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計突圍
楊牧揭開帳逢一角,看出去只見附近幾個營地的軍隊都已出動,列成陣形,火把通明。
楊牧久列戎行,説道:“看此請形,十九是敵人夜襲!”楊炎聽得敵人二字,心中不滿,但想到父親本是清宮衞士,説慣了口頭用語,一時改不過來亦無可厚非。這一點不滿的心情迅即被喜出望外的心情替代,説道:“這可好了!一定是柴達木的義軍來了。”
楊牧苦笑道:“好雖是好,但如今外面正在列隊備戰,火把通明,你們要闖出去可就更難了。”
原來監軍營帳所在地,乃是清兵大營的中樞,附近幾營士兵,都是主帥丁兆庸最精鋭的親兵。故此雖然碰上敵人偷營劫寨,隊伍卻還是整齊有序,並不慌亂的。
話猶未了,只聽得蹄聲得得,聽得出已是有兩匹馬,向着監軍帳跑來了。
楊牧經驗豐富,料想必是丁兆庸派來傳命令的人,他當機立斷,説道:“快把我縛起來,衞大人,對不住,請你和我合演一齣戲。”匆匆授計,楊炎、龍靈珠按計行事。
他們二人都是清兵服飾,當下龍靈珠縛住楊牧,偽裝看守他的人。楊炎則冒充衞長青的跟隨,站在他的身旁。
楊炎解開了衞長青的穴道,但用的卻是一種獨門手法,使得衞長青雖然可以行動如常,但功力卻是不能恢復。跟着把閔成龍塞進炕底。
“你若敢亂説亂動,休怪我手下無情。我可以令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你的部屬前把你折磨夠了,才把你處死!”
楊炎在衞長青耳邊説了這幾句話,不久那兩個人就進來了。
這兩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在天山鎩羽而歸的那兩個大內衞士——賀鑄和陶煉。
這兩個人在天山雖然見過楊炎,但此時楊炎已經改容易貌,且又換了清兵眼飾,他們怎認得出來。只不過稍為有點奇怪,何以衞長青的身邊不是閔成龍而已換人,但這一點懷疑,迅即亦告冰消,兩人俱是想道:“閔成龍是楊牧的徒弟,他縛了楊牧,自不能再用閔成龍了。”
“衞大人你辦事真是迅速,原來早已把這奸細捉來了。”賀鑄説道。”
衞長青道:“我正要親自把這奸細送去給丁大帥審問。”
陶煉説道:“丁大人哪裏還有閒功夫審這奸細,他已經交待我們將這奸細暫時收押,你移交給我們就是。”
衞長青道:“對啦,我還沒有請問兩位此來,有何公幹?”
賀鑄説道:“一來是提取奸細;二來是向你稟報軍情。”
衞長青道:“外面金鼓聲敲得這詳急,不知是有甚緊急軍情?”
賀鑄説道:“那還用問,當然是有敵人夜襲了!”
陶煉接下去説道:“黑夜中不知敵人多寡,但似乎是來得不少。如今已是在下面山谷展開混戰,而且已經殺向山上來了。”
賀鑄跟着説道:“據前營負傷的將士回來報道,業己發現的敵人,有柴達木的賊人,還有回疆幾個部落的叛軍。柴達木匪首孟元超已經在賊人之中發現!”
侍立在衞長青身邊的楊炎,雖然極力抑制自己,但心中的狂喜,還是禁不住稍稍在臉色上顯出來。
陶煉説道:“丁大人如今正在帥營前面的平台調兵遣將,他説本來應該親自來知會監軍大人的。但逼于軍情緊急,如今只好請衞監軍屈駕前去與他共商對敵之策了。我們不多説啦,這就告辭!”
説罷,賀陶二人就準備把楊牧帶走。
衞長青忽道:“我這個隨從武功很好,押解要犯,恐防有失,你和他們一起去吧。”説話之間,暗暗使了一個眼色。楊炎站在旁邊,看不見他臉上的神情。
賀陶二人本已對楊炎起了一點疑心,一聽此言,登時警覺,唰的就拔出劍來,去搶楊牧。兩人同聲喝道:“用不着,把奸細交給我就是!”
他們話猶未了,只聽得楊炎已是哈哈一笑説道:“太遲啦!”一個飛身,擋住兩個大內高手,閃電出招!
只見冷電精芒,耀眼生輝,叮叮噹噹之聲,宛如繁弦急奏,兩名大內高手同時倒了下去。
賀鑄的神情古怪,在倒下去的時候突然叫道:“胡茄十八拍!”聲音充滿驚駭,好像是碰上絕對難以置信的事情!
原來楊炎用正是丹丘生那日用來刺傷這兩個人的這一招“胡笳十八拍”!
他悟性極高,那日看了丹丘生和孟華先後使這一招,對其中奧秘早已是豁然貫通。論造詣雖然還比不上哥哥,卻已有了自創的劍法。
賀鑄、陶煉本是大內侍衞中有數的劍術高手,若在平時,楊炎以一敵一,恐怕也難輕易言勝。但一來由於這兩個人曾傷在此招之下,驚弓之鳥,心中猶有餘悸;二來他們做夢也料想不到,除了丹丘生和孟華之外,居然還有人會使出此招,使得如此神妙,而且是出於一個“貌不驚人”的少年之手!待他們知道是楊炎之時,已經遲了!
衞長青驚得目瞪口呆,半晌嘆口氣道:“楊炎,請你用這招胡笳十八拍殺了我吧。我死在這一招之下,還算值得。”
楊炎沒功夫理會他,上去替父親解綁。
楊牧怒道:“不要解!”楊炎怔了一怔,説道:“為什麼?”楊牧緩緩説道:“你叫衞長青押我去見丁兆庸!”
楊炎急道:“爹,你就束手待斃?好歹也要衝出去!”楊牧説道:“解了縛就能夠衝出去嗎?我這辦法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辦法。當然不是由衞長青一個人將我押解,你們仍然扮作他的隨從。炎兒,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楊炎猛然一省,説道:“置之死地而後生,我懂得了!”心裏想道:“唯今之計,也只有這樣才能接近丁兆庸了。到時出其不意,把丁兆庸拿作人質,説不定還可死裏逃生!”其實他還沒有完全懂得楊牧的心思,原來楊牧自知命不久長,這是決意犧牲自己,以求能夠給兒子帶來一線生機!他作了這樣的決定,肉體雖然還有疼痛,心情卻是感到了從未有過的舒暢。想道:“我盼了這許多年,今天才盼到他叫我一聲爹爹,我已是可以死而無憾了!”
楊炎回過頭來,對衞長青冷笑道:“你想死得痛快,那有這樣便宜的事?”指頭在他身上一戳,衞長青登時感覺好像有千百根利針在刺他的關節要害,這痛苦勝過世上任何毒刑。更慘的是,他的功力已經消失,想要自斷經脈而亡亦不可能。他只能哀求:“你要我幹什麼,我依你就是,饒了我吧!”
