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君虎一聽自己所背的不是太上神君,不由心中一動,萬分詫疑地道:“前輩,我聽他們……”
武當一子忙接口道:“他們是故佈疑陣,你看!瘟疫谷中白幡招展,不正在起運棺木嗎!”
三人舉目遠望,果見谷外密壓壓一片送喪人羣,分三隊各走西東,武當一子恨聲道:“任你黑虎幫佈下漫天疑陣,我等也要弄個水落石出。”
説話間,一個面容清瘦的道長飄然而至,獨鳳女連忙一福,嬌聲道:“師叔!”
道清子一來,問題好辦得多了,幾人一陣商議,便分別追隨黑虎幫喪列而去。
葉君虎與獨鳳女一組,相偕離開一線谷,向西追去。
一列馬車,拖曳着卅餘具棺木,十幾鐵騎在鐵鈎獨龍前導之下,飛快地向前疾馳。
傍晚時分,一行人來至吊人樹下,樹週一椽空場,白雪盈積,在月色照耀下,閃閃生輝。
喪隊在樹下歇腳,以棺木布成垣牆,一個怪漢爬至吊人樹上。
時近三更,驀地一聲鳥啼,由林中傳來。
葉君虎一指,獨鳳女隨指瞧去,數百隻餓狼,紛紛擁到吊人樹四周,搶奪棺木中的死屍。
陡然一聲暴笑,由密林中響起,十餘條黑影在林中晃盪不停。
笑聲一起,餓狼紛紛後退,剎時走得蹤跡全無。
一條人影,凌空而至,但聞鐵鈎獨龍道:“師兄身體康泰。”
葉君虎見他是個極矮之人,如肉球般,一晃一晃地近前道:“師弟,恭喜你啦,為兄粗安。”
鐵鈎獨龍一聲怪笑,隨着喚道:“左奇、右怪,快將馬車趕出吧!”
一聲希聿聿的長嘶,隨着輪聲一起,三輛馬車,便向林緣馳去。
十個黑衣人,齊聲一吼,飛車上身,鞭梢一抖,便隱入林中。
那極矮之人,嘿嘿一聲冷笑,雙腳一點,頓時騰空而起,如流星趕月般,一晃百丈,落於馬車之上。
葉君虎見狀急道:“這車隊一分為二,我倆必須分道追蹤。”
獨鳳女道:“我去追那矮子吧!”
鐵鈎獨龍見師兄一走,哈哈一笑道:“左奇右怪,兼程去黑虎寨吧!”
説罷,喪隊立刻起程,不過這時只剩下五口黑棺,輕車簡從,速度極快。
天剛曉,到達黑虎寨,葉君虎尾隨於後,隱於寨外密林,伺機進寨。
傍晚,葉君虎始晃身閃進黑虎寨,總希望能查出一點太上神君的端倪。
一道藍影直掠高樓,輕輕一點,騰上樓閣之上。
大廳之內,坐着四個人,俱都聚精會神地注視着棺中之物。
葉君虎往裏瞧去,不由一愣。
原來棺中盡是些金銀珠寶,黃澄澄地閃亮耀眼。
骷髏叟坐在正中,尖頭一擺,道:“左奇右怪,你倆隨刑法執事一道,將這些黃金運往毒龍潭,獻給潭主,就説這是我骷髏叟一點孝心吧!”
左奇是一個瞎了左眼的獨眼龍,聞言恭身答道:“據刑法執事的看法,潭主恐怕不在乎這點黃金吧!”
骷髏叟一愣道:“那他老人家要什麼呢?”
右怪一笑道:“潭主屬意那張骷髏藏秘圖咧。”
骷髏叟面色微變地道:“骷髏藏秘圖在古廟失蹤之後,至今尚無下落,何況太上神君已死,他那一份只怕已無法覓得。”
左奇道:“幫主,我們在黑虎寨也有十年了,幫主尚把我們當外人看待咧。”
骷髏叟面色一整,慎重地道:“你倆説哪裏話,幫中一切事務都由鐵鈎獨龍及審理總管主持,怎説不信任你倆。”
右怪詫疑道:“既然幫主如此信任我等,為何這太上神君屍體,我們都沒法獲得真情。”
葉君虎在閣檐之上,一聽這人對話,不由暗自詫疑道:“這骷髏叟究竟把太上神君藏在何處?連幫中之人都無法弄清,何況我這局外人呢?”
思忖之間,倏聞下面一聲暴喝道:“下來吧,我們已等候多時了。”
葉君虎不注意之間,下面已經聚集了幾十個黑虎幫眾,由鐵鈎獨龍率領,個個注目房頂。
葉君虎不由暗忖道:“看來今晚難討公道了。”
是以,他疾向閣樓左側峭壁揉身而上,剛約丈餘,倏見黑影一晃,一道雄渾掌風,疾撞而至。
葉君虎貼壁半空,急切間單手一推,振手打出一掌,勁風一起,逼開襲來掌力,右腳往壁上一點,借勢又騰上房頭,大聲喝道:“鐵鈎獨龍,敢跟少爺戰上三百合麼?”
鐵鈎獨龍怪笑一聲,説聲遲,那時快,欺身跨步,鐵鈎一漾,一招“春雷乍響”,迎頭向葉君虎抓到。
鈎爪一出,其快若風,端的厲害至極。
葉君虎見鐵鈎犀利,飄身讓過,退至牆邊。
鐵鈎獨龍但見一招走空,鐵鈎一擺,右手疾快地推出一掌,雄猛剛勁,捲起狂風數道。
葉君虎正貼身牆邊,乍見掌風襲來,身形往下一伏!
緊接着一聲轟隆巨響,高牆倏地塌了下來!
頓時塵煙四起,悽迷一片。
響聲過後,哪還有葉君虎的影子,分明他已被埋於破磚破石之中!
鐵鈎獨龍一聲怪笑,便向大廳中走去。
一堵矮牆豈能壓得住葉君虎,他隱在暗處,見鐵鈎獨龍一走,正欲晃身追去,倏聞一聲喝阻道:“你手中何物?”
葉君虎扭頭一看,正是骷髏叟,不由一哂道:“你不聞少林屠龍寶刀麼?”
骷髏叟聞言一愣,道:“把它給我!”
葉君虎不恥地道:“你虐死太上神君,奪走骷髏藏秘圖,如今又想我手中的屠龍寶刀,哼!我看你是妄想了。”
骷髏叟面孔一繃,殺機陡生地道:“乳子利口!”
話聲甫落,頭頂白光一閃,他伸手疾抓,順手一抖,但見他手中已然多了一物,並聞他喝道:“我這白骨陰風鞭,可弱於你手中屠龍寶刀麼?”
説罷,舞動白骨陰風鞭,只聞風聲霍霍,鞭影如虹,鞭頭之上帶起道道白煙,隨風擴大,剎時,人影杳然。
葉君虎飄逸而笑,身形疾快後撤,誰知那白煙如風附影,頓時瀰漫開來。
葉君虎順手一推,打出一道菩提罡氣,巨風一起,白煙陡而疾旋而回。
骷髏叟嗥聲而笑,白骨陰風鞭隨勢遞出,陰風驟起,兜頭向葉君虎罩來。
葉君虎見鞭不見人,心中十分納悶,立即單手划起一縷紅芒,屠龍寶刀疾向白骨陰風鞭上撩去。
青芒如矢,白骨陰風鞭震起“老樹盤根”,向葉君虎下盤纏到。
噤噤怪笑之聲,在白煙中響起,刺人至極。
葉君虎身形一點,向後一退,倏聞一聲怪叫道:“躺下吧,小狗。”
怪叫之人,正是愣着的左奇,他乍見葉君虎閃至,心想有機可乘,立時,枯掌一翻,若電光火石,兜頭向葉君虎劈下。
葉君虎陡覺腦後陰風乍起,屠龍寶刀環腰一劃,頓時青芒如嗜,只聽一聲慘號,左奇攔腰齊斷,血花一衝,暴死當場。
右怪見左奇被葉君虎殺死,立時雙目翳血,狂喝一聲,掄刀就剁。
葉君虎飄然疾退,右怪正待疾撲而上,突被骷髏叟喝阻道:“自不量力,還不退去。”
右怪雖為鐵鈎獨龍心腹,但在幫主怪喝之下,亦不敢違拗,是以立即閃身暴退。
葉君虎但看四周羣集着無數黑虎幫眾,陡然計從心起,一墊步,疾快若風地落於羣賊之中,屠龍寶刀劃出鋒鋭紅芒,立時,慘號頻傳,倒下了十來個。
骷髏叟目睹屠龍寶刀鋭不可擋,立即一聲暴喝道:“還不給我趕快退下。”
那些黑虎幫人,早有腳板抹油之意,聞聲更是亂跑一通,剎時露出一塊空場,剩下十來具死屍。
骷髏叟陡地噤噤怪笑,顯然他是極怒攻心。
笑聲之中,但見他雙手一搓,雙腳一點,疾快絕倫地向葉君虎甩出一掌。
掌風起處,震起滿天雪花,空場之上,悽迷一片。
葉君虎深知他掌力厲害無比,借這雪花遮眼之際,單腳猛地一點,騰身上房,向暗處隱去。
骷髏叟掄鞭拍掌,只聞風響鞭音,半晌過後,並無一點反應,連忙停手乍看,地上哪有葉君虎的影子,心下一驚,暗忖:“難道他會遮眼法不成?”
