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刷!刷!”幾聲,一縷人影宛如銀河瀉星,穿過村道奔來,只一縱身,已過籬巴,月光可以看清他是獨臂老人!“獨臂客”房三峰見“巡八方”家中燈火全無,微感意外,仍毫不以為意邁步前往,他是吃定了他,每年來消遣他一次!陡然,單臂微幌,龍吟一聲,掣劍在手,笑慘慘的道:“老楊鬧鬼,請了什麼能人?”屋中很是幽暗,只見廳中似有人影金刀大馬坐著,這時緩緩慢慢移挪,宛如幽靈鬼氣森森!房三峰微打一個寒噤,強自冷笑道:“朋友別裝鬼!裝鬼決嚇不倒房某人!嘿嘿!”這時,那人影已移挪到門口,冷悽悽的道:“你這沒種的老雜種,專找軟的欺侮,房三峰,何來其遲!”房三峰藉著月光一看,六魂出竅期艾艾的道:“任志琛,你……你沒死?”“你不是期望我活著,給你報仇雪恨嗎!怎的這時倒伯了?”“你……你……你……真……真……”“我沒死!今夜是該你死定了!”一語未畢,劍穗一揮,墨劍在手!房三峰,仰天厲笑,聲如夜梟叫道:“你真沒死!你真沒死!”青銅劍一晃一點,驚蛇掣電似的猛刺過來!何滄瀾微一交身,厲喝道:“我要你死無憾事,單臂會你,看你二十年來有何長進!敢欺吾友!”說著,左臂藏在背後,右手墨劍一旋一封、再加一扭,交叉掄打……房三峰霍地矮身,施展“九品蓮臺”身法,疾然一轉,突然身形聳長,旋風似的擊斬何滄瀾右肋,這一招虛實並用。何滄瀾劍走刀路,星光一閃,一招“金龍戲珠”橫崩過來,那知房三峰劍身一沉“猛虎伏樁”,直取何滄瀾腳底,其疾如電,又不待敵人變招,再來“矯龍鉤尾”直斬何滄瀾心窩!何滄瀾見敵人變招如此迅速,心知並非易與之輩,抖摟精神,墨劍橫空一掃,宛如李廣彎弓,力達千鈞“射取單于”,這一招使得又狠又疾,絕不似方才幾招手法緩慢!房三峰不敢硬架,轉身讓開,亦覺有異,“神槍手”劍中一向藏槍,二十年不見,難道改藏刀路,怒叱一聲道:“何方小輩,敢戲弄房某!”龍門劍一揚一翻,猛刺何滄涸結喉穴!那知這空檔正是“八卦刀”特意留下的“危機四伏”,只見何滄瀾墨劍如噴黑霧,連出八招,節節逼進!房三峰一時失察,慘遭連環八招急攻之危,尚幸他身形奇快,才末傷在劍下!兩人兔起鵲落,電掣星飛,殺得難分難解。房三峰身如瘦鶴,又是斷臂,轉折之間,異常如意,龍門劍詭異非常,劍光如電,時而凌空,如神龍穿雲而過,時而貼地流走,似金蛇鑽草而行,忽剛忽柔,忽進忽退,誠不勝詭譎之至!何滄瀾自悔大意,雖只單手,另一手並非閒著,手勢揮動,或助平穩,或鼓真力,他無端作繭自縛,硬將左手夾在身後,很是吃虧,而且萬一不敵,無法出掌解危!但一言既出,駟馬難迫!無奈只得施“八卦刀”精華,傾囊用出,墨劍風旋雲轉似的,按八卦之理攻守。身形更不敢用“維摩步”,而代之以“八封步”,宛似一團綿絮,若迎若拒,揮之不去,不招自來,時而東搖西擺,如風前之柳,時而前凌後路,似斷線之箏!房三峰自斷臂以後,從名師苦練十年,一身功夫盡在龍門劍,星飛電舞練達異常,一見居然久戰不下,焦急之念,油然而生!何滄瀾取得先機,心付: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斷喝一聲,墨劍舞起一道刀牆,硬衝入敵人劍網之中,只聽突的響起一片金鐵交鳴之聲,“叮叮噹噹”密如貫珠!房三峰吃他猛砍橫劈,輸在真力不足,踉踉蹌蹌倒退五步,以避其銳!何滄瀾得理不讓人,身形一聳,有理可擊,急撲過去!房三峰一招“聖手摩雲”穿葉拂柳般的而至,力挽狂瀾!何滄瀾喝聲來的“好”,開門納賓”之後,當然是“涇渭合流”,一拐一轉之間,“乙字劍”之粘字訣已將龍門劍搭上了墨劍!房三峰折磨了“巡八方”十年之久,此罪當誅!何滄瀾已存殺人之志,應替他解決了這個附骨之蛆,不奈左手藏在背後,無法出掌,只好以真力相拼,活活使敵油盡燈枯而已!兩人內力藉兵刃交接,盞茶光景,房三峰汗下如雨,暗付:“今夜不以暗算,何能脫險,但是身形受制,舉止不便……”陡然——房三峰勉運真力,足下故意踉蹌,左腳微踏右腳,一枚寒星,自履尖掣電射出!何滄瀾大吃一驚,猛然撤劍空出右手,還不待房三峰振臂欲飛,猛拍一掌一膠雄渾極壯的勁風宛如長鯨射水,脫手而出!房三峰不及痛叫出聲,噴出一股血柱,身軀宛如斷線紙鷂,跌向竹籬巴去!“吧啦”一聲,整個籬巴隨他的身子倒塌下來,向後飛去!何滄瀾急步奔前,躍到房三峰身側,只見房三峰胸前軟塌,卻末斷氣,斷斷續續的:“何……方……小輩……留下……名來。”何滄瀾心知他已不中用了,卻不知死前還問這個作略?坦白地道:“我要你死得清清楚楚,我乃“神槍手”之弟!”房三峰聲音極低,哼道:“你欲……代他……雪仇……”“不錯!”何滄瀾猛吃一驚,急問:“你知道何人所為?”房三峰已在黃泉道上,拼其全身餘力,發出一聲慘笑,笑聲宛如來自陰曹地府,叫道:“普天之……下……唯我一人知道!”何滄瀾雙手宛如雞爪,抓起房三蜂前襟,連連幌搖,急道:“快說!