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的香港之行,卻無功而返,邵翊荷果然捱了叔父、嬸嬸的罵,怪她半點進展也沒有。
因為那段時光實在太快樂了,邵翊荷毫不後悔,所以只是默默地接受他們的責備,沒有任何辯解的話語。
而從香港度假回來之後,穆-再度投入忙碌的工作中,只有週末才會來找她,同樣陪她吃頓飯、看看夜景,温存一夜之後,在第二天早上送她回家,但邵翊荷始終覺得哪裏怪怪的。
他陪她的時間減少了不打緊,和她相處時的態度好象也變了,以往還算尊重她的穆-,現在很喜歡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吻她、摟抱她,態度顯得有點輕佻。
她若害羞掙扎,他就會用若有所指的嘲諷語氣問:「-真的覺得害羞嗎?」簡直當自己是輕浮隨便的女子。
而且她心中一直有種不安的感覺,或許是他上回的「突然失蹤」嚇壞了她,她很怕哪一天醒來,他又突然不見了。
在這種納悶疑惑、患得患失的掙扎中,日子迅速一天天過去,轉眼間,他們正式交往已經屆滿三個月了。
本來一直耐心等待的邵文德夫婦,也開始蠢蠢欲動。
交往都三個月了,穆-為什麼還不提結婚的事?周湘梅早已等得不耐煩,邵文德也忍不住擔心。
其實穆-和翊荷從香港度假回來時,他就想提婚事,但又怕太性急惹人笑話,也怕引來穆-的不悦,只好勉強按捺這個衝動,耐心等他主動開口。然而眼看着他們都交往三個月了,他好象還是沒有登門提親的打算。
「那姓穆的到底有沒有心要娶翊荷啊?不要給人家白玩了,卻連一毛錢都拿不到!」
妻子不只一次在他耳邊叨唸,每回他都説不可能,但是等久了,連他都忍不住懷疑。況且邵家缺少資金的窘況,愈早獲得紆解愈好。
他終於按捺不住,決定主動問個清楚,正好這天穆-來接邵翊荷,他就順道提起這件事。
「賢侄啊,你和我們家翊荷,已經交往三個月了吧?」他假裝不經意地問道。
穆-眼中閃過一道警覺的光芒,黑色冰晶般的瞳眸,開始透出寒意。
「是沒錯。到上個禮拜為止,剛好是整整三個月。」穆-打蛇隨棍上,順着他的話走,看看他究竟想玩什麼把戲。
「咳!賢侄呀,既然你和我們家的翊荷感情已經這麼好,那我們是不是也該談談結婚的事了?」邵文德搓着手,已經藏不住貪婪急迫的神情。
「叔父!」邵翊荷尷尬至極,忍不住喊道。
他們才交往三個月而已呀!
「-先別開口,乖乖聽我和穆賢侄説!」邵文德斥責她幾句,又轉頭繼續和穆-對話。
「其實,也不是我要催你,而是你經常帶翊荷回家過夜,外頭已經有些不好聽的謠言傳出來。説什麼我們邵家的子女輕浮隨便,還以為是我們翊荷死巴着你……翊荷常到你家過夜是事實,為了不讓人家以為我們翊荷真是那麼隨便的女孩,我想我們最好儘快將婚事辦一辦……」
他的急切之情溢於言表,想到即將有一個資產龐大、有財有勢的侄女婿拿錢資助他,他就打從心底感到興奮。
叔父那副急不可耐、唯恐人家不娶她的嘴臉,實在令邵翊荷難為情到極點。然而她沒想到,最令她難堪的居然是──穆-的態度。
「結婚?別開玩笑了!我從沒想過要和令侄女結婚。」
穆-的回答令邵文德夫婦錯愕,更令邵翊荷震驚。雖説她不像叔父嬸嬸那麼急着談婚事,但他説──從沒想過要和她結婚?
「穆-!你説這話是什麼意思?」邵文德惱羞成怒,有種被人耍了的感覺。
「我的意思非常清楚!我確實和翊荷在一起,但那只是男女之間正常的交往,誰規定交往之後,就非結婚不可?」他兩手一攤,滿臉嘲諷地輪流掃視震驚錯愕的眼前邵家三人。
當他看見邵翊荷蒼白如雪的臉色,和搖搖欲墜的身軀時,心口擰了一下,但他很快忽略這種心痛的感覺。
這一切全是他們咎由自取!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他們若不先算計他,又怎麼會有今天這種結果?
