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又把棺木抬了出來,同時牢中傳來一聲慘號,陰陽書生飛身而出,跳上駟馬車,鞭音一起,馬車便向谷外飛馳而去。
驀然——
一匹快馬,風馳電掣般飛奔而至,對骷髏叟道:“爹!我去瘟疫谷?”
骷髏叟點頭笑道:“注意,不要把風聲瀉去。”
黑頭太歲一勒馬,四蹄一掀,潑刺刺地向水牢外飛奔而去。
剎那間,四周閃出廿幾匹快馬,緊跟在駟馬車之後,飛馳電行。
骷髏叟一聲胡哨,水牢內的所有黑虎幫守衞,立刻聚齊在一間堅實的平房之內。
這時,谷外閃進兩條人影,快似騰風,直向水牢飛奔而至。
來者正飛雲莊主及愛女獨鳳女,兩人疾快地閃至一座土崗,一看窄谷之中,並無一人活動,不由詫異道:“咦!這黑虎幫水牢,竟無人把守?”
飛雲莊主一狠心道:“管他,闖進去再説!”
剎時,兩人往內直闖,水牢中鴉雀無聲,兩人閃至石壘平房一看,骷髏叟正聚集幫眾訓示,飛雲莊主不由心頭大喜,疾快地帶着愛女向後面牢房閃去。
水牢在窯的正中,獨鳳女飛快地向水牢中探去,借萬妙珠毫光一看,見葉君虎昏昏噩噩地正躺在水牢之邊。
她連忙斬斷繩索,對飛雲莊主道:“爹!他在這兒!”
老莊主不敢怠慢,把葉君虎往肩上一搭,率獨鳳女閃出水牢,如飛而去。
他父女倆剛出水牢,骷髏叟亦隨着閃身而出,發出兩聲淒厲的長笑。
骷髏叟是何等狡黯之人,哪會輕易放過葉君虎,只不過因他身負劫走骷髏藏秘圖之名,恐各派赴黑虎幫尋隙,是以故撤警衞,使飛雲莊主輕易地將人救走。
骷髏叟在離開水牢之際,便在葉君虎身上做了手腳。
飛雲莊主將葉君虎救回之後,他仍是雙目緊閉,面黃如蠟,情勢益形嚴重,急得獨鳳女如熱鍋螞蟻,難受至極。
飛雲莊主頓覺詫疑,用手一推,葉君虎毫無反應,依舊沉睡如死。
他摸遍葉君虎周身穴道,均無異樣,正自束手無策之際,倏聞獨鳳女欣喜道:“爹!他醒了!”
飛雲莊主趨前一看,見他雙目微睜,那俊朗清澈的一對眸子,此時黯然無神,他不禁大吃一驚,心想:難道葉相公的武功被骷髏叟廢了麼?
思忖間,葉君虎倏而仰面大哭,飛雲莊主忙慰道:“孩子,你怎麼啦,是受了什麼委曲?”
葉君虎似懂非懂,茫然地停止了哭聲,一指老莊主道:“是你取走骷髏藏秘圖……是你……一定是你啊!”
説罷,又是一陣哈哈狂笑!
飛雲莊主猛然一愕,對獨鳳女道:“鳳兒,看他模樣,似乎得了瘋癲之症!”
獨鳳女異常悲傷地走至榻旁,柔聲道:“葉相公!”
她嬌聲一喚,葉君虎陡然又大笑起來,倏地笑聲一停,怒喝道:“滾!”
獨鳳女俏臉羞得絆紅,連忙退了回來,飛雲莊主上前一攏直:“鳳兒,我看這種奇難絕症,只怕要你師父的‘三清散’方能奏功,你就辛苦一趟,往武當去一次吧!”
獨鳳女立即應允,何況她情有所鍾,更是義不容辭。當即結束停當,以武當易容之術,喬裝成一個紫衣小廝,外罩一件鳳氅,跨上快馬,離莊而去。
獨鳳女一走,老莊主忙將葉君虎安頓於內苑之後,便督令飛雲莊嚴加戒備,以防黑虎幫尋仇。
兩日以來,葉君虎時醒時迷,但他心裏明白,在黑虎幫水牢之中,遭了骷髏叟的暗算,因此每當醒來之際,便用師門御氣論神的佛門醫理,慢慢地將所受的陰氣風,緩緩地逼出體外,病勢也就越來越輕了。
現在,已知道是被飛雲莊主救回,心中感激萬分。如今他可坐起牀上,施展菩提玄功以恢復其真力。
這時,正值三更,室外月色皎潔,如水銀瀉地,媚人至極。
他悄悄地推開門扉,身形一飄,向後院疾奔而去。
剎那間,葉君虎已站在莊城之上,這莊後一片萬頃森林,黑壓壓地清靜異常!
驀地裏,由森林中傳來一聲鳥啼,若泣若訴,悽婉欲絕。
葉君虎感覺這鳥聲突兀,連忙隱於城牆之後,窺看林中動靜!
須臾,六條人影,由森林閃騰而出,其中一人身形極快地直向木城之邊閃來。
瞬間,他便越過護莊河隱於城角暗處。
又一聲鳥叫,正由他口中發出,接着那五個夜行之人,極快向城邊撲來。
葉君虎居高臨下,凝神一看,竟是六個彪形大漢,那為首之人提着一根碗粗的鑌鐵棒,其他五人均是一律鋼鐵潑風刀,只見那為首大漢,雙腳猛地一點,一鶴沖天,飄身上了木城,他十分機警僕下身形,略一觀望,見飛雲莊仍無絲毫動靜,一招手,城下五個漢子亦跟着躍上木城,幾人一聚,為首之人帶着十分詫凝地口吻道:“噫!這莊內靜得出奇。”
話聲甫落,後面一人接腔道:“霍堂主,幫主隨後就到,怕他怎的。”
這提鑌鐵棒之人,正是黑虎幫“狼牙堂主”霍為奇,一聽屬下尚且不怯,是以笑道:“據説馬老頭三十年前在江湖上很有點名氣,我們還是小心為是。”
説罷,一打手勢,便率着五人向莊內奔去!
葉君虎看得清楚,一聽今晚骷髏叟親率人馬來襲飛雲莊,不覺勃然大怒,是以他身形一晃便密躡在六賊之後。腳下一加勁,便趕上了兩賊,雙手朝兩賊背上輕輕一拂,極快絕倫地便點了兩賊死穴,撲通一聲,倒在雪地之上。
要知葉君虎乃少林慧通長老的衣缽傳人,而慧通長老卻是少林第一高手,武功造詣傲視天下。強將手下焉有弱兵,葉君虎所差的只不過是經驗和內力罷了。
他點斃了黑虎幫兩名香主之後,腳下一晃,展開“達摩步”,藍影閃動之間,又趕上了另兩個大漢,雙手一拂,既狠且準,以同樣的手法,又點斃了兩個大漢。
狼牙堂主霍為奇閃至牆邊,身形往暗處一貼,悄聲道:“混水龍!幫主交待先將葉姓小狗除去,然後放一把火,使馬老頭首尾不能相顧!”
那跟在他身後的一名香主,聞言扭頭一看,詫異地道:“混水龍尚在後面小解咧!”
狼牙堂主霍為奇扭頭一看,雪場上兩名香主正垂手站着,心中異常惱怒,正欲喝罵,又恐被人發覺,半晌,方迸出一聲:“該死!”
這當口,霍堂主肩上倏被人拍了一下,他心下一驚,扭頭一看,只見後面站着一個俊朗的藍衣書生,不由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抖聲問道:“你是誰?”
葉君虎冷冷地道:“在下葉君虎!”
霍掌主聞言一愣,心想這小子中了幫主的陰氣風竟會好了。想着想着,只見他單腳一點,掄起鎮鐵棒,振手就打。
葉君虎一側身,拔出屠龍寶刀,紅光一閃,直向鑌鐵棒上迎去,唰的一聲,那條碗粗的鑌鐵棒,立被削斷,順勢一揚,屠龍寶刀直向他頭上砍下。
霍堂主只覺眼前一條紅龍,頓時眼花撩亂,頭上一涼,慘號一聲便倒在牆角之下。
那剩下的一名香主,眼看霍堂主未及一招,便慘死當場,早嚇得魂飛魄散,葉君虎冷笑一聲,屠龍寶刀往前一湊,頓時怪叫豬嚎,那剩下一名賊子也就一命嗚呼了。
這不過眨眼之間,葉君虎便把黑虎幫一個堂主及五個香主,完全打發掉,一閃身又飄上木城,往外瞧去,只見幾條黑影如飛矢般,向莊子奔來。
葉君虎立時閃了過去,但見那邊早已佈滿了飛雲莊丁,個個張弓搭箭,正自守株待兔咧,於是他便隱在暗處,相機參戰。
得得蹄聲,轟然響起,裏許之外,馬嘶震天,百餘鐵騎直向飛雲莊馳來,四周胡哨頻傳,顯然黑虎幫已大舉來犯。剎時,馬隊便停在莊門外,閃出一人高叫道:“請莊主答話!”
飛雲莊主高據城垣之上,聞聲亦高聲答道:“我就是馬志彬!”