楊炎説道:“按照我的吩咐去見丁兆庸!哼,你若敢再弄花招,我有十八種酷刑讓你一一消受!”説罷,把賀陶二人屍體緩入炕底,便即令衞長青依計行事。
殺聲震大,風雲變色。
本來是星月交輝的夜空,突破烏雲掩蓋,而且颳起狂風。
丁兆庸調兵遣將已畢,此時正在率領一隊親兵,巡視後防陣地,作第三道防線的部署。他皺了皺眉頭,説!”真是天有不測之風雲,看情形恐怕會有場大雨。”要知若是夜間“變天”,風雨之夜,那就更有利於敵人的夜襲了。
親兵隊長成天德道:“大帥萬安,草寇劫寨,諒它也只是騷擾性質,縱能得逞一時,絕不能衝破咱們的三重防線,殺到這裏來的!”
話猶未了,忽見前面一座山頭,火光沖天,廝殺的聲音由於距離較近,聽得份外驚心,殺聲中夾着此起彼落的傷兵慘叫。
這座山頭距主帥帳不到三里路,已經是最後一道防線之內的要地了。
丁兆庸這一驚非同小可,説道,“賊人怎的會來得這樣快!趕快派人去探軍情!”
成天德執行命令,説道:“其他三面都沒事發生,看來只是小股草寇來偷襲黑虎崗吧。”黑虎崗是那座山頭的清兵營地。
丁兆庸皺眉道:“黑虎崗地形險峻,對方縱是奇兵突襲,亦難衝破重重防線,那有突然就來到黑虎崗之理,除非他是插翼飛來!”他想不通其中道理,心頭更增憂懼。
狂風已經颳了起來了,忽地聽得“蓬”的一聲,大營前面的旗杆忽被狂風吹倒,帥旗飄落。這是“不吉之兆”,丁兆庸心中越發不快,喝道:“黑虎崗為何尚未有人來報軍情,快馬再催!”
武毅隨侍在側,他定睛一瞧,説道:“有幾個人來了!”丁兆庸回頭一望,問道:“在那裏?”武毅説道:“不是望虎崗來的,是在前方那面山坡。”丁兆庸這才看見山坡上隱隱約約有幾個人影。
成天德“咦”了一聲道:“這幾個人似乎輕功不弱!”丁兆庸起了疑心,喝道:“問他們是誰?”要知倘若是從前方回來稟告軍情的士兵,按理應該是騎馬的。
武毅內功造詣比成天德高明得多,當下便即由他用傳音入密的內功向山下喝問。丁兆庸豎起耳朵來聽,説道:“聽不清楚,好像是衞監軍。你再喝問!”
武毅又再喝問,方始清清楚楚聽得見對方回答!”是衞監軍來會大帥,大帥要提審的那個犯人,衞監軍亦已將他押解來了!”但説話的卻不是衞長青本人。
原來衞長青因為功力已失,聲音不能及遠。這幾句話是楊炎代答的。
本來監軍這樣高的身分,由隨從代他傳話,事情亦屬尋常。但破綻在於:楊炎沒有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替他傳話,而是在對方再次喝問時才傳話的。
楊炎一時疏忽,沒有注意及這個小節,這就不能不引起武毅的思疑了。
武毅暗自思疑:“衞長青的內功造詣絕不在我之下,他何以不用傳音入密的功夫?”
楊炎這一行人又來得近了一些,他性子急,在跑上山時,是拉着衞長青的手跑的。走了差不多一半路程,方始放開。但武毅已經瞧在眼內了。
武毅又再想道:“軍情緊急,按常理説,衞長青是應該騎馬先趕來的。押解奸細,交給隨從慢一步押來也還不遲。他這隨從緊緊靠在地的身邊,輕功似乎比他還好,亦是可疑!”好在他不曾想到,是衞長青要靠楊炎拉着他跑,才能跑得這樣快的。
丁兆庸正要下馬上前迎接,武毅在他耳邊説道:“大帥請別下馬,待我上去答話。”
武毅和成天德二人剛剛跳下馬背,楊炎這一行人亦已來到了。
丁兆庸勒住馬頭問道:“我剛剛差遣賀鑄和陶煉二人去你那兒提解犯人,你見到他沒有?”
衞長青按照楊牧早已吩咐他的説話回道:“我因知道軍情緊急,叫他們上前方督戰去了。奸細我親自解來,免得浪費人力。”
丁兆庸道:“我正要去巡視陣地,無暇審問犯人。請衞大人恕我失禮。”
監身的地位與主帥平行,但由於衞長青是皇帝身邊的人來作監軍,丁兆庸一向是巴結他的。他沒下馬迎接,衞長青已經猜到幾分。當下立即恭恭敬敬的説道:“卑職如何敢勞大帥下馬相迎,大帥不必客氣!”
這話更露“破綻”了,以監軍的身份,豈有自稱“卑職”之理?楊炎不懂官場規矩,並不在意。楊牧聽了可是大吃一驚,心裏想道:“這不是衞長青故意自露破綻麼?”但他以犯人身分,可不能出言提醒楊炎。
待到楊炎省覺之時,已經遲了。
丁兆庸沒有下馬,武毅和成天德代表他上前迎接監軍。楊炎剛在躊躇未決,不知是先對付他們好,還是逞自撲向丁兆庸的好。這兩人武功不弱,他生怕一擊不中就會打草驚蛇。就在此時,忽聽得丁兆庸喝道:“我無暇審問奸細,把他斃了吧!”
成天德一聲:“遵命”,立即一刀向雙手反縛的楊牧斬下。
與此同時,武毅也突然一掌向衞長青擊去。
龍靈珠是偽裝衞長青的親兵,負責押解楊牧的,好在她亦已早有準備,立即出劍擋住成天德的鋼刀。
但武毅這一擊,卻是完全出乎楊炎意料之外!他站在衞長青背後,雖然立即出手抓住衞長青,但已是着了道兒了。他的手一接觸衞長青身體,只覺一股大力反震回來。衞長青跌過一旁,武毅接着一掌,就向他當頭劈下。
原來武毅打向衞長青身上的力道完全傳到了衞長青背後的楊炎身上。若非楊炎近來內功大進,這突然其來的一掌只怕他就接受不起。
不過,事情的變化固然是大出楊炎意料之外,也大出武毅的意料之外,他所能猜想得到的只是,衞長青這個隨從必定是“小奸細”,但做夢也想不到這“小奸細”的武功竟然如此的高強,只有在他之上,絕不在他之下。
他的第一掌收到了效果,第二掌則落了空。楊炎輕功本來就比他好,一閃閃開。他是和楊炎交過手的,但僅此一招,他還未曾看得出是楊炎。陡然間,只見冷電精芒,耀眼生纈,楊炎避招出劍,一氣呵成快如閃電,劍鋒已是削到了他的手腕,饒他縮手得快,也給削掉了兩根指頭。
追風劍式,連環三招,武毅大驚之下,慌忙伏地一滾,這才能夠避開楊炎的殺着。但他在地上急急滾動之時,剛剛跌倒的衞長青也給他衝下了斜坡。
衞長青功力已失,“隔物傳功”的力道雖然不是用在他的身上,那一震他亦已禁受不起,如今又再加上給武毅一撞,骨碌碌的滾下斜坡,終於還是一命嗚呼。
成天德的武功不及龍靈珠,但也相差不遠。本來他只要能夠抵敵幾招,後援就會來到的。卻想不到武毅敗得這樣快。衞長青絕命之際那一聲慘叫,嚇得成天德也不禁慌了。龍靈珠左手的銀絲鞭一揮,登時捲住他的咽喉。
説時遲,那時快,丁兆庸的兩名衞士已是向着龍靈珠撲來。
他們來得快,楊炎來得更快。龍靈珠尚未騰出手來,只見劍光連閃,那兩名衞士已是傷在楊炎的追風劍式之下。
龍靈珠軟鞭一抖,把成天德摔下山谷。立即迎戰其他衞士。
楊炎説道:“靈珠,你先衝殺出去!”説話之時,一根長矛正在向他刺來,楊炎身形平地拔起,腳尖在矛頭一點,借對方的猛力,“呼”的一聲,從幾頭名衞士頭頂掠過,直撲騎在馬上的丁兆庸。
丁兆庸那曾見過如此駭人的輕功,饒他身經百戰,也給嚇得慌了,還未來得及施展鐙裏藏身,楊炎已是從半空中撲下!
