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衙石室,不但地方隱密,而且非鏡大師當初建造之時,也頗費一番工夫,因此就決定把一干人犯,移置於此,只有江步青,尚未送來。
黑旗令主心頭暗喜,忖道:“司徒蘭果然沒有欺騙自己,大哥仍然被囚禁在雨花台那座古墓之中。”
只聽靳紹五又道:“也許是他們運送人犯之時,不夠嚴密,被對方發覺,以致懷疑到聖果寺和本門有關,老夫要你假扮江步青,囚禁排衙石室,就是將計就計,任令對方把你救走,趁機打入對方之中。”
黑旗令主道:“對方一定會把屬下救走麼?”
靳紹五道:“目前還很難説,但據最近的消息,也許,西秦、北李業已聯合一致,對方如在排衙石室之中發現了你,自然會把你一併救出。”
黑旗令主道:“屬下如被對方救出如何和壇主聯繫呢。”
靳紹五沉吟道:“派遣卧底,原本老夫刑堂之責,你將來歸朱雀壇統一聯繫,或是仍由三宮主指揮,須由大宮主決定,到時自會有人和你聯絡。”
黑旗令主心中暗道:“從他口氣中,已可聽出朱雀壇是專門負責各處卧底之事的了。”
一面點點頭,道:“屬下記下了。”
靳紹五道:“好,老夫這就命人把你送去,但老夫必須點你四肢穴道,暫時只有委屈你了。”
黑旗令主道:“壇主但請動手。”
靳紹五屈指連彈,點了黑旗令主四肢穴道,起身開門出去,輕輕擊了兩掌。
但見門外立時走進兩名黑衣漢子,朝靳紹五欠身一禮。靳紹武一抬手道:“把他送去石室。”
兩名黑衣漢子答應一聲,架起黑旗令主,由左首那個漢子伸手朝壁上一接,兩塊護壁木板登時胡左右開啓,露出一堵石牆。
左首漢子再向石牆上連接了兩下,石牆緩緩移動,現出一道門户。
兩名黑衣漢子挾持着黑旗令主跨進門户,拾級而下去。
過不一回,但聽壁間忽然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説道:“來龍去脈?”
左邊漢子湊上前去,對着石壁説道:“立法如山,金石為開。”
但聽得一陣沉重的移動之聲,壁上緩緩裂開一道門户。
一個灰衣人當門而立;目光炯炯,叮着兩人説道:“法曹無私,兩位請繳驗銅牌。”
兩個黑漢子探手入懷,各自取出一枚銅牌,攤在掌心。
那灰衣人看了銅牌一眼,便自閃身讓開,口中説道:“玄字九字。”
兩個黑衣漢子也不多説,架着黑旗令主,徑朝甬道上走去。
黑旗令主心中暗暗忖道:“這裏大概就是排衙石室了。”
微微睜開眼簾,暗自打量,但覺這座石室,佔地板廣,甬道交叉,每隔一丈,就有一盞松油燈盞,火光熊熊,似有不少石室。
心中暗自忖道:“這排衙石室,既是執法壇囚人之所,而且聽靳紹五的口氣,各處人犯,都已解送來此,只有黑旗令下的人,並未送來,那麼仙人掌李光智,自然也被囚在這裏了。”
石室之中,不見天光,不辨昏曉,一天時光,只有拿兩頓飯,來分別上下午。
這是第三天晚餐之後,又過了約摸一二個更次,突見石門悄無聲息地開啓,那每天給自己送飯的灰衣人一閃而入,向身後打了下手式。
接着但見一個身穿黑色勁裝的漢子,跟着走入,直向榻前行來。
黑旗令主心中暗暗忖道:“果然來了。”
他側身而卧,故作睡熟,微睜雙目,留心着兩人舉動。
灰衣人行到榻前,舉手在黑旗令主肩頭輕輕拍了兩下,低聲叫道:“江大公子。”
黑旗令主驀然睜開雙目,掙扎着緩緩坐起,望望兩人,問道:“什麼事?”
那黑衣漢子道:“閣下就是江大公子麼?”
黑旗令主道:“不錯,在下正是江步青。”
黑衣漢子雙拳一抱,低低説道:“果然是江大公子,在下奉命救你來的。”
“在下説不得只好開罪了。”
突然振腕一指,點了過去。
黑旗令主由他點了穴道,黑衣漢子一把抓起黑旗令主,住肩上一搭,迅速走出石室,大步向甬道奔去。
到得轉彎角上,但見人影一閃,另一個黑衣漢子悄悄掠至身前,低聲問道:“他就是江大公子麼?”
黑衣漢子點點頭,兩人急步行走,不再説話。
片刻的工夫,已穿過一條長廊,折入一間寬敞的石室。
室中延火明亮,還放着兩排椅幾,只要看室中的擺設,似是一間接待賓客之所。
黑旗令主微睜眼縫,已然看到上首一把交椅上,大馬金刀端坐着一個鷂目鷹鼻,生相陰沉,身穿竹布長衫的老者。
此黑旗令主最是熟悉不過,正是三宮主手下的郭護法,他身後站着兩個黑衣配刀大漢。
在郭護法下首,鴿立着一個身穿灰色勁裝的中年漢子,站在一旁,似是對郭護法十分恭敬。
黑旗令主看得大惑不解,心中暗想:“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原是目光一抬間的事,只聽走到前面的黑衣漢子朝上躬身道:“啓稟護法,江步青已經帶到了。”
郭護法目光一薛,問道:“李光智呢?”