快說!”房三峰臉上微露慘笑而已不能言語,似乎是:“不說!不說!”把頭一勾,帶著這件秘密到陰府去了!何滄瀾悽號一聲,似瘋如狂,雙手不放,連連幌搖,似要緊閉的口中,搖出那秘密來,良久,方知無望!頹然氣極,懊喪之至,猛力將那殘屍摔倒地上……情緒惡劣之極……驀的——背後響起一聲清喝,聲音就在身後一尺:“小於好狠!”何滄瀾及時神志全清,伸手抓劍,疾然轉身,兩眼炯炯如電,一聲不響的站在那裡!何滄瀾驚心甫定,打量來人,搜遍記憶,乃從未見過,付道:這又是什麼人?居然能無聲無息潛近身側,雖在自己情緒激動之際,然由此管窺蠢測,也可知其人之身手一二了:心下可老大的不悅,皆因老道私窺械鬥,犯了江湖大忌,乃是大有架樑之嫌!”老道哼也不哼一聲,身形紋風不動,迅雷不及掩耳地伸出右手,五指箕張,暗含千鈞之勁,朝何滄瀾手中的墨劍爪去!這一招“赤手斬鯨”箇中別有乾坤,無名指和小指柔如無骨,自在揮拭!中指含勁半吐,指風淒厲,挾震山撼嶽半天風雷,正是震穴的上乘手法!食指和大姆指微曲如螯,走的是“空手入白刃”的家數,端的又狠又準!變起突然,何滄瀾在“赤手斬鯨”三管齊下的攻勢中,差點著了道兒!幸好心存戒意,臨危不驚,左手合勁一吐,劈空掌力提至八成揮擊而出!老道但覺潛勁陡起,宛如觸電似的,急忙縮手!何滄瀾見好便收,挫腕收勁,掌風狂飆頓時煙消雲散,收發由心!那知老道以退為進,末待何滄瀾墨劍移動分寸,五指翩若蝴蝶,一揚一沉化為“龍宮取珠”。何滄瀾聳眉含威,翻腕下切,又是一股狂飆,宛如盆火,熊熊燃起!老道見他變招換式之間,潛勁收發自如,來去如煙,心下暗讚一聲:“好小於”,五指一揮,揮出滿天風雪來!五絲陰涼迴風,透指而出,乃是一招“火中取粟”,直取墨劍!何滄瀾微覺涼意,胸前衣衫水紋驟起,慌忙吐出蓄勁,狂風排蕩間,隱隱有奔雷之聲!老道的道袍頓時麥浪起伏,似是怕癢,裂嘴一笑,露出三顆殘齒,兩眼如炬,仍作平視,手下翻雲覆雨,猛施一招“上食埃土”,仍遙控墨劍!何滄瀾頓覺技窮,且急中生智,駢指如劍,使一招“六合劍”裡的“回首西川”,同時右手墨劍急流湧退,企圖逃出老道五指籠罩之下!老道抬頭望天,一副不死不活懶得理人的味兒,手上卻似長了眼睛,“上食埃土”招式未老,陡的再變為“潛龍入海”,兩指如剪,化為“下食黃泉”,疾拿墨劍!何淪瀾斗然一驚,急出一股劈空掌風來,“撲火滅燭”,墨劍幸保沒有脫手!可是劍梢吃老道雙指一夾,也自震顫了一下!老道面有得意之色,眼睛索性閉起來,只憑認風辨聲,便能應招出擊!何滄瀾想道:“這老怪物功力比我深厚多了,五指連心,每個指頭皆有招術,生像五劍聯合的劍陣似的!”老道五指宛如牽機手,穿梭往來,週轉如意,十招過後,悄悄張目,一看何滄瀾仍然兩眼平視,並沒有低頭注意自己攻勢,微“噫”一聲,又閉起眼來!何滄瀾不知這老道是何來路,肚子裡鬧什麼鬼,只是覺得手底下逐漸窮於應付,但又不甘心輸於他去!老道突然變招五指劃弦擊箏,撲朔迷離,神鬼莫測,乃是一招精奧絕倫的“曉夢迷蝶”。何滄瀾頓陷困境,左手被逼開半尺,而右手拿著墨劍,無助地懸在空中,無法殺出一條生路來!被人將軍了動彈不得!不知不覺間,他在垂手看劍?這無疑說明,他技差一籌,是兩人中較弱的一個——老道並沒睜開眼睛,只是把頭仰得更高,大有不可一世之概!何滄瀾知道自己若不能抬起頭來,不啻,承認此局全輸,可是談何容易呢?這真乃因而知之,半晌,他靈機一動,掌走刀路,“八卦刀”應手而出,連環相生,疏而不漏,目閉運行,無需手揮目送!於是,何滄瀾又拾起頭來平目而視,手下招式源源而出……”老道虎目暴睜,微覺意外,付道:“這小子也能一心兩用?”兩人近在咫尺,短兵相接,出手互搏,驟然一見,斯斯文文,宛如猜拳行令,猜手為戲,那知此中經緯,實是驚險無倫。半柱香光景,何滄瀾心下“滴咕”不已,拿不定主意。“如果我運勁在掌,通氣出指,揮指成劍,食指便“回首西川”,中指便“無限江山”,那會不會真個成為兩招?”想著,便低頭看敵方手法!老道壽眉一皺,想道:“這就奇了,他低頭幹什麼?又沒有落敗。”何滄瀾躊躇再三,終是不敢貿然輕試,深怕畫虎不成反類犬。再過半晌,暗叫—聲:“好胡塗,這有何難,不是跟報仇絕藝的道理,如出一轍麼?”只是移劍為指而已。頓時大徹大悟,由慧生明,眼神漸趨渾濁,神采散盡,寂然無光,將全身功力集中於指端,食指蠢蠢欲動,氣機風發,稍露驚喜之態。老道瞥見他的眼睛,大感困惑:“更奇了,莫非他已精魄出竅,行將虛脫?”何滄瀾立即替老道解惑!只覺他兩指隨意分劃,梅開二度。“回首西川”以守“無限江山”以攻,勁力如矢般的攻出!老道立覺有異慌忙低眉一看,暗自驚道:“果然不同了,這不是一招兩式,而是道道地地如假包換的一手兩招也?”當下喉癢,不無讚許之意,慨然的道:“小子,手下果然有點斤兩,並非浪得虛名。”何滄瀾毫無謙虛,敢點頭承認,乃此言之非誇也!老道見這小夥子,居然不疑,說他胖他腫起來了,佛然不悅的道:“我若要取你之命,易如反掌。”