楊炎生怕不能一擊成功,一出手就是新練成的“胡茄十八拍”絕招,一招之內刺丁兆庸身上的十八處要害穴道!
丐幫有數的高手武毅都抵敵不了他這一招胡茄十八拍,何況是早已養尊處優的丁兆庸?丁兆庸雖然懂得打仗,卻是不懂深奧武功的?楊炎這一劍刺出,料想要取他性命也易如反掌。
哪知又是一個出乎揚炎意料之外的結果。就在此時,一條黑影也突然向他撲來,楊炎的腳尖未踏着馬鞍,兩人都是身子懸空,就碰個正着!
那人抖開披在身上的鬥蓬,當作一面軟盾牌,接下了楊炎這一招胡茄十八拍。
了兆庸滾下雕鞍,楊炎與那人也都落在地上。那人百忙中抵頭一看,只見鬥蓬上已是佈滿蜂巢似的一個小小窟窿,不由得心裏大驚:“這人的劍法委實不在當年的孟華之下。”
他吃驚,楊炎也是吃驚:“想不到丁兆庸身邊還有這麼一個武功高強的衞士,衞長青與武毅恐怕都還及不上他!”
楊炎不知這個人的來頭甚大,不但武功比衞長青高,論“資歷”也比衞長青高的。他是十多年前號稱大內第一高手的衞託平。只因有一次不能完成朝廷交給他的任務,敗在孟華劍下,以致不能在官場得意,只能以普通大內衞土的身分“外放”,調至丁兆庸的軍前效力。
衞託平急於立功贖罪,立即又狠狠撲向楊炎。
楊炎與他纜身遊鬥,瞬息之間,接連變換三種劍法。第一招劍勢畫圈,用蕭逸客所傳的掃葉掌法化為劍招;第二招長劍掄圓,把劍當作大刀來使,用的是龍靈珠爺爺所傳龍形十八劍的絕招;第三招突然變為輕靈翔動,快如閃電,是本門天山劍法中的追風劍式。三大絕招,曲盡其妙,那知仍然是給衞託平一一化解。那件穿了十八個窟窿的鬥蓬,被他揮舞起來,竟似勝過鋼鐵鑄造的盾牌,遮攔得風雨不透。
龍靈珠殺傷幾名衞士,正要殺過來與楊炎會合。倒在地上的武毅忽又跳了起來,搶過一名士兵的長矛,堵住龍靈珠的去路,原來他只是給楊炎削掉左手的兩根指頭,傷勢並無大礙,他的功力遠在龍靈珠之上,龍靈珠殺不過去,登時只能自保。
烏雲蔽天,月亮早已不見。突然打了幾個焦雷,大雨驟降。丁兆庸這隊親兵,本來是有十幾個人持着火把的,大雨一降,火把熄滅了十之八九,還有兩盞風燈,雖然不怕雨淋,燈光也甚為暗淡,只能照亮方圓數丈之地。
衞託平忽地想起丁兆庸剛剛落馬,不知是否受傷,連忙叫道:“你們快去找尋大帥!”
丁兆庸叫道:“我在這兒!”他跌斷一根肋骨,痛得幾乎暈了過去,此時正在掙扎着爬起身來。那兩個打着風燈的親兵,連忙跑過去扶他。另外有幾名幫武毅圍攻龍靈珠的衞士也跑回來了。這幾名衞士都是軍中有數的武功高手,丁兆庸忍着疼痛道:“我沒有事,你們趕快捉賊人要緊!”
就在此時,黑綽綽的只見一隊人馬從黑虎崗那個方向馳來,親兵副隊長於萬山鬆了口氣,説道:“好,咱們的援軍來了,諒那兩個小賊插翼難逃。”
丁兆庸身經百戰,閲歷極豐,心念一動,説道:“不對,黑虎崗被敵人偷襲,逃出來的親兵應該是蹄聲雜亂的,這一隊人馬卻並無潰敗跡象。”
那兩名親兵高舉風燈,凝神望去,那隊人馬亦已來得更加近了,他們看得清楚,大喜説道:“大帥不用擔憂,的確是咱們的兵士!”
忽地一陣狂風捲來,風中夾着沙石,兩盞風燈同時熄滅。軍中所用的風燈,是在玻璃燈罩的外面還圍着一圈絲網的,按説不會被狂風捲來的小粒沙石打碎,丁兆庸一想有點不對,正要下令隨從戒備,忽然雙肩劇痛,給人緊緊抓着了他的琵琶骨了!
那人十指如鈎,抓得他痛徹心肺。儘管丁兆庸極力要顧住大帥身分,劇痛之下也顧不住了,殺豬般的號叫起來,奇變突來,丁兆庸的親兵在黑暗中卻是不敢妄動。
衞託平聽得主帥的呼號,不敢戀戰,忙跑回去。龍靈珠在黑暗中也擺脱了武毅的纏鬥,與楊炎會合。狂風暴雨,火把都己熄滅,本來正是他們逃跑的最好機會。但楊牧尚未找到,他們又怎能逃跑?楊炎悄悄與龍靈珠説道:“丁兆庸殺豬般的號叫,好像是被人所擒,咱們過去看看。”
話猶未了,那邊丁兆庸的親兵副隊長於萬山已是點燃隨身攜帶的火熠,火熠一晃,看清楚抓着丁兆庸的那個人是誰了,只聽得於萬山又驚又怒的聲音。”楊牧,你好大膽,竟敢劫持主帥!”
原來抓着丁兆庸這個人正是楊牧。縛在他身上的繩索本來是打着活結的,早已解開。黑暗中誰也沒留意他,他趁着那兩盞風燈剛被打滅之際,一抓就抓着了丁兆庸的琵琶骨。
楊家的六陽手乃是武林一絕,非同小可。楊牧雖然業已受了重傷,但拚死偷襲,氣力竟是不遜平時,一抓抓着了丁兆庸,立即把他當作盾牌。
楊牧喝道:“你們不顧丁兆庸的性命,那就來吧,哼,反正他要殺我,我拼着與他同歸於盡就是!”丁兆庸的一眾親兵,刀槍紛舉,但誰也不敢真的動手,僵持不過片刻,那一隊清兵亦已來了。為首的軍官忽地“咦”了一聲,亮起火把,對着楊牧就衝過來。楊炎早已混在人叢之中,只道這個軍官要不顧一切救主帥,他生怕這個軍官傷了他的父親,不假思索,搶先一劍刺過去,第三次使出了“胡笳十八拍”的絕招!
