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弟子插不上手,此時正在忙於救火。
天一閣上層着火焚燒,火勢向下蔓延,中層剛被波及。山上有的是冰塊,沒中毒的天山派弟子論功力已是足以和江湖上的一流高手相比,雖然在兩大高手的搏鬥中插不上手,但捧起磨盤大的冰塊擲上高處,在他們則是輕而易舉的事。
當唐嘉源等人開始踏上蹬道之時,天一閣的火勢亦已越來越小,差不多熄滅了。
原來這次偷襲天山派的事情乃是早有預謀的,主持這個偷襲計劃的人就是武毅和段劍青。後來他們使得字文搏加入,偷襲的計劃就更加“完善”了。
那日宇文博在回山途中,碰上了段武二人,被他們説服,先行潛入天山。算準時間,一方面由段劍青到天山派的同門大會中做證人,能夠陷害楊炎固然最好,陷害不了段劍青也可在擁擠的會楊乘機搗亂;另一方面則由宇文博率領大內高手、陝甘總督衙門的武士以及他自己的兩個得力弟子,攻打天山派的“老巢”。
未風堂、晦明堂、蘭珠苑各處所點起的十幾個火頭是用火箭射進去造成蚓火箭中空,每枝火箭都藏有幾顆特製的神仙丸,火起之後,宇文博又命眾人把從白駝山搬來的大麻投入火中,作為燃料。大麻是制煉神仙丸的主要原料,故此火勢雖然並不猛烈,燃燒大麻所發的毒煙已是足以瓦解天山派弟子的戰鬥力了。
鍾展在天一閣上閉關練功,此時剛剛開始進入緊要關頭。
不幸中之幸,幸好宇文博這班人來早片刻。倘若來遲片刻,鍾展進入“禪定”境界,那時他對周圍一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一個孩子也可加害於他了。宇文博來早片刻,他剛剛進入“禪定”境界邊緣,還可“自拔”。一被驚醒,立即逆運玄功,恢復正常,“開天”禦敵。
在下面留守的五六十名弟子,約有半數中毒,但在中毒之初。也還勉強可以行動,其他功力較高尚未中毒的弟子立即幫助他們一起撤退上山,憑險扼守。
天一閣矗立峯顛,在蹬道下面把箭射上去,只有宇文博一人有此功力。天一閣上層着火,他們卻是無法把大麻投入火中,加強毒煙的威力了。火箭中空,雖然也藏有幾顆神仙丸在火中融化,但幾顆神仙丸在塔頂散開的香煙。迅即就被風吹散,無濟於事。撤道上山的人,不至於受到更大的毒害。
此時鐘展正在全力和字文搏搏鬥,掌風呼籲,跟在宇文博背後的武毅在蹬道上也有站立不穩之勢,只熊施展千斤墜的重身法定住身形,插不上手。他都插不上手,其他的人更不必説了。在蹬道下面石級站立的只有寥寥幾個從京師來的大內高手,其他的人連宇文博的兩個得意弟子司空照與慕容垂在內,都被逼避過兩邊,在陡峭的山坡上尋找勉強可以立足之地。
唐嘉源等人來到之時,正是鍾展到了最吃緊的關頭,只見他雖然仍是寸步不讓,但十招之中,白駝山主最少佔了七招攻勢,顯然他己是處在下風了。
原來鍾展一來吃虧在年紀老邁,若然只本身功力,他本是在字文博之上的,但兩人的年紹相差了三十年(宇文博剛剛五十出頭,鍾展已在八十開外),時間一長,自是鍾展吃虧;二來鍾展是在“閉關練功”的中途“開關”的,若是他這次閉關練功練用了七七四十九天,他可以練成天山派最上乘的內功,雖然他的原意不在爭勝,但於他卻是可以益壽延年,功力加深之後,也可彌補年老的缺陷,但只練到了一半,便即半途而廢,不但前功盡棄,而且由於逆運玄功方能“自拔”的關係,原有的功力反而打了三成折扣。有此兩個原因,此消彼長,他還能夠令得宇文博不能越過雷池一步,已是竭盡所能了。
唐嘉源又喜又驚,喜者是鍾展尚還無恙,他最擔心的那種最壞的情況並沒發生;但雖然不是最壞的情況,鍾展目前力搏強敵,險象環生,亦是足以令他提心吊膽了。
他大喝一聲,立即搶上蹬道,喝道:“何方妖人膽敢到天山搗亂!”大喝聲中,已是有兩名大內衞士給他的劈空掌打得從蹬道上骨碌碌的滾下山來。
武毅在宇文博後面一級蹬道,他手中提着碗口般粗大的鋼杖,鋼杖一丈多長,他居高臨下,反手一杖就朝着唐嘉源的天靈蓋打下來,唐嘉源長袖一捲,卷着鋼杖,喝道:“你是丐幫弟子,看在天山派和丐幫的交情分上,饒你不死!”長袖一揮一送,鋼杖從手飛出。在一揮一送中,唐嘉源已經用上了“隔物傳功”的上乘內功。
武毅只覺虎口一震,不但鋼杖脱手,整個人也好像被狂濤衝擊一般,拋了起來。他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跌落山坡。所受的衝擊餘力未衰,他想立足也立足不穩,骨碌碌的滾下山坡去了,這還是唐嘉源手下留情之故,否則他焉能還有命在。
白堅城與甘武維跟在唐嘉源後面,另外兩名大內高手竄出急襲,這兩人都是用劍的,齊聲喝道:“聽説你們是天山派有名劍客,我們想見識幾招。”
這兩人是海南劍派高手,本領比剛才那兩人高得多。本來若論劍術,白、甘二人是隻有在他們之上,決不在他們之下的,但因海南劍派頗有許多特異的招數,和中土各大門派的劍木不同。天山、海南相隔數萬裏,白甘二人從未見過這種劍術,而且對方佔了地利,開頭幾招,倒是給他們攻得有點手忙腳刮。
丹丘生道:“這兩個鷹爪孫,你們交給我吧!”搶上前去,只是一招,只見冷電精芒,耀眼生纈,那兩名大內高手立即逃了。下面的人都還未能看得清楚丹丘生是怎麼致勝的。丹丘生冷笑道:“這點本事,就想在天山逞能,快去換過一件衣裳遮醜吧!”