何滄涸冷笑搖頭,大是不以為然,狂枉了怎的容易。老道火氣上升,聳目怒道:“我一掌制住你雙手,還空出一手呢?隨便一招“龍角插戟”,則可取你小命!”“未必見得,區區來個博浪一擊,至少可以圖個玉石俱焚,兩敗局面。”老道也不再打話!左手亦不使出“龍角插戟”,只在右手五指上用功夫,兩下爭逐約盞茶光景!老道終是無法越雷池一步,奪下墨劍來。而何滄瀾也無法把墨劍逃出老道控制的範圍之外去。終於,老道問道:“你究竟是誰?”何滄瀾多少有點啼笑皆非,想道:“我還想問你?”,嘴裡簡簡單單答了三字:“何滄瀾。”不料,這三個字,使老道氣沖斗牛,臉皮蹦緊如鼓,叱道:“誰管你是何滄瀾?或不滄瀾,還要澎湃呢,我只問你是不是“沅陵掌門”人?”何滄瀾聽他問得奇怪,認為此事應慎重處理,詫異反問道:“難道,你聽說過天下還有第二個“沅陵掌門”不成?”老道也不打理,兀自再言道:“你敢確定你自己真是沅陵掌門嗎?”何滄瀾聽他話裡有因,問得奇怪,為何關懷之甚也,未免一怔,口裡當仁不讓,而且神態自若,大有生死傷之之慨,答道:“自然,我便是“沅陵門”何滄瀾,若有甚過節,只管道來……”老道神色一弄,此乃勇於擔當的表現,即和顏悅色道:“口說無憑,你可否把掌門令符借老道一觀?”何滄瀾真個莫明其土地堂,這尚是他出道江湖以來,初次碰到有人對已沒落了數百年之久的“沅陵派掌門”表示懷疑態度?難道這老怪物是“潛陵派該死未死,碩果僅存的長老不成?當下滿腹狐疑,只道:“‘沅陵神符,得令者王’的掌門令符是有的,可是現在沒帶在身邊!”他並沒有撤謊,掌門令符早被他當作定倩之物,送給尹青青姑娘了!老道冷下臉色,思忖再三,又道:“然則老道如何信得過你?你又如何能取信於我?安知你不是“西貝”貨掌門人?”何滄瀾聳肩放肆連笑數聲道:“這掌門人還有誰來爭的麼,區區出道一來,但憑這把墨劍,這套劈空掌,還伯找錯人嗎?何人敢冒充這個!再者也得不到什麼好處……”老道不加理會,似覺無限煩惱,心頭有事,取決不定,埋首一輪急攻,希望能打出一番道理出來,有頃,一無所獲,遂頹然一嘆,自言自誤的道:“算了,算了,就算你是掌門人,沅陵派的掌門人吧,過了一百年,也沒聽過有沅陵派門下在江湖上行走!”“我再錯過了,又不知要待何年何月何日,再能遇到一個沅陵派的掌門人。”說著,右手一圈,作一把抓狀,乃是“海底撈月”,然後一放,輕輕易易脫出戰圈!瀟瀟灑灑的站在何滄潤的身前五六尺之遙!真是來去自如了!令何滄瀾又是一楞,可知這怪物的身手確是高明!老道見狀頗為自負自得,再道:“沅陵掌門,可肯陪老道走一程?”何滄瀾聽他無頭無腦的來了這麼一句話,摸不清對方用意何在,因搖頭拒絕道:“區區尚有未了之事,恕難奉陪!”老道並未生氣,一改先時的倨傲之態,用商量的口氣道:“你有什麼事未了,要殺的人也殺了,還有什麼事走不開,不說別的,’但為了找你,跑了數趟幾百裡的路,外了幾回空,你就不能陪我走幾步?”何滄瀾眼神一亮,心理猜想這假牛鼻子必是為了“紫府秘笈”而來興趣高了一些,嘴裡卻道:“你既然專程找我,還定了我的梢,當知我的為人,我是不肯幹那些無頭無腦的事的,這裡事故尚未結束呢?”老道眉梢一聳,老氣橫秋的道:“不為無益之事,局遺有生之涯?”何滄瀾笑了笑,再道:“我至少應該先把地上的這一位埋好!”老道聽他肯走,不能說不高興,連聲道:“這個容易,我可以為你代勞,我有“化骨散”!”說著便往地上的房三峰屍身處走去,一邊回頭道:“老實說,你這個人跟我很對勁,雖然一副大辣辣的性子,我並沒光火,真是怪事!”何滄瀾苦笑不語,納劍歸鞘,說道:“恐伯是你老對我有所祈求吧?”話雖如此,可是他直覺地以為這怪道士不會對自己不利,是以不反對跟他走一趟,不論到那裡,再說,任何為“紫府秘笈”找自己的人,都可能為“誰是仇人”帶來些線索,因之,自己絕不能放棄!不慮他是水裡火裡,也得提命以赴!想到這裡,不禁向房三峰的屍體望了眼,死人僵臥在籬巴外,好像已經死了很久很久似的!何滄瀾心中沒有憐憫,多的是痛恨他帶給“巡八方”十年的凌遲之刑,這人也太毒狠了,再者,有個念頭,在那被自己打碎了的心中,含著一個秘密,是關於任家滅門血債的秘密,沒有令他吐出來,不無遺憾之思!老道由懷中掏出一皎光晶瑩的小玉瓶,打開瓶蓋,便有縷縷黃煙升起,方待朝屍體倒下,忽然出聲叫道:“何滄瀾,你惹出禍來了,打死了敝芳鄰的看家犬?”何滄瀾從迷憫中甦醒,皆因房三峰自稱知道那秘密,若能知道此人來龍去脈,秘密不是可以石落水出了嗎,便是不中亦不遠矣!心下不由興起一陣高興的情緒,忙向他道:“老道長,這人叫房三峰,他是何人手下,可否見告?”怪道人“晤”了一聲,心下也自奇怪,想道:“這小於可也真夠狠了,門路都還沒問清楚,便把人給宰了……這房三峰與他有何血海深仇,他竟守株了兩個多月了用以待兔?”何滄瀾見他沉吟不語,求問心切,便用個激將法,淡淡說道:“道長若是有所顧及,請不必說,區區自有問路處!”