只聽得金鐵交鳴之聲震耳欲聾,楊炎這一招“胡茄十八拍”竟然被他橫刀一擋化解開去,十幾個劍點沒有一個劍點落在他的身上。金鐵交鳴聲中楊牧尖聲驚呼:“孟元超,是你!”孟元超也在同時叫道:“炎兒,原來是你!”原來剛才偷襲黑虎崗的那隊人馬正是盂元超率領的精兵,他們穿上清兵的服飾穿過險峻的山道,騙過敵人的眼睛,一路如入無人之境。那兩盞風燈也是孟元超飛石打滅的。他對楊牧的所為,也是驚奇不已!盂元超與楊炎交了一招,連忙止手。但在楊炎的背後,卻有一個人也在向楊炎偷襲了。這個人是衞託平!
衞託平倒是很會利用時機,趁着楊炎與孟元超交手的時候,突然就撲上來,一掌劈向他的背心大穴。衞託平練的是大鷹爪功,這一掌有開碑裂石之能!
楊炎那一招“胡茄十八拍”被孟元超以天下無雙的快刀化解,不但長劍盪開,虎口也給震得痠麻。此時他剛剛收劍,如何能夠抵擋衞託平這雷霆萬鈞的一掌,而且是在他的背後偷襲。
眼看楊炎就要斃在他的掌下,間不容髮之際,孟元超已是撲了上來,把楊炎撞開,接了衞託平這掌。
兩人功力悉敵,雙方都是用上全力,衞託平震退數步,盂元超身形不動,但卻“哇”的吐出一口鮮血。
表面看來,是孟元超吃虧更大,但衞託平那一口冒上喉頭的鮮血是嚥下去的。他是為了顧全面子,沒吐出來而已。沒吐出來,內傷更重。
孟元超把楊炎撞開,用的是一股巧勁,楊炎斜躍數步,雖然也覺胸中氣血翻湧,但那是受了衞託平劈空掌力的震動所致,並沒受傷。他腳步一穩,立即退而覆上,第四次使出“胡茄十八拍”的絕招!
説時遲,那時快,孟元超的寶刀亦已再度出鞘,向衞託平劈下。
衞託平背腹受敵,本來就難抵敵,他正在撲向楊炎,意欲與楊炎同歸於盡,龍靈珠的銀絲軟鞭亦已捲上他的右腿。
只聽得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孟元超快刀如電,已是將他劈為兩截,楊炎的“胡茄十八拍”中途轉向,恰好迎上了丁兆庸的親兵副隊長於萬山,在他的身上刺了十八個窟窿。
狂風暴雨來得快去得快,躲在烏雲裏的半輪明月又露出來了。
楊牧一鬆手。身形似是風中之燭,搖搖欲墜。
楊炎抓住了身向前傾的丁兆庸,孟元超把楊牧扶穩,只見他已是氣喘吁吁,面無人色。
孟元超道:“你歇會兒吧。”正待施救,楊牧苦笑道:“元超,不用費心了。我、我對你不起,但願你把炎兒當作自己的兒子看待,我就放心了!”
楊炎大吃一驚,將丁兆庸推開,由孟元超的手下將他看管,急忙回過頭來,叫道:“爹爹你、你不能……”
一個“死”字尚未吐出,楊牧已是死了。他是在説出“放心”兩個字之後,嚥下了最後一口氣的。用不着孟元超答覆,他也知道孟元超一定會這樣做的,是以他的確是放心而去,臉上留下笑容。
楊牧身亡
楊炎抱起父親的屍體,屍體開始僵冷,他的心中也才開始感到親情的温暖。他欲哭無淚,只是喃喃説道:“爹爹,爹爹,可惜你來遲了。”
大家都懂得“來遲了”是什麼意思,一時間不知怎樣安慰他才好。半晌孟元超説道:“也還不算太遲,他如今已經是活在你的心中了!聽了孟元超這一句話,楊炎這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孟元超緩緩説道:“炎兒,現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我們需要你幫忙突圍。你的爹爹交給我吧。”從楊炎手中接過楊牧的屍體,立即吩咐親兵就地掩埋,安上標記,説道:“炎兒,待打勝了這一仗,咱們再來替你的爹爹遷葬。如今你必須重振精神,跟我殺敵。”楊炎抹乾眼淚,説道:“爹爹説得是,孩兒遵命!”這是他第一次叫孟元超做“爹爹”,從孟元超那裏感受到的父愛,減輕了他的悲痛,心裏想道:“我已經比別人幸福得多了,死了一個爹爹,還有一個爹爹。眼淚剛剛抹乾,不覺又流出來了。
孟元超把丁兆庸抓了起來,説道:“丁大帥,讓我們這些‘草寇’伺候你去督戰吧!”丁兆庸折斷一根肋骨,忍着疼痛,破口大罵:“我身為大帥,寧死不辱!孟元超,你殺了我吧,我絕不能任你擺佈!”