此時下面的人方始看見,那兩個人衣裳破破爛爛,上衣都開了十幾道裂縫,有一個人還提着褲子,好像生怕褲子會脱下來似的。原來丹丘生那一招用的正是他崆峒派連環奪命劍法中最具威力的絕招,名為“胡茄十八拍”,看是一招,其實是一招兩式,左右分刺。在那兩名大內高手的衣裳上都畫了十八道劍痕。其中一個褲帶也給割斷。繆長風在丹丘生後面,他是見過這一招的,看得也不禁大聲喝采:“恭喜,恭喜,丹丘兄,你這一招真是出神入化,劍術又到新境界了,可惜孟華不在這兒。”
他稱讚丹丘生的劍術出神入化,卻忽然冒出一句“可惜孟華不在這兒!”天山派一眾弟子都是莫名其妙,只有楊炎才懂得他的意思。
楊炎那次被孟華所擒,就是因為抵禦不住孟華那一招“胡茄十八拍”,被孟華刺着他的三處穴道因而被擒的。胡茄十八拍在一招之中有十八個“劍點”,可以同時刺對方十八處穴道,楊炎只被刺中三處穴道已經算是不弱的了,但楊炎敗在這一招之下,卻是耿耿於心。他是個好勝的人,縱然因為孟華是他哥哥,他不至於引以為恥,但心裏總是想要有朝一日,在劍法上自己也勝得過哥哥的。
他對這招“胡茄十八拍”也曾精研它的變化,居然也給他無師自通的懂得了許多奧妙。後來在祁連山上,他第二次和龍靈珠聯手與孟華比劍,結果他們聯手剛剛可以抵擋孟華這招,但也還未能破解。那次孟華就是因為比劍未能獲勝而放過他們的。
楊炎對這一招“胡茄十八拍”既然曾經有過如此“淵源”,故此在丹丘生使出這一招之時,他也特別留心。一看之後,不禁惘然若喪,心裏想道:“我只道孟華使這一招,已經是至矣盡矣,蔑以加矣,那知在他師父手中使出來還有這許多意想不到的變化,而且還可以在同一時間對付兩個人使出這一招來。縱然我與龍靈珠聯手,也是絕計抵擋不住。怪不得義父要説,可惜孟華不在這兒了。我對這一招尚未入門,雖然有眼福得見丹丘生使出此招,獲益也是不大。孟華對這一招已有精深造詣,他若在此當然和我不同。”
對劍法的感觸又引起了他對人的感觸,孟華曾經責罵過他,甚至曾經把他刺傷將他活捉,但孟華那種“愛之深而責之切”的手足之情,他還是感覺得到的。這次他回到天山不見孟華,心裏也有悵然若失之感。此時聽了義父的話,想道:“原來他果然是不在天山,奇怪,難道他不知道要開同門大會嗎,他到那裏去了?唉,過去我不知好歹,不肯認他做哥哥,今日他若在此,不知他肯不肯認我做弟弟?”
浮想連翩,不知不覺又從孟華而想到了龍靈珠了。龍靈珠曾與他聯手抵敵孟華,如今卻是他既見不到哥哥也見不到龍靈珠了。他知道孟華總是要走回天山的,今天見不着,明天也見得着,明天見不着,後天當可見得着,因為同門大會已經召開,孟華的歸期還會遠嗎?他相信見孟華是不難,但是否能夠再見龍靈珠可就難説得很了,也許今生今世都見不着!
但此際卻不是他胡思亂想的時候!
楊炎忽然發覺靜得出奇,抬頭一看,只見唐嘉源已經走到蹬道的盡頭,在向白駝山主挑戰了。
“師叔,割雞焉用中刀,請讓弟子代勞!”唐嘉源是天山派掌門,當然不能自貶身分,和鍾展夾攻白駝山主的。故此,他在出手之前,先行交代,以免有在背後偷襲之嫌。
鍾展説道:“好,你是本派掌門,這妖人是該由你打發。”他緩緩收掌,以防宇文博乘機進擊。
字文搏知道他們決不會夾攻,立即搶上一級,佔據鍾展原來所站的位置,反手一掌,喝道:“大言炎炎,好,我倒要看你是牛刀還是鈍刀!”