老道長壽眉一聳,抬頭瞥了他一眼,責備地道:“你用激將法嗎?”何滄瀾不置可否,苦笑了一下,意思是若無顧及,只應說明才是!老道似是不忍窘著他,把瓶子一拌,滴了幾滴荷珠大小的綽珠在屍體上,一邊輕描淡寫的說:“你問他是何人手下嗎?那人自稱‘武天子’?”何滄瀾驚“喔”了一聲,想道:“我怎麼老惹上這魔頭呢?”只剎那功夫,地上只剽幾灘黃水了老道把玉瓶收起,問道:“怎麼了,南方之雄“沅陵掌門人”何滄瀾亦是怕起來了?”何滄瀾略微不好意思的道:“樑子早已結下了,我坦白承認,對他確實有點怯意,因為——有一天勢必以單劍與他一決雌雄,因為區區已將他那條小根給廢了!此仇此根,已無法解開!”老道怔然,也不深問,只道:“現在可以走了吧!”何滄瀾環顧四周,覺得不能這麼一走了之,應該向那可憐的“巡八方”交代幾句,給他些銀兩頤養天年,他終是為了英雄哥哥才牽連上這多的苦難,因道:“道長請稍候片刻,我進去講幾句話便出來!”說著,便自進門去了!怪道人頓了一下腳,自言自語的道:“偏有這麼多羅嗦?他多大歲數呢?看來功夫還在玲兒之上?”不一會,一老一少便以上道——這時,殘月西斜,銀漢沉沉、雞鳴四起,第一道的晨曦已在山後出現!怪道人兩肩一幌,便去十步,見何滄瀾遠遠的落在身後,心想:“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我只聽人說他輕功差勁,那知會差成這個樣子,怎可跟玲兒同日而語!”一面引氣吐聲,用傳音上乘功夫,道:“這麼慢吞吞的,走到天黑,也只到得半路,你敢莫是怕我老人家擺設下天羅地網等著你,才賴在路上不肯走快?”他腳下稍稍放慢了些,大半晌功夫,何滄瀾總算趕上來,回答道:“你老已經把我害苦了!”他雖然跑不快,但臉不紅氣不喘,氣脈悠長得很呢!怪道人明知他是開玩笑,不能當真,卻一正臉色道:“我不會害你,勞動尊腿,無非是想了結師門一件公案,完結老道牽懸了四十年的心事!”何滄瀾納罕不已,問道:“道長此話從何說起?”怪道人賣起關於來道:“閒話休說,趕路是正經!”說著,也不知他用什麼手法,長臂一伸,趁何滄瀾不備,一把便將他挾持在肋下,放步便飛躍而前,一邊說道:“聽說花七賞那老妖邪教你給宰了,你怎麼辦到的?他的輕功號稱天下第一!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可沒服氣過,有時候還以為比他稍勝一籌,你不妨品味品評看,我老道是否吹牛?”何滄瀾想掙扎下來,那裡能夠,只覺全身醉麻,再也使不出氣力,心想:“苦也!要是他圖謀不軌,我可如何是好,得任他宰割了?”嘴裡可不這樣說,自問道:“道長身手比武天子如何?”怪道人不語,何滄瀾以為他展開身形,不能分心,無暇作答呢!那知過了半晌卻聽他道:“我可不敢說比他高明!”何滄瀾思索片刻,小心再道:“武天子他敢誇口說比你高明嗎?”“他敢?”怪道人爽快的回答他!何滄瀾吶吶不好妄置一詞,因為他並未見到過武天子其人,所聽來的消息、評論,那是空穴來風,作不得準的!怪道人悻悻然的追著這話題問他道:“你可知是何緣故麼?”何滄瀾據頭,意思是說“不知道!”老道人便道:“只因為他比我更不要臉的緣故!”說著,哈哈大笑,像是對這番言語非常得意,其意乃是,武天子很會吹牛也!自我宣揚他的成就!腳下更用上勁!何滄瀾但覺宛如騰雲而起,乘風歸去,山巒沙樹,皆作過眼雲煙,向後飛退!他們曾幾何時,來到亂山之中——朝日穿雲而下,花草飾金,點綴在層層怪石之間,委實是奇境天成多采多姿,幻化百變千態!陡的——空氣,蒸鬱逼人!怪道人並不稍停,往左急竄而入,何滄瀾忽賞眼前一黑,原來是進入一片秀青翠的松林——松濤,在高高的頭頂上撫弦湊樂!其聲杏杏!——終於到達一處斷崖,天風剛勁,凜冽刺骨,跟松林中的蒼鬱,成一強烈的對比!天地似乎已變!何滄瀾探頭一看,乖乖,真個是絕壁千仞,高出雲霄怪道人沿著斷崖急奔,轉過一片巨石之後,另一座嵯峨高山峻峰,便立在眼前!峭壁天成,不費斧工,山腰伸出畝許一方石坪,比網人落腳的斷崖約高三丈!中間隔著一道鴻溝,寬約七丈有奇,形成兩個世界2怪道人引吭長嘯,四山振嗚,驀然沖天一躍,肥袖揮舞.帶著何滄瀾振羽飛翔,越渡天塹!他們輕飄飄落在石坪中央,怪道人放下何滄瀾在他左胸一拍,得意非凡的道:“我這一手比花七賞如何?”何滄瀾活動一下筋骨,發現了無異狀,放下心頭巨石,一面對怪道人無限心折,皆因飛身一躍,必會迴歸地面,距離一遠,總是落勢,而這片石坪比對面斷崖高出三丈!怪道人神采飛揚,自吹自擂起來,道:“說起來也是不容易,把“一葦渡江”跟“步步高昇”配合在一起,已非高士莫辦!便何況還要帶一個人,百多斤重,自從四年前帶玲兒入山,今天還是第一次呢!”何滄瀾看他高興當頭,不能再不湊趣,因問道:“名師必出高徒,觀前輩你老身手,令高足,必亦超凡入聖!”怪道人聽他第一次出之誠懇之心的稱自己為“前輩”!這頂高帽子對他的大腦袋剛好合適,樂得他喜從心起,道:“你說我那徒兒嗎?