站在他下首的灰衣中年漢子慌忙陪笑道:“李光智一直昏迷不醒,屬下已命人抬到外面去了。”
郭護法微微頷首,霍地站起,説道:“兄弟奉命而來,急須把這兩人運走,不能久耽。”
黑旗令主愈聽愈奇,心想:“不知郭護法要把自己和仙人掌李光智兩人,運送到哪裏去?”
那灰衣中年漢子連聲應“是”,道:“護法蒞臨,屬下愧無招待。”
郭護法託大地説:“向總管不用客氣。”
當先向外行去。灰衣中年漢子神色恭謹,急步送了出去。
黑旗令主忖道:“這灰衣中年漢子,大概是排衙石室的總管了。”
四名黑衣漢子跟隨郭護法身後而行。
石室外面,是一條寬敞的甬道,甬道盡頭,已有一堵石壁擋住了去路。
甬道邊上,果然有兩名灰衣漢子,肅手站立,地上一扇門板上,仰卧着一個臉容憔悴,絡腮鬍子的老者,身上覆蓋一條棉被,敢情就是仙人掌李光智了!
護法腳下一停,回頭道:“此人就是仙人掌麼?”
灰衣中年漢子連連應道:“是,是,郭護法可要驗看?”
灰衣護法道:“不用了。”
右手微拾,兩名黑衣漢子舉步走去,抬起了門板。
灰衣中年漢子慌忙搶前一步,伸手在壁上按兩按,石壁緩緩移開,露出了門户,身道:“郭護法請。”
灰衣護法一揮手,令四個黑衣漢子先行,自己走在最後,陰聲笑道:“向總管請回吧!”
灰衣中年漢子道:“屬下恕不遠送了。”
石門緩緩闔攏,登時成了一堵石崖。
崖下石筍嗟峨,轟立如林,正是有名的排衙石室!
四個黑衣漢子一出石室,腳下立即加快,穿行石筍,不多一回,便已奔近江邊。
走在前面的黑衣漢子探懷取出火摺子,燃起一盞紅燈,一手提着向江面三上三下。
接着但見江心也亮起一盞紅燈,同樣的三上三下,回了信號,一艘篷船,緩緩駛將過來。
靠岸之後,立過有兩名黑衣漢子放好跳板。
郭護法打了個手勢,兩名黑衣漢了抬起李光智先上,另一個揹着黑旗令主相繼上船。
郭護法跟着飛落船頭,低喝道:“開船。”
他手下黑衣漢子把李光智和黑旗令主送進中艙,只見艙中已坐着一個身穿黑衣勁裝,臉色淡金的漢子,朝三名大漢擺了擺手。
兩名黑衣大漢把李光智輕輕放下。
背黑旗令主的漢子,也把黑旗令主放到艙板上,舉掌拍開穴道,抱拳道:“江大公子恕在下失禮。”
説完,三人一齊退出艙去。
船已經開了,郭護法依然並未走入艙來。
黑旗令主雙目乍睜,其實他早巳認出艙中這個淡金臉漢子正是流香谷副堂主宮鐵武!
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忖道:“五鳳門的郭護法,怎會和流香谷副堂主成了同路人?”
但他只是心中想着,一面故意舉目四顧,訝然道:“這是什麼地方?”
宮鐵武含笑道:“江大公子請了,兄弟宮君武。”
黑旗令主冷冷道:“閣下準備要把江某如何?”
宮君武笑道:“江大公子誤會了,兄弟並非五鳳門的人。”
黑旗令主目露訝異,問道:“那麼閣下是那一路的朋友?”
宮君武道:“兄弟屬於流香谷門下,此次系奉命營救李老莊主和江大公子來的。”
黑旗令主故作不信,説道:“恕在下孤陋寡聞,江湖上從未聽説流香令之名。”
宮君武微微一笑,道:“江大公子到了地頭,自會知道。”
説到這裏,眼看黑旗令主只是坐着不動,忽然目光一注問道:“江大公子可是四肢被人制了穴道麼?”
黑旗令主道:“不錯,在下四肢脈穴被禁,已有數月之夕了。”
宮君武哦了一聲,起身走近,舉手在黑旗令主四肢脈穴上,連拍了幾處在穴,一面説道:“大公子脈穴受制,已有數月,只怕血毒氣和,快運功試試。”
黑旗令主運功一試,果然好轉。
説完,回頭朝一名使女吩咐道:“你送江大公子去賓舍休息。”
那使女答應一聲,燃起一盞宮燈,朝着黑旗令主嫣然一笑,欠欠身説道:“江大公子請隨小婢來。”
青衣使女走在前面,領着黑旗令主上樓,推開右首一間房門,含笑道:“江大公子請進。”
青衣使女又欠欠身,悄然退出,隨手帶上了房門。
黑旗令主門好房門,倒了一盅茶,走到靠窗一張椅子坐下,心中暗自盤算!