唐嘉源只覺掌風撲面,寒意襲人,吃了一驚,心裏想道:“這妖人練的難道也是修羅陰煞功麼?修羅陰煞功是一種非常厲害的邪派功夫,五十年前,大魔頭孟神通練成此功,曾恃以橫行天下。唐嘉源的祖父唐曉瀾曾與孟神通數度交手,也是隻能略佔上風,未能將他剋制。但自孟神通死後,這修羅陰煞功已是早已失傳了,唐嘉源曾經從祖父和父親的口中,大略知道修羅陰煞功是怎麼樣的,此時一接字文傅的“寒冰掌”力,和祖父、父親所説修羅陰煞功相似,不禁大是驚疑。
説時遲那時快,宇文博已是轉過身來,左掌跟着劈下。唐嘉源此時正在用一招大須彌掌式,把宇文博的寒冰掌力盪開,剛好和他的右掌碰上。雙掌相交,唐嘉源只覺好像碰着一塊燒紅的鐵塊一般。宇文博一聲大喝,居高臨下,推得唐嘉源也不禁晃了一晃。
唐嘉源掌勢一圈,迅即化解來勢。宇文博左臂臂彎的曲池穴一麻,也不禁吃了一驚,心裏想道:“人家説唐嘉源才具平庸,不及乃父,但看來他的武功也實是不弱,若然只論內力,似乎比他的師叔還要強些。”要知道這一次是雙掌並未相交的,宇文博本身也練有護體神功,但曲池穴被他指力波及,仍是不免感到痠麻,可知厲害。
宇文博第三次發招,雙掌齊出,左掌是熱風呼呼,好像從鼓風爐中噴出,右掌是奇寒刺骨,令人好像置身冰窟。此時唐嘉源已經知道不是“修羅陰煞功”了、但白駝山主的“寒冰掌”與“火焰刀”同時使用,威力之強,只怕也未必在當年孟神通使用“修羅陰煞功”之下。
唐嘉源失去了地利,又被對方搶了先着,只能苦守。幸有他的大須彌掌式奧妙無匹,只守不攻,更為堅固。宇文博幾番猛撲,都好像受阻於無形的鐵壁銅牆一樣,竟是不能逼使唐嘉源退下一級石階。
這一場劇鬥,看得兩邊的人都是不禁膽戰心驚。論形勢,是宇文博攻多守少,似乎佔了上風。但唐嘉源守得極其穩沉,即使是最保守的估計,恐怕也得在三百招之外,方能分出勝敗。再論全局形勢,天山派弟子雖然中毒的人不少,但還是要比對方多得多的,何況賓客之中還有少林寺長老無礙大師和嶺崆峒掌門丹丘生這些高手,實力之強,對方更不能相比了。
宇文博這邊,武毅首先起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的念頭。他被唐嘉源摔了一個筋斗,餘悸未消,暗自想道:“彼眾我寡,縱然白駝山主能夠獲勝,勢必也要鬥得兩敗俱傷,那時還有誰能抵擋繆長風、丹丘失這些強敵?要逃也難了。”於是趁着眾人都注目蹬道上這兩大高手的劇鬥之際,悄悄的便溜開了。大內侍衞已有兩人受傷,這兩個人跟着也悄悄逃去,接着是另外幾個大內侍衞和陝甘總督衙門派來的武士逃走。最後,宇文博這邊就只剩宇文博的兩個弟子司空照與慕容垂躲在山坡上觀戰了。
同樣,天山派的弟子也是在為掌門擔憂。要知唐嘉源是以天山派掌門人的身分出戰的,莫説他們插不上手,就是插得上手,也絕不能侍多為勝來個羣毆。掌門勝負有關一派榮辱,他們如何能不擔憂?
賓客中本領最高的無礙大師和丹丘生礙於武林規矩,也不能上前助戰。
無礙大師已經施展絕項輕功,繞從蹬道旁邊攀登天險,直上峯顛,幫忙鍾展救治天山派的受傷弟子。他是得道高僧,對這人生難得一見的高手搏鬥置若等閒,峯上峯下,數百人中,恐怕也以他的心情最為平靜。
丹丘生耽於武學,他可不像無礙大師這樣心無雜念了。他目不轉睛的在蹬道上觀戰,心裏想道:“這白駝山主的武功果然非同小可,唐嘉源雖然不會敗給他,但在五百招之後,唐嘉源那時縱然能夠取勝,恐怕也要大病一場,我倘若用劍,在唐嘉源鬥了一百招之後,接他的手,白駝山主料想要敗在我的劍下。但我是崆峒派的掌門,就算我不顧面子,也得顧唐嘉源的面子。豈能讓人笑話,説是兩派掌門,用車輪戰才能打敗白駝山主?”他嗜武成迷,心中躍躍欲試,只因有此顧忌,礙難出手,唯有暗歎可惜,可惜失去一個棋逢對手的機會。
還有一個是半主半客身分的繆長風,他不似丹丘生要顧忌失了掌門身分,他是個豪放不羈的人,對什麼清規戒律全不放在心上,但他卻也另外有他的顧忌。
要知此戰非同小可,他縱然可以把一己的榮辱勝負置之度外,但卻不能打沒有把握的仗。他剛才替楊炎拔毒療傷,已經耗了不少真氣,若然此際便即貿然出戰,只怕抵擋不了白駝山主的十招。
他是和白駝山主交過手的,知己知彼,暗自思量:“那次交手,有冷冰兒發冰魄神彈相助,我才能和他打成平手。倘若單打獨鬥的話,我的太清氣功恐怕只能在一百招之內,勉強抵敵得住他的寒冰掌與火焰刀。如今我的功力只及原來一半,他經過了和鍾長老的一場劇鬥,功力雖然也打了折扣,卻是遠遠不如我的損耗之甚。要戰勝他,恐怕只有一個“等”字訣了。”
是的,他必須等待,在此消彼長中等待最適當的時機。
等待,似乎是最容易不過的事,但對繆長風來説,卻是十分難捱。在等待中,每一瞬間都充滿危機,令他提心吊膽。
要等待多久,他估計最少也得一個時辰。過了一個時辰,他的功力可以恢復到原來的八成,而白駝山主的功力則將減退到原來的一半。此消彼長,他方始可有取勝的把握。
但唐嘉源能夠支持一個時辰嗎?即使不至落敗,只怕也要兩敗俱傷了。
而且即使他的計劃能夠順利完成,這樣也是勝之不武。他可以不顧自己的聲譽受損,但只怕唐嘉源也不肯退下來讓他接手。
最好是由天山派小一輩的弟子替代掌門迎敵,即使中途接替,也不算背違江湖規矩,他想起冰魄神彈加上冰魄寒光劍可以抵消寒冰掌的威力,倘若冷冰兒和楊炎聯手,大可一試。但可惜楊炎中了毒針,比他更難恢復功力。而且冷冰兒也好像沒有跟來,想至此處,他遊目四顧,果然沒發現冷冰兒的蹤影,笛夫人也沒見來。“冷冰兒受的刺激太深,想必是唐夫人疼愛徒兒,故此留在原地調護冰兒,不許她走動。”
白駝山主的攻勢越來越猛,繆長風心急如焚,但除了等待之外,他實在想不出什麼辦法去幫助唐嘉源。
宇文博那兩個徒弟慕容垂和司空照對師父倒是甚為忠心,不忍離開。他們也是心急如焚,想不出什麼方法可以幫助師父。
楊炎在較遠處觀戰,他有龍則靈傳授的天竺內功心法,無須靜坐,亦可運功祛毒。陪他一起的是天山三英中的白英武與韓英華。
白韓二人是天山派第三代弟子中有數的人物,功力頗深,他們來時吸進一點毒香,只是略有頭暈目眩之感,此時早已沒事了。
他們由於曾經誤會楊炎,對楊炎抱有歉意,因此也就對楊炎特別好些。繆長風叫楊炎跟他們一起,用意也就是要他們保護楊炎的。
此時他們也正在全神貫注的觀戰。在第三代弟子中,他們的武功已經是數一數二的了。但看到奧妙精妙之處,還是未能全部領略。楊炎一面看一面替他們講解。白英武性子最直,佩服得五體投地。説道:“小師叔,你十一歲離山,我只道你對本門武學早已生疏,那知還是如此了得!依我看,恐怕幾位師叔都還不如你呢。”楊炎年紀小而輩份高,以往白英武是從來不把他當作長輩的,此時方始心悦誡服的叫他“小師叔”雖然加上一個“小”字,那也是與事實相符。
楊炎説道:“我算得什麼。比起孟、孟華,我還差得遠呢!”