年初便出道了,出去的時候,早不必我這不成材的師父親自相送,她早——”一面說著,一邊手指在兩山壁之間一比,表示“早能來去自如”了。何滄瀾點首含笑,表示佩服……“去吧!不要再磨菇了。”怪道人說道,其實磨菇的是他自己,極力推銷他的高足!石坪盡處,便是一塊血色巨巖,宛如一座巨大屏風,擋住一座黝黑石洞!怪道人挪開巨石,兩人沿石壁下走過,步入洞裡!才行不數伍,便伸手不見五指……怪道人從袋裡取出一條玉石雕成,通體發生光輝的“冰蠶”,在前引路!藉著幽幽的螢光,何滄瀾可以看得到這乃是一個多歧的石洞,白煙附壁,憑添無限神秘,也不是有多少風,但自冷氣侵骨泛肌!“有點冷吧!這是‘玄英玉露’,宇內除我這裡外,嶺南還有一處,歸我俗家師弟所有,不過說起來,還是以此洞稍勝,較為正宗!”在冰冷的寒洞裡,怪道人的話也有點冰冷的味道!路盡處,他伸手拉開一片石門,露出一問廣大的石室,室中清光四射,不亞星輝月華,宛如廣寒宮厥!何滄瀾遊目四處,但見四壁晶螢如玉,玉寒生煙,其中石几、石凳、雲床、巨案、井然有序,不染塵埃,案上略置道書,鼎爐之屬!壁上四角,雕飾些“山海經”亦不備載的怪獸,他們皆通體發光,映照如汙!何滄瀾想:“洞主人,應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飛仙,那知會是既有火暴性子,還童心未泯的怪道人呢!”老道肅然就坐,一面問道:“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何滄瀾凝眸一想,笑容道:“只在嵩山中,雲深不知處!”“你怎麼知道?你應該昏了頭,不知東南西北才對!”怪道人訝然而道!何滄瀾慢條斯理的調侃著他道:“道長曾稱“武天子”為芳鄰,那麼這“玄英玉洞”不在嵩山,會在那裡呢?”怪道人死命點了兩下頭,又眨著眼問道:“那麼你那知道我為何找你來?”“為了結你我師門間一件公案!”何滄瀾不慌不忙的回答道。怪道人“哇”地叫了一聲,跳了起來,急問:“你怎麼知道?什麼人告訴你的?”何滄瀾看著他一點也沒有了修道人的涵容,笑道:“方才你自己告訴我的!”“這就是了,我道還有什麼人知道這件公案,原來是我自己告訴彌的!”怪道人吸了口氣,有些如釋負重的感受,也像是相當然爾的自信,再道:“普天下只有我知道這件公案,連你師父也不知道,要不怎麼只我找他,他不找我!”何滄瀾心知打了大半天謎,這迷底便要揭曉,天知道他那裡有師父,能跑出來個師父,若真有師父便不會吃下那十年偷藝的苦頭?但,他是沉得住氣的!怪道人有點陰陽怪氣的,心情十分歡暢道:“這話說來只需三言兩語,辨起來,也只盞茶光景。但,為了尋找你,不是你——何滄瀾,任何一個‘沅陵派的掌門人’都可以,卻花了我們師徒三代整整一百年的光陰——”這話令何滄瀾略為沉不住氣了,急於聽聽下文,其中有何古怪,他這掌門人是揀來的,是那位排教中的好友——胡義老哥,在古玩店中買回來的銅符,送給他的,除了這枚銅牌之外,他對“沅陵派”是什麼也不知道!”假此令符以行江湖闖世面,自己能因此抬高身份!那知首次利用它,便將“雪山派”的掌門人給打了回去!從此,他這掌門人是坐牢了!為江湖道所稱不誤!而後,他便理直氣壯的以“沉陵掌門人”自居了,衛其榮耀!這時,怪道人卻不慌不忙起來,有意賣個關於地道:“你可知道我是誰?”何滄瀾緩緩搖頭,但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急燥,此時僅次於他的血海深仇!對“沅陵派”的種種,可能此老知之甚詳了!他是誰?“中天子——”怪道人一字一吐的道:何滄瀾一跳而離位,伸手電閃握向墨劍把手,駭然輕呼道:“你是中天子!那麼武天子!喔!一字之差!”“這中天子!普天下只有武天子知道,本人是中天子!是正統的五嶽中嵩嶽之首!你可知道,有年前,五嶽中各有一位“天子”嘛!”我們這位沅陵派的掌門人,有些臉紅了!他修的是野狐禪,非是名門正派貨色,沒有歷史淵源可以交待!百年前的往事,那就更別提了,通通得交“白卷”了!怪道人坐看他那窘像,接著眼皮一翻,略帶嘲弄的道:“怎麼?何滄瀾也會沉不住氣,我聽說好多人在臨陣之際,被你不冷不熱、半生不死的瘟像氣死!嚇死!”何滄瀾已恢復了一貫的鎮定,氣息沉潛不露,威在其中!“可是武天子也該忘了!以為我早該死了!”怪道人語氣中流洩出一股英雄氣短,烈士暮年的悲哀,一種被人世遺忘了的悲哀!說到這裡,突然,眼露神光,氣息陡盛,照耀數尺,聲如洪鐘般的道:“我乃通成子,司徒貫!”何滄瀾平靜地聽著,無需表示“如雷貫耳”的神態,因為天下只有“武天子”知道,世上有個“中天於”!乃是通成子自己說的!在他的話意之中,何滄瀾隱若聽出,他們“中天子”“武天子”是師出一門的師兄弟!天下大名都讓“武天子”一人得去了!他有份被壓抑的悲忿!究竟為什麼呢?