黑虎幫主骷髏叟,坐在一匹瘦骨嶙峋的瘦馬上,嘰嘰幾聲怪笑道:“葉君虎攫走了骷髏藏秘圖投入飛雲莊,速將秘圖交出,免動干戈,不然……”
飛雲莊主未待他説完,便高聲説道:“葉君虎雖在本莊,但並未拿什麼秘圖,反倒中了陰氣風,正命在旦夕咧!”
骷髏叟一聲怪喝道:“馬老頭,休得血口噴人,快將秘圖交出則罷!”
説着,枯手一指,剎時有幾條黑影,直向木城撲去,一陣喊殺之聲,震動原野。
木城之上,一排弩箭,阻住了黑虎幫第一次攻勢。
骷髏叟一見幫眾被弩箭射了回來,死傷一片,不由心中大怒,單手又是一揮,那些黑虎幫眾立即齊吼一聲,瘋狂地又向木城撲去。
立時,箭矢如雨,紛紛向黑虎幫眾猛射,只聞慘號連連,死傷狼籍。
骷髏叟煞目一愣,忖道:“一個小小的飛雲莊,尚且傷師辱眾,如何能稱霸武林,創立基業。”
思忖間,手下的“黑河怪僵”,一聲暴喝,身形一起,如一縷輕煙般,躍過護莊河,跳上木城雙手連揮。一片掌風之中,已有十餘人應聲倒地。
飛雲莊主見黑河怪僵兇殘成性,莊丁連傷掌下,不由勃然大怒,一掄掌便欲撲上,倏然他身側的護莊武師李俊,一閃身晃在前頭,大喝道:“賊崽子,納命來吧!”
黑河怪僵仰天一笑,一晃身下了木城,向莊內閃去,護莊武師隨後便追。
飛雲莊主大驚,正待飛身追去,骷髏叟已然晃身而至,不得已便與他遊鬥起來。
葉君虎藏在暗處,一掂眼前形勢,便閃身下了木城朝黑河怪僵追去,甫至莊門,便聞“唉呀”一聲,護莊武師已倒在塵埃之中,受了重傷,驀見一條黑影上了房頭。
葉君虎立展達摩步躡在黑河怪僵之後,追過一重院落,不由大喝道:“站住!”
黑河怪僵扭頭一看,見一個藍衣書生跟在後面,立時掄起一雙枯掌,直向葉君虎面門抓到。
葉君虎不退不讓,單手猛地一翻,掌風驟然而起,硬向枯掌上迎去。
轟然一聲大響,硬接一招之後,二人各退五步,黑河怪僵不由面現詫色,喝道:“你是誰?”
葉君虎哈哈一笑道:“我不正是你找的葉君虎嗎?”
黑河怪僵頓時渾身虯筋外暴,煞目愣瞪,單手一揚,一道青芒,閃電般向葉君虎面門射到。
葉君虎見他暗器襲來,身形微挫,兩手猛地一拂,疾快地將青芒抄住,單手一運勁,抖手將他暗器打了回去。
黑河怪僵倏見面前青芒一現,一偏頭讓了過去,心知這藍衣少年確非易與,一閃身疾向房上掠去。
他心生一計,準備再利用暗器猝施殺手,因此幾個騰躍後,便隱入暗角。
葉君虎甫行上房,便不見了黑河怪僵的蹤影,正自觀看之際,倏覺面前青芒直閃,接着絲絲破空之聲,向他電射而來。
驀地他一聲清嘯,雙手連拂,數道剛猛掌風,將他襲來的暗器悉數掃落,掌風剛一停止,詛知他又趁機打出一把暗器,絲絲疾響!
葉君虎渾身大穴,都罩在這如雨的暗器之中,再加上距離又是如此近捷,要想躲過確實有點困難,情勢危急萬分。
他立即單掌往下一壓,一挺勁身形凌空而起,一招凌雲展翅,直向右側落去。
詎知他身形剛一衝起之際,倏覺腿上一麻,立時疼痛難忍,咚的一聲跌在院中。
黑河怪僵一看葉君虎中了暗器,連忙閃身而出,舉手一揚,喝道:“小狗,快將骷髏藏秘圖交出。”
葉君虎忍着腿上疼痛,哈哈一笑道:“過來拿吧!”
黑河怪僵聞言一喜,睜着一雙怪目,向前跨了幾步,伸手道:“乖乖地給我,或可饒你一命,若想施鬼,可別怪我要下毒手啦!”
葉君虎果真往懷裏摸去,手中頓時捏了一把天星銀針,冷冷地道:“你再上前點,我沒有力氣了啊!”
黑河怪僵不疑有他,連聲怪笑不迭,一連又向前跨了五步,詎料葉君虎早運菩提玄功,趁他向前跨步之際,振手打出一把天星銀針。
一片銀光,罩滿三丈之內,絲絲破空之聲,疾快地向黑河怪僵全力灑去。
黑河怪僵欺葉君虎是個孩子,一時大意,待避已是不及,立時雙手連拂,倏地手臂一麻,掌力無法施展,剎那間,天星銀針釘滿一身,幾聲慘號,便慘死當場。
葉君虎解決了黑河怪僵之後,耽心老莊主安危,連忙騰身而起,詎知腿上一麻又跌落在地,連忙施起御氣神術的佛門醫理,將傷勢逼住!
這時,外邊一片喧譁,那飛雲莊主與骷髏叟一陣拚鬥,在人多我寡的局面下,節節向後敗退,剎時到了莊院之外。
葉君虎一聞殺聲,心中更是着急,同時馬嘶人吼,顯然黑虎幫的百餘鐵騎,已然衝至莊內,他乍見幾條人影,躍上房頭,跳下跨院。
葉君虎扣着天星銀針,蓄勢待發,那些跳落跨院之賊,圍着黑河怪僵的屍體,詫然怪叫道:“咦,黑掌印被人用暗器打死!”
葉君虎冷聲一笑,身形微一蠕動,便被幾人發現,眾人連忙閃身而至,喝道:“是你殺了黑掌印麼?”
葉君虎冷聲道:“是又怎樣?”
眾人勃然大怒,一閃身,各種掌風直向葉君虎劈來,葉君虎右手疾翻,一道菩提罡氣應手而起,封住了幾人掌風,同時左手一揚,一把天星銀針亦隨手打出。
一片銀光閃耀過後,便是幾聲慘號。
葉君虎暗自一喜,驀聞一聲慘叫,一條人影倒飛而來,剎時跌坐在跨院之中,定睛一瞧,正是有恩於己的飛雲莊主,不由大驚。
剎時,亦見骷髏叟閃身而至,兩聲嘿嘿怪笑道:“馬老頭,你知道我一向都是趕盡殺絕的-!”
説罷,只見他單手一揚,正待劈下之際,倏然一聲大喝道:“住手!”
骷髏叟掌力一收,扭頭一看,丈餘之外躺着個藍衣少年,細看之下,正是被自己陰氣所傷的葉君虎,不由仰頭一笑道:“你還沒死?”
葉君虎憤然喝道:“你才快死了咧!”
骷髏叟聞言大怒,一跨步便向葉君虎欺來。
他正待掄掌劈去,倏地一道勁風斜推而至!
骷髏叟猛地一驚,側頭一看,一個道裝老者站立一旁,只見他頷下垂着三綹美髯,神采奕奕,道髻上綰了一隻羊脂玉簪,長眉方口,面如秋月,一付仙風道骨之概。
骷髏叟眼睛雪亮,當即雙手一拱道:“武當道長,別來無恙?”
道人正是獨鳳女之師“武當一子”,聞言冷笑道:“骷髏幫主還識小弟‘武當一子’麼?”
骷髏叟煞臉一紅,忙道:“大俠説哪裏話來!”
武當一子沉聲説道:“如果幫主還給小弟一點顏面的話,就請撤退黑虎幫眾。”
骷髏叟略一思忖道:“當然,當然,這不過是一點誤會!”
説罷,一聲長嘯,四周倏地一片呼哨之聲,此起彼落,未幾黑虎幫眾便一走而空。
武當一子看老友被骷髏叟擊傷,心裏十分難過,立即取出道門靈藥“三清散”,替他醫治,約莫盞茶時分,飛雲莊主即一躍而起道:“兄弟,我莊中還有一個葉相公,他受傷頗重咧!”
葉君虎聞言連忙叫道:“老前輩,我在這裏!”
飛雲莊主一驚,連忙閃至葉君虎之側,愠道:“賢侄,誰要你出來的?萬一有了差池怎辦?”
説罷,他已發現附近躺着不少黑虎幫眾的屍首,黑河怪僵也在其中,不由一愕道:“他們都是被你所傷麼?”
葉君虎點了點頭,飛雲莊主萬分欣慰地替他向武當一子引見,見他坐在地上,方知他腿部受傷,忙一查看,武當一子將三清散給他服下,未幾也就痊癒了。
飛雲莊主不由欣喜若狂,一看愛女尚未在場,連忙問道:“兄弟,鳳兒沒回來麼?”
武當一子向四周一瞧,愕然道:“她不是先回來了麼?”