白英武怔了一怔,説道:“你還記得你的哥哥,不肯認他麼?當年他奉命捉你,那是……”
楊炎説道:“我知道他是不得已的。並非我不認他,只是怕他不肯認我。我曾經與龍姑娘聯手,在祁連山上和他打過一架。那一次我知道,我已是令他非常傷心!”
白英武笑道:“這都是誤會。你放心,你的哥哥更不會記恨的。”
楊炎正想問他們,孟華為什麼未見回來。忽地發覺他們二人神情有異。好像喝醉了酒一般,身子搖搖晃晃,目光散漫無神。
以他們二人的功力,即使是吞下了一顆神仙丸,也不至於有此現象的。但這現象,卻又分明是中了神仙丸之毒的現象。
楊炎吃了一驚,驀地他也有了飄飄欲仙的感覺了。楊炎情知不妙,尚未來得及出聲,面前突然出現了兩個人。
這兩個人正是司空照和慕容垂。
原來他們想不出什麼可以幫助師父,後來發現楊炎在山坡上觀戰,只有韓白二人陪伴,遠離大隊,他們一見有機可乘,便即悄悄下來,想把楊炎拿作人質。山上山下,所有的人都在凝神觀戰,他們蛇行嘯伏,借物障形,來到近處,便即偷施暗算。他們用的是一種特製的神仙散,毒性和神仙丸相同,藥力則厲害得多,而且最厲害的是它沒有氣味。
這種無色無味的“神仙散”,只須指甲醮上少許,一彈開來,便能在十丈方圓之內,令人不知不黨的中毒昏迷。
幸而楊炎雖然因為中了毒針,功力未曾恢復,但他畢竟是練有上乘內功的人,只是吸進神仙散的毒氣,一時之間,倒還可以支持得住。
他拔出長劍,來不及呼叫,立即便是一招“星月爭輝”,向兩個敵人刺去。
這一招“星月爭輝”乃是天山劍法追風劍法中的七大絕招之一,一招兩式。司空照與慕容垂都覺得明晃晃的劍尖正對着自己的咽喉刺來。
可惜劍法雖妙,氣力不加,慕容垂使出金剛指的功夫,“錚”的一聲,彈着無鋒的劍脊,登時把他的長劍彈得脱手飛開。
司空照立即一抓向他的肩頭琵琶骨抓下,冷笑説道:“先廢你的武功,看你這小子還敢逞能!”
楊炎一個“移形易位”,但還是由於氣力不濟的緣故,這一抓雖然勉強避開了,但腳步一個踉蹌,已是險些跌倒。
説時遲,那時快,慕容垂亦已出手,和司空照一左一右,同時抓下來。這一次楊炎是絕計難以躲避了。兩肩的琵琶骨若然都給抓裂,楊炎不但武功盡失,而且立即要變成殘廢。
楊炎不再躲避,傲然冷笑:“我道是誰,原來是我手下敗將,好不要臉,趁我受傷偷襲!”
這兩人曾經在祁連山上受過他的戲弄,正思泄憤,哈哈笑道:“你想激我等你傷好再打麼,別做夢了。我要你慢慢受苦!”説話之間,司空照已經點了他的麻穴,手掌慢慢向他肩頭抓下,笑道:“小子,你可以聽見你骨頭慢慢碎裂的聲音的!”
那知骨頭碎裂的聲音未曾聽見,一種暗器碎空之聲卻聽見了。
暗器不過是兩粒小小的石子。
慕容垂中指一彈,小石子雖然彈開,右臂卻已痠麻不堪,那裏還有餘力再抓楊炎的琵琶骨,司空照更糟,他用接暗器的手法用手掌去接,給石子打着他掌心的勞宮穴,登時倒在地上。
聲發人到,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孟華。
孟華冷笑道:“你們要廢我的弟弟的武功,對不住,我也要廢你們的武功!”一抬腿把司空照踢開,同時把嘉容垂抓住!
司空照的“勞宮穴”給石子打傷,內功已廢,但外功還有。孟華不相取他性命,這一腳踢得恰到好處,雖然踢得他高高飛起,好像騰雲駕霧一般,只道此命休矣,落下來時,卻還是平平穩穩的腳踏實地,並沒跌倒。他“啊呀”一聲大叫,立即飛逃。
慕容垂可沒有他那麼好“運道”了,他是給孟華抓裂了琵琶骨摔出去的,功力全失,不過氣力仍如常人。他爬了起來,折了一根樹枝當作枴杖,一蹺一拐的下山。
正在蹬道上和唐嘉源劇斗的白駝山主宇文博,聽見兩個弟子的呼叫聲,禁不住心神略分,給唐嘉源大須彌掌的掌勢一圈,登時將他魁梧的軀體帶動,他雙掌齊飛,由於腳步已站得不牢,索性飛身撲下,唐嘉源斜身搶上,避招進招,雙方交換一式,恰好換了位置。唐嘉源搶佔了最上一級,宇文博則降到唐嘉源原來那級石階了。
攻守易勢,天山派一眾弟子都以為掌門有了轉機,紛紛喝采。但就在他們喝采聲中,只見宇文博有如怒獅猛撲,雖然他是仰攻,但也攻得唐嘉源左避右閃,大須彌掌的圈子也越縮越小了。看來他非但沒有轉機,而且似乎應付得比剛才還更吃力!