自己此行,已經獲得了五鳳門不少秘密,也查到了大哥的下落,已無再扮演下去的必要。
他一手託着茶盅,心裏只是盤算明日之事,漸漸覺有睡意,也就熄燈上牀,渾然入夢。
這一睡,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黑旗令主盟洗完畢,青衣使女端上早點,等他用畢,才説道:“單堂主交待,江大公子起來之後,請到前廳相見。”
黑旗令主起身道:“既是如此,在下此刻就去。”
青衣使女道:“小婢替江大公子帶路。”
黑旗令主站起身子,隨着青衣使女下樓。
行到前廳,青衣使女腳下一停,朝上躬身道:“單堂主,江大公子來了。”
只聽屋中連聲説“請”,一個高大的人影,掀簾迎出!
這人身穿棕色綢袍,獨日灰髯,正是獨目閻羅單曉天。
獨目閻羅單曉天一雙炯炯獨目,凝注在黑旗令主臉上,説道:“老朽有一句話,要向大公子請教。”
黑旗令主道:“堂主有話請説,江某知無不言。”
單曉天領首笑道:“如此就好。”
一手摸着灰白蒼髯,徐徐説道:“二公子如何陷身排衙石室,令兄又在哪裏?”
黑旗令主聽得暗暗一驚,忖道:“自己臉型,原和大哥差不多,再經管兄精心易容,連五鳳門大宮主,三宮主全給瞞過了,他如何一眼就看出來了?”
心中覺得懷疑,忍不住抬目問道:“單堂主怎知在下改扮了家兄?”
單曉天微笑道:“二公子可是覺得奇怪麼?”
黑旗令主點頭道:“不錯,單堂主一眼就認出江寒青來,確實使在下感到驚奇。”
單曉天淡然一笑,抬頭説道:“説穿了並不稀奇,因為二公子已經在這裏過了一個晚上。”
江寒青伸手摸摸臉頰,説道:“難怪昨晚在下睡的極沉,原來單堂主要人洗去了在下臉上的易容藥物。”
單曉天跟着大笑道:“二公子請恕老朽冒昧,這也是情非得已,咱們從五鳳門手中奪來的人,總不能不慎重從事。”
江寒青點點頭道:“單堂主不愧高明。”
單曉天獨目精芒閃動,豁然大笑道:“如此説來,二公子並無責怪老朽之意。”
江寒青道:“江湖險詐,堂主正該如此,只不知李老莊主是真是假?”
單曉天道:“李老莊主倒是不假,只是他身中奇毒,一直昏迷不醒。”
江寒青道:“這就奇了。他們怎肯把真的李老莊主,任人抬走?”
獨目閻羅單曉天是何等人物?江寒青這話外之音,哪會聽不出來?心頭微微一怔,目注江寒青,問道:“二公子説他們是有意讓咱們把人救出來的?”
江寒青目光左右一動,問道:“這裏……”
他故意拖長語氣,不往下説。
單曉天立時會意,笑了笑道:“二公子但請放心,老朽雖是暫時借住衞府,但這座院落之中,沒有老朽之命,還無人闖得進來。”
江寒青道:“在下假扮家兄之事,不知已有幾人知道?”
單曉天道:“除了老朽,只有宮副堂主和奉派伺候二公子的使女香蘭二人。”
江寒青道:“如此就好。”
單曉天濃眉微皺,問道:“二公子喬裝令兄,不知所為何來?”
江寒青微笑道:“單堂主這下可猜錯了,在下扮演的是黑旗令主。”
“黑旗令主?”
單曉天身軀微震,驚訝道:“難道黑旗令主……”
底下的話,他感到不便出口,但縱然沒説出來,意思已極明顯,那是説:“難道黑旗令主會是令兄?”
不然,單曉天哪會這等驚訝?
江寒青望了他一眼,淡淡笑道:“這和單堂主方才説的一樣,説穿了並不稀奇,因為黑旗令主假冒家兄,掌握寒舍,在下又假冒了黑旗令主,如此而已。”
單曉天吁了口氣,道:“原來如此!”
他突然“哦”了一聲,又道:“二公子喬扮黑旗令主,是否已被對方瞧出破綻來了?”
只有瞧出破綻,才會被囚禁在排行石室,獨目閻羅果然不愧是老江湖,這話問得十分技巧。
江寒青笑道:“在下若是被他們瞧出破綻,還能活着出來?”
他回答得也很技巧,雖然沒有明説,但已暗中點了出來。
單曉天霍然震動,這回連臉色也變了,獨目之中,寒光稜稜,急着問道:“那是他們派你來的了?”
江寒青點頭道:“正是如此。”
單曉天再也沉不住氣,追問道:“郭延壽呢?”
江寒青道:“這個在下也無法回答,至少目前還不知道。”
單曉天點點頭,口中“唔”了一聲,接着問道:“令兄呢,是否仍在他們手中?”
江寒青道:“在下原是為家兄來的,但據在下探聽到的消息,家兄好像仍在金陵,因此在下見過堂主,必須立即趕去。”
單曉天沉吟道:“令兄會在金陵?二公子消息是否可靠?”
江寒青道:“大概不會錯了。”
單曉天道:“二公子既以黑旗令主身份,混入對方,定然知道了五鳳門不少秘密?不知這股神秘組織,主持的人究竟是誰?”
江寒青笑道:“在下就因為黑旗令主,才不敢多問,主持五鳳門的是大宮主,也是四旗令主的師父。”
單曉天道:“那麼二公子可否賜告他們派你前來的目的何在?”