飛雲莊主知道女兒可能回房換裝去了,連忙引導幾人向莊內走去。
飛雲莊主在一場浩劫過後,自有一番忙亂,好在有武當道長的來臨,全莊上下方始放下心來。
這日半夜時分,葉君虎正在朦朧睡意之中,倏聽窗格噹的一響,他連忙翻身爬起,知有黑虎幫賊子來襲,立刻推窗而出,晃身上了房頭,果見一條人影,向北掠去。
葉君虎劍眉一剔,立展達摩步,流星趕月般,緊追不捨。
那人影如一道疾風,迅捷無比,轉眼出了飛雲莊,躍上黑森林,踏梢急遁。
葉君虎暗恨道:“任你縱上青天,我也要一報水牢之恨。”
是以他跟着躍上梢頭,舉目望去,密密麻嘛地萬頃原始密林,哪還有半點人影。
驀地裏一聲清嘯,如鳳鳴般破空傳來,百丈之外,但見人影一閃。
葉君虎緊緊追趕,約莫盞茶時分,越過黑森林,但見一片空曠雪地,一座銀峯阻絕於前。
此時,正值冰雪封山,白銀一片,前行之人,直向那銀峯掠去。
葉君虎哪肯放過,剎時趕到峯嶺,舉目一看,嶺上卓立一人,紫衫紫褲,面黃巧小,但他舉止高華,似與他裝束不大相稱。
葉君虎一愣道:“閣下敢情並非黑虎幫幫眾?”
紫衣少年璞嗤一笑道:“我是誰,不關你事。”
葉君虎道:“你既不是黑虎幫眾,把我引來此地則甚?”
紫衣少年冷冷地道:“把骷髏藏秘圖給我!”
葉君虎道:“我根本就沒有骷髏藏秘圖!”
紫衣少年面色一寒,道:“看劍!”
看劍二字一出,嗆然一聲,撤下腰中一柄玉泉劍,振手一擺頓時龍吟鳳鳴,寒光耀目。一付咄咄逼人之情,使葉君虎異常憤怒。
紫衣少年長劍一起,墊步而上,一招“空穴來風”,直向葉君虎面門遞到,並喝道:“如不將秘圖交出,今晚休想下銀峯。”
葉君虎見他滿臉煞氣,手中長劍招出如龍,端的是奇詭絕學,看來恰似武當“麒麟劍法”,是以一側身遊走側讓,單掌順勢一揚,打出一道菩提罡氣,封住了他“空穴來風”的如龍劍氣。
紫衣少年一聲怒叱,左掌平推,右手撤劍,風起劍撤,快速絕倫。
兩道掌風一出,一聲悶哼,各退兩步,俱都面現詫色。紫衣少年長劍一撩,又疾撲而上,展開“麒麟劍法”,將葉君虎罩在劍幕之中。
剎時銀峯之上,白光瀲灩,團團白光一會貼地翻湧,倏而又上衝雲霄。
兩人一陣相擊,真可説是聲威赫赫,雷霆萬鈞。
一聲清嘯,聲作龍吟,劃破漫漫晨空,餘音盪漾空際,迴轉山谷。
乍見藍影一閃,葉君虎早竄在丈餘之外,冷聲道:“好厲害的武當劍法,在下今天可開眼界啦!”
他話中帶刺,使紫衣少年面上一繃,長劍一擺,氣道:“你再不亮兵刃,休怪我劍下無情了。”
葉君虎憤然道:“好吧,這是你自取其辱。”
剎時撤下腰際屠龍寶刀,只見紅光陡長,透晨曦,穿嵐風,寒氣襲人,冰川減色。
紫衣少年見他手中不過掂着尺長小刀,威勢竟如此之大、不由童心一起,道:“喂!你手上是什麼兵刃,給我瞧瞧好嗎?”
葉君虎不由好笑道:“一張破圖就能引起你的貪心,何況還是這柄上古奇刃屠龍寶刀咧!”
紫衣少年面孔一紅,怒道:“真是小人之心嘛!”
説罷,雙腳一點,一振手中玉泉劍,招出“龍頭須舞”,快似閃電,直向葉君虎喉頭遞到。
葉君虎屠龍寶刀一起,划起一道圓弧,芒光閃處,身形疾躍,躲過了他這奇異的一招,趁勢打出“溟溟蒼蒼”,向紫衣少年右肩削去。
紫衣少年一旋身,玉泉劍一撩,長劍便朝屠龍寶刀迎去。
嗡然一聲奇響,兩朵劍花一閃,兵刃相擊一起。
紫衣少年陡覺手腕一麻,連忙撤身後退,一看玉泉劍,發覺劍刃之上被屠龍寶刀劃了一道白印,不由心頭大驚,暗忖:“玉泉劍削鐵如泥,怎會被小刀所傷,難道……”
他怔了怔,玉泉劍一領,疾展麒麟劍法的精華絕招,身形一動,划起一元三清之數,唰!唰!唰!一連三劍。
劍似狂風,人如紫蝶,削、挑、刺、掃之間,變成了三清一元之式,如帷的劍幕,封住了葉君虎的招式。
葉君虎一聲冷笑,一踩達摩步,身隨劍尖,仰頭弓背,貼地翻滾,並道:“你真是不知進退。”
説罷,雙腳猛地一墊,騰空二丈,屠龍寶刀下指冥域,左手巧扣天環,眨眼之間,疾快地拍出一道菩提罡風。
紫衣少年眼明手快,二扭腰,斜裏一飄,劍靴巧點,凌空而上,就在葉君虎身形未落地之際,兩個便在空中對拆了一招。
啪的一聲大響,兩人被勁力一震,雙雙落回地面,雙目一觸,均愣在當場。
紫衣少年怒喝一聲,倏地一展長劍,招出“坎離一劍”爆出滿天劍影,向葉君虎疾卷而去。
葉君虎清嘯連聲,屠龍寶刀如驟雨般地飛灑而出,右腕翻處,一縷寒芒,直向滿天劍影之中,穿澈而進。
紫衣少年陡覺寒芒侵肌,連忙撤劍而退。
就在他一退之間,葉君虎立搶先機,精神一振,左手猛然向外一送,菩提罡氣又向他當胸撞去。
同一時間內,葉君虎身形凌空拔起,巧落於紫衣少年身後,寶刀由後遞出。
眼看紫衣少年就要傷在葉君這一奇招之下,謳知他就地一滾,平滑一丈,方始一躍而起。
葉君虎怒喝一聲,如影隨形般疾踵而上。
此衣少年只見寒芒穿胸而進,藍影乍閃,尚未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只覺胸口一熱,一縷紅線透衫而出。
葉君虎看得清楚,那冒出的紅線正是紫衣少年的鮮血!
紫衣少年身體一顫,抱劍直往峯下瀉去。
葉君虎一聲冷笑,看着他人影消失。
此時,金陽高升,嵐風遮目,在靜靜地晨間裏,葉君虎閃身亦向峯下奔去。
正行間,倏見雪地上,一柄寶劍漾日生光,順手拾起一看,劍柄之上刻有“馬志彬”三字,他不由大驚失色,暗道:“這劍明明是紫衣少年之物,他是馬莊主什麼人?我傷了他,豈不恩將仇報。”
他心底湧起一股自責之情,提起劍直往紫衣少年瀉去的方向追去。
紫衣少年踏雪無痕,一時哪能找得到他,同時林中樹粗葉密,更難搜尋。
就在此時,倏見紫影一閃,又見黃影一動,隨聞一聲怒喝,由林裏傳來。
葉君虎聞聲趕去,只見一隻巨大黃狼,正向紫衣少年撲去。
葉君虎一聲大喝,身形一躍,疾快的一劍砍去。
黃狼一聲怒嗥,張牙舞爪直撲過來,正好與劍尖相迎,一聲慘叫便即死去。
這時,那紫衣少年已然暈倒於地!
葉君虎忙把他扶在懷中,掏出“三清散”,往他嘴裏塞去,再看他胸前血淋淋地,心裏十分難過。
他吃了三清散之後,方始吁了口氣,悠悠甦醒過來,微睜雙目,見自己偎於葉君虎的懷中,眼角露出一絲羞意,心如鹿撞,便隨即緊合雙目,裝死起來。
葉君虎見他胸前鮮血仍是汩汩而流,十分關心地將三清散捏成碎粉,預備給他敷在傷口之上,始能復原。
是以連忙解開他的衣襟,手剛一觸,連忙縮了回來,不覺呆然。
原來他胸前軟綿綿地猶如少女一般,他正待翻身爬起,紫衣少年雙目一睜,驚道:“你……”
葉君虎汕汕地道:“我是替你敷藥,你到底是誰?”
紫衣少年含嗔地用手往臉上一抹,面貌驟然而變,露出一付嬌麗賽花,肌膚勝雪的俏臉,這不是獨風女是誰?
葉君虎此情景,不由驚得咋舌,道:“馬姑娘,你真是惡作劇!”
獨鳳女輕睨一笑道:“我不喬裝,怎會使你來此嘛!”
葉君虎見她一片純真,逗人喜愛,一張鵝蛋小臉,璇鼻垂直,確是個美人胎子。
他這一注目,真使她心裏一蕩,不期然地將鳳目一合,櫻唇高高翹起,湊了上來。
剎時,嚶的一聲,兩片嘴唇已密接一起,如膠似漆。
日正當中,葉隙縫中透進温暖陽光,葉君虎哦了一聲道:“鳳妹,時間不早啦,我們回去吧!”
獨鳳女嬌嗔道:“虎哥哥,急啥嘛,你看這銀峯之下,古林之旁,不是一塊沃土嗎?能築一椽茅屋,在此歡度歲月,與你終日廝守,真不虛此生呢!”
葉君虎道:“但願如此,不過人生聚少離多,未來之事又豈能預卜啊!”