「你怎麼能這麼説?!」周湘梅拔尖的音調加入戰局。「你可是跟我們翊荷上過牀,難道不需要負責嗎?」
「呵!」穆-聽了冷笑一聲,臉上的表情依然冷漠如冰。「我説過,這只是成年男女間正常的交往罷了,何需負責?再説和我上過牀的女人不計其數,如果每個女人都要求我娶她們負責,那麼我的老婆大概會把我家塞爆。」
「你就不怕我到處宣揚,説你佔了我侄女的便宜,卻不想負責嗎?」邵文德卑鄙地威脅。
「悉聽尊便!」穆-甚至笑了。「如果我是那麼在乎別人看法的人,就不叫穆-了。你想宣揚儘管宣揚,我不會因此改變心意,不想要的女人,就是不想要,誰逼我都沒有用!」
他的意思已經非常清楚,他不想娶翊荷!邵文德滿心羞憤,同時更有種絕望的感覺湧上心頭。
如果他不肯娶翊荷,那麼他急需的資金要從哪裏來?邵家的慘況,又要由誰來解救?
又惱又慌的他轉頭看見邵翊荷,頓時氣由心生,舉起手,一個響亮的巴掌就賞過去──
「都是-這沒用的丫頭!套句-嬸嬸説的話,-簡直給人白玩了!」
「對!都是這死丫頭的錯,我們白養她了,若是邵家垮了,全是她造成的!」周湘梅不但沒阻止,還在一旁火上加油。
他們的行為令穆-極端不滿,當邵文德再度舉高手,想再賞邵翊荷耳光時,穆-立即上前抓住他的手。
「夠了!你只會責怪翊荷,為何不反省貪婪無能的自己?我不願娶翊荷,你起碼要付一半責任!」畢竟算計他的事,這傢伙也有一份不是嗎?
「我──」邵文德雖然氣惱,但穆-的氣勢令他畏懼。他用力哼了一聲,轉身離開客廳。
周湘梅則趕緊跟着丈夫,一起躲到書房商量大計去了。
邵翊荷依然維持原來的姿勢,彷佛剛才不曾發生任何事,但她臉上清楚的紅色掌印,和嘴角滲出的血絲,在在提醒穆-,剛才她受到多麼殘酷的對待。
他心疼地從口袋取出手帕遞給她,輕聲提醒:「-的嘴角流血了,先用這個擦一擦吧。」
邵翊荷沒有接過手帕,甚至沒有看向他,只用萬分平靜的語氣説:「謝謝你,穆先生,不用了!」
她沒有任何問題好問,因為剛才他已經把自己的想法説得非常清楚明白,對他來説,她只是他眾多女友之一,沒什麼特別的。
她從來不是他所愛的女人,更不是無可取代!
她又叫他「穆先生」了!穆-垂下眼眸,苦澀一笑。
不過這能怪誰?這不正是他想要的結果嗎?為何心底會有一股悵然的感覺?他自嘲地搖搖頭,甩去這些紛紛擾擾的思緒。
「-的嘴可能破了,等會兒記得上點藥。」即使相她不可能有結果,他依然忍不住想關心她。
「謝謝你,穆先生。」邵翊荷又用那種客氣得幾近平板的語氣道謝。
穆-無聲地在心中嘆息,轉身想走,可是邁開腳步,卻遲遲不願離開。
他停滯許久,再度轉身面對她,欲言又止地問:「剛才-叔父打了-,-……該不會……我是説,他是不是用了什麼方法,逼迫-或是威脅-,-才會完全聽從他的安排?」
邵翊荷臉上終於有了其它表情,她的唇畔緩緩浮現一抹淡得幾不可見的苦澀笑容,輕輕搖頭。「沒有,一切全是我心甘情願的。」
叔叔嬸嬸沒有威脅她,也沒有逼迫她;逼迫威脅她的,是那甩也甩不掉的養育之恩,情可斷,恩難-,她無法在叔父落魄無助時,-下他們。
穆-心中的最後一絲期待破滅了,既然一切全是她自願,那還有什麼話好説?這對叔侄倆同樣貪婪、勢利,同是一丘之貉,沒什麼好同情的!
他柔軟的心再度冷硬起來,漠然-下一句:「-好自為之。」隨即轉身離去。
他憤然離去後,邵家大廳裏有許久的沉寂,沒有移動的腳步聲,也沒有説話或是其它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靜謐的空氣中傳出很輕的哭泣聲,像是某種小動物受傷發出的哀鳴,幾乎讓人以為自己聽錯了。不久,那哭泣聲愈來愈大,邵翊荷終於崩潰,緩緩跪倒在地,痛哭失聲。
穆-原以為,從此應該不會再見到邵翊荷,沒想到一個禮拜後的週末,心情鬱悶的他回到山上的別墅,想暫時逃避城市裏的紛紛擾擾。一進門,卻看到一個不該看到的人坐在客廳裏。
翊荷?!