喝采聲登時又靜止了。
原來宇文博因見眾叛親離,僅存的兩名弟子又已受傷逃走,情知今日絕難幸兔,索性豁出性命不要,只盼能夠把唐嘉源打傷,那時縱然自己也受傷,但只要自己傷得較輕,得勝的可是他,天山派不能不要面子,他勝了天山派的掌門,即使有人尋仇,那也是以後的事了。
唐嘉源此時已深知他的武功高強,見他情急拼命,當然也猜到了他的心思。唐嘉源為了避免被他所乘,故此仍然按照原來計劃,固守待變。
攻守之間的微妙關係,只有幾個武學極高的人方始看得出來。看得出表面上雖然是宇文博佔了很大的優勢,其實卻已是唐嘉源取得勝機了。不過他們仍是憂慮兩敗俱傷,雖然他擔心的‘兩敗俱傷’和宇文博估計的不同,倘若真有兩敗俱傷情況出現的話,他們絕對相信,必是宇文博傷得較重。但無論如何,他們還是不願意有這種情況出現的。
至於天山派的一眾弟子,由於沒有丹丘生他們的武學造詣,見掌門人好似風浪中的小舟飄搖不定,可是隻知道為掌門人擔憂了。
孟華武學造詣已是不在乃師之下,但他此時剛到,一見這個形勢,也是不由得大吃一驚!
此時楊炎已經站穩,剛剛邁步,想向他走來。楊炎是個容易激動的人,在這樣情形下重會孟華,不覺眼中藴淚。
孟華連忙走上去問道:“弟弟,你傷得怎樣?”
楊炎哽咽道:“哥哥,我……”
孟華知道他想説什麼,搶先説道:“你受了冤枉,我已經知道了,過去我們兩人都做得有點不對,我不會怪你的,請你也不要怪我。”
楊炎説道:“我的傷不礙事。那人是白駝山主,武功十分厲害。你快去想個法兒……”
孟華和他一樣心急,立即説道:“好,你歇會兒,待我去鬥一鬥這白駝山主。”
他解開了心上的結,腳步份外輕快,轉身已是上了蹬道,朗聲説道:“有事弟子服其勞,請掌門讓弟子代除三妖孽!”
宇文博哈哈大笑:“你們天山派想倚多為勝嗎,好,你們一起來吧!”他明知天山派不會羣毆,蹬道上也絕不能羣毆的,這樣説無非是想逼使唐嘉源與孟華按着他劃出的道兒來走罷了。
果然便聽得孟華立即説道:“你是什麼東西,膽敢妄自尊大!我是要和你單打獨鬥!”
宇文博道:“你們天山派弟子有數百之多,一個輸了,又一個上來,幾時才能罷休?”
孟華怒道:“你聽清楚沒有,我是要和你單打獨鬥,亦即是隻此一場,便決勝負。”
宇文博道:“如此説來,你是要替代掌門與我決鬥了?但此戰有關貴派榮辱,你可以代表天山派嗎?”
孟華道:“掌門授權與我,我便可以代表。”
唐嘉源暗自思量:“此戰我料想不至落敗,但也沒有必勝把握。孟華武功不弱於我,他功力未耗中幫助我,自是更為有利。他是小一輩的弟子,由他取勝,不但可以成全他的聲名,本派也不至失了面子。”
孟華説完,白堅城甘武維等人也紛紛幫腔:“對,對,對付一個下三濫的妖人,咱們可不能讓掌門自貶身分!”
宇文博也有他的打算,他倒很能沉得住氣,只是雙眼盯住唐嘉源,冷冷説道:“你的弟子要代你出戰,你意下如何?”他可不知,孟華乃是天山派的“記名弟子”,卻並非唐嘉源的弟子。記名弟子的身分十分特殊,並無固定的輩份的。
唐嘉源故意反問:“你怕不怕我們天山派這個小弟子佔你的便宜?”
峭壁決鬥
孟華接着説道:“我不想佔你的便宜,我可以讓你三招!宇文博哈哈大笑,説道:“小子,你莫以為你能夠傷了我的兩個不成材徒弟,你就自高身價。我還不屑與你交手呢,只因我的得意弟子不在身邊,無可奈何,只好由我做師父的替徒弟報仇了。迫我不想落個以大欺小的罵名,在一百招之內,我若勝不了你,就算我輸。”
要知孟華的武功,雖然足以和當世任何一個高手抗衡,但知道他的武功這樣好的人卻是寥寥無幾。白駝山主見他不過是三十歲左右的少年,料想他武功再高,也絕不會比得上唐嘉源的。若不是因為司空照與磊容垂被孟華一舉擊敗,他還不會説出一百招這個數字,他限定一百招,已經是相當重視孟華的了。
他久戰唐嘉源不下,自己也明白,這樣打下去,最終的結果,必然是兩敗俱傷。誰傷得較重,也難預料,因此,他是巴不得和孟華來決勝負的。雖説他已劇鬥兩場,真力不無損傷。但也還有原來的七八成,他絕不相信打不贏天山派的一個弟子。什麼“不屑動手”,只因要替徒弟報仇才逼得出手云云,不過他是死要面子的藉口罷了。
孟華怒道:“本來是我要讓你的,誰要你反過來讓我。”
青城派的蕭青峯哈哈一笑,説道:“一個要讓三招,一個要自限一百招,這買賣怎能成交?讓我説句公道話吧,白駝山主已經打了兩場,但孟華則是天山派小一輩的弟子,大家都不要讓,那就剛好扯平,誰也不能説佔了誰的便宜了。”
雙方同意,唐嘉源退過一邊。
字文搏道:“且慢,你是替代掌門出戰,先得把話説個清楚。”
孟華道:“你劃出道兒來吧。”
宇文博道:“那小妖女龍靈珠是我的仇人,你若輸了,那小妖女可得交給我。”
唐嘉源道:“龍靈珠不是我的門不,我不能替她作主。”
宇文博道:“我並不是要你替我去把她抓來,只是不許貴派阻攔我去抓她!”
唐嘉源道:“好,我可以答應你這條件。”
字文搏道:“還有,貴派弟子楊炎是那小妖女的同謀,我若勝了,楊炎可也得由我處置。”
唐嘉源眼看孟華,孟華對此仗雖有信心,但事關弟弟的命運,不敢貿然答應。
楊炎在台下朗聲説道:“諒你也勝不了我的哥哥。你若勝得我的哥哥,我把頸上人頭奉送!”