孟元超哈哈大笑,説道,“丁大帥,事到如今,恐怕不能由你作主了!”點了丁兆庸的穴道,説道:“咱們正用得着這個大帥,就讓他繼續做大帥吧。對大帥應該優待一些,把我的坐騎給他坐。”
盂元超點穴功夫甚為奇巧,丁兆庸着了他的重手法點穴,全身肌肉僵硬,放在馬上,腰板挺得筆直,若然不是來到他的身前,很難看出異狀。
龍靈珠笑道:“他這副模樣,倒是很像個神氣威嚴的大將軍,就只怕他坐不穩雕鞍。孟元超道“我自有辦法擺佈他。”取出一卷鋼絲,把丁兆庸縛在馬上。鋼絲和普通的縫衣棉線一般粗細,燈火下肉眼都幾乎看不出來,這捲鋼絲拉開來有七八丈長,孟元超拿着鋼絲的另一頭,笑道:“如今這位大帥已是變成了我手中的傀儡,不怕他不任由我的擺佈了。”
當下孟元超這隊人馬,扮作丁兆庸的親兵,俞呼後擁,奔向戰場。孟元超換了一匹坐騎,與他並轡驅馳。他原來那匹坐騎是經他親自訓練出來的戰馬,他在旁邊,一樣可以指揮如意。
戰場已經向山上推移,萬馬德軍,正在展開混戰。
大部份清兵都已投入戰楊,但按照丁兆庸的部署,還有三個最精鋭的騎兵營是留下來保護他的。這三個營只有在兩種情況之下,方準開動,一是在敵人已經殺到來的時候;一是有主帥親臨發出號令,才能出戰。
戰場雖然已經擴展到了山上,但還未殺到帥帳的附近。亦即是説第一種情況還未出現。
孟元超在高處望下去,新的情況又出現了。只見附近山頭,烽煙四起,對着魯特安旗城門那一面,火把婉蜒,人馬如潮。
看這情形,孟元超立即可以作出判斷。回疆的十八個部落,雖然不知道有多少部落出去,但確信已是有援兵四面來到。
但援兵來到,堅守魯特安旗的羅海部隊,亦已開城殺出來了。
戰鬥越來越激烈,援兵亦已投入戰楊了。火光中可以看見刀槍如雪,戰烏奔馳,黎明前的山谷也彷彿給慘烈的喊殺聲撼動了,當真是地動山搖。
孟元超知道,清兵有五萬之多,援兵加上羅海原來的部隊再加上柴達木來的義軍,數量上恐怕還是比不上清兵的。而且各個部落的回人兵士,未經兵法部勒,只憑氣血之勇,嚴格説來,乃是烏合之眾,戰鬥力恐怕也未必比得久經訓練的清軍。
孟元超當機立斷,押着丁兆庸在留守最後一道防線的三個大營的營門馳過,大聲喝道:“大帥有令,三大營速向後山撤退!留守部隊,改作前頭部隊,天明之前!必須離開成場三十里地,不得有誤!”他用深厚的內功傳令,三營清兵,聽得清清楚楚。
士兵誰想真個賣命?一聽此令,都是喜出望外,當然是立即執行了,其中雖然有幾個比較細心的長官有點懷疑,疑點之一,這個傳令的“中軍”他們從未見過,疑點之二,丁兆庸沒傳他們進見,按常理説,他們是統兵的將領,縱然是在緊急關頭,丁兆庸也該接見他們,吩咐幾句;三來丁兆庸叫他們撤退,他自己反而率領親兵奔趕戰場。
但疑點雖多,他們親眼看見丁兆庸騎在馬上,也絕計不敢疑心命令是假。他們只能如此想道:丁兆庸是主帥身分,為了要表示他是盡忠朝廷,他必須親臨陣地,指揮餘部突圍。如此一想,他們倒是不能不佩服丁兆庸了。而且,可以避開慘烈的戰鬥,兵和官都是人同此心的,又有誰願意“多事”去問主帥呢?
孟元超這隊人馬踏入戰場,已是拂曉時分。
戰場在擴展,戰鬥更激烈!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到處是一羣一簇滾動的人潮。有捉對的廝殺,有小隊的混戰,有騎兵的衝鋒,有步兵的搏鬥,甚至還有赤手空拳的扭打……沒有保持完整的隊形,雙方亦沒有固定的陣地。
在這樣情形底下,根本不可能像兩軍對陣那樣鳴金收兵,也不可能把官兵召集來傳達撤退的命令。殺聲震天,孟元超多好的內功,他的聲音亦已不能及遠。
不過,騎在馬背上的丁兆庸還是很快就給發現了。有義軍方面的亂箭射未,也有尚未陷入包圍的清軍軍官,為了保護主帥,帶領他們的衞士跑來。孟元超一面撥打亂箭,一面向這些要來效忠主帥的軍官傳達撤退命令。可惜戰地太過廣闊,消息雖在迅速傳開,戰鬥還未能阻抑。
忽地有一隊騎兵奔來,為首的少年軍官叫道:“爹爹,咱們並沒打敗仗,為何你要撤退?”這個少年軍官是丁兆庸的兒子丁顯武。他對撤退的命令半信半疑,特地來向父親問個明白的。
他是丁兆庸的兒子,孟元超當然不能阻止他和父親面談,只要給他跑到丁兆庸面前,破綻立即就顯露,不過,孟元超亦早已有了主意。待他走近,孟元超陡地一聲大喝,楊炎立即把他活捉過來。
丁顯武這隊清兵大驚失色,還未弄清楚是什麼事情,已是給孟元超人馬衝得七零八落,人人只顧逃命!天色已經大亮,這個“奇峯突起”的變化,兩邊的兵士,都有許多人看見了。
從柴達木來的義軍已經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情;各個部落的援軍,看了“清兵”斬殺清兵這幕,雖然莫名其妙,但也知道孟元超這隊‘韃子兵”不是他們的敵人了,亂箭登時停止向他們射來。
但孟元超仍然是在和丁兆庸並轡驅馳,附近的清兵思疑不定,縱然想得到他們可能是被敵人挾侍,也不敢上前攔阻。
不遠處有個山崗,山崗上有個平滑如鏡的大石台,石台上有三五十名清兵正在圍攻十多名義軍。
孟元超殺散清兵,笑道:“咱們可以恢復本來面目啦!”一聲令下,手下幾百多人立即脱下清兵的號衣,恢復義軍裝束。
他駐馬山頭,把丁兆庸高高舉起。
天色已經大亮,朝陽遍照大地。昨夜一楊大雨,今朝分外氣朗天青!
孟元超站在高處,山下方圓數里之內的士兵都看得見。
這件意外事情來得太過突兀,雙方的士兵不知不覺都停止了戰鬥,注視着事情的變化!
孟元超把手中的人質作了個旋風急舞,大聲喝道:“這個人是清兵的主帥丁兆庸!如今他已是被我們活捉了!”
“清軍兄弟,只要你們放下武器,我們不殺俘虜!不願意投降的,也可以立即回家,我以義軍統帥的身分,保證絕不傷害你們!”
俗語説蛇無頭而不行,何況絕大部份的官兵都是不願意替皇帝賣命的。一看,主帥果然已是被敵方所擒,誰人還肯應戰?孟元超語音剛落,地上的兵器已是堆積如山,一部份清兵投降,不肯投降的,也都立即離開戰場。
這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好像插上翅膀,迅即傳遍整個戰場,不到半個時辰,戰事全部結束!
回疆各個部落的總“格老”(酋長)和他的親兵隊長沙遼迎上前來,向孟元超致謝。
“孟大俠,多虧你抓着了敵人的主帥,否則這一仗勝敗實是難料!”羅海説道。
孟元超微笑道:“這不是我的功勞,是他的爹爹活擒丁兆庸的。”他指着楊炎説。
羅海已知道楊炎的父親就是清廷大內衞士楊牧,聞言不覺一愕。
孟元超繼續説道:“他的爹爹也是我的舊日一位朋友,我們分手十多年剛才方始重逢,只可惜他為我們建此大功,卻是不能和找一起喝一杯慶功酒了。”
羅海不便問其中原由,説道:“這位楊大俠是我們的大恩人,戰事結束,我們必定替他建築新墳,在他的墳前澆下慶功酒!楊少俠,請你節哀。並請你代表令尊受我一拜!””
楊炎心情激動,與他相對一拜,説道:“不敢當。我爹爹得你認他為友,相信他亦可以死而無憾了。”
羅海留下部份士兵清理戰場,便即和孟元超這一行人回魯特安旗的城中。
途中沙遼方始有空與龍靈珠説話,原來昨日龍靈珠來到之時,是沙遼把楊炎夜探敵營的消息告訴她的。
楊炎也是此時方始有空向龍靈珠發問:“你怎麼會來到這裏?”