獨鳳女笑容乍斂,雙目遠睇,半晌,用手往西一指道:“虎哥哥,你聽那金鑼之聲。”
葉君虎道:“青天朗朗,何來金鑼殺聲?”
獨鳳女道:“是黑虎幫‘死囚之窯’殺人之奏啊。”
葉君虎若有所思地道:“對了,我曾立過一誓,要將那被困水牢五年之久的人救出,鳳妹妹,你還是先回去吧!”
獨鳳女嗔道:“虎哥哥,黑虎幫死囚之窯防守極嚴,你一人怎好去呢,何況你又不認識他嘛!”
葉君虎慎重地道:“我去死囚之窯,一為救人,二為報仇,三為江湖除害。”
獨鳳女見葉君虎去意已決,心知已無法勸阻,遂道:“我陪你同去。”
葉君虎正待推辭,遠處倏而傳來一陣蒼老的聲音道:“鳳兒……鳳兒……”
聲音充滿關懷與愛意,越來越近。
葉君虎催促道:“鳳妹,你爹找來啦,趕快回去吧,我們晚上見。”
獨鳳女無奈,只得離開葉君虎,循聲回去。
葉君虎見她身影消失之後,立刻向黑虎幫死囚之窯而去!
行約二十餘里,驀見一座石寨,寨前塑着一支黑虎,寨前人影不斷往來穿梭,敢情這就是黑虎幫總壇之地——黑虎寨外。
傍晚,葉君虎找着那死囚之窯,是一個奇窄的山谷之口,此時他尚不便進去,隱入密林之內,約三更左右,他便展開夜行功夫,向死囚之窯閃去。
谷內倒也寬敞,幾棟石砌平房,聳立在雪地之上,白雪反映下只見石室四周均站着黑虎幫眾,持矛拿弓,防範極嚴!
他身貼谷邊,掩住身形向前閃去,行不多遠,但見谷壁之下一座閣樓,貼壁而建,攀龍附鳳,碧瓦紅垣,玻璃窗欞,在星月齊明之夜,更是壯麗雄偉。
葉君虎不由心奇道:“這‘死囚之窯’,要這閣樓何用?”
正觀看之間,三個黑影由石室中向閣樓走來。
待三人一過,葉君虎極其快捷地穿過雪場,猶似一縷輕煙,疾快地隱入閣樓暗角。
倏而一聲胡哨,傳遍谷底,胡哨一起,閣樓之中立即閃出幾人,各人面現驚愕之色,其中一個約莫四十餘歲的中年人道:“武堂主,窯中胡哨而響,敢情有人混進‘死囚之窯’!”
説話之人,背插雙劍,目光炯炯,話聲甫落,他身側一個壯漢道:“白堂主,混進之人已進後窯,你看!瞭望台下不是有燈號嗎?”
葉君虎聞言一驚,仰首望去,果見一盞綠色天燈,高懸空際,石室附近,人影晃動,各持兵刃向四處搜尋而去。
白堂主一撤背上雙劍,閃身躍至空場,向四下一打量,便向葉君虎藏身之處尋來。
葉君虎以為自己行藏已露,正待現身拒敵,殊不知白堂主提劍疾快地越過,方始放下心來。
饒是如此,他確也不敢過分大意,一展壁虎功,晃身上了第一層閣樓,樓上暗檐極大,貼身靠去。
他身形剛一隱藏,倏見一輛駟馬車,潑刺刺地衝進谷來。
一聲鞭響,車上坐着的絡腮漢子,大聲嚷道:“白總管來了,你們還不快來迎接。”
話聲甫落,適才的武、白二位堂主及十幾個黑虎幫頭目,慌忙集在車邊,雙膝一點,跪在雪地之上,只聽武掌主道:“恭迎白總管下車。”
這時,車簾一掀,由車上走下個白臉勾鼻,臃腫矮小的胖子,一雙圓圓的小眼睛,眨眼不停,臉上橫肉高聳,在下車之後,幾聲冷哼地朝閣樓大堂中走去。
白總管往正堂上一坐,幾個怪目電閃的壯漢,立即往他背後一站,手按兵刃,極其威嚴地雄峙於側。
白總管向四下二看,冷聲道:“小小一個黑慮幫倒建築如此氣派的行宮。”説着一望武堂主道:“幫主呢?”
武堂主連忙答道:“幫主不是在黑虎寨嗎?”
白總管小眼一瞪道:“廢話,他若在黑虎寨,我還來‘死囚之窯’幹啥?哼,你們倒把我當作刺客奸細一流的人物,好大的膽子。”
武堂主低聲下氣地道:“不敢!不敢!窯中適才突現一個可疑藍影,故而哨聲示警。”
白總管單手一揚,一個耳括摑在武堂主臉上,直打得他門牙碎落,滿口鮮血,摑罷,白總管一聲冷哼道:“薄示小懲,以儆後效,如幫主來‘死囚之窯’,立刻叫他去毒龍潭。”
武堂主真是打落門牙和血吞,忍住疼痛,連聲應是。
白總管擺手示好,便帶領幾個漢子,走出正堂,上車飛馳而去。
葉君虎見此情形,心下暗忖道:“這白總管好生厲害,威懾黑虎幫眾,真使人有奴才難當之感。”
眾人送走白總管後,倏有人暴跳如雷地罵道:“他媽的,真是狗仗人勢,以毒龍潭主來欺壓我等。”
葉君虎趁這紛亂之際,一打量附近形勢,立刻朝谷邊一座土房奔去。
但聞水聲潺潺,想必是水牢無疑。
土房門邊坐着個老獄卒,正在打噸,葉君虎閃身而過,他並未發覺。
房中空無一物,那可憐的犯人不知去了何處?他連忙閃身而去,甫至老獄卒之前,倏聽他呵嗒一聲,把葉君虎嚇了一跳。
老獄卒雞眼一翻,喝道:“你是誰?俺從未見過。”
葉君虎單手往他肩上一搭,他不由打了幾個冷戰,並聽葉君虎道:“裏面被關五年之人往哪去了?”
老獄卒央道:“大俠,那天上老鬼已死了。”
葉君虎猛然一怔,追問道:“什麼天上……快説!”
老獄卒略一思忖道:“不是天上,聽説是什麼太上……”
話聲未畢,老獄卒倏而一聲慘叫,一把鋒利匕首,已深深地插在他的背上,頓時仆倒地上,死於非命。
緊接着人影晃動,一聲暴喝道:“何方狗賊,敢探黑虎幫刑場的死囚之窯。”
話聲甫畢,雙劍已然刺到,快狠猛準!
葉君虎飄身一退,見來者是那白堂主,背後尚有十幾個黑衣賊,個個兇目愣瞪,手掂兵刃,將他圍在水牢之邊。想起適才老獄卒的口氣,那“太上”二字,莫不就是千里迢迢所要找尋的“太上神君”麼?是以他憤怒異常的道:“快把太上神君送出,不然殺絕你死囚之窯。”
白堂主哈哈一笑,雙劍一擺,寒芒打閃,直朝葉君虎欺去。
葉君虎一聲怒喝,撤下屠龍寶刀就勢一劃,紅芒暴長三尺,疾快地向白堂主雙劍迎去。
兩種兵刃一接,唰的一聲,白堂主驀然一聲驚叫,手中雙劍倏地短了一截。
驚叫方罷,葉君虎身形一點,疾撲而上,屠龍寶刀招出“大鵬展翅”,快似電光石火般朝白堂主砍去。
白堂主未及一招便折了兵刃,心下一慌,乍見紅芒如雨,紛至沓來,一個閃躲不及,便死於屠龍寶刀之下。
後面賊眾見白堂主慘死,頓時神色大變,剎那間,俱都飛奔而逃。
葉君虎因太上神君慘死水牢,殺性頓起,一墊步,如影隨形他跟蹤而至,寶刀起處,連砍十數個黑虎幫眾,剎時水牢之內慘號連天。
如此一來,死囚之窯內的黑虎幫人已全部驚動,紛紛朝水牢奔來。
葉君虎仗刀撲出,一看被賊眾圍住,正待向外衝殺,只聽一聲喝道:“汝等給我讓開,一個三歲小兒,何須如此緊張。”
葉君虎抬頭一看,武堂主提着一條陰毒鞭,分開眾人,大步跨至。
不由分説,手中陰毒鞭一掄,頓時陰風颯颯,寒冰澈骨,直向葉君虎兜頭砸下。
葉君虎見他來勢洶洶,一側身讓過狠毒陰鞭,立即將屠龍寶刀一展,招出“天羅地網”,向他回敬過去。
兩人招式一起,羣賊紛紛後退,吶喊助威。
武堂主陰毒鞭一招走空,跟着身形墊上,招出“老樹盤根”,陰風乍起,毒鞭朝葉君虎下盤掃到。
葉君虎單足一點,騰空三尺,躲過陰毒鞭風,踏中宮,走子午,寶刀划起三尺紅芒,右臂一旋,一招“呼風喚雨”斜打而出。
武堂主倒也老辣,一側身右腿一旋,踢出一道歪風,邁過刀芒,同時一招“山搖地動”陰毒鞭又兜頭打下。
葉君虎身形疾退,尚未拿椿之際,武堂主附影隨風,掄鞭“橫掃千軍”而至。
葉君虎見陰毒鞭橫掃而來,忙將屠龍寶刀斜裏一劃,咔嚓一聲,他那一條心愛的陰毒鞭立被削斷,武堂主一時又恨又急,愣愣地呆立當地。
芒光閃處,眼看武堂主就要傷命在屠龍寶刀之下,倏而半空一聲怪叫道:“休傷武堂主。”
喝聲甫罷,黑影倏閃,一道極猛掌風,斜推而至。
葉君虎身形微向後一飄,舉目一看,那些死囚之窯中人,簇擁着一個身材偉岸,頭髮蓬鬆的五旬老者,站在面前。
那老者一身白服,中間繡着一支斑瀾猛虎,張牙舞爪十分可怖,只見他雙目灼灼有神,向葉君虎直閃,一陣嘿嘿怪笑道:“你是來找太上神君的麼?”