宇文博冷冷説道:“我只要你乖乖的跟我回白駝山去,誰要你的頸上人頭!”語氣特別強調“乖乖”二字,顯然還要在這兩個字上大做文章,先看楊炎敢否答應。
楊炎立即便道:“好,你若勝了,我就自行挑斷筋脈,任由你帶回白駝山去!”
宇文博喝道:“此話當真?”
楊炎哈哈笑道:“我只怕你説了話不算數,我們天山派弟子豈有謊言!請問你輸了又如何?”
宇文博道:“我做事一向是講公平的,既然孟華是你的哥哥,我和他這場賭鬥,又是把你作為賭注,“彩物”你也應該有份。我若輸了,就任由你們兄弟處置。你滿意吧?”言下之意,即是他亦已把本身的生死作為賭注的“彩物”了。
楊炎無暇思索,便即笑道:“好,很好!我這一半,我先答應了!哥哥,我都不怕,你怕什麼?難得瘟生送上門來,還不快落賭注!”
他説話斬釘截鐵,顯得信心無比。其實他對哥哥是否能夠必勝,心中實無把握,這樣説不過是想鼓勵哥哥的“士氣”而已。
孟華本來就是對自己有信心的,受到楊炎的鼓勵,心裏想道:“為了本門榮辱,炎弟都敢捨身,我豈能讓他失望。”於是説道:“好,就這樣吧!”
雙方正要交手,忽地有個女子叫道:“且慢!”不是別人,正是天山派掌門唐嘉源的妻子。
孟華説道,“師嫂有何吩咐?”
唐夫人道:“孟華,你換一把劍使用!”
孟華説道:“宇文博山主,你不反對我用劍吧?”
宇文博哈哈大笑:“你這話也未免説得太外行了,武功高明之士,傷人何須刀劍,又豈在乎兵器的利鈍!管你用什麼兵器,我都是這雙肉掌奉陪!”
唐夫人不再説話,就在他的大笑聲中,把劍擲給孟華。
孟華拔劍出鞘,只見冷電精芒,耀眼生纈,饒是白駝山主功力深湛,亦自感到那股刺骨侵膚的寒意。站在蹬道下面幾級的白堅城與甘武維等人,更是不由自己的打了一個寒噤。
原來唐夫人拋給孟華的這柄劍乃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寶劍——冰魄琴光劍。
冰魄寒光劍是冰川天女當年在唐古拉山的冰窟,取玄冰之精煉成的寶劍,“寶劍”之“寶”並不在於它的鋒利,而是在於玄冰之精的奇寒威力。
白駝山主本來以為大不了也不過是一把能夠削鐵如泥的寶劍,此時方始知道上當。
但他功力深湛,本身又練有“寒冰掌”的功夫,雖然知道這把冰魄寒光劍可能就是“火焰刀”與“寒冰掌”的剋星,也還不至如何恐懼。
當下他立即默運玄功,氣凝丹田之後,便側目斜瞧,冷冷説道:“你這把劍果然有點古怪,令我大開眼界。好,我倒要看看最你這把劍厲害,還是我這雙肉掌厲害?”
孟華倒持劍柄,劍尖對着自己,虛刺一招,説道:“我已出招,現在應輪到你。”
這分明是擺着“讓招”的姿態,氣得白駝山主大怒喝道:“小子無禮,這是你自己找死,可別怪我。”呼的一掌就劈過來。
這是“火焰刀”的絕招,他想先試一試冰魄寒光劍的威力。
蹬道下面幾百對眼睛都在注視他們此戰,只有楊炎沒看他們,他把眼睛朝唐夫人所在之處看去,只看見唐夫人,沒看見冷冰兒。
冰魄寒光劍是由冰川天女傳給唐夫人,再由唐夫人傳給冷冰兒的,唐夫人何以只把冰魄寒光劍取回,卻不見冷冰兒跟她來呢?“難道她是因為受刺激太深,業已病倒,不能來了?”
當然他不能在這個時候去問唐夫人。
四周鴉雀無聲,連一根針跌在地上都聽得見響。蹬道上的惡鬥已經開始。
楊炎也只能把對冷冰兒的掛慮暫且拋開了。
“火焰刀”劈出,熱風呼呼。孟華反手一揮,冰魄寒光劍刺向宇文博虎口。
宇文博當然不會讓他刺中,但在冰魄寒光劍指向他時,熱風已是變成冷風。火焰刀的威力果然是還敵不過那股奇寒之氣。
宇文博換掌出招,這次是用“寒冰掌”來和冰魄幫光劍硬拼,“且看是誰先給冷僵?”宇文博料想孟華的功力還不如他,心中一笑。
天山高處,本來就是冰雪世界,寒冰掌一出,冰魄劍一揮,更加奇寒無比,蹬道下面的人,部給凍得牙關格格打顫。
宇文博的功力打了三成折扣,和孟華剛好拉平。孟華練有少陽神功,足可抵禦奇寒,宇文博能夠練成寒冰掌,縱使是玄冰觸體,也凍不壞他。掌風劍氣相消,冰魄寒光劍的陰煞之氣,也只能令他稍為感到一點寒意而已。
論本身實力形是各有幹秋,旗鼓相當。但孟華卻佔了有冰魄寒光劍的便宜。
寒冰掌的威力是由宇文博以本身的功力發揮的,在他發揮到極點之時,比冰魄寒光劍的天然寒氣更冷,但若久戰下去,當然是孟華省力得多。兩相抵消之後,他傷不了孟華,那就是必敗無疑
宇文博試了兩招之後,暗暗吃驚,只好又作兩敗俱傷的打算,把平生功力,盡數發揮,一聲大喝,雙掌齊出。
他也的確是個武學奇材,練成了這兩門截然相反的邪派奇功。一掌是熱風呼呼,一掌是寒隱卷地。寒熱交侵,當真是鐵漢也難以禁受。孟華有少陽神功護體,又有冰魄寒光劍恰好可以剋制這兩門邪派奇功,方才不至落敗,但在開頭數十招內,在宇文博拼命強攻之下,亦是難免暫時屈處下鳳。
正在眾人為他捏着一把冷汗之際,只見孟華的劍法己是陡然一變。
要知這場惡鬥不但是比內功,也比耐寒耐熱的能力,同時還要比招數是誰更為稍妙的。
內功不相上下,寒熱亦是難侵,那麼招數的精妙,就是決定勝負的最大因素了。
只見孟華劍法展開,天矯如神龍,輕靈似彩蝶。時而柔如柳絮,時而猛若狂濤。天山派是以劍術見長的,同門中劍術高手極多,一看之下,都不禁羣情説服。心裏推想:“孟華出劍之快,似乎還在本門追風劍式之上。劍法則似將追風劍式與大須彌式合而為一,不求守而自守,不務攻而自攻。但辛辣之處,卻又似是本門這兩種劍法所無。”原來孟華有三個師父,又得天竺高僧傳授上乘武學,這十年多來,精心潛研,是將各家劍綜合而為一,自成一家了。
俗語有云:“棋逢對手,將遇良材。沒有功內悉敵的對手,也顯不出真正的本領。孟華的劍法固然神妙,宇文博的掌法也是老路縱橫,極為了得!