忖罷,躍上房頭,大聲喝道:“賊子隱藏暗處,速查。”
黑虎幫內各堂香主,聞聽幫主之言,生恐葉君虎在自己據守之地出現,是以,各帶兵刃,亮起火把,向四周不住地搜尋。
葉君虎騰於院中,只見火光驟閃,跨院之中出現了六七個黑衣人,刀光閃閃,直撲而來。
葉君虎身形一閃,跳上房頭,但見骷髏叟站於高處,向寨外愣看,側邊一個怪漢恭身道:“稟幫主,寨中出現興安堡人。”
骷髏叟聞言,臉色陡變,恨聲道:“可惱,可恨,不講一點師兄弟情份,也怪不得我翻臉了。”
葉君虎舉目望去,果然雪場之中,紅影掠動,分明那是紅髮老怪所施放的紅煙。
骷髏叟一聲長嘯,掠身平飛而起,猶如蒼鷹一般,直向場中撲去。
葉君虎立刻緊跟而出,未待他身形落地之際,大喝一聲道:“老魔,快把太上神君屍體獻出,不然……”
話聲甫話,乍見一股白煙襲來,葉君虎見毒煙捲至,反手一掌,震起一股無儔巨風,向白煙拍去。
詎知,白煙被他掌風一擊,反而高漲數尺,心知不妙,立刻氣納丹田,雙腳一點地面,身形凌空而起,斜裏飛出。
骷髏叟一招迫退葉君虎,大喝一聲道:“紅髮老怪,你興安堡未免欺人太甚了。”
紅髮老怪正施紅毒,聞言聲聲怪笑道:“我興安堡被你矇在鼓裏,你知……”
骷髏叟怪叫一聲,猛然推出一掌,震起懾人陰氣風,直向紅髮老怪捲去。
他與紅髮老怪動手之際,葉君虎連忙抽身而退,疾往院中閃去,陡聞希聿聿一聲馬嘶,驀見三輛馬車,被十幾個黑衣人駕着朝寨外如飛而去。
葉君虎心頭大驚,一展達摩步疾跟而上,雙腳猛點,騰上車頭,屠龍寶刀一動,青芒閃處,頓時兩聲慘號,兩個駕車之人,猛然血噴數尺,栽倒馬車之下。
葉君虎向車內一掀,一具黑色棺木,除內裝萬兩黃金外,一無所有。
這輛馬車一停,另外二輛車子,均不顧後面這一輛的遭遇,仍向前如飛馳去。
剎那之間,前行車子已衝出寨門,葉君虎一抖繮索,馬蹄一蕩,立刻朝寨外騰去。
此時,寨內倏而紅光一冒,頓時火光沖天,顯然已被人放火燒着。
十幾匹鐵騎,由寨外密林中閃出,剎時會合前行二輛馬車,如飛趕行。
葉君虎長鞭揮動,向前疾趕,轉眼過了幾重山頭,陡聞路旁有人狂笑道:“興安堡賊,可搶着點什麼,給我禿丐兒分點吧!”
前面馬車倏地一煞,一道白光向發話之人射去。
白光起處,那禿丐向側一閃,那馬車隨即一動,鐵蹄一蕩,便又絕塵而去。
葉君虎趕至禿丐之側,舉目一望,頓時剎車停下,連忙跳下車來。
禿丐一聲哎喲,一柄匕首插在他大腿之上,鮮血正汩汩而流。
葉君虎替他拔下匕首,敷上金創之藥,問道:“前輩是誰?他們載了何物?”
禿丐煞目一翻,打量葉君虎一眼後,道:“你是傳言中的葉君虎麼?”
葉君虎道:“晚輩正是。”
禿丐連忙答道:“他那車中除黃金外,還有一具死屍。”
葉君虎聞言一怔,道:“你怎知道?”
禿丐哈哈一笑道:“我風塵三友在這黑龍江一帶,少説也有一個多月了,那還有弄不清楚的。”接着仰頭笑問道:“你不是找太上神君麼?”
葉君虎點頭道:“晚輩正想找太上神君,不知前車去往何處?裏面坐着何人?”
禿丐道:“興安堡少堡主在內,可能是向興安堡而去。”
葉君虎問明去興安堡路徑,正要辭別禿丐,倏見前面紫影乍閃,獨鳳女已然俏生生地站在面前,對葉君虎一笑道:“虎哥哥,興安堡已將太上神君劫走。”
葉君虎萬分焦急地道:“鳳妹妹!你跟着的那矮鬼向何處去了?”
獨鳳女道:“他們翻山越嶺,馬不停蹄地走了一天,到了晚上我趁機掀開棺木,並未發現太上神君的屍體,只是些黃金白銀,所以我又趕了回來。”
三人正説話之間,倏由黑虎寨方向,傳來人吼馬嘶,未幾但見骷髏叟一馬當先,其餘幫眾緊跟在後,轉瞬已至裏外。
禿丐急道:“趕快將馬車藏起。”
三人立即將馬車往側邊林中趕去,藏在隱秘之處,只待羣賊過去,便將這棺中金銀送回飛雲莊,作為濟貧之用。
剎時,骷髏叟一行如飛趕至,他乃老江湖,一看車痕深陷,立即勒馬而上,揚手一指道:“林中有異,快搜。”
羣賊一聲吶喊,便向林中搜去。
葉君虎眼看事已至此,再也無法隱瞞,連忙翻身上車,帶着獨鳳女和禿丐,抖動繮索,鞭一抖,便如飛而去。
他這車子一動,羣賊隨後緊迫,約莫半里路程,骷髏叟已領先追至,喝道:“少堡主,若不把太上神君留下,休怪老夫施出殺手。”
葉君虎在車上揚聲一笑道:“你追錯啦,這車上不過是些黃金白銀而已。”
骷髏叟顯然吃驚不小,一見車上竟是葉君虎,忙問道:“前面可有兩車?”
葉君虎揚手一指,笑道:“你看!”
骷髏叟揚目一觀,果見數里之外,雪花飛濺,十幾匹快馬及二輛馬車,正飛馳電掣般,沿黑龍江疾下。
這時,他心頭大怒,一抖長鞭,對葉君虎道:“老夫暫且放你一條生路,送你一車黃金,爾後若在跟我黑虎幫為難,老夫可就不饒你了。”
説罷,便率眾如飛追去。
葉君虎幾聲長笑,便密躡於後,過飛雲莊之時,將棺木藏於莊中,便偕獨鳳女疾追而去。
葉君虎偕獨鳳女追蹤太上神君下落,沿黑龍江兼程東下。
轉眼間,旬日已過,竟然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也未遇着武當一子及道清子。
此時,正值春暖花開,積雪漸溶,大地露出一片新綠,怡人至極。
一路之上,兩人相偕而行,互相鑽研武學,彼此都有了長足地進步。葉君虎一路揣摸着師父所授的“菩提玄功”,暗吟着少林祖師“達摩真經”上的武學秘笈,武功之進展,大有一日千里之概。
這日傍晚,他倆來至江邊一座名叫湖通鎮的小集,獨鳳女悄對葉君虎道:“虎哥哥,我們找個地方歇歇,再行趕路吧!”
葉君虎聞言,點頭應好,於是便偕獨鳳女向各衚衕內找去,轉了一個彎,便見一塊布幌上書“黑新鬼棧”。
葉君虎甚覺怪誕,便與她走了過去,但見木門緊閉,靜悄無人。
葉君虎手指輕釦,“叮噹”之聲傳人深宅大院,半晌未見有任何動靜,不由暗自詫道:“奇怪,難道店中無人麼?”