「-怎麼會……」穆-很驚訝,外頭大門深鎖,他不知道她是怎麼進來的。
邵翊荷見到他,立即從沙發起身,禮貌地行了一個禮。
這時,老傭人也急忙趕出來,歉然解釋。「抱歉!穆先生,邵小姐她堅持要見你,因為她在外頭等很久,今晚風大,我看她一直髮抖很可憐,就先請她進來坐,您不會見怪吧?」
穆-總算明白她是怎麼進來,不過他沒有怪老傭人,只是對他説:「沒關係,你先下去,我和邵小姐還有話要説。」
「是的。」老傭人下去後,穆-脱下外套,假裝不在乎地問邵翊荷:「-有事找我?不過我先説清楚,如果-是想求我娶-的話,恕難從命!」
「我不是來求你娶我的。」邵翊荷臉色一白,深吸口氣道:「我只是有問題想問你,問完我就會走。」
「什麼問題?」穆-挑眉上下審視她,一個禮拜不見,她好象瘦了不少,即使如此,她依然美得令人捨不得移開視線。
邵翊荷哀傷且心碎地望着他,咬咬唇,問出心底的疑慮。「我想問你──你究竟有沒有真心愛過我?」
分手之後,這個問題日日夜夜盤據着她所有的思緒,讓自己貪不下嚥,難以成眠,以致她日漸消瘦。
他輕蔑她,她不怪他,因為自己和叔父的所為,確實無法得到尊重,只是她真的很想知道,三個月的相戀,他是否愛過她──即使只有一天、只有一絲絲也好!
如果有,那麼就算他們無法結合,她也會感到些許滿足──因為他確實曾經愛過她。如果沒有──那麼她會死心,徹徹底底地遺忘他。
她真的只想聽他一句真心話就好,可是穆-卻定定地凝視她許久,不發一語。
邵翊荷等得心焦,忍不住再次追問:「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穆-又沉默幾杪,這回總算給了她答案。「沒有!我從來沒有愛過。」
邵翊荷一聽,淚水霎時像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地掉落下來。她知道自己不該落淚,卻怎麼也鎖不住迸落的淚。
「騙人!我不相信!」她忍不住搖頭哭喊:「你曾經對我那麼温柔,我不相信你不曾愛過我!」
「我會讓-相信的。」
他突然走到客廳某座典雅木櫃前,拉開抽屜,取出一片光盤,放入連接電視的光驅裏讀取。
邵翊荷噙着淚,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穆-拿起電視機的遙控,按下開關,電視機的屏幕裏立即出現影帶的畫面。
那是一個繽紛熱鬧的婚禮,一對新人正在接受眾人的祝福。新郎看起來高大嚴肅,相貌並不特別出色,但看得出他很愛新娘,無論走到哪裏、做些什麼,眼睛都沒離開過嬌美的新娘。
而那位新娘──邵翊荷並沒有見過她,但不知為何,她有種熟悉的感覺。
「覺得眼熱嗎?」穆-突然問,彷佛洞悉她的心聲。
「嗯。這位是……」還處於混沌狀態的邵翊荷,雙眼無法自電視畫面中的人兒身上拉開,只是呆愣地跟着她的身影移動目光。
「她叫喬恩恩,曾經是我的未婚妻。」穆-望着正對屏幕扮鬼臉,嬌俏可愛的新娘,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的未婚妻?!」邵翊荷彷佛聽見外星語言般震驚。「你曾訂過婚?」
「還差點結了婚呢!在婚禮的當天,我把恩恩讓給同在育幼院長大的好友──嚴鉦。如今他們已是夫妻,兩人過着幸福美滿的婚姻生活。」他淡然一笑,仿若當初的痛苦掙扎早已不存在。
「-覺得她看起來眼熟的原因,是因為恩恩笑起來的樣子,跟-非常相似。」
與她相似?是了!難怪自己總覺得畫面中的新娘很熟悉,原來是那新娘笑起來的模樣很像她。
「恩恩,是我這一生唯一愛過的女人,因為-們的笑容很相似,所以我才會一時迷惘,將-當成了她。我對-的關懷與温柔,全是因為她,並非我真的愛-,-明白了嗎?」
穆-這番殘酷的話語,就像一記無形的打擊,再度將她擊得潰不成軍,毫無招架的餘地。
「所以説──你確實不曾愛過我,我以為得到的愛,其實是你對未婚妻的愛,是不是?」
穆-望着她,緩緩吐出最後的答案。「沒錯。」
「我明白了。」她酸楚地閉上眼,現在她總算可以再無掙扎地,接受叔父和嬸嬸的任何安排了。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再見!」
邵翊荷直直走過他身邊,幽幽走出大門,在她步下門前的台階時,身後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着穆-抓住她的手臂,有些煩躁地耙過凌亂的黑髮。
「太晚了,我送-回去!」
「不用了,我叫了出租車來,他答應等我。」
説完,她輕輕自他掌中掙脱自己的手,然後轉身離去。
她的髮絲飄過穆-的鼻端,傳來淡淡髮香,穆-忍不住閉眸嗅聞,才一恍神,再回頭時,她人已走遠。
穆-神情複雜地目送她消瘦的身影離去,久久未曾移動腳步。
這一刻,他有種衝動,想衝過去將她拉回自己身邊,緊緊地鎖住,再也不許她離去。然而現實提醒了他,她是個不值得他付出愛的勢利女子!