江寒青道:“很簡單,想知道貴門的情形。”
單曉天沉吟道:“他們有沒有告訴過你和什麼人聯絡呢?”
江寒青含笑道:“沒有,至少目前還沒有指定聯絡的人。”
當下就把自己如何識破黑旗令主假扮大哥,如何由自己喬裝了黑旗令主,奉命馳援青旗令主,如何接到壇諭,趕來杭州聖果寺,大宮主如何要四旗令主在聖果寺練劍,靳紹五如何要自己頂替大哥,送入排衙石室,簡扼説了一遍。
這回説的夠詳細了,單曉天聽得不住點頭,説道:“二公子坦誠見告,老朽至為感激,只是對方既然派二公子前來,自會另有後命,二公子心急令兄安危,急於趕返金陵,手足情深,固然是人情之常,只是二公子不此離去,未免太可惜。”
江寒青道:“依單堂主之見呢?”
單曉天道:“老朽之意,是想屈留二公子,在此多住上幾日,至於令兄之事,二公子但請放心,一切包在老朽身上。”
江寒青道:“好吧,在下稍留幾日,自是無妨。”
單曉天洪笑説道:“二公子肯予賜助,老朽這裏謝了。”
正説之間,兄見一名青衣使女嫋嫋行來,在階前停步,朝裏欠身道:“婢子奉太君之命,來見堂主。”
單曉天忙道:“姑娘請進。”
青衣使女跨入屋中,單曉天含笑問道:“不知太君有何指示?”
青衣使女眼波流動,瞟了江寒青一眼,婿然笑道:“太君聽説江二公子來了,特命小婢前來,請二公子到後堂相見。”
單曉天笑道:“太君已有多年不見外客,連老朽幾次請謁,都不得一見,江二公子一來,就蒙她老人家延見,倒是難得的事。”
青衣使女抿抿嘴,笑道:“太君延見江二公子,自然由單堂主陪着進去了。”
單曉天大笑道:“老朽那是沾了二公子的光。”
一面朝江寒青道:“二公子,太君見召,咱們快些去吧。”
青衣使女道:“小婢帶路。”
説完,轉身往外行去。
江寒青悄悄道:“請問單堂主,這位太君是誰?”
單曉天低聲道:“衞太君。”
青衣使女把兩人讓入堂上,才行停步,欠欠身,道:“二公子、單堂主請坐,小婢就進去稟告。”
説完,轉身往裏走去。
單曉天一抬手道:“江二公子請坐。”
兩人在下首兩張椅子上坐下,立時有一名使女端上兩盅香茗。
但聽屏後傳出方才那個青衣使女的聲音道:“太君出來了。”
單曉天慌忙從椅上站了起來,江寒青也跟着站起。
單曉天早已躬下身去,恭敬地説:“晚輩單曉天叩見太君。”
江寒青眼看單曉天對她這般恭敬,心知這位衞太君定然是大有來歷的人,也不覺肅然起敬,跟着躬身道:“武林末學江寒青叩見太君。”
衞太君臉含微笑,抬手道:“兩位不可多禮,快快請坐。”
她緩緩行來,由兩名使女攙扶着在上首一張錦墊椅子上坐下。
單曉天和江寒青也各自落坐。
衞太君兩道目光,緩緩轉到了江寒青臉上,含笑道:“二公子一表人才,果然不愧是南江後人,今年幾歲了?”
江寒青答道:“晚輩今年一十八歲。”
衞太君點點頭,回頭朝身一名使女吩咐道:“你到樓上去把夔龍劍取來。”
那使女領命而去,不多一回,只見她手中棒着一柄軟劍進來,送到衞太君面前。
衞太君接到手中,含笑朝江寒青道:“這夔龍劍,據説原是前朝大內之物,自從宋室覆亡之後,這柄劍流落民間,已有百年,因為它是一柄軟劍,如果沒有深湛內功,和對劍術有相當火候的人,就無法使用,不用的時候,可以束在腰間,當作腰帶,行走江湖,最是方便,算是老身一點薄禮,二公子把它收下了。”
説着,把軟劍遞了過來。
江寒青起身道:“太君厚賜,再晚如何能收?”
衞太君笑道:“二公子已得竹老真傳,練劍的人,自然得有一柄趁手的兵刃,古人説的好,寶劍贈烈士,這柄劍,除了二公子,還有誰配使用?再説,老身和你外婆多年老姊妹了,託大些,老身還長你兩輩呢,就算是老身給你的見面禮吧。”
江寒青只得走上前去,雙手接過軟劍,道:“承蒙太君厚愛,晚輩只好拜領了。”
這才看清這柄夔龍軟劍,劍柄是雕刻精細的一個龍頭,可作扣帶之用,光是頷下鑲着的一顆明珠,就有櫻桃那麼大小,閃爍着寶光!
劍鞘不知是什麼皮製成,隱隱有着細鱗,層次分明,閃閃有光,但入手卻是柔軟無比。
衞太君慈祥一笑,道:“這柄軟劍,在咱們這裏已經收藏了幾十年,今天才總算找到它的主人了。”
江寒青道:“太君過獎,晚生愧不敢當。”
談話到此為止,兩人就起身辭出。
踏上長廊,江寒青低聲問道:“在下要請教單堂主,貴屬之中,可有精擅易容之人?在下臉上易容藥物,已被洗去,就須重新易容了。”
單曉天笑道:“二公子但請放心,昨晚早就替你恢復原狀了。”
江寒青摸摸險頰,道:“原來如此。”
回到前庭,宮君武已在花廳等候,見了兩人,已即起身相迎,説道:“堂主原來陪二公子前去晉見太君了麼?”