葉君虎心中一愕,當即點了點頭,白服怪人倏時又仰天狂笑道:“你已晚了一步,他被幫主送至瘟疫谷去啦!”
葉君虎心中一愕,星目猛地一睜,正待回話之際,那白服怪人又連聲怪笑道:“你殺人闖窯,把本窯主完全不放在眼裏,納命來吧!”
葉君虎手中屠龍寶刀一抖,喝道:“慢着,你既是死囚之窯主人,想來定是十惡不赦之徒,不過我要先問你,瘟疫谷究在何處?”
死囚之窯主人仰天怪笑道:“在十層地獄之中,我就送你一程吧!”
葉君虎心中一狠,順手一劃,倏聞一聲慘號,側目一看,原來武堂主的一條左臂,被葉君虎屠龍寶刀寒芒削斷,鮮血直流,慘不忍睹。
死囚之窯主人扭頭一看,手下兩個護窯堂主一死一傷,立時怒吼一聲,五指箕張。倏然白影一晃,他手中頓時多了一把破爛的白色紙扇,就勢一擺,白芒如電,呼呼生風,委實厲害至極。
葉君虎手中屠龍刀一動,紅光倏閃之際,那些黑虎幫眾異口同聲地叫道:“屠龍寶刀!”
死囚之窯主人怪目往上一翻,心中亦是一凜,暗道:“這江湖百年不見的屠龍寶刀,此時竟然出現,這持刀之人,想來跟少林慧通長老定必有點瓜葛!”
忖罷,不由大喝道:“你是慧通長老的什麼人?”
葉君虎是不願輕易提及恩師名號,是以怒喝道:“休得胡來,趕快指出去瘟疫谷之路,尚可饒你一死。”
死囚之窯主人哈哈狂笑道:“你既不肯説出,老夫也不怕你,那老禿驢早被少林逐出門牆,我看還是你先把寶刀交出,待我代你送回嵩山少林寺吧!”
葉君虎暴喝道:“胡説!”
死囚之窯主人見用話唬不了他,是以一聲怒喝,一展手中破紙扇,招出“捕風捉影”,一片白光勁氣直向葉君虎捲到。
葉君虎身形一點,連忙飄身而退,在他身形尚未站穩之際,死囚之窯主人兩聲怪笑之後,又是一招“驚魂動魄”,道道白光勁氣,兜頭罩來。
葉君虎驀見眼前白芒閃勸,扇影萬千,不敢稍存大意,屠龍刀側裏一掃,划起萬縷紅芒,一條金芒耀眼的舞爪紅龍,直向白芒勁氣中閃撲。
一時氣象萬千,只見白影紅光相互纏繞,在空際翻騰不已。
葉君虎一聲輕喝,左手一運菩提罡氣,隨即猛地一推,一道剛猛掌風,封住了他掃出的白光怪氣。
死囚之窯主人冷哼一聲,身形往斜裏一攢,破紙扇疾向葉君虎下盤點到,喝道:“小子,躺下吧!”
葉君虎一見腳下怪風倏起,不敢停留,閃身飄退丈餘。
此時,黑虎幫眾已將他們圍得水瀉不通,四周人牆高築,葉君虎閃身飄退,至那些幫眾之前,只聽幾聲怪喝道:“納命來!”
接着幾把鋒利的鋼刀,由葉君虎背後刺來,他驀然一聲清嘯,手中屠龍刀一卷,一片刷刷之聲後,緊接着幾聲慘哼,幾個幫眾頓時死在寶刀之下。
其餘幫眾見前頭幾人遭了殃,紛紛向後猛退,一時情勢大亂。
葉君虎一看死囚之窯主人逼來,索性振刀向後猛殺,屠龍刀光芒閃耀之處,只見人頭滾滾,血泉高噴。
死囚之窯主人眼見自己傷亡慘重,不由怪喝一聲,雙腳猛地一點,一個龐大身軀,剎時如弩箭般凌空拔起,一振手中破扇,向葉君虎兜頭罩到。
葉君虎一見頭上白光怪氣直卷,一個閃騰,身形斜飛突起,飄至兩丈之外,再一閃便到了水牢房頭之上,大喝道:“你敢來麼?”
死囚之窯主人眼看又被他逃脱,這簡直是在幫眾面前丟人現眼,驀然一聲暴喝,身形猛地拔起,跟着追了上去。
就在他身形尚在半空之際,葉君虎揚起一掌,菩提罡氣又凌空打出,直向死囚之窯主人捲去。
死囚之窯主人乃黑虎幫有數高手之一,武功自有出奇之處,一看掌風襲來,白紙破扇猛地向前一掃,一道怪風破氣而入,身形也跟着上了房頭,喝道:“老子與你不得甘休。”
接着左手猛地一推,一道奇勁跟着打出。
葉君虎見他已施出奇招絕學,左手一推,菩提罡氣應手而起,蓬然一聲大響,立時被震退三步,不由心頭大驚,一扭身向牢中閃去。
死囚之窯主人正暗忖葉君虎掌力不弱之際,猛一抬,不見了葉君虎的影子,心中一凜,便聽幫眾高叫道:“窯主,他到火牢中去了。”
死囚之窯主人一聽,立時哈哈狂笑,一晃肩便向火牢中落去。
火牢之中,陰暗異常,葉君虎跳下之後,便見個個鐵柵之內,盡是關着些受難之人,於是大喝一聲道:“各位準備,我來救你們啦!”
那些被關進火牢之人,都是些因反叛幫主被囚的黑虎幫眾,他們逐日被火烙一次,以致每人全身上下傷痕累累,慘不忍睹,這時,他們一聞有人喝叫,一看有個藍衣少年,手提一柄亮光閃閃的寶刀,不由齊聲叫道:“小俠,快把我們救出吧!”
葉君虎連忙閃至鐵柵之旁,手中屠龍刀一動,那些蛋粗鐵柱齊被削斷,剎時,所有囚犯一擁而出,紛紛向牢外奔去。
葉君虎接連破了三個鐵柵,正自削之際,倏聞死囚之窯主人怪聲喝道:“葉小狗,快出來受死吧!”
那些被放的囚犯,一聽正是折磨自己之人,不由怒憤填膺,各拿着一根鐵鏈,齊聲一喝,便向死囚之窯主人打去。
死囚之窯主人一看囚犯都出了牢房,一聲大喝,手中破扇輕搖捲起陣陣怪風,那些囚犯哪經得起這剛猛的勁氣,一時慘號頻傳,剎時被他震死十餘人。
葉君虎怒喝一聲,一振屠龍刀,挺身上前打出一片紅芒,封住了他這惡毒的招式,對囚犯們大叫道:“你們快出去吧,這裏有我。”
那些囚犯聞言,如獲大赦地由側門向火牢之外閃騰,剛出牢門,便遇着百十個黑虎幫眾攔住去路,立時又被趕了回來。
葉君虎與窯主對拆了幾招,軒輊難分,心想:久戰無益,還是先設法突出這火牢吧。於是他左手迅捷地掏出一把天星銀針,一運菩提罡氣,極快地向死囚之窯主人面門打去。
銀光倏閃,死囚之窯主人一見滿天銀光,知這暗器十分霸道,是以身形一飄,手中破紙扇猛地一掃,沙沙之聲,盡把天星銀針震落。
就在他搖扇拂風之際,葉君虎一展達摩步晃身出牢,剛至牢門,只見一排刀陣都是黑虎幫眾。
葉君虎立時大喝一聲,一運屠龍刀,化作縷縷紅芒,向前疾卷。
他這向前一撞,那些囚犯立刻也緊跟而出,個個鐵鏈亂舞,向那些黑虎幫人掃去。
葉君虎一馬當先,屠龍刀振起一片寒濤,使那些黑虎幫眾閃躲不及,頓時一片慘號,亂成一片。
死囚之窯主人亦閃身而出,見葉君虎猶如猛虎下山,在人羣中亂衝亂殺,因人數眾多,自己反而礙腳,無法施展,是以一聲大喝道:“你們快退!”
話聲甫落,那些黑虎幫眾如奉綸旨,立即向後暴退。
葉君虎一看他們紛紛退去,只剩下個死囚之窯主人,哈哈笑道:“你是不想活了麼?”