正待離去之際,倏聞木門呀然而開,一個蓬頭散發的老婆婆,滿臉油膩地雙目怪閃,瘋言瘋語地怪笑道:“你們找死麼?”
葉君虎與獨鳳女愕然而退,星目向那瘋婆婆一瞥,只見她那雙怪目中閃爍着厲芒,不由冷笑道:“我們倒要看看如何死法?”
瘋婆子聞言尖聲一笑道:“那麼就請進來吧!”
葉君虎正欲跨進時,被獨鳳女素手一帶,那瘋婆子看得十分清楚,不由又怪聲尖笑道:“怕死就別進來。”
葉君虎朗聲一笑,握住獨鳳女一隻柔荑,便向大門閃進,往裏一瞧,一塊百餘坪寬的空場,雜草叢生,枯木死樹,遍地皆是。
瘋婆子格格一聲怪笑,雙肩聳動之際,便不見了蹤影。她突然地失蹤,使葉君虎及獨鳳女同聲驚哦。
這當口,大廳之前,又伸出一個黑漆漆的人頭,露齒一笑道:“貴客!請!”
這種怪異的客棧,使他倆心中發毛,好在兩人都是藝高膽大,決心要將這黑新鬼棧弄個明白,於是一徒神,閃過草坪,向大廳中走去。
正廳中黑漆漆地陰森可怖,四盞琉璃古燈,佈滿了蛛絲塵垢,但古燈仍是亮着,放射出微綠慘淡的弱光,更顯得恐怖嚇人。
一股冷風吹來,琉璃魔燈倏地一轉,塵灰簌簌而下,灑了他倆一頭。
葉君虎正自揩去頭上塵垢之際,倏然獨鳳女一聲驚叫,嬌軀便向葉君虎貼來。
葉君虎心中一愕,伸手護住她的細腰,問道:“什麼事?”
獨鳳女顫聲道:“有鬼!”
葉君虎朗聲一笑道:“世上哪裏有鬼,定是你眼看花了。”
但那習習的冷風,不住由外面吹來,二人不自主地打了幾個寒戰,渾身起了一片雞皮疙瘩,接着廳角陰影之處,一陣“叮噹”奇音,獨鳳女直瞪着那發聲之處,嬌聲道:“你看!”
葉君虎舉目望去,只見一塊黑布後面,露出一根用麻繩繫着的白骨,隨風搖動,發出“吱呀”之聲。
他立即單手一揚,猛然推出一掌。
轟然一聲巨響,那白骨應聲而下,竟是一具骷髏,濺起滿天白煙。
剎時、白煙四散,竟有一股融鼻之氣。
葉君虎連忙將獨鳳女一帶,向後院閃去,甫出門檻,便聞一聲嗥嗥怪笑,那瘋婆子提着一根木拐,歪歪斜斜地走了出來。
葉君虎見她眼冒綠火,口嗆黑水,一拐一拐地來到二人跟前,大喝道:“站住!”
這跨院中仍是雜亂無章,門窗破爛,斷垣頹牆,此情此景與面前的瘋婆子一對視,便顯得這定是家凶宅黑店。
葉君虎舉目向瘋婆子一瞥,冷冷地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瘋婆子露齒怪笑道:“你把我兒子劈碎,納命來吧!”
瘋婆子一抖木拐,兜頭就是一下,震起了一道白煙。
葉君虎詫疑道:“誰是你的兒子?”
葉君虎一飄身,閃過瘋婆子擊來的木拐,抖手就是一掌,一股極其雄渾的掌力,直向瘋婆子擊去。
瘋婆子怪叫一聲,木拐橫裏一掃,竟然將葉君虎推出的掌風推開,接着木拐一溯,直向葉君虎心口點來。
葉君虎只覺眼前白光瀰漫,看不清瘋婆子的位置,不由心下大驚,立時撤出屠龍刀,抖手划起一道紅芒,便與瘋婆子拚鬥起來。
瘋婆子一看紅芒耀眼,心中亦是一凜,不由尖聲叫道:“屠龍刀!屠龍刀!”
葉君虎揚聲一笑道:“不錯,你倒有點見識!”
瘋婆子張嘴吐出一口黑水,恰似噴泉一般,直向葉君虎面門射來。
葉君虎屠龍刀一漾,反腕一扣,施出他近日始領會的少林“菩提刀法”,將瘋婆子吐出的黑水,震開三尺。
瘋婆子一看這藍衣書生施出少林“菩提刀法”,心中暗自一凜,接着大喝一聲道:“你是慧通長老什麼人?”
葉君虎冷聲道:“你管不着。”
瘋婆子直氣得渾身發抖,嗥嗥怪笑道:“你既然拿的是老禿驢的兵刃,而使的又是少林‘菩提刀法’,那我這一刀之恨,就要向你報了。”
葉君虎愕然不解地道:“你説什麼?”
瘋婆子略一側身,喝道:“你看!”
葉君虎舉目望去,只見瘋婆子左耳似被人用刀削去,想必定是師父所為,不由大笑道:“這是你自作自受,怪得了誰?”
瘋婆子抖動手中木拐,身若飄風地向葉君虎擊來,顯然她的武功不弱。
獨鳳女唯恐虎哥哥有失,一撤玉泉劍,連展武當麒麟劍法便向前撲去。
瘋婆子一聲大叫道:“小姑娘,你走開,我不願傷你。”
葉君虎揚聲一笑道:“鳳妹先讓開,看來她是恩師對頭,我得替恩師了卻這一椿舊債。”
瘋婆子聞言,怪聲大叫道:“啊,果真是老禿驢的徒弟,看招吧!”
她木拐奇招一起,頓時拐影萬千。
一陣猛攻之後,並未將葉君虎毀在拐招之下,不由心中暴怒異常。
這當口,倏然黑影一閃,適才露臉的黑炭頭,手中擎着一柄大鋼叉,快如閃電般向獨鳳女搠到。
獨鳳女嬌叱一聲,玉泉劍一起,便與他鬥在一起。
葉君虎一聲清嘯,屠龍刀捲起萬道紅芒,把瘋婆子招式封住。陡然間,那瘋婆子一招“鐵塔垂地”,木拐由上壓下。
這招,她施出了全身功力,一心想把葉君虎毀在手下!
葉君虎猛一暴喝,屠龍刀往上一抬,紅光閃耀之中,“咔嚓”一聲,那瘋婆子手中木拐應聲而斷。
瘋婆子身形往後疾仰,張口噴出一口黑水,直向葉君虎面門射去。
口十君虎疾忙飄身而退,伸手掏出一把天星銀針,一運菩提罡氣反腕打出。
正當瘋婆子張口吐水之際,銀芒倏閃,恰巧有幾枚刺入她的口中,哇的一聲慘叫,身形向前一蹌。
葉君虎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一個箭步,手起一刀直向她心窩扎去。
紅光一閃,一股血泉掠空而起,瘋婆子就這樣地一命嗚呼了。
那與獨鳳女苦戰的黑炭頭,一看祖母慘死在屠龍刀之下,心中一驚,知道不是他二人的敵手,拔腿就奔。
詎料,獨鳳女左手早扣了一枚飛雲鋼菱,振手一揚,便向小黑炭背後打去。
芒光一閃,黑炭頭“哎喲”一聲慘叫,便仆倒於地,被葉君虎趕上一刀,結束了他的生命。
不過盞茶時分,這黑新鬼棧中的兩個兇人,便被他倆給解決掉,頓時,院中便靜了下來。
獨鳳女一收玉泉劍,倏然瓊鼻一皺,愕然道:“好香呀,難道這店中還有其他蹊蹺不成?”
葉君虎也覺有點詫疑,用手一招,便率先向後院奔去,一連闖了幾重院宅,並未發現其他端倪,下見一堵高牆,橫於眼前,他身形一點,躍上高牆,向外望去。
外面是一片荒野,幾條野狗正圍着一具屍體,狺狺狂吠。
裏許之外,叢林密佈,在這荒僻淒涼的環境裏,更襯托出這黑新鬼棧的可怖。
葉君虎頗覺那屍體可疑,一騰身凌空飛渡,向那屍身之處掠去,單手一拂,幾聲狺吠傍,那些野狗狼狽而逃。
葉君虎低頭一看,這死屍遍體鱗傷,頭上烙了個火疤,分明是被人用過火刑,適才那股焦糊香味,可能就因此而起。
想罷,連忙騰身而回,落下牆頭,便同獨鳳女又向院中搜去。
未幾,倏見一間套房中,有一極靜的雅室,四壁懸着八大山水,宋時遺墨,極為富麗,獨鳳女不覺訝然道:“看不出這瘋婆子還是個雅人咧!”