單曉天道:“是太君聽説二公子來了,打發丫環來請的。”
接着問道:“對方可有動靜?”
宮君武道:“沒有,聖果寺還看不出一點動靜,只是……”
單曉天道:“江二公子不是外人,你但説無妨。”
宮君武道:“方才有幾名遊客,在衞府左右徘徊,卻是大有可疑,也許咱們這裏,已被賊黨偵知,兄弟覺得李老莊主中毒昏迷,始終不曾清醒,還是把他運送出去,較為妥當。”
單曉天道:“本座已經飛報谷主,大概近日之內,天風道長即可陪同毒叟朱潛兼程趕來。”
宮君武沉思了下,抬目道:“但咱們這裏,人手不多,對方……”
單曉天捋須笑道:“宮副堂主可是怕五鳳門調集高手,向咱們突襲麼?”
宮君武道:“兄弟正是此意。”
單曉天獨目人動,大笑道:“五鳳門縱然齊集高手,本座諒他們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跟南屏世家作對。”
江寒青聽他説出“南屏世家”四字,心裏暗暗一動,自己彷彿聽師父説過。
宮君武道:“堂主此話,兄弟就不懂了,五鳳門對聲勢顯赫的武林四大世家,尚敢下手,對南屏衞府,又有何顧忌?”
單曉天笑了笑,道:“五鳳門縱然實力強大,目前還不敢和九大門派公然為敵。”
江寒青暗暗忖道:“不知這南屏世家,和九大門派有何淵源?”
宮君武道:“堂主説的極是。”
單曉天説道:“倒是那郭延壽,咱們要多加註意才好。”
宮君武吃驚的道:“堂主莫非看出他有什麼地方不對?”
單曉天道:“目前還看不出來。”
宮君武道:“但李老莊主和江二公子,卻是他救出來的。”
單曉天笑道:“本座只是叫你多加註意。”
宮君武道:“兄弟已派張得祿在賓舍伺候,原有監視之意,兄弟再關照他一聲,要他暗中留意就是。張得祿為人機警,郭延壽在行動上如有可疑,咱們立刻就可發現。”
單曉天微微搖頭,道:“此事還是由你自己注意才行,不宜告訴張得祿,郭延壽成名多年,經驗何等老到,只要張得祿稍露形色,就瞞不過他的眼睛。”
説到這裏,回頭朝江寒青道:“二公子住處,和郭延壽只有一院之隔,老朽希望二公子能就近協助。”
江寒青道:“單堂主言重,在下自當稍盡綿薄。”
這時已過晌午,兩名使女在廳上排好酒菜。
單曉天道:“二公子,咱們還是邊談邊吃吧。”
江寒青道:“郭延壽呢,是不是也來共進午餐?”
富君武道:“他叛離五鳳門,似是極為凜情,心神不寧,不敢下樓一步,飲食全由張得祿送上去吃的。”
單曉天抬手道:“二公子不用客氣,咱們坐吧。”
當先在主位上坐下。
江寒青和宮君武一同落坐,使女替三人斟上了酒。
單曉天一揮手道:“這裏不用你們問候了。”
兩名使女躬身退出。
單曉天舉杯道:“二公子請。”
江寒青連忙舉杯道:“在下不善飲酒,以此一杯為敬。”説完,一飲而盡。
單曉天笑道:“不錯,咱們不必俗套,還是隨意飲食,邊談連吃的好。”
一面回頭朝宮君武笑道:“二公子原是急於迴轉金陵,老夫覺得對方既然派他來此,必有後命,因此硬把他留下來
宮君武聽得一怔,問道:“二公子急於趕去金陵,不知有何重大之事?”
單曉天道:“據説大公子仍在對方手中,而且被囚禁在金陵一處賊巢之中。”
宮君武驚奇的道:“會有這等事?不知大公子被囚禁在何處?”
江寒青道:“是在雨花台一處古墓之中。”
宮君武道:“只要有確切地方,何用二公子親去?”
單曉天含笑道:“老夫原也這麼説,但二公子卻堅持非親自趕去不行,這個咱們不用再説,目前最主要的,只有兩點,一是希望對方對二公子有何指示?二是郭延壽身份咱們必須速澄清……”
宮君武道:“堂主説的極是,只不知咱們該如何?對事只能聽其自然,無法勉強,因為傳遞消息,必須由對方傳來。至於郭延壽,他如系對方派來卧底,必有消息傳出,這是從咱們這裏傳出去的,只要咱們嚴密監視,定可發現,此事就交你負責。”
宮君武道:“堂主放心,此事就交給兄弟辦了。”
接着回頭朝江寒青道:“堂主方才曾要二公子就近協助,二公子也一口答應了,兄弟就要請二公子多多幫忙。”
江寒青連忙擺手道:“宮副堂主好説,若有差遣,在下自當盡力而為。”
宮君武大喜道:“有二公子這樣一位幫手,兄弟就不慮交不了差。”
飯後,江寒青迴轉賓舍。
香蘭笑吟吟地迎着欠身道:“江大公子用過午飯了,小婢給你泡茶去。”
江寒青道:“不用了,在下要休息一會。”
登上樓梯,推門而人,隨手掩上房門,取下夔龍軟劍,輕輕抽了出來。
但聽一聲細長的龍吟,一道淡淡的青光,應手而出,一股發自劍上的森森寒氣,直砭肌膚!