死囚之窯主人直氣得金瞳外暴,臉上橫肉不住亂顫,驀然一聲暴喝,手中破紙扇一起,便向葉君虎猛砸。
葉君虎一飄身,振力迎了上去,同時那些囚犯,也各舞鐵鏈向死囚之窯主人拚命猛攻。
他們因吃了他不少苦頭,恨不得將他生吃下去,是以個個拚命,人人搶先,一時之間,竟把死囚之窯主人逼得團團亂轉,怪嚎不已。
那遠站的黑虎幫人,一看窯主被那些囚犯制住,是以各掄兵刃大步向前,準備加以助他一臂之力,葉君虎連忙一振屠龍刀,怒喝道:“誰敢上來!”
他喝聲如雷,那些黑虎幫人都知他不是易與之輩,誰敢再越雷池一步,於是便又退了回去。
此時,死囚之窯主人深感眾寡不敵,而且這些囚犯都是個個拚命,心想:先擺脱這些亡命之徒再説,於是一聲大喝,拔腿就閃,凌空幾個竄躍,早閃至一座狹谷之口。
眾囚犯見他走脱,一聲怒喝,齊向谷口追去。
那些黑虎幫人見窯主向外遁去,恐怕有失,立刻後趕去,未及五丈,葉君虎又是一聲大喝道:“你們都給我回去。”
黑虎幫眾一見煞神阻路,相互一覷,立即向後退去。
葉君虎身形一起,立展達摩步,向死囚之窯主人猛追而去。
甫至窄谷之口,倏見一個道人將眾犯人攔住,心中不由一愕,腳步一加勁,便閃至道人之前,一看正是武當一子,連忙施禮道:“前輩,是你呀!”
武當一子側目一瞧,欣然道:“孩子,鳳兒到處找你去啦,受傷沒有?”
葉君虎道:“鳳妹往哪邊去了?”
武當一子用手一指道:“在那。”
葉君虎扭頭一看,果見一條紫影,在梢頭上閃耀,於是便對武當一子道:“前輩,這些都是受害之人,放了他們吧!”
武當一子哈哈一笑道:“我知道,我正想打聽一位武林前輩是否在他們行列之中。”
葉君虎猛然一怔道:“那位武林前輩是誰?”
武當一子道:“太上神君。”
葉君虎迫不及待地道:“太上神君被骷髏叟解往瘟疫谷去了!”
武當一子略一思忖,便對葉君虎道:“你快追鳳兒,我去瘟疫谷一趟!”
説罷,身形一動,逕自而去!
葉君虎見他走後,便對眾囚犯道:“你們趕快走吧!”
説罷,便向獨鳳女所遁之處奔去。
他身法極快,約莫盞茶時分,便聞林中一片廝殺之聲,連忙閃身入內,一看獨鳳女與死囚之窯主人正打得難分難解,漸漸地獨鳳女已守多攻少了。
葉君虎左手扣了把天星銀針,右手握着鋒利無比的屠龍刀,一聲喝叫便躍身加入打鬥。
獨鳳女眼看虎哥哥無恙而來,不由芳心大喜,立時精神百倍,手中長劍一起,施出武當麒麟劍法,向死囚之窯主人猛攻。
死囚之窯主人一看葉君虎又加入了戰鬥,心知今天是難逃公道了,是以一聲大喝,雙腳猛點,那胖大身軀凌空而起。
甫行兩丈之際,只聞一聲清嘯,眼前藍影一閃,接着銀光疾瀉,半空絲絲破空之聲,疾射而來。
他身懸空際,哪經得起如此一擊,“哎唷”一聲慘叫,那胖大的身軀,着着實實地摔在地上。
獨鳳女猛一晃肩,長劍一掄一閃,血泉疾噴而出,那死囚之窯主人的一顆頭顱,立時滾在兩丈之外。
葉君虎身形落地,愕然道:“鳳妹妹,你怎地把他殺了?”
獨鳳女詫然道:“難道他不該殺麼?”
葉君虎道:“並非他不該殺,而是我正要問他去‘瘟疫谷’之路咧!黑虎幫主已將太上神君解到那裏去了。”
獨鳳女異常驚訝道:“真的?那我們趕快去救他老人家。”
葉君虎略一沉思道:“不!你還是先回飛雲莊吧!”
獨鳳女小嘴一翹,立刻閃身上樹,向東如飛而去。
葉君虎連忙跟在後面,約莫半個時辰,不見了獨鳳女的影子,不由暗自忖道:“想必她已回飛雲莊去了。”
是以,葉君虎頭也不回地沿黑龍江直下,遍訪瘟疫谷所在之地。
春寒料峭,日薄崦嵫,卷卷烏雲由天際滑了下來。
驀地,天角划起一道閃光,聲聲低沉的春雷,輕輕地傳入葉君虎的耳鼓。
他騰身於萬頃密林之上,向瘟疫谷電攢疾行。
剎時,疾雨灑來,他身軀立沉,往林中閃去,這林中枝椏交錯,樹幹縱橫。
狂風襲至,樹枝被颳得漫天飛舞。
遠遠地傳來隆隆之聲,大有山搖地動之勢,其聲越來越響,不久,但見黃浪翻動,千百隻餓狼,蜂湧而至。
葉君虎心下一驚,單腳一點,騰上樹梢,低頭一看,腳下一片狼頭,嗥聲震耳。
他連忙向東疾走,狼羣尾追不捨,暗黑之夜方向難辨,約行二里,依是狼聲嗥嗥,地搖山動。
這餓狼之陣的確厲害,幾聲尖叫,挾在狼嗥與雷鳴之中,萬分刺耳。
就在此時,驀見一個灰衣之人,跨在一頭巨狼背上,搖着一柄紅色摺扇,逍遙已極。
葉君虎仔細一看,心底一寒,那灰衣之人正是冷麪公子。不由暗忖道:“這冷麪公子怎地又出現在這瘟疫谷附近,難道他們都來了麼?”
思忖間,幾聲尖鋭胡哨之聲,將狼羣喚至西邊而去。
狼羣一走,葉君虎方始吁了口氣,落下身來,向四周打量,總想找出一點端倪,以便直踩瘟疫谷。
他在林中折騰一宵,並未發現瘟疫谷在何處!
天剛曉,倏見一條黑影由林中穿出,行動疾快!
葉君虎隱於暗處,見那人走至自己停身之處,不敢怠慢,身形一閃,疾快絕倫地往前一攔,雙手一拂,施出金剛擒拿手,右腕一抄,便扣住了那黑衣之人。
事出倉促,那黑衣人無法應變,正想開口大叫,被葉君虎勁加一成,只疼得他渾身直顫,抖索不已。
葉君虎亢聲問道:“瘟疫谷在何處?”
黑衣人哀告道:“冷爺,往西三里就是!”
這人將葉君虎當成了冷麪公子,他也不以為懺,問明路徑後,一丟手,喝聲去罷,那黑衣人往前一僕,拔腿就跑。
一聲胡哨,應谷而起,四周響應不絕。
葉君虎恍然悟道:“此地離奇峯谷一定很近,所以那人把自己認成冷麪公子。”他不敢久留,立即朝西飛奔,找尋瘟疫絕谷之口。
果然三里之遙,有一狹窄谷口,谷前植滿整齊的矮松,排列有序,彷彿有人修剪過,這片矮松將谷口封住,以致顯得更形隱秘。
陣陣白茫茫的氤氲之氣,在矮林之後,冉冉升起。
葉君虎見谷口無人,便閃身朝矮松林內攢去,約莫個把時辰,他倏覺事有蹊蹺,憑自己腳程,恁久時間如何還未走出矮林。
他立刻緩下身來,乍看所立地,竟是原來進林之處,不由心中大奇。
正自納悶之際,倏的幾聲冷笑,由林外傳來。
葉君虎遁聲望去,怪笑之人正是紅髮老怪與冷麪公子。
葉君虎勃然大怒,往林外衝去,殊不知一棵奇大松幹擋在身前。
冷麪公子笑對紅髮老怪道:“趁這小子迷惑於松陣之際,放把火將他燒掉算了。”
紅髮老怪拊掌道:“妙極了,瘟疫谷瘴霧之氣瀰漫四周,如不放火燒燒,怎好進去。”
冷麪公子連忙打着火熠子,找了把乾草燃着之後順手一扔,丟進矮松林內。
松木本易着火,剎時烈焰騰空,漫天火勢沖天而起,兩人站在林外拍手大笑。
葉君虎迷途於松陣之中,眼看火起,拔身就退。
殊不知,樹木系按五行之數巧配植成,跑了一陣,又回到原處,差點燒着了衣服。
一時,急得他滿頭大汗!
谷口松林火勢一起,谷內之人紛紛閃出,個個手持兵刃,將谷口圍住。
這時,那紅髮老怪及冷麪公子,亦不知躲到何處?
葉君虎正危急之際,驀地一聲梵唱,悠遠傳來,其聲未落,凌空一道灰影,疾閃而至。
他尚未看清是誰,只覺身形懸空,耳邊風響,雙腳已踏實,但那灰影卻早已不知去向了。
葉君虎連忙凝神提氣,舉目四看,所見之處,正是瘟疫谷之頂,遠望谷底,但見白茫茫霧騰騰,深不可測!