話聲甫落,只聞前院一陣呼喚之聲,隱隱傳來,那聲音直嚷道:“大媽,大媽,爹爹快來了。”
這聲音似曾聽過,但一時又記不起是誰?他倆連忙往外閃去,跟着上了房頭。這時天色大暗,星目四顧,看不出一點端倪,正自愕然間,獨鳳女用手一指道:“虎哥哥,你瞧那幾盞天燈,布成八卦六爻之數,這小鎮確有點古怪咧!”
二人凝神望去,一盞天燈之下,人影憧憧,有一座古廟正在那座天燈之後,廟內碧火慘淡,好似香火鼎盛的樣子。
他倆正自詫疑之際,倏覺背後風響,立時身形一閃,左右斜飄,掌拍手指,頓時震落三般暗器。
紅影倏閃,一條人影疾快若飛地向那天燈之下奔去。
葉君虎目光雖然鋭利,亦未看清那人面目,是以連忙展開身形,跟蹤而去。
甫出小鎮,便見一株大樹橫在眼前,巨樹濃葉之中,倏傳來呵呵狂笑!
他二人連忙剎住身形,向巨樹上瞧去,只聽樹上一聲大劣直:“朱老,你師弟的一支鈎臂,就是被這小子削斷,你自己去找他吧!”
葉君虎一聽聲音,並見紅影一閃,便認出是興安堡的紅髮老怪,不由大聲喝道:“紅髮老怪,快將太上神君屍體獻出。”
紅髮老怪哈哈一笑,便逕往古廟奔去,他身形剛動,只見彩影一現,正是少堡主鄒英,他滿臉惶恐之色,顫聲道:“誰把大媽殺死了?”説罷,二人腳下一動,疾往古廟中奔去。
葉君虎與獨鳳女正待閃身追去,驀聞一聲怪叫在下面響起,葉君虎低頭一看,喝道:“你是誰?”
下面一個矮胖之人道:“老夫毒龍潭‘黑水侏儒’,你不識麼?”
葉君虎諷道:“野山樵子,也配稱儒,不怕醜麼?”
黑水侏儒嗥聲怪叫道:“氣死我也,小匹夫,還我師弟之臂來。”
葉君虎道:“我乃刀下留情,只削掉他一臂示懲,若然估惡不悛,爾後再遇着我時,當斬首示眾咧!”
獨鳳女亦大聲嬌叱道:“矮子,趁早走開,不然……”
黑水侏儒最忌人家稱他為矮子,聞言狂叫一聲,頓時毫髮俱張,雙臂一伸,颼的推出一掌。
一道奇猛掌風,疾卷而至,一聲轟然大響,垣頭應聲而塌,嘩啦聲中,兩道黑影凌空飛起。
黑水侏儒一掌推罷,在廢墟中不見兩人屍體,正自詫疑之際,倏聞一聲哈哈朗笑道:“矮子,你這掌風倒很適宜,涼爽得很。”
黑水侏儒聞言,見兩人隱於樹頂之上,一聲怪叫,振手又是一掌,人如閃電奔雷,直欺而上。
掌風倏起,兩人飄身而退,喀嚓一聲,巨樹應聲而折。
葉君虎與獨鳳女兩人,雙腳甫行落地,黑水侏儒厲叫一聲,倏地身形暴漲,凌空而起,枯爪如鈎直攫罩下。
葉君虎一扯獨鳳女疾退五丈,方始躲過黑水侏儒這凌厲的一抓,不由心中騰騰一跳。心道:“這矮子果然不弱。”
黑水侏儒一連幾招,均行落空,只氣得他嗥嗥怪叫,身形如肉球般就地一滾,剎時閃至二人跟前,枯手一翻,化起一縷怪風,疾奔而至。
葉君虎不敢怠慢,一運菩提玄功,順手推出一道菩提罡風,直向襲來的怪風捲去,同時伸手將獨鳳女一帶,兩人又借勢飄退。
兩道勁力一接,如怒濤拍岸,怪風被罡風一震,頓時反彈回去。
黑水侏儒驚然一驚,兩支電目愣瞪,半晌,始發出一聲淒厲的長笑!
這怪叫之聲是他挾怒而發,聲如天雷,令人捫耳不迭。
叫聲甫罷,鎮上幾盞天燈,瞬間全熄。
倏而閃出七個蒙面黑衣怪俠,疾快的閃至黑水侏儒之前,只聽其中一人沉聲喝道:“矮王八,爺們把你當客看待,你卻在這無故窮嚷,你難道不知堡主神駕就到了麼?”
黑水侏儒聞言,不由怪喝一聲道:“你堡主算什麼東西,快給我滾開。”
黑衣蒙面人不由勃然大怒道:“你再窮嚷,擾了堡主祥和之氣,你能擔待得起嗎?”
黑水侏儒性情桀傲粗暴,哪把這七個興安堡賊放在眼裏,不由一聲怒喝,隨即兩眼精光暴射,兩手一伸,身形如閃電般滾了過去,順手一抓。
青芒打閃,頓時兩個黑衣蒙面人慘叫數聲,便肚破腸流,暴死當場。
葉君虎和獨鳳女,眼看黑水侏儒兇殘已極,心中俱都一怔。
剩下的五個蒙面怪俠,眼看同伴慘死,齊聲一叫,頓時十掌同推,一股奇浪飆風,直向黑水侏儒捲去。
黑水侏儒桀桀怪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説罷,奇快絕倫地欺步而上,枯掌一搭,頓時抓住個黑衣蒙面人,雙手一撕分成兩片,鮮血四濺,慘不忍睹。
其餘之人,眼見如此陣仗,拔腿就跑。
黑水侏儒一飄身又趕着一個,只見他單手向那人頭上一砍,只聞慘號一聲,頭骨早碎,腦花四濺!
正待繼續追殺餘者之際,倏而藍影一動,阻住了他的去路。
黑水侏儒一看,見是葉君虎,也不打話,雙手一推,大喝道:“納命來吧!”
葉君虎掌風一迎,隨即飄身而退,黑水侏儒正待欺身撲上,只見兩道掌風一擊,一股熱流透過掌風,他心知有異。
獨鳳女劍靴一跺,疾快絕倫地直欺黑水侏儒背後!
黑水侏儒倏覺腦後生風,撤掌橫掃,葉君虎又趁隙欺至,攻出一招“晨鐘暮鼓”。
兩人連袂相攻,頓使黑水侏儒前後受敵,首尾不能相顧,顯然已有些驚心。
黑水侏儒桀桀一叫,陡然招式一變,軀體貼地翻滾,帶起萬丈雪花,頓把身形掩了起來。
葉君虎和獨鳳女乍見雪花逸飛,數丈之內,一片雪粒,兩人疾快的斜飄側讓,陡而凌空一聲桀笑,一股奇猛掌風直壓而下。
葉君虎乍見黑水侏儒凌空襲至,右腳一蹬,斜飄而起,甫過丈餘,便聽一聲巨響,地面下陷一五尺深坑。
黑水侏儒一招走空,更激起了他陰毒之心,振手推出一股黑霧,如噴泉般直向葉君虎襲來。
獨鳳女嬌叱連聲,抖手打出一枚飛雲鋼菱,只見紫光一閃,直向黑水侏儒背後射去。
黑水侏儒正慶得逞之際,倏覺背後生風,伸手往後一撈,嘿嘿一陣冷笑,把一枚奇快的飛雲鋼菱,抓了個正着。
他捏手一看,不由一愣道:“武當派?還是飛雲莊?”
他正自發愣之際,葉君虎颼的一聲,打出天星銀針,銀光耀眼,飛電而至。
黑水侏儒心下一嚇,單手連拂,將恁多的銀針一齊震落,驀地裏,聽他連叫兩聲,拔腿就跑,轉瞬人影杳然。
葉君虎和獨鳳女見他驟然離去,不由相對一笑,便欲閃身往古廟撲去。
驀地裏鎮中衝起一柱白煙,直上夜空。
葉君虎疑道:“那白煙是什麼?”
