組合成一朵奇異的花形,花形中“天邪劍”三個字走馬燈似的旋轉。
天邪劍?
丁不一看傻了眼,半晌才垂下手中的玉石。
金面佛要自己去學長邪劍法,而長邪劍法卻又是七邪劍法中的一種。
七邪,一定是七個人。
難道爹爹真是七邪之首的天老邪丁不偉?
心念至此,丁不一頭上滾落下一串汗珠。
事情比想象的要嚴重的多!
這長邪劍去不去學,還提好好考慮考慮。
丁不一將玉石收好,心事重重地離開了太子廟坪。
金面佛從廟殿後閃出,站在廟坪望着丁不一遠去的身影喟然長嘆。
他沒想到丁不一別的能而沒有,卻在瞬刻之間便識破了魔花玉石中的秘密,這將對丁不一十分不利。
他爺面向天,雙掌合十,向上祈禱,保佑丁不一不要發生什麼意外。
驀地,對面坡嶺遠處傳來一聲呼喊。
那呼喊聲遙遠而微弱,武功再好的人也難聽到,但,他聽到了。準確地説,他不是聽到,而是感覺到了。
他目光暴閃,身形一晃再晃,瞬即間已掠下坡坪,形影俱消。
坡林道上。
三個蒙面人攔住了盧貴。
盧貴是準備去太子廟與金面佛辭行的,從今後他將結束江湖生涯,回老家去過平靜的日子。
他偏偏在這林道上遇到了剪徑的強盜。
論武功,盧貴的身手已稱得上是江湖一流好手,幾個剪徑的強盜,應該是不會放在眼下。
然而,他卻感到了極度的驚慌和恐懼。他們意識到這三個蒙面人不是普通的強盜。
他手按住腰間的劍柄,厲聲道:“你們想幹什麼?”
一個蒙面人橫起手中的刀冷聲問道:“桃花園少主人丁不一在哪裏?”
盧貴心格登一跳。果然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他幫作鎮靜,淡然道:“我根本不認識丁不一,怎會知道他在哪裏?”
“盧貴,”蒙面人道,“你用不着裝蒜了,天老邪的心腹班頭,會不認識少主人?”
盧貴唬起臉,聲音一沉:“你們是誰?”
“這你就秀管了。”蒙面人抖了抖手中的刀,“我再問你一次,丁不一在哪裏?”
“不知道。”盧貴吐出三個字,腰間的長劍已躍然出鞘。
話已説僵,剩下的只是動手。一時間,林道上充滿了駭人的寧靜,連秋出嚇得停止了嗚叫。
“上!”蒙面人沉聲一喝。
三把刀從三個不同的方向劈至,刃風厲嘯,道勢驚人。
“當!當!當!”金鐵交鳴之聲。四人一觸即分。
刀法和劍法一樣的快,論功力盧貴還要銷勝一籌,但盧貴卻吃虧在一比三之上。
三個蒙面人中人兩人的面巾被挑落,露出兩張並方人的陌生面孔。
盧貴左脅下捱了一刀,傷口不寬但很深,血很地染紅了他左半身的青布長衫。
心須速戰速決,即使不能撂倒對主,也一定要設法脱身向金佛報警。
他已猜到了對方的身份,情況異嚴重!
盧貴清嘯一聲,長劍陡起,劍光有如狂風暴雨轟湧而出,身形暴閃,隨劍疾進,劍光交的網影嘯聲罩向兩個已被挑落了面巾的刀手。
兩名刀稍一猶豫,三人聯手的刀勢立成敗象。
“當!當!”兩名刀手的刀被盪開,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退兩步。
盧貴無心戀戰,彈身躍起,回手一劍格住側面蒙面人劈來的一刀,借力從兩名刀手頭上盡越而過。
成功了盧貴心中暗喜,盡力往前盡騰,只要越出林道,鑽入密林,便是生路。
刷!一條人影挾着一道白光迎面而來。
速度之快,快得令盧貴看不清人身和鋼刀的形影。
他本能的舉劍抵抗,“當!”一聲脆響,接着是“噗!”利刃劈肉之聲。
來人快速無比而又挾以無窮神力的一刀,不但劈斷了盧貴橫攔的長劍,而且將盧貴從頭到胯襠,象剖竹子般,劈開一條裂縫。
“呀!”盧貴一聲慘叫,怪然轉身,面對兩名追過來的刀手。
盧貴比刻渾身上下無一處不見殷紅,臉面、胸膛和腹部都已爆開,皮肉翻卷,肚腸外溢,儼然是剛從血紅染缸中撈出的厲鬼,駭人至極。
兩名刀手瞪着驚恐的雙眼倉慌後退,盧貴僕身倒下,張開的左臂抱住了一名刀手的身子。
“啊!”刀手驚叫着,慌張地拼命扭着身子往後退。他足足退出丈外,才掙脱出盧貴的手臂。
林道上一條長長的血痕,還有拖拉斷了的腸子,慘不忍睹。
盧貴早已怕了氣,但他殘的要向金面佛告警的意識,使他在死去後仍從抱住的刀手腰內摸出一物,捏在了手心。
這就是人們常説的,潛在意識使人體機能超常的表現。
來人雙手抱肩,傲然站在林道中央,背上斜插的刀,彷彿根本就不曾出過鞘。
皮人四十多歲,身材修長,細目薄唇,面色蒼白,月光下神情三分陰鷙,七分冷酷,身着一套青色緊身衣褂,肩被一襲青色披風。
蒙面有執刀奔到來人面前,摘下臉上的蒙面布,單膝地首道:“小人陳風林叩見袁駿星人!”