他在山頂休息片刻,想起了紅髮老怪與冷麪公子的放火之恨,氣得直咬鋼牙。
時近午夜,谷底傳來一更鼓響,他閃身朝谷底瀉去。
他深知谷內步步險機,不敢大意。
片刻,但聞惡犬狂吠,使人不敢稍越雷池。
他連忙躍上一探較高樹葉,向內一瞧,但見一座莊院,墨瓦白垣,莊院中股股怪味往外直散,他連忙服些三清散。
葉君虎將四周形勢打量一番後,身形一點,拔空而起,剎時閃至垣邊,一長身上了垣頭,往裏一看,園中盡植花木,此時正百花齊放,芳香撲鼻。
那花葉之中,數籠蜂蟲,雖然時至午夜,仍是嗡嗡不絕,四處採花。
須臾,倏飛來數只蜂兒,葉君虎仰頭一看,不覺大疑,這哪是普通的蜜蜂,長約三寸,身形奇大,看來與天山馬蜂相似,必定奇毒無比。
他連忙閃下垣頭,沿垣邊疾走,未及百丈,但見一座大殿,燈火輝煌。
葉君虎幾個縱躍,人如輕燕般,便朝大殿閃去,疾快地隱人暗處,往裏一瞧,不覺大吃一驚。
大殿之中,一片陰森鬼氣,幾枝燭火猶如鬼火一般,隨風搖曳。
陰陽書生及黑頭太歲兩人,並肩坐於東首一張長凳之上,面無人色,臉上俱都佈滿愁容。
殿旁都站着些執刀壯漢,個個猶如泥塑木雕。
殿後一排黑色木樞,木樞之旁各立着一個提刀的麻衣怪漢,滿臉殺機密佈。
北邊捆着兩個人,葉君虎仔細一瞅,不由暗自叫奇,原來這兩個被捆之人,正是紅髮老怪與冷麪公子。
大殿之中站着一個黑衣童子,手上拿着一本簿子,木然呆立。
居中一個平台,台上坐着三個老者,中間一位正是骷髏叟,他旁邊坐着一個獨臂鐵鈎之人,一臉凶氣,雙目愣閃,一種奪魂懾魄之情,使人不寒而顫。
驀然間,倏聞一聲吆喝道:“黑虎幫審判奸細!”
喝聲甫罷,接着金鑼三響!
正在此時,一個黑衣人行色匆匆地走至骷髏叟之側,嘀咕了幾句,他倏然臉色陡變,隨即起身嚴肅地道:“瘟疫谷未了之事,暫由刑法執事‘鐵鈎獨龍’掌理。”説罷,便逕自離去。
鐵鈎獨龍送走骷髏叟後,連忙返回原位,用手一指紅髮老怪道:“你二人夜探瘟疫谷該受何刑?”
紅髮老怪老奸巨滑,聞言哈哈一笑道:“‘毒龍令’你可曾認得?”
鐵鈎獨龍聞言一愣,心中暗忖道:“潭主在二十年前就派有卧底之人在各幫之中,以‘毒龍令’為記,看來此人不假!”
忖罷,一聲怪笑道:“出示‘毒龍令’給老夫瞧瞧!”
紅髮老怪奸笑道:“我等被捆得如此之緊,怎能取給你看。”
鐵鈎獨龍揮手命令解索,繩索解開後,紅髮老怪與冷麪公子緩步朝平台走去。
在他們距平台約五尺之處,鐵鈎獨龍倏覺有些不對,大喝一聲道:“站住,趕快出示‘毒龍令’。”
紅髮老怪嘿嘿怪笑道:“‘毒龍令’豈可輕易示人,你難道忘了潭主重誓之約?”
話聲甫畢,便和冷麪公子勁力一聚,四掌齊推,猛地捲起四道奇勁掌風。
掌風起時,他們身形同時拔起,單手一搭,便朝樑上攀去,快速絕倫,使殿中之人均無法應變。
這時,大殿之中火燭齊熄,一片漆黑。
鐵鈎獨龍暗叫上當,隨即身形衝夫而起,洞穿房蓋,上了屋脊向四下打量,早不見兩人去向,不由在房頭上一陣狂喝亂叫,顯然他是怒極攻心。
葉君虎睹此情景,將身體緊貼於檐邊,不敢稍動!
驀然間,兩道黑影一晃,葉君虎認明是陰陽書生及黑頭太歲。此時只聽鐵鈎獨龍道:“你二人趕快護住太上神君要緊,若有差池拿你是問。”
陰陽書生不敢違拗,疾快與黑頭太歲往東側奔去。
葉君虎見機不可失,立刻尾隨其後,未及五步,陡覺腦後生風,一支鐵鈎直搭上來。
葉君虎驚然大驚,一踩達摩步,一扭身晃身向房下瀉去!
鐵鈎獨龍亦是一怔,心想這人是誰?他這一猶豫,葉君虎早在百丈之外,連忙飛身追去,幾個縱躍便追至葉君虎身後,喝道:“站住!”
葉君虎腳一加勁,往左疾逸,剎時又超過百丈,將鐵鈎獨龍拋在老後。
這更使他驚詫萬分,自己輕功造詣在江湖上可説首屈一指,怎會落於這後生小輩之下。
兩人一前一後,緊追不捨。
葉君虎因地勢不熟,幾次險些被他抓住,眼看鐵鈎獨龍就要追上,葉君虎倏地一剎身形,疾若輕燕般貼於牆邊暗角,單掌一運勁,待機打出。
鐵鈎獨龍乍見前面藍影消失,身形往前一蹌,已超過葉君虎五步,拿椿站穩,向四下一瞅,詫疑道:“咦!怪啦,這小子難道入地了不成!”
説罷,猛一扭頭,倏覺牆邊似乎多了一物,心裏一陣竊喜,扭身跨步佯裝未曾看見,待走到近前,倏的單掌一揚,一道雄猛掌風,直向葉君虎貼身之處拍去。
掌風倏起,葉君虎向側一閃,只聽轟的一聲震天巨響,牆壁頓然而塌。
葉君虎暗道一聲好險,正待飄身疾去,那鐵鈎獨龍嘿嘿一聲怪笑,鐵鈎一搭,一道青芒電火般疾向葉君虎捲去。
葉君虎忙一側身,單臂倏抬,一道菩提罡氣應勢打出。
掌風一起,正好鐵鈎搭來,蹦的一聲,擊了個正着。
響聲過後,鐵鈎並未受損銀只聽他又是一聲嘿嘿冷笑,原式未動,鐵鈎又疾搭而上。
葉君虎冷聲一笑,倏地單足一點,騰上房頂。
鐵鈎獨龍一個收勢不住,一下鈎進一堵牆壁之內,用力一拔,那堵牆壁轟隆一聲,塌了下來。
牆壁一塌,一股白煙由石室中透出,葉君虎向裏一瞧,白煙之後,枯骨堆積如山,幾個尚未死去的囚犯,正發出淒厲的哀號。
葉君虎見此慘景,不由勃然大怒,心想這可恨的黑虎幫人,竟如此殘忍。
此時鐵鈎獨龍已向房下騰來,他立刻遞出一掌,向他猛推而出。
他這一掌挾怒而發,威勢更是驚人!
鐵鈎獨龍身懸半空,待避已是不及,被掌風一撞,他順勢在必行一翻身,落下房頭。
葉君虎心中大喜,以為鐵鈎獨龍被他震落房頭,身形立即向下一擁,雙腳尚未踏實,倏聞他嘿嘿兩聲怪笑,鐵鈎直撩而至。
葉君虎立時雙臂猛往下按,身影又騰空而起。
鐵鈎獨龍打了半天,仍未將他擒住,不由又氣又惱,嗥叫連聲。
葉君虎一陣奔騰,剎時到了後院,身形一晃上了房頭,往下一看正是後花園,此時乍見鐵鈎獨龍追之甚疾,是以他一個凌空飛渡,只待往後垣落去。
詎知園中寬敞異常,側只得單足往馬蜂籠上一點,身形又借勢彈起。
蜂籠經他一點,毒蜂紛紛飛出!
鐵鈎獨龍狂吼一聲,縱身向園中騰去,殊不知蜂羣阻道,剎時被圍在羣蜂之中不得出來。
只見他掌拂鈎打,亦不能將羣蜂驅散。反而激起了羣蜂怒意,頓時萬蜂齊撲,毒刺猛椎,痛得他呼天叫地,怪叫幾聲,立刻往荷花池中滾去。
葉君虎蹲在垣上,不由發出會心的微笑,眼看鐵鈎獨龍養蜂害己,內心欣喜若狂。
馬蜂遇水,方始飛了起來,但卻在荷花池上佈滿了一層蜂陣,只要鐵鈎獨龍一露頭,蜂羣又疾擁而去。
左院房頭之上,陰陽書生正提着把陰陽扇,凝神注目,嚴陣以待,顯然太上神君的屍體定放在下列房屋之中。
葉君虎略一思忖,在房上揭了一塊瓦,向房後甩去!
陰陽書生一聽屋瓦之聲,心下一怔,疾向房後閃去。
葉君虎快似電火般,掠身落下,借房暗處悄悄向房內探去,只聞陰陽書生怪叫一聲後便又騰身上房。
葉君虎此時已推開廂房之門,閃了進去,房內臭氣觸鼻.連忙吃了一點三清散,仔細一看,裏面存着一列黑木棺材,一口挨着一口,忖道:“如許之多,哪口才是呢?”
忖罷,他順手掀起一口,往裏一瞧,驀見一條奇毒之蛇,仰頭咕咕怪叫,哪有半個屍體。
他深知蛇毒厲害,連忙將棺木合上,又繼續掀開第二口,撲鼻血腥沖天而起,裏面稀糊糊地,竟是一棺死屍。
他一連掀開十餘口,均是如此,正自莫可奈何之際,倏聽陰陽書生怪叫道:“有賊!”