白煙一衝,胡哨聲驟然四起,遠處傳來陣陣蹄聲。
古廟之中,笙歌嘹亮,陣陣炮竹炸響,使這死沉的小鎮頓形熱鬧起來。
葉君虎偕獨鳳女,疾快的向古廟閃去,未及百丈,面前黃影乍動,一聲喝叱道:“站住。”
葉君虎抬頭一看,見一個黃衫草靴,身背皮囊,頭戴圓帽的怪裝老者,阻住了去路,不由疑道:“此乃陽關之道,豈能不讓通行。”
黃衫怪客哈哈一笑道:“堡主蒞會,任何人均不準通行。”
話聲甫落,倏而紅影乍動,並聞高聲叫道:“不要放走他。”
説話之人正是紅髮老怪,説罷,逕自迴轉古廟之中。
此時廟中正人影憧憧,顯是有一大的集會。
黃衫怪客聞言對葉君虎哈哈一笑道:“我本有放汝之心,原來汝等與我興安堡也有點瓜葛,那就不能怪我了。”
葉君虎朗聲説道:“你能阻得了我麼?”
黃衫怪客面色一沉,一股鐵青之氣,直湧眉梢,揚聲説道:“不信你就試試!”
話聲甫落,只見他雙手一抬,頓時捲起一股黃浪,疾湧而至。
葉君虎不知這黃浪是何種毒物,單手一帶,便偕獨鳳女往後退去。
黃衫怪客一招得勢,立即跟身而進,嗥嗥大喝道:“小鬼,趕快束手就縛吧!”
葉君虎見他身使飆風,剎時撲至,隨即單手一推,捲起一道菩提罡氣,向黃衫怪客當胸拍去。
黃衫怪客抖手一掌,黃浪應勢而出,兩道勁風一觸,轟隆一聲巨響,捲起漫天雪花。
黃衫怪客只覺葉君虎掌力雄渾,勁道奇猛,最奇的是他掌風之中,竟帶有一股薰熱之氣。
他這一思忖之間,葉君虎掌風又起,倏聞他一聲長笑道:“小子,你也太放肆了!”
葉君虎道:“你若阻我,定取爾命。”
黃衫怪客沉喝道:“小兒,你確實太狂妄了。”
説罷,只見他雙眼愣瞪,身形一動,倏地連推三掌,股股綿綿大力,挾着無儔黃浪,奇快絕倫地疾卷而至。
獨鳳女一側身,劍靴巧點,斜飄丈餘,素手猛推,拍出一道掌風,嬌叱道:“黃山散手,也不過如此嘛!”
葉君虎遽聽“黃山散手”,不由心中一動,暗忖道:“掌法之中,以散手最使人頭痛。”
黃衫怪客沉聲説道:“能識得‘黃山散手’,眼力倒還不錯,小鬼頭,報個萬兒給我。”
獨鳳女抖手打出一枚飛雲鋼菱後,一聲嬌叱道:“你看看就知。”
黃衫怪客乍見紫光暴閃,伸手一拍,一枝三寸似箭非箭之物,頓時抓在手中,揚目一看,倏地面容一怔道:“漠河飛雲莊。”
獨鳳女道:“既知飛雲莊,就該撒手回去。”
黃衫怪客哈哈一笑道:“小狗休狂,飛雲莊已是朝不保夕,早晚總要踏為平地的,今晚先拿住你倆再説。”
獨鳳女道:“你與飛雲莊有何仇隙?”
黃衫怪客恨聲説道:“這要去問‘興安魔君’了。”
獨鳳女不由怒叱道:“老賊,你有何能耐,儘管施出,別饒舌不休。”
黃衫怪客一聲怪叫,運氣丹田,枯臂連翻,頓時骨節乍響。
葉君虎見他“黃山散手”即將發動,忙運菩提罡氣,正待出手制敵,倏被獨鳳女阻止道:“虎哥哥,讓我來制他,定叫他心服口服。”
話聲甫落,黃衫怪客欺身跨步,一股掌風排山倒海般疾撞而來。
獨鳳女以輕巧見長,劍靴一點,早已凌空拔起,邁過萬儔掌力之後,一聲嬌叱,凌空遙擊一掌。
黃衫怪客見她凌空騰起,單掌仰舉,黃浪上擎青天,直向她下擊掌風迎至。
兩道勁力一接,黃浪疾捲上升,眼看獨鳳女被包在黃浪之中,好險!
只聽她嬌叱連聲,素手一揮,借勢騰空而上,嬌軀一扭,一個鷂子翻身,凌空斜飄而下,素手一揮,頓時打出一枚飛雲鋼菱。紫芒閃處,逼得黃衫怪客就地-個“懶驢打滾”,疾滾丈餘,方始一躍而起。定睛一看,哪還有獨鳳女的影子。
他心中一動,顯然這一招,自己又屈居下風,不由憤怒異常,暴喝一聲道:“小鬼頭,你到哪裏去了?”
一聲嬌笑,由樹上傳來,猶如珠落玉盤,格格不停。
黃衫怪客真是怒火三丈,一跨步橫切一掌,掌風驟然一起,咔嚓一聲巨響,大樹應勢而折。
黃衫怪客哈哈一笑道:“小鬼頭,你可上當了吧!”
話聲甫落,倏然紅影打閃,紅髮老怪陡然而至。
紅髮老怪一現身,鬥場之中,倏多了三十多個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一現,黃衫怪客神色陡變,沉聲道:“我一人足也,何須使用‘天罡陣’法?”
紅髮老怪道:“堡主見你久戰無功,故命使出‘天罡陣’,務必要將這兩人擒住,挖心祭太上神君咧!”
黃衫怪客一收架式,逕自走回古廟,廟內陡而一聲吆喝道:“錯估敵情,罪該割耳。”
葉君虎和獨鳳女暗自驚心,只聽一聲慘叫,那黃衫怪客耳朵已被割去,抱頭而出。
紅髮老怪慘笑一聲道:“葉君虎,還不束手就縛麼?”
葉君虎冷冷笑道:“憑你這幾個蠢貨,就能擒得住麼?”
紅髮老怪跌足一笑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看‘天罡陣’擒你吧!”
獨鳳女悄聲道:“虎哥哥,這三十多個黑衣蒙面人,背上都背有東西,不知什麼玩意?”
葉君虎應聲道:“我們得小心從事。”
獨鳳女一看眼前地勢,悄對葉君虎道:“此處無險可守,我們向後撤些吧!”
葉君虎點頭示可,獨鳳女一聲嬌叱道:“老怪看鏢。”
單手一揚,雙足連點,便與葉君虎向後退去。
紅髮老怪聞言,四周瞄去,未見一物襲來,正自驚詫之際,但見二人已閃退百丈,不由大怒道:“追!”
立時領着蒙面人,尾隨緊追,轉眼間兩人蹤影俱無,紅髮老怪正怔忡不定,揚目一視,乍見一盞藍色天燈,頓時一暗一明,他心中狂喜,便領着賊眾踅轉斜行。
不久,果見半里之遙,兩條黑影閃至。
紅髮老怪哈哈一笑道:“別跑了,進入了天罡迷宮,你能跑得了嗎?”
葉君虎聞言一驚,見前面的黑衣蒙面人,早已散開布成陣式。
聲聲鳥啼傳來,更增添無限恐怖。
瞬間,那些黑衣人將外衣一脱,露出一身純白,隱伏於雪地之上。
紅髮老怪連拍三響,緊接着廟中傳來一陳金鑼之聲!
葉君虎悄對獨鳳女道:“鳳妹,這天罡陣即將發動了。”
獨鳳女極為鎮靜地道:“我不怕。”
驀見五丈之外,三個黑點,無聲無息地悠然而至。
紅髮老怪一聲怪叫,紅髮晃動,身形陡起。
葉君虎心知這黑點有異,正自驚詫間,只聽獨鳳女一聲輕叱,抖手打出一枚飛雲鋼菱向黑點射去。
那黑點驟然而分,葉君虎仔細一看,竟是三個白衣人,只不過面上蒙了塊黑紗。
剎那之間,那黑點已撲至跟前,但聞咔嚓一響,鐵芒乍動,千百枝暗器,頓時疾射而出。
距離如此之近,真是防不勝防。
眼看暗器襲來,獨鳳女素手一推,一股猛烈的掌風,疾卷直撞。
葉君虎亦連忙運氣布身,菩提罡氣遊移而出,這兩種勁風一擊,頓時將襲來暗器,全部掃落。
接着,葉君虎一聲清嘯,快若電光石火般,順手推出一掌。
他這一掌之力,鋼猛絕倫,同時身形一矮,一掠丈餘,巧落於白衣人之後,單掌一翻,猛力直砍。
隨即兩聲慘叫,三個白衣人,剎那之間,已被葉君虎招掌連施,死去兩個。
四周隱伏之白衣人,一看如此陣仗,早被葉君虎這種奇異身法與掌力懾住。
一聲怪叫,由紅髮老怪口中發出!