江寒青暗暗説了聲:“好劍!”
返劍入鞘,往桌上一放,正待上牀做一回功夫。
這一近牀前,瞥見枕角下露出一點紙角,心中覺得奇怪,伸手取過,原來枕下壓着一張紙條。
低頭瞧去,只見上面寫着一行細字,那是:“進入南屏世家,為保密計,不可隨意行動,暫時亦不必急於與上方聯絡,今後你由朱鳥五使直接指揮,此令。”
下面蓋着一顆硃紅小印,並無文字,只刻了一頭麻雀。
江寒青看了一怔,忖道:“自己聽靳紹五説過。朱雀壇專門負責派遣卧底事項,這顆朱印,敢情就是朱雀壇的記號,自己由朱鳥五使直接指揮,不知這朱鳥五使是誰?”
突然心中一動,又想:“莫非朱鳥五使就是郭延壽?宮君武已派張得祿暗中監視,他如何進來的呢?”
心念轉動。立即收起字條,開出門去,正待下樓。
香蘭已經聞聲上來,欠身道:“江大公子可有什麼吩咐?”
江寒青問道:“在下有一件事,想請問姑娘。”
香蘭嫣然一笑,道:“江大公子要問什麼,只管請説。”
江寒青道:“在下出去之後,不知可曾有人到過在下房中?”
香蘭聽得一怔,道:“沒有啊,宮副堂主曾吩咐過小婢,江大公子若是不在房中,任何人都不準進去。”
江寒青心中暗道:“這就奇了。”
但他並沒有説出口來。
香蘭看他沒有作聲,眨動眼睛,問道:“江大公子丟了什麼東西?”
江寒青笑着搖搖頭,道:“沒有什麼,在下只是隨便問問,姑娘不必介意。”
香蘭嫣然一笑,回身退了下去。
江寒青本想立時去找宮君武,但繼而一想,覺得字條上既寫有‘為保密計,暫時不必急於聯絡’之言,事情不急,不如先回房再説,這就忍了下去,大步行回房中。
掩上木門,緩緩登上木榻,盤膝坐好,想要靜坐一陣。但心神卻一直安靜不下來。
突然間,忽聞了一陣叩門之聲,傳入耳際。
江寒青徐徐睜目問道:“什麼人?”
室外傳來宮君武的聲音答道:“兄弟宮君武。”
江寒青一躍下牀,開出門去説道:“宮兄來得正好。”
宮君武步入房中,問道:“二公子有什麼事麼?”
江寒青道:“在下收到了對方一件密令。”
宮君武吃驚道:“公子幾時收到的?”
江寒青道:“就在在下回房時,在枕下發現的。”
宮君武神色一變,道:“會有這等事,兄弟曾經關照過香蘭,二公子不在,不準任何人進入此室,她……”
宮君武忙道:“這也許是香蘭帶領在下上去拜會單堂主之時,有人潛入室中所留,收到密令總比沒有收到好。”
説話之時,已從懷中取出那張字條,遞了過去,一面説道:“宮兄且請過目。”
宮君武接過字條,看了一遍。不覺劍眉微皺,問道:“二公子可知這朱雀壇負責,這朱鳥五使,當是朱雀壇的人了。”
宮君武目光閃動,問道:“何以見得?”
江寒青道:“這是在下推測之詞,但依朱鳥五使的名稱來説,證諸二十八宿,正南七星,也稱朱鳥七星,朱雀壇下,有七位使者,負責指揮各地卧底之人……”
説到這裏,突然想起河北李家的沈姨娘,不也是“使者”麼?
宮君武聽的目中寒星飛閃,點頭笑道:“二公子博學強記,此一推斷,甚是有理,咱們如能查出誰是朱鳥五使就好。”
江寒青笑道:“在下即已收到密令,由朱鳥五使直接指揮,他遲早總會和在下聯絡。”
宮君武隨手把字條遞還給江寒青,鄭重説道:“二公子且把密令妥為收藏,單堂主有事外出,要明午才能回來,此事須等堂主回來,再作安排。”
接着微作沉吟,又道:“兄弟覺得這張密令,郭延壽的嫌疑極重。”
江寒青道:“在下也有此感。”
宮君武道:“單堂主要明午才能趕回,今晚咱們這裏人手不足,兄弟此來,原是想請二公子賜予協助。”
江寒青道:“宮兄不用客氣,需在下效勞之處,但請吩咐。”
宮君武抱手道:“二公子言重,單堂主原把監視郭延壽行動,交由兄弟負責,只是今晚單堂主外出未歸,李老莊主始終昏迷不醒,需有人保護,兄弟一人,就無法分身,二分子和郭延壽住處,只有一院之隔,因此今晚想請二公子偏勞。
江寒青道:“宮兄放心,此事就交給在下好了。”
宮君武喜道:“這裏既有二公子負責,兄弟就放心了。”
話聲甫落,人也跟着站起,抱道:“二公子請休息吧,兄弟還有事去。”
江寒青道:“宮兄只管請便。”
宮君武走後,江寒青在榻上做了一回功夫,已是上燈時分。
香蘭一見江寒青下樓,立即替他拉開椅子,含笑道:“大公子那就請用飯吧。”
江寒青不再客氣,接過飯碗,也就吃喝起來。
江寒青吃畢晚餐,起身回房。
當他跨進房門,陡然發現房中又有人來過了!