愛?哼!
他搖頭一笑,責怪自己最近頻頻失常,如今連「愛」這個字眼都冒出來了。
他怎麼可能愛她呢?他愛的女人,世上只有一個,那就是喬恩恩,除此之外,他不會愛任何人──包括邵翊荷!
五行集團的聚餐日這天,穆-晚了大半個鐘頭才到。
所謂聚餐日,是他們五個人在長大離開育幼院之後,彼此協議好的約定──每個月的第二個禮拜天,五個人固定相家用餐,若有家庭,當然也歡迎一起加入。即使目前五人同屬五行集團的龍頭,這個習慣依然未曾改變。
這回聚餐,地點選在一間剛開幕不久的高級中餐廳,這裏菜色道地相對也價格昂貴,隨便一道菜都要價上千元。
這次餐會,已嫁為嚴鉦妻子的喬恩恩也隨同夫婿一起參加。她看見穆-,既欣喜又愧疚地上前打招呼:「穆大哥,近來好嗎?」
「還不錯。恩恩呢?老大對-好嗎?」對她,穆-從無半點埋怨,見她得到幸福,他真心替她感到高興。
只是奇怪,以往每回見到她,他的心多少都有點酸楚的抽痛感,但是這回見到她,這種感覺已經很淡很淡,幾乎察覺不到。看着她的時候,彷佛看到另一張妍麗的面孔,正哀傷地望着他。
「嚴鉦對我很好!穆大哥呢?有了喜歡的女孩嗎?」喬恩恩關心地問。
穆-還沒開口,性格豪爽的袁祖燁已搶着替他回答:「-不知道嗎,-最近交了一個美如天仙的女友,他還帶她去香港度假,感情如膠似漆呢!老大,你説是不是?」
説到這裏,袁祖燁不免要發出感嘆的嘖嘖聲,當初要他去和邵翊荷見面,純粹是存着看熱鬧的念頭,沒想到那邵翊荷真有本事,居然讓剛失戀的-和她迅速墜入情網。
嚴鉦突然被點名沒有立即回答,他先是沉默地望着穆-,片刻後才開口。「有件事我正好想問-,昨天我看到一個長髮的陌生女人到公司等你,那是你的新女朋友?」
「我前天也看見,-和一名衣着暴露的短髮女子當街擁吻。」向來寡言的封縉培也跟着開口。
袁祖燁聽得瞠目結舌。「那──邵翊荷呢?」
既然事已至此,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他兩手一攤,直接宣佈:「我和她已經分手了。」
「分了?」袁祖燁錯愕得一臉呆相。「可是你們不是才交往三個月?」
他還以為,這回穆-打算定下來了呢!