叫聲甫畢,倏聞叭噠一聲,夜空中突然閃起三顆晶亮的銀丸,凌空飛舞,划起一道美麗的弧形,直向葉君虎與獨鳳女罩來。
葉君虎單手一拂,只道一掌將它劈落。
詎知,銀丸被他掌風一震,叭噠連響,頓時一分為三,炸成九朵奇形蓮花,異常美觀。
九朵銀蓮一現,獨鳳女一聲驚訝道:“奪命銀蓮!”
話聲剛落,蓮花凌空疾轉,分上中下三盤,向兩人遊擊猛攻,情勢萬分危急。
紅髮老怪桀笑一聲道:“欲取汝等之命,易如反掌,趕快投降吧!”
瞬間,只見奪命銀蓮變化萬端,一片霞光,將二人團團圍住。
葉君虎與獨鳳女左衝右突,仍難衝出重圍。
陡然,銀光之中,冒起一縷紅芒,紅芒閃處,頓時將銀蓮逼退三尺。
驀地裏,古廟之中,金鼓三響,乍見一人如飛而至,往紅髮老怪面前一站,亢聲説道:“堡主有令,要活的。”
紅髮老怪面色一變,神色異常凝重地道:“遵命!”
來人立即飛身回返古廟。
紅髮老怪待他走後,大喝一聲道:“佈陣!”
他們兩人至今仍被困於奪命銀蓮之中,聞言不由心下一怔,不知“天罡陣”又將施出什麼魔法。
思忖中,只見四周射出三道黃色流丸,凌空穿梭蔚為奇觀。
黃色流丸布成天幕,經空氣一觸,陵變黃煙,漸漸地向四周.漫延。
葉君虎見狀忙道:“這紅髮老怪竟施出‘白狼迷煙’。”
説話之間,毒煙漸近,乍見三點黑影,又直竄而至。
獨鳳女抖手打出飛雲鋼菱,在黃煙銀芒之中,來人哪裏看得清,唉呀一聲,頓時栽倒一個。
驀然,一股難聞腥氣,直透鼻端,那奪命銀蓮愈閃愈疾,倏而獨鳳女驚叫一聲,猛覺右臂一麻。
葉君虎順勢抽出屠龍寶刀,以寶刀寒芒將銀蓮逼退,一看獨鳳女受傷,心知厲害,若不立退,一定遭擒。
是以將獨鳳女一扶,屠龍寶刀一劃,在銀光之中,划起一條甬道,一竄身騰在兩丈之外。
紅髮老怪桀笑一聲道:“走不了,走不了!”
葉君虎沉聲喝道:“阻我者死。”
立時將屠龍寶刀還鞘,扣了把天星銀針,向前疾衝。
四個白衣人,各捏一個鐵筒,一字排開,阻住了葉君虎去路。
葉君虎眼看情勢不妙,立即先發制人,單臂一揮,頓時推出一掌,掌風中挾着根根犀利無比的銀針。
白衣人一閃身,正欲躲過,但已晚了一步,天星銀針先掌風而到,穿心澈骨,幾聲慘號,幾人嗆血而亡。
葉君虎連殺四個白衣人後,連忙騰身上樹,向鎮中竄去。
紅髮老怪不防天罡陣尚未全部發動,就被他逃脱,一扭身跟蹤而去。
正行之間,倏聞葉君虎扭頭道:“老怪,你也試試‘天星銀針’吧!”
單手一揚,銀針應手而發,銀光閃處,紅影乍動,便不見了紅髮老怪的影子。
葉君虎借勢飛奔,約莫半里之遙,已然來到鎮邊,他回頭乍看,見四周人影晃動,他們仍緊追不捨。
葉君虎身形一墊,託着獨鳳女凌空而起,躍上房頭,舉目一看,又是那黑新鬼棧,心中暗時道:“也好,這裏無人,正可休息片刻。”
忖罷,隨即躍下房頭,尋着後院中那間雅房,把獨鳳女扶了進去,這時,她因中了奪命銀蓮,呻吟不絕!
葉君虎掏出三清散,納人她的口中,輕聲道:“鳳妹,覺得怎樣?”
獨鳳女哦了一聲,嬌軀微自一抖,顫聲道:“好冷啊!”
葉君虎連忙把她摟在懷中,只覺絲絲冷風挾着茉莉花香味,由房外吹來,頓時亦打了兩個冷戰,忙安慰道:“初春天寒,忍耐些。”
説話之間,陡然門外嗤地一笑,倆個黑衣人,已然閃至門邊,手中各提着一柄三尺砍刀,怪聲喝道:“認命吧,小子!”
葉君虎聞聲一驚,忙將獨鳳女扶至牆邊,一拔腰中屠龍寶刀,一晃身閃出房來,喝道:“是誰?”
兩個黑衣人一聲暴笑道:“是你爺爺!”
説話中,大砍刀一掄,兜頭就向葉君虎砍來,勁大力沉。
葉君虎在暗中摸不清二人來路,又耽心着獨鳳女的安危,只得守在門口,手中屠龍刀一起,一招“推雲看月”,直向大砍刀上削去。
紅芒倏閃,那黑衣大漢連忙撤刀而退,顯然地他們把葉君虎這種刀鋒摸得十分清楚,是以不敢硬接。
葉君虎見他一退,一撤招,冷眼一看,另一個大漢又相繼撲來。
他不敢大意,連忙掏出一把天星銀針,蓄勢待發。
此時,一看大漢砍刀劈來,忙一側身,單手一揚,天星銀針疾快射出。
在銀芒閃動之中,那大漢一聲慘叫,頓時死去。
另一個大漢見同伴慘死,面色一愣,剎時,單手一揚,亦打出一枚暗器,直向葉君虎面門射來。
葉君虎身形一側,讓過暗器,只聞背後“當”的一聲,那牆壁竟是銅的,嗡然之聲,四壁回應。
黑衣大漢一看沒法將他制住,雙腳猛地一點,便上了房頭。
葉君虎一聲清嘯,雙腳一動,亦長身上了房頭,手中屠龍刀一閃,一道紅芒又將大漢逼下房頭,暴喝道:“休想走了!”
接着他身形一飄,立時落下房頭,手中屠龍刀一起,只聽一聲求饒道:“少俠饒命!”
但寶刀何等鋒利,葉君虎收勢不及,紅芒一劃,那黑衣大漢的一顆頭顱便被橫切了下來。
這時,紅影倏閃,房頭上閃出一個紅衣人,正是紅髮老怪,只聞他怪聲叫道:“張香主,把那廝捉住了麼?”
葉君虎一聽是紅髮老怪,不由佯應道:“捉住了,快來吧!”
紅髮老怪嗥笑一聲,倏覺這回聲有異,但依然飄身而下,問道:“在哪?”
葉君虎貼於牆邊,手中扣了把天星銀針,應道:“在這!”
紅髮老怪乃是老奸巨猾的老江湖,焉能輕易上當,紅袖微自一擺,便大步向前,暗自運足功力,一把白狼毒煙緊捏手中。
葉君虎一看紅髮老怪走來,左手一振,一把天星銀針應手打出。
紅髮老怪早有準備,紅袖猛拂之際,身形側飄,接着單手一揚,一把白狼毒煙直向葉君虎鼻上灑去。
葉君虎想不到他竟在千鈞一髮之際,會施出毒煙,剎時,頭一昏便栽倒於地。
紅髮老怪嘿嘿一聲怪笑,一步向前,單掌猛地一揚,正待一掌劈下,倏然彩影一現,少堡主鄔英已站立房頭,朗聲叫道:“老怪,爹要活的。”
紅髮老怪冷哼一聲,把手一收,飛起一腳,將葉君虎踢進那間套房,接着一聲怪嘬,剎時閃下幾個興安堡人,向紅髮老怪一揖道:“恭請吩咐!”
紅髮老怪揚聲一笑道:“把那兩個放進鐵牢之中!”
吩咐一罷,幾人七手八腳,將葉君虎及獨鳳女向另一間房內摔去,“咔嚓”一聲,房門便被關住。
兩人均遭了興安堡人暗算,昏沉沉地任人擺佈。
不知過了多少時刻,葉君虎悠悠醒來,但覺眼前漆黑一片,凝目一視,但見獨鳳女躺在身側,連忙推了一推,道:“鳳妹,你好了麼?”