因為自己下樓之時,窗前一張桌上,並沒東西,但此刻卻多了一張箋紙,端端正正地放在那裏,紙上還壓着一個茶杯,敢情是怕被風吹落了。
江寒青看得暗暗一怔,急步走近前,取起箋紙,只見上面寫着一行花書,那是:
“劉令主,希望今晚三更,前來報到,在離此宅西南三里竹林前等候,遇手持紅燈之人,可隨他同行,但切勿與之交談,此令。朱鳥五使啓”
此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把“密令”堂而皇之地放在桌上,難道不怕被旁人看到?
江寒青反覆看了兩遍。忖道;“朱鳥五使正是直接指揮自己的人,他要自己今晚三更前去報到,不知在什麼地方?”
心念轉動之際,但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登上樓梯,急忙收起箋紙,揣入懷中。
只見香蘭託茶盤,俏生生的行來,把茗碗放在几上,欠身道:“江大公子請用茶。”
江寒青問道:“宮副堂主這時可在前院麼?”
香蘭恭應道:“小婢奉派在此,對前院的事,不大清楚,聽説今晚單堂主不在,宮副堂主可忙着呢!”
江寒青點點頭,道:“那就算了。”
香蘭望望他,問道:“江大公子有什麼事?可要小婢到前院把宮副堂主請來?”
江寒青搖頭説道:“在下只是隨便問問,那就不用了。”
香蘭眼波流動,低笑道:“小婢看的出來,大公子好像有什麼心事?”
江寒青臉上一紅,淡淡笑道:“姑娘説笑了,在下哪有什麼心事?”
香蘭抿嘴一笑,低頭退出房去。
江寒青取過茗碗,徐徐喝了一口,心中暗想:看來這南屏世家之中,也早已潛伏了五鳳門的人,如果此人是外面來的,哪有這般湊巧,正好在自己下樓吃飯,房中無人之際,把“密令”送到?
先前自己還懷疑“密令”是郭延壽送來的,他可能就是朱鳥五使,但如今從種種跡象上看來,卻又不像!
此為郭延壽若有行動,自然該在深夜。
此刻也正是郭延壽用餐的時候,宮兄已派有一個幹練手下,扮作下人在那裏伺候,他此時決不可能潛來自己房中。
江寒青縱然缺乏江湖經驗,但這數月來,屢經事故,已使他增進了不少閲歷。
此時再一仔細檢查了前後窗户,發現兩扇後窗下面,是一個小小院落,原是這幢樓宇的後院,平日自然沒有人進出。
這傳遞“密令”之人,可能就是從後窗進來的,自己只要稍加註意,就不難發現他是誰。
哦,對了,朱鳥五使命自己今晚三更,前去報到,郭延壽如果是對方派來卧底之人,今晚自然也要去報到的了,到時不就都弄清楚了麼?
宮君武自己就近監視郭延壽行動,反正今晚全可分曉,那就不用再去巡視了。
想到這裏,頓覺心情一鬆,長長舒了口氣,走近窗口,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取來茶盞,緩緩吸着香茗。
坐了一回,覺得時間不早,索性吹熄燈火,和衣上牀,盤坐調息。
待得快近三更,悄然起身把夔龍劍在腰間束好,推開後窗,輕輕躍出,然後掩上了窗户。
三里來路,以江寒青的腳力,不需盞茶工夫,便已到達地頭。
瞥見遠處正有一點燈光,緩緩移動,正是朝山麓竹林而來!
江寒青驟睹燈光,心中暗道:“此刻正當三更,這手持紅燈之人,果然來了,啊!此人來路,不就是和自己同一方向,莫非他也是從南屏世家來的?”
想到南屏世家,心頭登時驀然一動,又想:“莫非他就是郭延壽不成?”
燈光漸漸接近,已可看清那是一個佝僂着身子的老人!
一身藍布短襖,足穿草鞋,手上提一盞紙糊的燈籠,看去像個莊稼人模樣,步履沉重,從東而來。
經過竹林前面,對站在林前的江寒青,恍如不見,只是自顧自地緩步徐行,向西而去。
時當三更,手提紅燈,自然就是“密令”上所指的人了!
但江寒青看他步履蹣珊,不像是個會武的人,心中暗暗奇怪,忍不住追上兩步,問道:“請問老丈是到哪裏去的?”
佝僂老人敢情是個聾子,對江寒青的問話,恍如不聞,不睬不理,只是循着小徑,緩緩行去。
江寒青看他沒有作聲,暗想:“是了,密令上既要自己切勿與之交談,自然也告訴過他,不準和自己多説,黑旗令主劉景升還是大宮主的門下,想不到他們對自己人也這般神秘!”