龍靈珠未曾回答,沙遼卻已哈哈一笑説道:“楊少俠,你是真的不懂還是假裝胡塗?她當然是為了你的緣故,才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趕來這裏的啊!”
龍靈珠面上一紅,小嘴兒一撅,説道:“我才不是為了他呢。”
沙遼哈哈笑道:“還説不是為了他,你一來到,就問他來了沒有。你一聽説他已經私自離城,夜探清營,你席未暇暖,立即也跟着走了。我攔阻你都攔阻不住,還説不是為他?”
楊炎則是半信半疑,心裏想道:“當日她在山上混亂之際,不辭而別,我只道她是恨我無情,不願再見了,怎的又會再找我?莫非她是為找尋冷姊姊而來?但冷妹妹失蹤是在她走了之後,除非她又上山,否則她焉能知道這個消息?”
他不便在沙遼面前談及他們三人之間的私事,心中存着疑團,只能如此發問:“但你怎麼又知道我是來了這裏呢?”
這次是龍靈珠親自答他了:“我下山之時,碰見你的哥哥。”
楊炎怔了一怔,説道:“哦,你碰見我的哥哥嗎,怎的我不知道。”
龍錄珠道:“因為那個時候,你早已與哥哥分手,獨自下山了。”
楊炎還是覺得奇怪,説道:“你是在我之前離山的,哥哥不過送我一程,就回山了。怎的你又會碰上他?難道當時你尚未離開天山?”
龍靈珠若有所思,半晌説道:“你問得太多了,我也不知從何説起。不如待喝過慶功酒之後,我再和你説吧。”原來在不知不覺之間,他們已是回到城中了。
當晚羅海大排筵席,全軍上下都在興高采烈的喝慶功酒。楊炎當然也很高興,但他記掛着與龍靈珠的約會,恐防喝醉,卻是不敢開懷暢飲。筵席未散,他就悄悄的把龍靈珠拉走。眾人正在鬧酒,且又把他們當作一對小情人看待,雖然發現他們中途退席,也沒人攔阻。
走到外面,楊炎一看四下無人,問道:“靈珠,你好像有許多事情要告訴我,是嗎?”
龍靈珠道:“不錯,我先問你,你惦不惦記你的冷姊姊?”
楊炎説道:“哦,原來你已經知道冷妹妹失蹤的事了。我正是來找尋她的。她並沒來過此地。至如今,我還未知她身在何處?”
龍靈珠道:“那你打算怎樣?”
楊炎説道:“當然是繼續找尋她了,啊,不,我應該先送你回去。”
龍靈珠道:“送我回去?回那裏去?”
楊炎方始發覺自己這句話有“語病”,笑道:“我的意思是送你回到爺爺那兒,他住在大吉嶺的靈鷲峯上,那個地方,你雖然從來沒有去過,但他是你的爺爺,你去和他作伴,也等於是回家一樣。”
龍靈珠搖了搖頭,説道:“我不去。”
楊炎説道:“你還在恨他嗎?他當年雖然做錯了事,對不起你的爹孃。但他也為這件事情悔恨了大半生,受苦也受夠了。如今他已是個孤苦無依的老人。你還不能諒解他嗎?你已經答應過我回去安慰他的晚年的。”
龍靈珠道:“我並沒悔約,我是要回去陪伴他的,但現在還不是回去的時候。”
楊炎説道:“你是想幫我找尋冷姊姊嗎?但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找得着她,爺爺又這樣老了,恐怕也不能再活幾年了。因此不如我先送你回去,你留下來陪伴爺爺,我去找冷姊姊。”
龍靈珠道:“我想先去一個地方,最多是一個月工夫,用不了幾年的。”
楊炎道:“什麼地方?”
龍靈珠道:“白駝山!”
楊炎吃了一驚,説道:“你要單獨去找白駝山主報仇?這可使不得!白駝山主不過五十左右年紀,不會這樣快死的,不如再等幾年。”
龍靈珠道:“我並不是僅僅為了自己報仇,也絕不能再等幾年!”
楊炎道:“不是為了報仇,那你去白駝山做什麼?”
龍靈珠尚未回答,忽地有兩個人向他們走來,是桑達兒和羅曼娜這對夫妻。
桑達兒道:“楊小俠,我還沒有和你喝酒呢。難得今天打了勝仗,我要借慶功酒敬你一杯,謝你上次救命之思。到處找不見你,原來你們小倆口躲在這兒。”
楊炎道:“些許小事怎值得一提。你拿酒來,我和你乾一杯。但只是為了慶功,可不許再提一個‘謝’字。”
桑達兒夫婦和他們幹了一杯,羅曼娜頭道:“其實我們並不是只為了要和你喝一杯酒來的,你們中途退席,我早已看見了。這個時候,來找你們,我知道你們心裏一定要罵我不識相的。”
楊炎心頭一動,説道:“羅姊姊,你別拿我取笑了,你們肯來和我喝酒,我歡迎都來不及呢。但聽你這樣説,想必是還有別的事情?”
羅曼娜道:“齊世傑是你的表哥,對吧?我記得你一來到這裏的時候,就向我打聽兩人,其中之一就是齊世傑。”
楊炎連忙問道:“可是有了他的消息?”
羅曼娜道:“不錯,我剛剛聽到一個關於他的消息。剛才席間手下人説起,可惜今晚的慶功酒齊世傑不能參加,他是曾經幫過我們許多忙的。我告訴他們,齊世傑是去天山。但神鷹族的格老跟着便告訴我,他在天山南路上碰上齊世傑,齊世傑不打算去天山了。”
楊炎道:“可知道他是去那裏嗎?”
羅曼娜道:“他告訴神鷹族的格老,是要去什麼白駝山,白駝山好像是在藏邊的。
楊炎吃了一驚,道:“他,他也去白駝山?”
羅曼娜道:“有什麼不對嗎?”
楊炎道:“沒什麼,不過我想知道他因何要去白駝山?”
羅曼娜道:“他走得很匆忙,沒有和神鷹族的格老詳言。”
楊炎起了疑心,兀自心神不定。羅曼娜道:“對啦,他還有幾句話是説給你聽的。”
楊炎道:“他怎樣説?”
羅曼娜道:“他説他知道龍姑娘要來魯特安旗,是以託神鷹族的格老傳話,假如你也來了此地的話,叫你就在這裏等龍姑娘,不必為他擔心,你要做的事情,他可以替你做。就這麼幾句話,説完,他匆匆就走了。他想不到龍姑娘來得比神鷹族的格老還快,口信還未捎到,你們已經會面了。”
楊炎心情混亂之極,呆呆出神。
羅曼娜道:“我不打擾你們了,桑達兒,咱們回去和大家喝酒吧。”她轉過身子之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把系在腰間的一串鎖匙搖得叮噹作響。
楊炎懂得她的意思,一把鎖匙只配一把鎖,她是要他只能選擇一個終身伴侶,不能再有三心兩意了。
羅曼娜一走,楊炎顫聲問道:“為,為什麼你們都要去白鴕山?”