另兩名刀手聞聲,立即奔過來,跪拜道:“小人胡彪、胡漢風袁大人!”
袁駿星松拖肩的手輕輕擺了擺。
“謝大人。”陳風林、胡彪、胡漢站起身,垂手退一旁。
袁駿星瞧着丈外盧貴的屍體,冷聲一哼:“哼!該死的奴才。”
陳風林立即道:“奴才該死,沒能捉住這賊子……”
袁駿星冷聲打斷他的話:,“憑你三人的功夫要活捉他,談何容易?”
“大人所言極是。”陳風林話中帶着明顯的恭維,“只是奴才不明白大人為何不……活捉他,然後再追問出丁不一的下落?”
袁駿星冷電似的目光盯着陳風林道:“你對為他會説嗎?”
陳風林眼珠溜溜一轉,拍着腦袋道:“奴才真笨,真是個傻瓜蛋!這賊子當然是不會説的,他不説,不如早殺了,少一份麻煩。”.袁駿星陰森地一笑:“這也不對,你以為他在本爺的天宮十八刑法下不會開口嗎?”陳風林頭額滲出一層細汗,強顏笑道:“瀝人的天宮十八刑法乃天下第一酷刑,沒,能熬得過五刑關的,別説是一個小小的盧貴,就是大羅神仙落在大人的手中也保準要開口。胡説!”袁駿星厲聲道:“大羅神仙是我師尊。”
陳風林趕緊跪下磕頭道:“奴才該死,罪該萬死!”
袁駿星揮手道:“起來吧,不知者不為罪,下不為例。記住,以後少自少作聰明,所謂知之為知之,方能平安無事。”
陳風林汗如雨下,躬身道:“謝大人教誨,奴才一定銘記在心,永生不忘。”
“哼,”袁駿星不再與他理會,指着盧貴的屍體道:“我之所以殺他,既不是因為他不會説,也濁無法叫他説,是因為我已不需要他再説。”
陳風林不和所云,不覺瞪圓了眼。
胡彪和胡漢更是莫名其妙。
“哈哈……”袁駿星爺面發出一串長笑,笑聲陰陽怪氣,叫人聽了毛內悚然。
笑志嘎然中止。袁駿星冷如冰丸音從薄唇中進出:“我已知道丁不一在哪裏了,那是一個孬種,很賤的孬種,要殺他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跟我走!”
一陣旋風,流光閃逝。剎時,袁駿星等四人,身影已杳。
林道上只剩下了撲卧影破空飛射而來,眨眼間,人影重現,已立在林道上。
清渾的月光照出了一張冷漠的金佛面具。
來人是金面佛。
金面佛環眼四顧後,眼光落在盧貴的屍體上。
踏步走到盧貴屍體旁,彎腰輕輕托起他的頭,剎時,金面佛眼中光芒進射,是餓極了的野獸又遭到追殺時,才有的兇殘、狠毒的目光。
他緩緩地站身,發出一聲怪嘯。
嘯聲如同虎吼,山嶺震動,林道旁的樹葉籟籟落下。
嘯聲説明金面佛的內功佛門禪功“獅子吼”功,已練到了七成火侯,這在江湖上已實屬少見。
林中驚起一羣飛鳥。
金面佛漸漸平靜,眼中的兇光逐斂。
他抓起盧貴的雙手,想將他的屍體拖到林中去,萎地,他目光觸到盧貴的左手指,那五指緊緊地攥着。
扳開指頭,一塊方形的小銅脾滑入金面佛的掌心。
湊着月光,低頭細看,“錦衣衞”三個鑄字躍入眼簾。
錦衣衞?
殺盧貴者,必是西院血窿宮的“刀魔”袁駿星。
這斑兇惡之徒來得好快!
西宮太后仍未忘記當年皇宮內四庫那樁奇特的失盜案。
金面佛執着錦衣衞銅牌怔怔地站着。雖然金面佛具上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得出此刻他臉色一定凝重萬分。
事出意外,將他整個計劃全部打亂。
情況嚴重,他幾乎束手無策。
他明白,丁世偉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
弄巧成拙,自我暴露,引來了京都的錦衣衞。
愚蠢錯誤的代價,便是死亡。
丁不一會死,魔花令主及傳人會死,七邪鬼王出會死。
然而,潑出的水已無法收回。
前面縱是萬深淵和萬劫不復的地獄,也只是硬着頭走下去。
和魔花令主爭一口氣。
與錦衣衞中西宮太后的親信決一雌雄。
至於生死,各人全憑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