接着忖道:“他既然不肯理睬自己,但他只是引路之人,只要把自己帶到地頭就好,自己原不該和他多説話。”
想到這裏,也就耐着性子,跟在佝僂老人身後走去。這時給佝僂老人這盞半明不亮的紅紙燈籠一照,燈光所及,只有那麼一圈,四外景物,反而更看不清楚。
江寒青跟着佝僂老人,亦步亦趨,走得慢如蝸牛,好大一回功夫,才算轉過山腳,穿過一片雜林,行到一間孤零零的小廟門前。
佝僂老人腳下一停,舉起手中紅燈,呼的一聲,吹熄燭火,口中冷冷喝道:“進去!”
光是這兩個字,聽得江寒青不覺一怔!
那佝僂老人突然身形閃動,疾快無比地朝林中一閃而入。
江寒青看得又是一怔,忖道:“原來他方才行路蹣珊,竟是故意裝作的!”
但殿上實在太黑了,以他的目力,也只能隱約看到大殿中央似有一座神龕,此外就空蕩蕩不見一物。
就在此時,只聽得神龕中突然響起了一個清朗的聲音,喝道:“劉景升,你見了本座,還不跪下?”
江寒青依然凜立不動,抬目望去,果見神龕中有兩點星般的眼神,雖在黑暗之中,依然炯炯有光!
心頭不禁暗暗一驚,迅速忖道:“自己進來之時,敢情他有意遮去眼神,不讓自己看到!”
一面朗聲應道:“在下奉命而來,閣下何人?”
神龕中人冷冷一笑,道:“你奉何人之命?來此何事?”
江寒青道:“閣下如是發令之人,當知在下來此何事。”
神龕中人道:“那你是報到來的了?”
江寒青躬身道:“在下正是報到來的。”
神龕中人道:“很好,本座就是朱鳥五使。”
江寒青道:“在下江南總分壇轄下黑旗令主。”
神龕中人冷聲道:“本座知道你是黑旗令主,但目前由本座直接指揮,就受本座管轄。”
江寒青道:“不知使者有何指示?”
神龕中人道:“你先把近日狀況報來。”
江寒青心中暗道:“衞府之中,若是已有卧底之人,他定已知道不少內情,自己就得小心應付才是。”
心念一動,立即答道:“在下奉命喬裝江步青,囚居排衙石室,前晚二更,郭護法親以執法堂令牌,把在下和仙人掌李光智救出……”
神龕中人道:“這些本座已知道,不用再説了。”
江寒青道:“不知使者要在下報告什麼?”
神龕中人道:“南屏世家中住了些什麼人?”
江寒青道:“在下不大清楚,只知他們是流香谷的人,以堂主獨目閻羅單曉天為首,另一位是副堂主宮君武。”
神龕中人道“你見到過衞太君麼?”
江寒青心中暗暗一驚,忖道:“他耳目果然靈通,連自己見過衞太君也知道了。”
很快答道:“見過了。”
神龕中人道:“你們談了些什麼?”
江寒青道:“衞太君好像和江家極熟,問的只是江家的情形。”
神龕中人道:“郭延壽呢?他們是否對他起了懷疑?”
江寒青道:“郭護法進入衞府,在下就沒有見過,對他近況,不大清楚。”
神龕中人道:“他們把他安置在小樓之中,又派人監視,自然對他心存猜疑了。”
江寒青道:“他們派人監視之事在下並不知道。”
神龕中人冷冷地一笑,道:“劉景升,你這是實話麼?”
江寒青道:“在下説的句句是實。”
神龕中人冷峻的道:“他們要你就近監視郭延壽,可有此事?”
江寒青心頭暗暗一驚,點頭道:“不錯,單曉天雖曾説過此話,那只是要在下從旁協助。”神龕中人道:“你方才為何不説?”江寒青道:“使者不讓在下從頭説起。如今問一句,在下答一句,自是難免所遺漏的了。”神龕中人哼道:“好,你再想想,還有什麼事,沒有説出來的?”
江寒青有微怒意道:“在下雖受使者直接指揮,今晚前來報到,使者卻把在下當作囚犯,訊問口供了。”
神龕中人怒哼道:“你敢頂撞本座,膽子不小。”
江寒青道:“在下並無頂撞使者之意,只是使者倒好像對在下不大放心似的。”神龕中人冷聲道:“本座能對你放心麼?”江寒青岸然道:“使者懷疑在下什麼?”神龕中人哼了一聲,道:“本座接獲密報,你把第一道密令,給與宮君武看了,可有此事?”這下聽得江寒青心猛然弦一震,但他藝高膽大力持鎮定,反問道:“使者此話有何證據?”
神龕中人冷笑道:“自然有人親眼目睹,難道本應還會冤枉了你麼?”江寒青心中暗驚,忖道:“莫非那香蘭也是他們潛伏之人?”心念閃電一樣,同樣冷笑道:“使者既有人證,何妨叫他出來,和在下當面對質?”神龕中人道:“此事本座已在調查之中,用不着當面對質。”
江寒青憤然道:“此事何等重大,使者既然輕信人言,在下要求使者把那造謠中傷之人傳來,不當面對質,怎能洗刷在下清白?”神龕中人忽然語氣緩和,徐徐説道:“本座相信你不至如此。”説到這裏,不待江寒青再説,吩咐道:“掌燈。”突然間,神龕之內,射出兩道燈光!那燈光是由下向上,由外向內,只是射向神龕中央,因此龕外依然一片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