龍靈珠嘆口氣道:“你還不明白嗎?因為冷姊妹正是在白鴕山上。”
冷冰兒不會無緣無故上白駝山的,用不着畫蛇添足,楊炎從這句話中,已經知道冷冰兒是被白駝山主所擒了。
儘管他早已猜到幾分,此時從龍靈珠的口中得到證實,還是不禁呆若木雞。
龍靈珠把那日她目睹冷冰兒被擒的經過告訴楊炎之後,安慰他道:“你的哥哥已經去了,如今又有齊世傑趕去白駝山幫他的忙,相信總有辦法可以把冷姊姊救出來的。”
楊炎稍稍寬心,抬頭一看天空,只見玉兔西沉,殘星明滅,估量已是四更時分。楊炎説道:“好,天一亮咱們就動身。”説到咱們二字,頓了一頓,似乎在想什麼,片刻,又説道:“不如還是讓我一個人去吧。你先回去見你的爺爺好不好?”
龍靈珠道:“這是什麼話,你別忘了白駝山主乃是害死我父親的仇人。”
楊炎説道:“我知道。不過你的武功,你的武功……”
龍靈珠道,“我知道我的武功和他相差太遠,但殺父之仇不能不報,我縱然幫不上你們的忙,也好盡我的力才能心安。”
楊炎説道,“你聽我説,我不是阻攔你去報仇。但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白駝山主武功實在太強,此次又是在他的老巢,哥哥和我再加上齊世傑,恐怕也未能夠一舉除他。我們此次是以救冷姊姊為主,至於報仇,留待你見了爺爺之後,練好你的家傳武功,那時我再從旁報仇,也還不遲。”龍靈珠望着楊炎,似笑非笑的説道:“何必要分兩次,你是不願意和我一起去見冷姊妹吧?”
楊炎給他説中心事,不覺臉上一紅,正想砌辭回答,龍靈珠已是接下説道:“你、你放心。我不會妒忌你和冷姊姊要好的。我們三人都是苦命人,但冷姊妹比我還更可憐;我和你一樣,都是希望她得到幸福的,她是你的冷姊妹,也是我的冷姊妹啊,我只盼你們永遠把我當作你們的妹妹,我就心願已足了。”説得極為誠懇,説罷,兩人的眼眶都有淚珠。
楊炎熱淚盈眶,緊握着她的手道:“珠妹,你真好!”一個“好”字,包含了許多方面的意思,正因他萬語千言不知從何説起,他也只能用一個“好”字,來表達他對龍靈珠的感激了。
惡戰白駝山
白駝山上,白駝山主宇文博正在繞室彷徨。
他回到白駝山已經一個月有多了,武功早已恢復如初。但恢復不了的是他的自信心。
他練成了寒冰掌與火焰刀,本以為憑着這兩大奇功足以縱橫天下的,但如今經過天山一戰,這信心卻不能不動搖了。不僅僅是因為他敗給孟華的緣故,更大的原因是因為他發現了“剋星”,這個“剋星”並不是某一個人,而是可以克他那個奇功的“物事”,具體來説,就是冰魄寒光劍、冰魄神彈和冰川劍法,尤其是冰川劍法。
孟華之所以能夠打敗他,固然是因為他曾有兩場惡鬥在前,那兩個對手——天山派的長老鍾展和天山派的掌門唐嘉源都是武林中頂兒尖兒的角色;但即使如此,假如當日孟華手中沒有冰魄寒光劍的話,他相信自己也未必就會輸給孟華。
更令他顧忌的是冰川劍法,不錯,冷冰兒曾經用上了冰魄神彈和冰川劍法,也還是被他所擒,但先後兩次交手,冷冰兒給他的威脅卻已是令他大大震驚。冷冰兒的功力和他相差太遠而能令他感到威脅,自是冰川劍法之功了。還好,孟華不會冰川劍法,當日他還可以僥倖逃生;假如有個功力和孟華相等的人,會使冰川劍法,用的兵器又是冰魄寒光劍的話,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因此,他把冷冰兒捉回來,目的就是要迫她獻出冰川劍法。然後設法再奪那把冰魄寒光劍,他已知道冰魄寒光劍目前是在楊炎手中。識得冰川劍法的奧妙之後,他自信憑着自己的武學道詣,當可補足自己那兩大奇功的缺點,最不濟也可知道如何防禦了。
但冷冰兒卻似知道他的用心,她被囚一個多月了,仍是寧死也不肯把冰川劍法寫出來給他。
冷冰兒還總算是已在他的掌握之中,另一個令他恨得牙癢癢的女子如今尚未知下落。這個女子就是比冷冰兒更年輕的龍靈珠。
對龍靈珠,他是必欲得之而甘心的。不但是為了斬草除根,另外還有兩個原因。
一個原因是為了取得龍靈珠祖父的寶藏。
龍靈珠祖父展南冥是四十年前縱橫東海的大盜,他的父親是展南冥部下!他十二歲那年,他的父親和展南冥在一次與官軍的交戰中,同時被官軍的炮火打傷,傷重而亡。他曾聽得父親説過,展南冥有一筆巨大的財富埋藏在一個不知名的小島上。島名雖然不知,這筆財富卻是令他念念不忘。他認定寶藏的秘密展南冥的後人必然知道,多半還會有一張藏寶的地圖。因此在十多年前,他一打聽到展南冥的兒子,“玉龍太子”展靈錕匿居在某一山村的消息,就跑去暗殺展靈錕。但結果偷襲雖然得手,他也受了重傷,展靈錕的妻子帶了女兒逃了。那張藏寶圖他搜不到,也認定了必然是給她們母女帶走了。母親死後,藏寶圖當然留給女兒。
第二個原因則是為了恐懼。那次他雖然殺了展靈錕,但是偷襲成功的,展靈錕的武功遠勝於他,他自己心裏明白。他練火焰刀與寒冰掌就是為了對付展家武功的。但是否能夠勝過展家的武功,他可沒有把握。因此他要趁着龍靈珠目前的武功還最遠不及他之際,將她擒來,像對待冷冰兒一樣,迫她交出家傳的武功秘笈。若不肯交出,就將她殺掉。(在武功方面,他對龍靈珠的顧忌不如對冷冰兒的顧忌。因為他已經知道冰川劍法最他的剋星,而展家的武學是否能夠勝過他現今的武功,對他還是個謎。所以他把取得冰川劍法放在第一位,非到必要關頭,不會殺掉冷冰兒)。
為了這兩個原因,他對龍靈珠是必欲得之而甘心的,但目前他最害怕的還是孟華。想起孟華,他是又氣又恨,“要不是敗給孟華,這女娃兒已經落在我的手上了!”
他知道他捉了冷冰兒,孟華遲早都會跑來找他算帳的。儘管他武功已經恢復,他可沒有把握再戰就必定能勝孟華。
正在他繞室彷徨,忽有一個弟子進來呈遞拜帖,拜帖上的具名正是“孟華”二字!
不錯,他是早有準備,準備孟華來找他,但還是想不到孟華會來得這樣快!他不由得勃然變色!
這弟子囁囁嚅嚅説道:“是擋駕還是接見,請師父示下。”
宇文博定了定神,接下拜帖,説道:“帶他進來!”立即按照即定計劃佈置。
佈置剛剛停妥,孟華大踏步的進來了!