“思師二三子,跟武當上代掌門人——雲鶴真人,及泰山百霞真人的師父天冷道長齊名,稱“玄門三道劍”!師祖是當年“宇內七奇”之一的浩地子!”何滄瀾有如小兒在聽那白頭宮女話“天寶”的心情!一心貫注,眼皮也不曾眨一下!“師祖進遊物外,不朋不黨,辦與“沅陵派”掌門人“誅天神劍”葛再天最為相得,在七奇中,兩人自樹一幟,合稱‘天南地北’。”何滄瀾總算知道了,有個師祖輩的人物——誅天神劍葛再天其人也!“要知你們‘沅陵派”崛起南天,聲勢不亞任何各門大派,所持無他,就是冠絕一時的‘誅天劍法’,師祖屢次與葛再天印證,對這套劍術歎為觀止!而葛再天亦懷慕師祖蓋世才華,武學深奧!於是兩人相約各把絕學拿出來交換,以收切磋砥碩之效,葛再天借走的是師祖生平得意之筆的“無意劍法”!但,三天後便專程送回!師祖所借的是“誅天神劍”中的“誅天十二宮”及“三無心法”!”何滄瀾心道:“老天!原來是這麼回事!但……”“師祖窮思蓋理,刻意揣摩,想創出一套與之相輔相成的“地絕劍”,未免牽延了一些時日!”“而這期間,不巧的是,沅陵派禍起旦夕,與“雪山派”決鬥,中了埋伏,全派俱滅,無一生還,眷屬流離星散,不知所終!師祖雖欲完璧歸趙,而趙國競一夕之內亡國!絕藝已無所歸!”何滄瀾心想,在辰州左近一定尚有“沅陵派”之眷口在!這事,且不忙……“師祖當年曾兩下湖廣,劍劈雪山,為友復仇,無奈“雪山派”掌門邀高人以自重,以禮相待,師祖一人之力,如何能雪那全派之恥之失!未競全功,狙歸道山!傳下兩道遺訓,其一、便是以後門下弟子,一生必需兩上“雪山”論劍!”“其二乃是必須訪得沅陵派後人,把“誅天神劍”“三無心法”璧還沉陵後代掌門人!”“思師接掌門戶,曾兩上“雪山”,又花了三十年找尋你,我嘛曾兩上“雪山”,再花四十年找你!現在,我終於尋到你了!”“通成子”司徒貫的聲音低沉下去,蒼老的臉上浮現一種奇異的笑意,有點像哭!更像整個心要炸開時,臉上所出現的抽搐!他耗去了一生的歲月來專辦這件事,他那師尊也是的!所以他……他不知是一種痛苦呢,還是慶幸,今後,他心中總算放下了這付重擔!何滄瀾整個楞住了,更正確地說——嚇呆了!他偶然的客串,競牽出這麼一件公案!而最現實的後果,乃是他將由此得到一套“爍古震今”的偉大劍法!整個地說來,他是百分之百的受益者,應該歡天喜地的一個,但,他突然心裡有傷害了別人的感覺,他怎能用謊言來面對別人的誠意!通成於站了起來,伸伸老腰,說道:“你師父沒有向你提起這件事吧?老實說,整個沅陵派也只葛再天知道而已,——現在我就將“誅天神劍”,還給你!”“不!”突來的力量,使何滄瀾脫口叫出心裡的“話”,那聲音在空中震燙,使室中兩人——一個是他自己——都為之一驚!“為什麼不呢?”通成子,虎目睜得鋼鈴盤的大,詫異不迭,也幾乎是不加思索的脫口問出?為什麼不呢!照理說來,照現況說來,何滄瀾應該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以拒絕呢?有了這套劍術,墨劍不知增加了多少倍的威力!報仇會變得多麼容易,而且,對通成子亦是一大助益,使他了卻三代以還的一件心願!此心願已延遲了———一百年!但他卻說了:“不!”他只想道:“我的武技,用偷、用搶、用買、用換得來,但,我不用“騙!”,他接受了這武技,似乎有“騙”的感覺!”“為什麼不呢?”通成子楞楞的,重複的說道:“為什麼不呢?”果然他被搞糊塗了!也許是出之於對“通成子”的崇敬——借劍譜之事,除了司徒貫再無人知道,這已是百年前的往事,他原可以吞沒下來——對他與起那股處暗室而為欺心的磊落風範的崇敬!何滄瀾幾乎脫口說道:“接受它,我不配,你們已經等了一百年了!應該再能等兩百年……有一天終於找到那位真的“沅陵派”,葛家的後人……”但,那塊令符確實是在我手中呀!找“沅陵派”的後人那是他的事!已不是通成子的事了!而他又如何知道當日“沅陵派”都有些什麼武功,什麼遺眷在逃呢!他只是那枚“沅陵銅符,得令者王”的持有人!持有人便接收了沅陵派的思怨情仇!“雪山派”不是已驗過了麼?再者,他是任家的後人,而任家武功是以“任家槍”名世,他這後人又知道“任家槍”是什麼玩藝!從未見過!何來招式?這些都已經過去了……通成子看他囁嚅之態,臉露怒容,喝道:“難道你並非真的沅阮派?”何滄瀾道:“當世沒有人會比我更真!”司徒貫轉怒為喜,溫和的再道:“那麼我們還等什麼?”“但是——”何滄瀾急道:“你至少應該“驗明正身”,我下次帶掌門令符來才成!茲事體大……”“我信得過你!”司空貫解釋道:“‘雪山派’的葉時興,若沒有辨證過你那令符是真的,他以掌門之尊,怎會與你亮劍!”何滄瀾無限羞慚,不能言語,呆呆看司徒貫打開一扇石門,轉入門後去了!這一陣了——何滄瀾想奪門而遁,離開這‘玄英玉洞’,離開“通成於”司徒貫……但,也有一個聲音,來自空虛!“你既然已獲得了令符,就得承當它所帶來的一切生死禍福!此乃隔世再傳!”他躊躇中已太遲了,門後傳來一陣聲音:“貴掌門人請進!”