雙方均是快攻猛撲,眾人正自看得眼花繚亂。忽見宇文博雙掌虛抱,門户大開。粗通武學的人都知道這是誘敵之計,但較為高明之士,則在想道:“這種誘敵深入的招式,只能對付庸手,孟華快劍追風,你胸前門户大開,豈不正給他以可乘之機?”
孟華出劍之快,果然是快得難以形容,這些人心念剛動,孟華已是一招“大漠孤姻”,劍尖插進掌勢虛抱的圈中。
站在楊炎身旁的白英奇與韓英華只道:“英雄所見略同。”不約而同的齊聲叫道:“好啊……”
那知喝彩之聲方起,眼見孟華的劍尖距離對方胸口不到一尺之處,便已縮轉,一個斜身,寶劍陡地圈了回來,突然從攻勢變為守勢。他出劍快,收劍更快,當真是到了收發隨心的境界。但眾人都是希望他這一招便能制敵死命的,見他莫名其妙的收了回來,不禁大為失望。白韓二人更是叫了出來:“好啊……可惜,可惜!”
只有丹丘生一人,剛才並沒叫好,此時方始為他的徒弟喝采:“妙極,妙極!”師父稱讚徒弟,用到這樣的字眼,可以説是至矣盡矣,甚至可説是不大像是師父的口吻了!
站在丹丘生旁邊的繆長風笑道:“易發難收,令徒卻能舉重若輕,要是不嫌我唐突的話,令徒似乎已是青出於藍了!
丹丘生哈哈笑道:“什麼似乎,他的劍法早已勝過我了。要是教出來的徒弟總比不上師父的話,武學還怎會進步?你沒聽過長江後浪推能浪這一句俗語嗎?”
原來宇文博那一招雖是誘敵招數出內中藏着極為厲害的後着,他正是要孟華看得出他是誘招,才能誘使孟華放膽深入。倘若孟華中計,影佳的結果也只能兩敗俱傷。但眾人不明其理,卻是十九為他惋惜的。
楊炎比白韓二人高明得多,他是看得出一點所以然的。但他還是不能相信丹丘生對孟華的稱讚是真,心裏想道:“哥哥的劍法是很精妙,倘若説到要比他這位師父還更高明,則恐怕是誇大其辭了,像丹丘生剛才使的那一招胡茄十八拍,才能説是妙極!”
這一招過後,孟華劍法又是一變,好像劍尖墜着鉛塊似的,東一招西一劃,像剛才那種追風劍式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韓英華低聲説道:“不妙,孟師兄的劍法慢下來了。”他是怕丹丘生聽見,不敢大聲説的。但丹丘生是否聽見不得而知。繆長風則似是聽見了。
繆長風哈哈一笑,説道:“丹丘兄,恭喜,恭喜!”
丹丘生道:“喜從何來?”
繆長風道:“恭喜你收得一個好徒弟呀!”
丹丘生道:“我可不敢居功,他的劍術能有今天造詣,我雖然有過傳授,但最主要的,還是你給他‘説法’這功!”
旁邊的白英武、甘武維二人聽得莫名其妙,齊聲問道:“繆大俠,你替孟華説了什麼法,可得聞乎。”
繆長風笑道:“其實此法,你們已是早就聽過的了。十三年前,孟華和我比劍,我曾與他談論過重、拙、大的三字訣,當時他對三字訣已窺藩籬,尚未入室。但如今他已是心領神會,對這三字訣的領悟還超過我了。嘿嘿,我們有點替金逐流擔心了!”
丹丘生道:“你又胡説了,金逐流是天下第一劍客,何事要你替他擔心?”
繆長風笑道:“我就是擔心再過幾年,他這天下第一劍客的稱號就要易手!”
丹丘生哈哈笑道:“你太誇獎小徒了!”其辭若有憾焉,其心則實喜之。
楊炎也是知道這三字訣的,由於他生性跳跋,不及孟華樸實,對重、拙、大的領悟,尚不如當年的孟華之深。此時聽了繆長風的話,方始加倍用心觀看。越看越有“味道”,不知不覺,看得如醉如痴。
就在丹丘生的笑聲中,孟華使出了丹丘生平生最得意的絕招!
胡茄十八拍!
“胡茄十八拍”一招十八式,若然只論劍法之快,這一招可稱得是天下第一招!
孟華的劍法本是變得越來越慢的,但正是在變得最慢的時候,突如來此閃電快招!
好在楊炎剛剛見過丹丘生使這一招,他的劍術造詣亦已是到了第一流境界的,因此這一招十八式雖然快如閃電,他還是看得清清楚楚。
招式一樣,師徒的變化又各自不同。這剎那間,楊炎看得不禁驚喜如狂,口中大叫,心裏想道:“一年前哥哥曾用這招制伏我,如今看來,要不是他當時未出全力,就是他進境神速了!他這一招即使不能説是在丹丘生之上,至少也是旗鼓相當!”