奇怪的是,只見孟華笑吟吟的走進來,滿面春風,那裏像是前來尋仇的模樣?
白駝山主按照原定的計劃部署,他自己端坐堂上,八名得力弟子,分列兩旁,肅立迎賓。這八名弟子都是擅於使用喂毒暗器的,倘若孟華一有異動,白駝山主只須使個眼色,八名弟子便將與他同時出手,那時喂毒的暗器從四面八方打未,孟華本領再高,也難逃避!這些喂毒暗器,卻是要有白駝山主的獨門解藥才能救治的。
孟華哈哈一笑,説道:“老朋友了,何須這樣客氣。”他一面和白鴕山主打招呼,一面對迎賓的弟子點首為禮。突然拍向左手第一名弟子的肩頭,説道:“不敢當,不敢當。大家隨便點好,別這樣拘禮!”這八名弟子本來都是心懷戒慎,恐防孟華突然發難的。但孟華出手實在太快,不但身受者無法閃避、另外那七名弟子直待孟華拍中了那名弟子的肩頭,也還不是立時發覺。
那七名弟子正要射出暗器,但未得師父暗示,不約而同都抬頭看師父面色,暗器捏在手心,已是“如箭在弦”,就在這緊張的剎那間,只見那名被孟華拍着肩頭的弟子已是面露笑容,側身拱手,口裏也在説道:“不敢當,不敢當。”
白駝山主鬆了口氣,心裏想道:“以孟華的身分,只能和我交手。我未出手,他是絕無向我的弟子偷襲之理。”當下笑道:“孟大俠,你才是太過客氣呢。你是貴賓,小徒自當以禮相待。”
原來孟華拍那名弟子的肩頭,絲毫沒有使上內力。那名弟子只是嚇了一跳,立即就知道孟華並無惡意了。江湖人物,大都豪放,拍拍肩頭,那也是表示親熱的一種方式。事情雖然出乎白駝山主意料之外——孟華並不是屬於“江湖好漢”一類人物,他的性格,據白駝山主所知,亦非放蕩不羈的。但白駝山主見這名弟子平安無事,他也只道這是孟華尊重主人的一種表示,他自覺有了面子,也就不能不對孟華表示一點客氣了。
孟華哈哈笑道:“禮尚往來,請容我也向令高足表示一點謝意。”一面説,一面和其他七名弟子或拉拉手,或拍拍肩頭,不住笑道:“武林規矩,一向講究各交各的,我和你們的師父是朋友,和你們也是朋友!”這七名弟子雖然心裏把孟華當作敵人,但亦感覺得到孟華認為“朋友”,實在一件光榮的事,也就爭先恐後與他拉手了。
宇文博本來是大馬金刀坐在堂上的,但見孟華對他的弟子都這樣有禮,心想“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他自覺面上有了光彩,因此也就不能不改變態度,前倔而後恭了。
他不待孟華走近,便即離座相迎,長揖為禮。
他不敢和孟華握手行禮,那是因為他對孟華尚存顧忌之故。要知他的身分與弟子輩不同,孟華不會暗算他的弟子,但卻很有可能以握手行禮為名與他較量內功。他沒有取勝的把握,只怕一被纏上,就不得脱身。雙方作揖,雖然也可使用劈空掌力,但最少不至被對方纏上。當前的情況是孟華“深入虎穴”,而白駝山主則是早有佈置的。一來白駝山主自問在內功造詣上未必比得上孟華,二來他早有佈置,也無須先行發難。因此他當然不會先發劈空掌力,只是像拉緊了的弓弦一樣,全神戒備,蓄力不發。若然孟華先發劈空掌力攻他,他採取守勢,比較容易對付。了
兩人相對一揖,雙方都放下了心上的石頭。宇文博想道:“莫非他真的是想來與我講和,倒是我多疑了。”原來孟華那一揖真的只是尋常行禮的作揖,絲毫也不帶掌風。
孟華則在心裏暗笑:“好在他給我唬住,不敢使用劈空掌力,否則只怕我的馬腳就要露出來了。”
“請問盂大俠是因何事屈駕前來敝山?”宇文博惴惴不安的問道。
孟華哈哈一笑,説道:“不打不成相識,乞嗤,乞嗤,我是特地前來拜候的,乞嗤,乞嗤……”他説了兩句話,接連打了四五個噴嚏。
宇文博怔了一怔,看了看孟華,似乎想説什麼,卻又不便開口。
孟華則好似有點不好意思的説道:“不知我是否不適應貴山的氣候,上山後忽然患了傷風。”
宇文博道:“孟大俠內功深厚,想來不至於是因氣候不適而患傷風。”
孟華説道:“對啦,我正想向你請教一樁事情,乞嗤,乞嗤,對不住,我已經極力忍住了,噴嚏還是打了出來。”他説罷,深深吸了口氣,裝作運功強忍的模樣。
宇文博道:“你是否在白駝山上見到在別處未見過的什麼奇花異草?”
孟華説道:“對了,對了。我看見一種花瓣金色,莖有芒刺的花,十分可愛。那知我尚未摘下,只是沾上花粉,就覺鼻孔奇癢,忍不住要打噴嚏。”
宇文博道:“這花名叫金芒花,它的花粉有一樣奇特之處,有些人沾上了鼻子會堵塞不通,忍不住要常打噴嚏。但有些人沾上了又完全沒事。”
孟華苦笑道,“如此説來,這妖異奇花倒是看上我了。”
宇文博心道:“怪不得他的口音好像與前有點不同,鼻音特重,原來是這個緣故。”笑道:“這種花粉其實對人體也並無大礙的,不過是不舒服罷了。我倒有對這花粉的解藥,要是孟大俠信得我……”
孟華説道,“我是專程來和你交朋友的,要是信不過你,豈敢獨自來此拜山。就請山主賜予解藥,解我疾苦吧。”
宇文博取出一個小小的筒子,説道:“你只須擠出一點藥膏,送進鼻孔,噴嚏立止。但鼻子還不能完全暢通,要每日用三次藥,兩天之後,方可根治。”
孟華説聲“多謝”,在他手中接過藥筒,當面擠出一點藥膏,塞入鼻孔,説道:“果然舒服多了。”聲音仍比常人較為重濁,但這是應有的現象,白駝山主根本就沒想到,藥膏一到孟華之手已經給他以極快極巧的手法掉換。
白鴕山主暗暗得意:“終於你着了我的道兒。”原來這藥膏不單是解金花芒病毒的解藥,他在藥膏中又滲了另一種毒藥,這種毒藥不會立即發作,但只要他灑出另一種藥粉,孟華一聞到這種藥粉的氣味,這種毒藥就會發生作用,令他中毒昏迷。這是白駝山主一種獨門的使毒功夫,名叫連鎖性藥物反應。假如孟華真的與他修好,他不用第二種藥物,第一種藥物也就不會發生作用。
孟華也在心裏暗暗得意:“好在我知道有一種金芒花,騙得他相信。否則我模仿孟華的口音,恐怕還是不免要露出一點破綻的。”
兩人互鬥心機,坐下之後,白駝山主再次問孟華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