獨鳳女早就愣睜着雙目,凝望這漆黑的一片,不由愕然地道:“天還沒亮麼?”
話聲甫畢,倏聽幾聲暴笑道:“小子,認命吧,你們且看看是在什麼地方?”
葉君虎聞言一驚,連忙取出萬妙珠借光一看,正是一座牢實的鐵房,四周有無數個小孔,絲絲冷風由孔外貫入。
看罷,不由冷聲笑道:“紅髮老怪,你是白費心機了,屠龍刀削鐵如泥,區區一層薄鐵,就能困住我們麼?”
紅髮老怪敞聲一笑道:“那你就試試吧!”
話聲剛完,葉君虎只覺四壁移動起來,房子越縮越小,小得僅容兩人存身,他立即用刀戳去,只聞沙沙奇音,分毫不能削動,不由心中一涼,喟然一聲道:“鳳妹,是我連累了你!”
獨鳳女忙正色道:“虎哥,千萬別這樣説,能與你在一起,死也瞑目的。”
兩人在鐵牢內相互訴説之際,只聽紅髮老怪趁機吩咐道:“朱堂主,放點火吧,別叫他倆着涼。”
剎時,鐵牢底部漸漸發熱,他倆不由大驚,立刻擁着獨鳳女,等待死神的降臨。
燒了半晌,他倆始終覺得這火温而不熱,不由好生詫疑,猛然間,葉君虎倏而悟道:“我們不怕,這有萬妙珠!”
就在此時,小堡主部英閃身而至,一看牢底烈焰熊熊,不由勃然大怒,飛起一腳,將那火旁加薪之人踢出三丈之遙,慘然而死,只聽他大聲喝道:“燒死了,怎向爹爹交待?”
説罷,連忙吩咐眾人準備起程。
約莫盞茶時分,葉君虎只覺鐵牢漸漸懸起,接着“咚”的一聲,放在一座馬車之上,未幾,便聞蹄音得得,車聲轆轆的向鎮外出發了。
兩人在鐵牢之中,被顛震得頭昏腦漲,渾渾噩噩,葉君虎忙運起“菩提玄功”,以佛門內功心法調神凝氣,暗吟着“達摩易筋經”上的絕學,雙手合十,默然靜坐。
漸漸地,他已進入了忘我之境。
他在車輪顛震之下,把全身真氣運行於十二重樓,七星靜脈之間,未幾,暖氣陡生,渾身上下,此時正冒出股股白煙。
獨鳳女看得大愕,漸漸地她方始明白虎哥哥功力又在進步之中,芳心不由十分欣賞,隨即也跟着打坐行功起來,施出道家的無上絕學。
一輪紅日,冉冉東昇,照得黑龍江上一片碧光,閃閃爍爍地放出萬道霞光。
鐵牢之外,此時呼哨四起,接着一列馬隊,潑剌剌地飛馳而至。
驀然一個粗暴的聲音道:“我送至此地,下半程歸你負責,紅髮老怪及少堡主均已先行返回興安堡去了,一路上要多加小心。”
接着一人哈哈大笑道:“此點小事,朱堂主儘管放心。”
説罷,一陣清脆騎鈴,夾雜着希聿聿的馬嘶,車隊又風馳電掣地兼程東下,向興安堡疾馳而去。
約莫兩個時辰,前面有人高聲叫道:“稟萬堂主,前面山崩,阻住去路。”
萬堂主一抹頷下絡腮鬍道:“可真?”
那人道:“駝峯雪崩,阻住去路,豈能騙堂主。”
萬堂主思忖一陣後,道:“過江!”
那人道:“春江冰薄,牢車奇重,還請堂主拿個主意。”
萬堂主略一思忖,問道:“野狐狸李奇何在?”
野狐狸連忙閃身而出,道:“小的聽候堂主吩咐。”
萬堂主道:“你負責勘測道路,馬隊過江,若有差池,拿你是問。”
野狐狸聞言嚇了一跳,尖聲道:“銅牢何止萬斤,小的怎能擔待得起!”
萬堂主一聲暴喝,單手一抖馬鞭,啪的一聲,抽在野狐狸脖子之上,頓時鮮血直淌,並聞一聲大喝道:“媽那個巴子,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還不快去。”
野狐狸一聲慘叫,忍着臉上創傷,辯道:“堂主,這春江冰薄,如此重量,叫小的怎拿主意。”
萬堂主一聲暴喝道:“吳香主,給我宰了。”
喝聲甫罷,頓時蹄音一起,三匹健馬直朝野狐狸馳來。
他心知不妙,拔腿就跑,驀地怪叫幾聲,三匹健馬如飛趕至。
野狐狸雖然刁鑽,哪能跑過駿馬,未及百步便被追上。
這時他臉色蒼白,抖嗦不停,哀求道:“吳香主,饒了我吧!”
吳香主高踞馬上,兩聲怪叫,一帶繮繩,那馬前蹄高翹,希聿聿一聲嘶吼,兩腳一踏,頓時將野狐狸踐死馬下。
三馬疾帶而回,萬堂主一聲吆喝道:“吳香主,你去看看哪處能過江。”
吳香主聞言一愣,立即策馬往江邊而去。
他在江邊略為一轉,便策馬而回道:“稟堂主,因駝峯雪崩,江水冰層比往昔更堅。”
萬堂主哈哈一笑道:“這才是真知灼見,不愧為香主!”
吳香主一聞堂主誇獎,不由喜上眉梢,立刻策馬先導。
葉君虎在牢中,倏覺平穩異常,蹄聲清脆,想必已行至冰上。
驀然一聲清嘯由江岸傳來,馬隊一聞嘯聲,倏地一剎,便聞有人道:“稟堂主,江岸有一怪道仗劍而來。”
萬堂主哈哈一笑道:“宰了他,免得礙事!”
話聲甫畢,十餘鐵騎,踅轉而回。
驀聞那怪道一聲長笑道:“汝等不要攔阻貧道,過渡無益,自尋死路。”
吳香主暴喝一聲,道:“那來的鳥道,快跟大爺滾開。”
道人笑道:“貧道乃九華道清子也。”
吳香主颼的一刀掄去,刀芒一閃,道:“宰了你。”
道清子側身讓過,長劍一撩道:“貧道不過好意相勸,此時春江冰薄,過江無疑尋死路,你怎地如此執迷不悟?”
吳香主哪容他説出不能過江,如被堂主知道,豈不自找麻煩,是以長刀一擺,又砍了過去。
道清子怒喝道:“該死的賊子。”
説罷,長劍化起朵朵劍花,頓把吳香主刀芒封住,同時雙足一點,身形凌空而起,一招“玉女投懷”,往吳香主側面遞到。
吳香主坐在馬上,轉身不靈,只見劍芒耀眼,掄刀不及,身形一動,一條左臂頓被道清子削斷,立時怪叫連聲。
萬堂主一看這道人恁的厲害,一勒馬繮,如飛而至,喝道:“狗道,報個萬兒給我,諒你是不知興安堡厲害。”
道清子勃然大怒道:“不知死活的東西,道爺之名告訴了你,豈不把你嚇壞。”
萬堂主哈哈狂笑,抖手一鞭,朝道清子砸下。
道清子乍見鞭沉力重,一飄身,斜跨一步,長劍向上一撩,陡然火星直冒,長鞭頓被震開。
萬堂主倏覺手臂一麻,差點長鞭脱手,心下一驚,喝對眾人道:“汝等趕快齊上,不要放走了他。”
眾人一聲吶喊,頓時仗劍掄刀衝殺過來。
葉君虎在牢中聽着外面吶喊,仔細由孔隙中向外一瞧,倏而轉喜道:“鳳妹妹,你師叔來啦!”
獨鳳女驚喜萬分道:“真的麼?讓我看看。”
是以,她也由孔隙中往外看去,果見一個灰衣道長,仗劍掩殺於羣賊之中。
獨鳳女不由尖聲叫道:“師叔!師叔!”