何淪瀾茫然走進去!石室頗為狹窄,正中的石案上燃燒兩隻租如兒臂的大紅燭!紅燭之後乃是座司徒貫的祖師牌位,而最觸目的是放在案中央的一個飛雪流彩的半透明玉盒!“通成子”司徒貫,殷殷下拜,三跪九叩,口中喃喃似有所祝告!然後,站起來,必恭心敬雙手捧起玉盒肅立在紅燭之側!事已如此,何滄瀾只好硬著頭皮,機械地走向前去,茫茫然下拜!之後——“誅天天劍”便這樣移交了!兩人又回到前面石室中坐定!司徒貫嚴肅的道:“誅天神劍,又名天行十二招,乃取法於黃道十二宮,星羅棋佈,潛能運行之至理,而實際上只得十劍,這乃箇中奧秘!更得道家“三無”之趣!可能是內功必法!十二宮:“實沉申宮”“大梁酉宮”“降婁戊宮”“壽星辰宮”“大水卯宮”“鴉首末宮”“元樣子宮”“娶曾玄宮”“鶉尾已宮”“折木寅宮”“星紀醜宮”“鶉火午宮”據說當年此劍初創,因洩天機,鬼神因之泣號,所以此劍最好藏而不用,用必有時,幸無濫殺無辜,以免觸犯天條,幹天之怒!三無心法:“無神”“無形”“無意”,其中奧妙,有待你自行體會了!”何滄瀾點頭稱是!司徒貫打開玉盒,寒煙撲臉,冒出幾道冷氣,“誅天十劍”乃是書寫在十節紅蟒的皮上,另有一節乃是“三無心法”!他先抽出一節,道:“‘金星凌日’是招名,取法於‘降婁戌宮’!”何滄瀾接在手裡,蟒皮因為長年沁在玉盒中,冰冷沁骨!司徒貫又道:“‘笑指畢宿,,取法於‘大梁酉宮’與‘涉足北河’,取法於‘實沉申宮’,兩招各為一式,一氣呵成,最得陰陽中和之妙!”何滄瀾默記在心,未待低頭端詳,司徒貫又遞過來一節道:“劍劈河鼓’,取法於‘壽星辰宮’,‘心宿棲鴉’,取法於‘大水卯宮,,兩招兩式,呼應成趣,盡得剛柔並濟之用!”何滄瀾又接在手裡,時間只夠他瞥了蛇皮上的圓像一眼,只見……司徒貫又塞過兩節,一面說道:”星羅四張’,取法於‘折木寅宮’,‘遙射勾陳’取法是‘星紀醜宮’,一招兩式,先後耀映,深得盈虧相輔之趣!”何滄瀾索性只聽不看,想道:“反正早看遲看都一樣”,才第一次感到自己已是這套絕妙劍法的所有人了!這時,“通成於”又塞過來兩節,道:“東有啟明’,取法於‘元格子宮’,‘西有長庚’取法於‘娶管亥宮”,一招兩式,左右開弓,深得伸曲如意之理。”此時,一條大蟒皮已有八分之六在何滄瀾手裡,但“通成於”死命握最後那兩節遲遲不肯放手!何滄瀾不由一愕,心想:“又要橫生什麼枝節了?”良久,良久,司徒貫滿臉正色,慎乎其事的道:“剛才在永西村交手,我知道你的“一心二用”,已具雛形,你還會不會“心劍合一”?”何滄瀾不知什麼叫“心劍合一”,又不便請他解釋,搖搖頭!“通成子”嘆了一口氣,遺憾的道:“那麼你練不成這招“玲瓏四犯”。這是“誅天十劍”中的精華,乃是取法於“降婁戊宮”、“鶉首未宮”、“鶉火午宮”、“鶉尾已宮”,御劍之際,非具有“一心二用”“心劍合一”的上乘功夫不可。若不具有吞吐自如,收發隨意的馭劍御氣之初步工夫,這“玲瓏四犯”,更有助於通敵無堅不摧的劍端是氣生成!只是求之四海,有這等工夫的能有幾個?”何滄瀾聽了這席話,心頭一震,目眩耳鳴,心頭狂跳不已!一個聲音響在腦際:“這乃是我的報仇絕技,我的報仇絕技……”司徒貫,不知就理,見他日瞪口呆,以為是失望焦急,安慰他道:“小夥子,劍氣之為物,至剛至強,少說也要面壁二三十年,才能吐納天地精純之氣,豈是一朝一夕之功?”“其實若能把前九招練成,在一瞬之間,傾巢而出,舉目宇內,其誰能稟?”何滄瀾吶吶問道:“在一瞬之間,刺出九招!”司徒貫點點頭,再道:“據說沅陵派歷代掌門,均能在一照面取敵於一丈之內,敵人躺下,身上有九道創口,乃是被九招所殺!”何滄瀾聽得懂這句話,他也必須練到這個地步,因為他是這一代沅阮派的掌門人呀!人能自能!“當然,沅陵派第一代和第四代的掌門人,還技不至此。”司徒貫頓了頓又道:“他們能以意御氣,近在耳鬢,秋毫無犯,遠在十尋,血流成河!”何滄瀾的臉上,露出奇異的神采,一直想道:“我也能夠,現在已近於這個竟界了!只要再給我一些時間,以及這些神采的招式為副……”司徒貫不知他在想什麼,把整個蟒皮都交給他了,逕自走開,那“三無心法”,競沒有解釋,其實,這才是這部劍法的根本之學!偉藏於微!他們都疏忽了!有頃——司徒貫一手提著長耳玉罐,另一手端了一盤鹿脯和兩盞翡翠綠光杯,笑著走回來道:“今日吾家有慶,理應共盡“玄英玉露”一杯!”說著,打開玉罐蓋子,頓時滿室生香!“玄英玉露,凝聚了數百年,也才這麼一罐,今午借重貴客光臨,自己也好喝一杯!”司徒貫倒了滿滿兩杯,一面解釋道:何滄瀾深覺惶恐,方等遜謝!司徒貫卻不容他開口,只自說自的道:“近百年來,你還是第二個外人喝到這“玄英玉露”,再推辭,就不像話了!”說完,舉杯邀飲,辨味聞香,一副耍讒模樣!何滄瀾舉起翠杯,玉液滿溉,在杯麵上堆成圓圓的半球形,卻不溢流出來!他淺嘗一小口,便覺滿口芬芳,除瓊瑤玉津外,它還能是什麼呢?“赫!”