葉君虎心下一凜,以為他發現了自己,忙向側邊一閃,不敢稍動。
半晌,未見一絲動靜,方始雄尹心來,悄悄地推開廂房之門,朝第二棟房子摸去。
甫進房門,倏聽一人怒叫道:“陰陽書生,你竟敢把老夫當賊。”
陰陽書生連忙答道:“刑法執事恕我眼拙,未曾辨清。”
鐵鈎獨龍怒叫道:“老夫正追查一個奸細,被他打進後園荷花池中,以致濺了一身水,可恨可恨!”
説罷,他便閃身而去,陰陽書生待他一去,方始吁了一口氣,又掄扇上房。
葉君虎閃進另一房後,見裏面停着一口黑色棺木,掀開一看,裏面躺着一個骨瘦如柴的人,棺木一掀,那人身形隨之一動,顯然尚未死去。
就在此時,驀聞房外有人高叫道:“陰陽管事,太上神君屍體就在這房中嗎?”
陰陽書生道:“是!”
葉君虎聞言,不由心中大喜,疾快地撈起棺中之人,往背上一搭,閃至房角,左手掏出一把天星銀針。
一陣步履之聲在門外響起,葉君虎恐怕眾人越房而入,是以單腳猛地向外一踢,“蓬然”一聲巨響,門板突然暴飛而出,接着身形一閃,掮着太上神君便到了跨院。
變起俄頃,門外之人俱都一怔,隨即怪嘯一聲,立即閃身追去。
葉君虎一聲怒喝,一運“菩提玄功”,一把天星銀針應手打出。
萬道銀光,暴射而出,疾向門外幾人渾身灑到。
銀光過處,傳來幾聲慘號,口卜葉通通已倒了七八個黑虎幫眾。
葉君虎趁這混亂之際,雙腳猛地一點,疾快地騰身上房。
甫至瓦面,便見四周無數的燈籠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晝,瘟疫谷中的黑虎幫眾,立即向後院逼來。
陰陽書生見跨院死了審理總管,正自發愣之際,一看葉君虎閃身上房,不由暗自詫疑道:“他中了陰氣風恁快就好了麼?”
忖罷,驀地暴喝一聲道:“葉君虎,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打死‘審理總管’。”
説罷,一振手中陰陽扇,捲起一股陰陽怪氣,直向葉君虎撲去。
葉君虎身負一人,不敢接戰,雙腳一點,又騰身在另一個房頭之上,趁機亦扣了把天星銀針。
陰陽書生狂喝一聲,一加勁疾跟而上,手中陰陽扇一揚,疾向葉君虎背後點去。
葉君虎見扇點到,立即反手一推,一道菩提罡氣,應手而出。
哪日書生身形一頓,扇招往上一迎,轟然一聲巨響,被震退了一步,不由大愕道:“幾日不見,顯然他武功又精進了許多。”
思忖中,又振扇疾撲而上,並大聲喝道:“還不快把屍體放下。”
葉君虎一掠身,又躍至另一房頭,一拿椿只見陰陽書生又疾撲而至,立時反手一推,天星銀針應手而出。
陰陽書生一見滿天銀光,知道暗器霸道,忙一俯身緊伏在瓦面之上,陰陽扇向上一拂,一道怪風將天星銀針拂向空際,方始保住一條性命。
葉君虎趁他一伏之際,早又掠過一道房頭,向谷後掠去。
陰陽書生連忙閃身而起,晃肩追去,未及三丈,倏聞背後大喝道:“蠢材,還不快去阻住紅髮老怪及冷麪公子,這裏有我了。”
説話之人,正是鐵鈎獨龍。
他一語方畢,便尾隨在葉君虎之後,緊追不捨。
葉君虎奔行之中,聞谷中人聲大譁,慘號連天,扭頭一看,只見冷麪公子趕着百餘隻餓狼,殺進谷來,頓時人狼相搏,慘不忍睹。
鐵鈎獨龍毫無所動,依然哈哈一笑,手中鐵鈎一抬,直向葉君虎肩上搭去。
他招出如電,使葉君虎躲不勝躲。
葉君虎左手倏翻,一道菩提罡氣應手而出,直向鐵鈎獨龍面門卷至。
鐵鈎獨龍一聲怪喝,右手一拂,將葉君虎所擊出的菩提罡氣拂開,一閃身鐵鈎又向葉君虎兜頭罩下。
葉君虎眼看沒法躲過,猛一剎身,扭頭就是一掌,這招起勢突然,一道異常剛猛的勁氣,正撞在鐵鈎獨龍的胸前。
蓬地一聲,鐵鈎獨龍被撞倒退三步,一定神,葉君虎已在十丈之外正向谷頂翻去。
一看之下,他不由怪吼連連,雙腳猛地一點,電火般疾追而上。
葉君虎扭頭一看,見他又追至丈餘之外,心中大怒,立時將太上神君屍體往地上一放,撤下屠龍刀,喝道:“你再上前半步,立叫你血濺荒山。”
鐵鈎獨龍哈哈一笑,手中鐵鈎一起,一道青芒直向葉君虎捲來。
葉君虎一聲冷哼,屠龍刀向上一迎,紅光乍閃,只聞一聲慘叫,鐵鈎獨龍身形往後就仰,正待跨步而上結果他性命之際,倏聞一聲喚道:“孩子,快去一線谷,鳳兒在那裏!”
葉羣虎一聽是武當一子的聲音,連忙掮起太上神君,拔腿就向谷後奔去。
轉瞬間便聽不到黑虎幫眾吆喝之聲。
此時,天色大白,金陽在東方天際,閃着萬道光芒,叢林碧樹之間,籠罩着一層稀薄的晨霧。
陡然,一聲清越的鳳鳴由山腰傳來。
葉君虎立即循聲急轉,向山腹奔去,約莫盞茶時分,果見一谷窄若一線,他連忙晃動身形,向谷底飛奔,倏然一陣金鐵交鳴之聲,由谷中傳出。
他穿過鬆林,只見獨鳳女與一名藍衣老者正打得十分猛惡,劍光鞭影,嬌叱連連。
葉君虎連忙把太上神君的屍體用一條絲帶繫於背上,接着拔出腰間屠龍刀,雙腳猛地一點,凌空一聲清嘯道:“鳳妹妹,我來助你!”
話聲甫落,飄忽若絮地落在鬥場之中,一振屠龍刀,紅光乍閃,便向那藍衣老人剁去。
獨鳳女一看葉君虎應時趕來,芳心大悦,嬌笑一聲道:“虎哥哥,快來幫我把這一線谷主捉住。”
那藍衣老人正是隱居在這一線谷中的谷主,為黑道巨惡,今早一見谷中閃來個妙齡少女,一時貪心頓起,欲將獨鳳女擒至谷中,替自己一個極醜的兒子做老婆,一言不合,兩人便打了起來。
詛料,獨鳳女乃是武當第一劍客之徒,家學淵源。一陣惡戰之後,並未佔着便宜,這時又來了一個面目俊時的藍衣書生,不由心中大怒道:“你想找死麼?”
葉君虎冷聲一笑,手中屠龍刀一起,直向藍衣老人所舞出的怪蛇鞭削去。
他動作快捷,晃肩閃過葉君虎刀鋒之後,大聲叫道:“小禿子,還不出來助戰麼?”
一聲喝叫之後,果然由谷中一堆密葉中,閃出一個二十來歲,又禿又麻單眼缺腿的小夥子,手中提着一把狼牙點穴撅,愣生生地朝鬥場中走來。
獨鳳女舉目一瞧,倒是嚇了一跳,心想世上竟有這樣壞醜之人,眼看他向自己走來,手中玉泉劍一緊,嬌叱道:“你來找死麼?”
那醜小子單眼向獨鳳女一瞧,麻臉上頓時起了一片紅色,隨即拐腿一點,狼牙撅便向獨鳳女點去,一道青芒,看來他招式倒還不弱。
獨鳳女見着這樣醜怪之人,頓覺有些嘔心,手中玉泉劍一變,施出坎離一劍,劍花一起,那醜小子一聲慘叫,便栽倒於地。
藍衣老人一聞獨子慘叫,心中一慌,手中長鞭一不小心,便被葉君虎屠龍刀削成兩截。
他心中大駭,正待閃身而退,葉君虎倏地一招追魂奪魄,刀芒一起,直向他咽喉上溯去。
藍衣老人頭一仰,只聽噗嗤一聲,一道血泉沖天而起,這黑道怪人的一線谷主就這樣地慘死在葉君虎屠龍刀之下。
不過盞茶時光,葉君虎及獨鳳女便將一線谷主父子制住,獨鳳女妙目一凝葉君虎,見他身背一人,燦然笑道:“虎哥哥,你背上背的可是太上神君麼?”
葉君虎嘆了一聲道:“正是他老人家,只可惜無法瞭解家世了。”
獨鳳女忙道:“什麼家世嘛?”
葉君虎道:“我師父令我下山,就是為了要找着太上神君前輩,以瞭解我自己的家世及葉家仇隙,目前太上神君已死,我該怎麼辦咧?”
説話間,驀然灰影一閃,武當一子已來至兩人之側,面帶焦慮之色道:“葉賢侄,你所救的不是太上神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