在這銅牢之中,哪能喊叫得應,葉君虎一笑道:“不要喊了,可能師叔就是來救我們的。”
話聲甫落,驀聞牢外有人驚叫道:“堂主,不好了,冰上裂縫,牢車快下沉了。”
葉君虎與獨鳳女聞言大驚,並聞軋軋冰碎之聲,牢車往下直陷。
萬堂主正與道清子打得正緊,聞言大驚道:“快把牢門打開,將他兩人捆起。”
説罷,拋開道清子,一抖馬繮,疾馳過來。
道清子但聞銅牢之中囚着有人,一聲清嘯,往外就闖,但被羣賊纏着,一時之間,卻也不易衝出。
這時,站於萬堂主一側的怪漢大叫道:“堂主,將這葉君虎放出,可不是玩的。”
萬堂主抖起一鞭,向那多話之人抽去,喝道:“混蛋,淹死了,你擔待得起麼?”
長鞭一抖,慘號倏傳,那人叭的一聲,被甩在五丈之外,撞在破冰之上。
道清子但聞銅牢之中,囚着的竟是葉君虎,既然牢中有兩個人,定然獨鳳女也在其中,是以,只聽他一聲清嘯,盡展平生所學,疾快絕倫地掩殺過去。
羣賊哪經得他這一陣衝殺,頓時慘號連天,死傷大半。
他們本在冰河之上,經這一陣打鬥,冰層倏地一陷,連人帶馬,疾沉而下。
剎時,露出一條清水,距銅牢囚車不過數丈之遙。
道清子見冰不住往下疾沉,雙腳一點,踏水如萍,疾向岸邊奔去。
扭頭一看,但見隔河冰上,亂成一片,狂叫連連。
葉君虎和獨鳳女只聞銅牢咚咚直響,漏出一線白光,正待往外跳出。
驀然——
身形往前一傾,咔嚓連響,連車帶馬,疾沉而下。
萬堂主但看事已至此,任務未達,必死無疑,一帶馬就在往外闖!詎知,這邊冰層早破,馬一跳,首先沉入江底。
江上所有人畜車輛,在轉瞬之間,全部被江水吞沒!
道清子呆立江邊,約莫個把時辰,方始一聲長喟,朝飛雲莊如飛而去。
葉君虎與獨鳳女,被囚於鐵牢之中,眼看囚車沉入黑龍江底,自許必死,不禁對獨鳳女道:“鳳妹妹,我雖死無憾,但連累了你,心中實感不安。”
獨鳳女嫣然一笑,正待説話之際,那銅牢撞在江底一塊巨石之上,轟隆一聲巨響,將他們震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葉君虎倏而搓目而醒,一看獨鳳女半睜鳳目,愣在那裏,如泥塑木雕般。
他倆相對一睇,彷彿夢境一般,半晌,葉君虎一咬牙,伸手一觸獨鳳女道:“鳳妹,你瞧,沒有水淹進來嘛,難道這不是江底麼?”
獨鳳女被他一推,喃喃地道:“噫!敢情我們沒死麼?”
葉君虎笑道:“你咬咬指頭,看看痛不痛,就知我們是在陽間或是在陰冥嘛。”
獨鳳女伸手一咬,覺得疼痛非常,她這使勁地一咬,差點咬出血來,不由嗔道:“虎哥哥,你壞!”
兩人相對一笑後,葉君虎不由暗忖道:“這是什麼地方呢?”
這時,他手中尚捏着那粒“萬妙珠”,只見珠光瀲灩,光耀奪目,把牢內照得通明,再看那縫隙依在,葉君虎用手一拉,牢門立刻向兩邊分去。葉君虎一拉獨鳳女道:“鳳妹妹,牢門已開,我們走吧!”
獨鳳女應了一聲,便與葉君虎走出牢門。
兩人一出牢門,便覺江水奇涼,股股清寒之氣,直透肌膚。
葉君虎捏着“萬妙珠”前導,獨鳳女尾隨在後,約莫盞茶時分,獨鳳女一聲驚哦道:“虎哥哥,你看!”
葉君虎不知她叫看什麼,順着她手指之處,向前瞄去,只見萬千魚羣,正在啃吃那沉人江底的十幾匹駿馬和二三十名興安堡人,發出嗤嗤之聲。
看罷,不由心中一嚇,悄語道:“鳳妹妹,我們未被淹死,原來卻是這粒‘萬妙珠’有避水之功咧!”
果然,“萬妙珠”所到之處,江水倏分,光華四射,照耀丈餘之地,兩人藉着光亮相偕往邊上走去。
獨鳳女鳳目流盼,在這江底之中,並不覺得十分可怕,那些往來遊梭的魚兒,被珠光一照,更是美麗可愛。
他們成羣結隊地尾隨二人之後,緩緩而遊。
獨鳳女一陣欣喜,不由童心大作,悄對葉君虎道:“虎哥哥,我捉兩條魚回飛雲莊,養在魚池裏留個紀念,好嗎?”
葉君虎苦笑一聲道:“你倒還有興致,我們尚不知能否出得江底咧!”
獨鳳女嬌嗔道:“我要捉嘛!”
葉君虎拗她不過,只得依道:“好吧!你去捉吧!”
獨鳳女心中一喜,甩開葉君虎衣襟,跨步就追。
葉君虎唯恐有失,連忙跟着她,但見兩條奇魚,長着兩隻小頭,身放黃光,四支緋紅大眼,一眨一眨地,煞是好看。
獨鳳女身形一閃,順勢一撈,驀然腳下一滑,哎喲一聲,掉在一個深坑之中。
葉君虎悚然一驚,身體一沉,縱了下去,坑深約莫十來丈,四周皆是硬石砌成,似是人工建造。
他舉目一看,獨鳳女膝頭已被碰破,咕嘟連聲喝了幾口涼水,連忙將她扶起,慰道:“鳳妹妹,你未受傷吧?”
獨鳳女吐出口內的江水後,苦笑一聲道:“好危險啊!”
葉君虎舉目向四周一瞥,見前面不遠處有一洞穴,洞內黑水滲流,深不可測。
這時,他心中倏生奇想,心想這洞穴是否可通達江岸?是以對獨鳳女道:“鳳妹妹,我們打這洞穴進去,或可離開這江底咧!”
獨鳳女也是心無主張,只好點頭應是。
於是兩人相偕向洞內緩步而行。
説也奇怪,那粒“萬妙珠”兒毫光所至之處,水底蟲蛇均紛紛逃避。
向前約行百丈,洞穴漸漸地便向上折。
葉君虎伸手一掌,用內家真力,將“萬妙珠”毫光送出,似閃電般射至洞的深處,只見階階石梯,直向上伸。他倆連忙沿梯疾上,沿途鍾乳倒垂,陰風慘慘中有一股黴濕穢氣。
獨鳳女道:“這洞深遠莫測,不知要走多時?”
葉君虎道:“這洞雖長,總會有個盡頭,看這塊塊石壁,分明是古人所砌,我們不妨冒險一探,或可死裏逃生。”
約莫盞茶時分,陰風愈疾,鍾乳拂肩,階梯愈來愈窄,先時兩個並肩而行,慢慢地變成了蛇行鷺伏。
艱難之程,約及裏許,只見獨鳳女素手一指道:“虎哥,你看,前面叉道橫生,我們到底往哪邊走嘛!”
葉君虎用目一瞧,果見前去不遠之處,洞分三岐。他倏而憶及在古月居下,有風之處,必有出口的前例,當即用手往左邊一指,斷然道:“我們走這條路!”
獨鳳女舌頭一伸,頭一偏,萬分詫疑道:“這洞陰風刺骨,洞內幽廣,只怕是通地獄之路吧?”
葉君虎莞爾一笑道:“鳳妹放心,我自有妙算,這洞直通飛雲莊咧!”
獨鳳女噗嗤一笑道:“我才不相信你的神機妙算呢!”
葉君虎向內略加省察,便挽着獨鳳女躡足而進,果然洞內幽廣,陰暗難辨,行約半里,便聞有淙淙水聲,徐徐往下滴落。
葉君虎哈哈一笑道:“鳳妹妹,這水流之聲,正像是飛雲莊護莊河的水咧!”
獨鳳女嗔道:“胡説!”
剎那間,腳下水聲轟隆,溪流愈來愈疾,再往前行便見流泉澎湃,水花四濺,一線陽光由洞外射進。
獨鳳女一聲嬌呼道:“虎哥哥,我們出洞啦!”
葉君虎往外一看,見一泓水潭,疾流內漩,白浪滔天,一望無涯。
獨鳳女欣喜恢復自由,脱離陰潮地洞,不由雀躍萬分。
她正自得意忘形之際,一不留神,腳下被青滕一絆,身不由主地踉蹌向前一僕,一聲驚叫,直往深潭之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