司徒貫滿意地嘆了一口氣,伸手抓了一塊鹿脯,塞在嘴裡,邊嚼邊道:“自入師門以來,今天是第八次飲到“玄英玉露”,上次是年初玲兒拜辭師門,我賜酒一杯,自己趕快也喝一杯。”“再一次,就是四年前玲兒入門的時候,我也順便喝了一杯!”洞中無歲月,不知什麼時刻,杯子都空了!司徒貫意猶未足,不無遺憾地瞧著半滿的玉罐,和空空的翠盞,想再倒一杯卻找不到藉口!求助地望著何滄瀾,如果沅陵掌門會意,表示酒不盡歡,那麼順理成章再倒一杯,不亦樂乎?何滄瀾雖解其意,但不便表示“寡人還口渴”,事實上,藉口那有客人找的!“通成子”悲哀地嘆了一口氣,道:“我今天很高興,應該不只是解決了百年懸案而已,似乎是雙喜臨門,怎麼另一件卻想不起來?”說著,嘴裡喃喃自語:“百年懸案已去!這一杯已經喝了!還有一件!還有一件……”驀然,他拍案喜道:“有了?有了!古人說‘根不見替’,我今天倒覺得江山代有人才出!這值得滿飲一樽,值得滿飲一樽!為你之欣見而盡一杯!”說著!不由分說,便又各倒一杯!急急忙忙啜了一口,又道:年初我跟玲兒相約說:“他日再歸師門之日,便是師父喝第八杯之時,那知今天便給我喝下了兩杯!哈哈哈!”何滄瀾也舉起了杯子!迎合著笑意盈臉,申謝他對自己的期許。杯子又空了,藉口也沒有了,只好罷盞!通成於咂著嘴巴,餘味無窮的率先起座,望著何滄瀾口角一弧道:“你跟我來!”何滄瀾笑著也站起來,不明白他老的意向,把劍擱在玉案!那知通成子又道:“帶著劍笈和墨劍!”何滄瀾雖不明所以,見他老似不像是送客的樣子,便依言而行!通成子打開另一道石門,兩人魚貫而入,司徒貫有那發光的冰蠶在手,向迷宮一般的甫道疾走,彎彎曲曲,並非直路,其中叉路甚多!待經過三重石門之後,似已來到石洞深處,是處居然頗為空曠,像一座帝王的墓穴,空無一物!類似廳堂!“你遠遊在外,應無練武之所,不如在此小住幾天吧!”說著“依呀!依呀!”地打開另一道石門!何滄瀾一聽大喜過望,本來他還發愁偌大的一隻玉盒,沒個安放處,非擔些風險,擱在身邊不可,更甭提選擇個練武的地方了!如今才知此老早有安排,要他帶著墨劍玉盒,還有這層美意在,深覺此老實是解人,連忙稱謝不已!通成於把大袖一拂,表示不必多禮,又道:“你好生在洞裡參悟“誅天神劍”,我也不來打擾,仍居住前室,直到可以耳聞劍嘯,才來此地帶你出去,但石門你休想要我替你打開,必須你自己一劍擊碎!”何滄瀾連忙回頭一看石門厚約兩尺,若說用掌,他是優而為之,若說一劍刺穿,那也容易,但憑劍勢將它震破擊碎,那可談何容易?更何況還要劍嘯聲聞於外,隔著這麼厚的重門,這麼多彎曲的叉道,傳到前室去,真真不是易事!他焦急地問道:“那要多少時日?”“各憑緣份,沒有出息一點的,三年五載,也不算多?”通成子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萬一要三年五載?我還有那麼多未竟之事,豈能閉門面壁?”何滄瀾先是一怔,這真是個大問題,時不我與,繼而再一想道:“然而只要我能通過這場考驗,那時豈非是一等一的好手?”他垂首反覆思付這問題,一旦接受了,不論時日多久也要完成它,他躊躇著!司徒貫見他猶豫不決的樣子,給他打氣笑道:“聽起來有點駭人聽聞是吧?你以為你目前功力辦不到是吧?年青人,不要沒有信心“誅天十劍”會幫助你,等你能破門而出的時候,你就知道何以這套劍法會幹天之忌了!”何滄瀾不值可否,仍繼續自己的思路心付:“三年五載,本來不算什麼,但外界的演變,可能幹變萬化,等我二次出山,也許“紫府秘笈”早已出土,我撤下的天大謊言,早已不攻自破,人海茫茫,何處是仇家?那時可要比海底撈針更難,更何況我還有三年之約,三年後我要回金陵去……”司徒貫那裡知道他有這麼多顧慮,叮嚀道:“練劍之際,若覺力不從心,不要怕,若覺欲罷不能,那就該一則已憂,一則以喜了!該喜的是這本是心劍合一應有的現象,該憂的是,若心不勝氣,劍則以心為形後,大則,走火入魔,小則四肢、頭顱拿來祭劍了,不得不小心!”何滄瀾聽在耳中,並不害怕,只希望“玲瓏四犯”,不要使他擔擱太多時日,比方說,只要一年半載,他還有些多餘時間,做些其他事情?司徒貫見他沉吟不語,也不打理,只把發光的冰蠶遞給他,然後袍袖一揚,把他推進洞穴裡去,來個敬酒不吃吃罰酒,強迫他非幹不可了!沒的退堂鼓好打!接著“依呀!依呀!”地把石門關上了!何滄瀾並沒有以劈空掌力打碎石門,跑出來!司徒貫對著石門笑了笑!這是他的得意傑作!假以時日,世間便會多了一個武技高手,名震天下!自模著黑暗,回到前室,一邊收拾杯盤,一邊想道:“這個掌門人也許正擔心,日後的飲食如何供應他,而不知喝了兩杯玉露,起碼半個月裡可以不進杯水粒米,若過了,半月之期不見動靜,唉!那就得積月累年的被困在這裡面了!但願他不會令人太失望!”然後,他就在去床上睡了個長覺,來消化那兩杯“玄英玉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