「以我過去輝煌的情場紀錄,三個月的時間不算短吧?」他痞痞地一笑,佯裝不在意地聳聳肩。「感覺不對就分了嘛,這樣總比兩個人死巴着對方,糾纏不休來得好吧?你們説對不對?」
「感覺不對?那邵翊荷人長得美又柔情似水,那一點令你感覺不對?依我看,根本是你喜新厭舊、少顆良心吧!」紀夢棠此時完全站在女性同胞的立場説話。
「或許-説得對,我天生就是個喜新厭舊、少顆良心的男人。」穆-依然滿臉不在乎。
「穆大哥……」喬恩恩的臉上難掩失望之色。她確實從以前就知道他三天兩頭便換女友,是個遊走於花叢之間的浪子,但她一直覺得那是他的保護色──用花心隱藏他的真情。
但他剛才的回答,令她非常失望,這樣的他,完全像個風流寡情的花花公子,沒有半點真心。
「恩恩,這下-總算了解我的為人了!幸好當初-沒嫁給我,否則現在我們説不定已經離婚了。」穆-自嘲地一笑,但是除了他,沒人笑得出來。
「不!穆大哥,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你別這麼沉淪墮落,或許你只是對感情失望了,你該找回對感情的信賴──」
「一個根本不相信世間有真愛的人,如何信賴愛情?」
穆-失去談話的興趣,便意興闌珊地起身。「我和琳妲約好去吃飯,先走一步了。」
「-──」
袁祖燁正想喊住他,不料原本打算離開的穆-打開門之後,突然停下腳步,好半晌沒有動靜。
所有人疑惑地順着他的視線往後看,看到邵翊荷站在門外,霎時明白了,只有嚴鉦從頭到尾沒有訝異的神情。
他早就打聽到,今晚邵翊荷會在這裏與人碰面,因此刻意在此舉行餐會,目的就是希望製造他們相處的機會──至少見一面,好好談一談。
穆-直瞪着邵翊荷,周遭的人和聲音彷佛全消失了,他的眼中,只剩邵翊荷的身影。
今晚她穿著一套亮麗的粉紫色洋裝,襯得皮膚粉嫩白皙。她身旁站着萬新企業的老闆劉萬新──他雖未婚,但起碼有五十出頭了,頭髮少得可憐,還有個圓鼓鼓的肥肚腩,下巴肥軟的贅肉好象快掉到胸口,簡直像頭中元普渡的神豬,連他看了都想吐,邵翊荷竟還能一臉平靜地站在他身旁。
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就像天使與鍾馗的組合,根本完全不搭配,真虧得劉萬新毫無自知之明,才能一臉驕傲地站在她身邊。
「穆先生。」邵翊荷竟端莊有禮地問候,眼中有抹令人覺得可疑的光芒。
「邵小姐,-好!」站在穆-身後的袁祖燁主動開口向她打招呼表示友好。
「你們好。」邵翊荷的美眸一一溜過眾人的臉龐,認出他們全是穆-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她曾在照片中看過的。
當她看到喬恩恩朝她微笑的臉龐時,整個人霎時一怔,不過還是禮貌地回以微笑。
「-好漂亮喔!」喬恩恩語氣天真但誠懇。真的,她從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
「謝謝!-也很漂亮呀。」喬恩恩不但擁有不輸人的美貌,還有她所沒有的幸運,人人都疼她、愛她,就連穆-也──
邵翊荷苦澀一笑,知道每個人命運不同,老是羨慕喬恩恩,對自己並沒有任何幫助。
「我們還有事,必須先走了,再見!」
邵翊荷略一點頭,目光掠過眾人,沒在穆-身上多停留,便與身旁的男伴相偕離去。
她竟然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另結新歡!她竟然敢──
穆-捏緊拳頭,忍住想上前一拳打扁豬臉富商,然後搶走邵翊荷的衝動。
其它四人互看一眼,眼眸中出現瞭然的神色。看來説自己沒有溺水的人,只怕早已難逃滅頂的命運!
趁着邵翊荷在餐廳門口等待劉萬新取車的空檔,穆-滿臉陰沉地走近她,怒聲質問:「邵小姐,對於終身伴侶,-完全不挑的嗎?這種神豬似的男人-也要?還是隻要是男人,-都行?」
他實在氣炸了,怪她為何如此作踐自己。就算人是邵文德挑的,她也該曉得拒絕吧?
「不!並非只要是男人都行。」邵翊荷望着他,輕聲回答:「而是隻要有錢,什麼人都行。」
這就是她叔父、嬸嬸的想法,只要有錢,他們不在乎將她嫁給誰。如今她就像個快要失去價值的拍賣物品,只要有人願意出大筆金錢買她回家,他們就會高興地將自己賣掉。
她──註定逃不了被拍賣的悲慘命運!
穆-聽了臉色一變,倏然放開她的手,像甩開燒紅的烙鐵。
是啊!她原本就是這般貪婪勢利、見錢眼開的女人,他何必感到驚訝呢?
他僵冷地用力點頭,諷刺道:「原來如此!原來-非常欣賞自己的男伴,是我打擾了-,真是抱歉了!」
説完,他面容冷峻地掉頭離去,不知道身後的女子,始終雙眼含淚,眷戀地望着他的背影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