心念未已,已是有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不但旁人意想不到,甚至出乎楊炎意外!
只見銀龍飛舞,冷電盤空。孟華那柄冰魄寒光劍竟然脱手飛出!
手中的兵刃都給對方打落,按照通常規矩,當然應該算是輸了!
剛在片刻之前,所有的人都以為孟華此招一出,己是必勝無疑,誰也料不到如此結果!人人心中嘆息,楊炎更加惶惑,他看得分明,孟華這一招胡茄十八拍使得出神入化,當時宇文博全身已在劍勢籠罩之下,即饒他本領再強,也非中劍不可的。他怎也想不通,宇文博怎的能夠敗中取勝?
但更奇怪的事情還在後頭!
在孟華寶劍脱手的這一剎那,大家在嘆息的同時,也都提心吊膽,恐防宇文博乘勝追擊,傷害孟華。但只聽得宇文博悶哼一聲,非但沒有乘勝追擊,他自己反而從蹬道上跌下來了!
不過宇文博也當真了得,他滾落兩級石階,腳一撐地,身形登時又再飛起。這一次不是摔倒而是用輕功中的倒縱身法“飛”下石階!
孟華站在蹬道的最上一級,站着不動,並沒追下。
他是不是受了內傷呢?
唐嘉源驚疑不定,叫道:“孟華,你怎麼啦?”
孟華沒有回答,只搖了搖頭。雖然沒有説話,意思卻是明白的,他是説自己並沒受傷。
但何以又不能説話呢?不可能是給點了啞穴,因為點了啞穴,頸部是會僵硬的,但他還能搖頭。而且以宇文博那樣心狠手辣的人,要是他能夠點着孟華的穴道,也不會只點啞穴。
唐嘉源初步想到的是,孟華在這一戰中已是耗盡氣力,目前尚是喘息未定。
他心念未已,宇文博在半空中一鷂子翻身,已是腳踏實地。
但見宇文博嘴角流出鮮血,身上的衣裳有幾處裂縫,看情形似乎是受了傷。
宇文博一落地,話也不説,拔足便跑。
唐嘉源驚疑不定,喝道:“你尚未交待,就想跑麼?”
他用的是“交待”二字,因為縱然他是武學深湛且又見多識廣,但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他也難以判斷究竟是誰贏誰輸?
倘若他料得不錯,宇文博是受了傷,但孟華兵刃也脱了手,這應該算是誰贏?
宇文博沉聲喝道:“唐嘉源你身為一派掌門,説了的話不算話麼?”
唐嘉源怒道:“我説了什麼話不算數了?”
宇文博道:“你説過是由孟華代你出戰,如今與孟華勝負已決,你怎能攔阻我走!哼,是否你想與我再打一場?”
説到一個“打”字,他一掌推開了攔在他面前的唐嘉源。
唐嘉源本意是問個明白,但宇文博誤會他的意思,驟然出掌。唐嘉源當然不能不接這招。雙掌相交,聲如鬱雷,唐嘉源連退三步,不由得大吃一驚,心裏想道:“奇怪,這廝的內力怎的好像比剛才更強勁?如此看來,莫非當真是孟華輸了。”
孟華站在蹬道上面,腳底下那把冰魄寒光劍他都未曾抬起來,他仍然沒有説話。
天山派眾弟子見掌門被宇文博一掌推開,而孟華又是這副模樣,不由得都是垂頭喪氣,心裏想道:“看這情形,確實是勝負已決,還問什麼?”
繆長風忽然喝道:“你説勝負已決,究竟是誰勝負?”
宇文博道:“你問孟華!”
繆長風喝道:“我要你説!”
孟華此時方始彎腰拾起寶劍,緩緩走下兩級石階。慢吞吞的説道:“是你上來,還是要我下去?”
這兩句話的意思誰都懂得,那是孟華不肯認輸,還要和他再比。
若按一般比武的規矩,一個受傷,一個兵刃脱手,可以算是扯直。只要他們還有能力再戰,而雙方又願意再比的話,那是可以再比下去的。“點到即止”的比武,那又另當別論。
可是孟華這樣情形還能再戰麼?
莫説天山派一眾弟子為孟華擔心,即使武學高明的天山派掌門唐嘉源也覺得孟華實在太過冒險了。他看得出孟華沒有受傷,倒也看得出孟華已是真力大耗,走下蹬道,都已步履艱難,如何還能再戰?他只道孟華想拼死保護師門,正想勸阻,目光一瞥,看見宇文博竟然和他門下眾弟子一樣,也是面色大變。唐嘉源略一遲疑,想着孟華認輸的説話就吞了回去。
繆長風陡地喝道:“分明是你輸了,你還想抵賴!好,他不認輸,孟華你下來和他再比!”
此言一出,天山派弟子不禁都是大吃一驚,心想孟華如何還堪再戰?唯一沒有吃驚的只有丹丘生,他聽了此言,心神更加定了。暗自想道:“繆長風絕對不是胡塗人,他敢替孟華向白駝山主挑戰,自必有他的道理。看來這次我大概不至於走眼了。”丹丘生是早已看出孟華並非落敗。
果然心念未已,只見宇文博面上一陣青,一陣紅,終於説道:“好,那就算是我輸了吧!”
繆長風喝道:“輸就輸了,什麼算是?”
宇文博哼了一聲,説道:“好,是我輸了,那又怎樣?”
原來孟華剛才使出那一招“胡茄十八拍”之時,內力貫注劍尖,倘若是刺向對方要害,是可以令宇文博重傷斃命的,只因他一念慈悲,臨時改變主意,改為只想廢掉宇文博的武功,避開死穴不刺,內力也收回少許。
那知就因這一念慈悲,反而着了宇文博的道兒。
宇文博練有三門邪派奇功,火焰刀與寒冰掌之外,他還懂得“天魔解體大法”。
“天魔解體大法”是一種刺激本身功能的奇術,施法者咬破舌尖,本身功力可以立即增強一倍。
此時宇文博的功力本已略遜孟華,但一用天魔解體大法,功力增強一倍,他就勝過孟華。
結果孟華這一招胡茄十八拍在宇文博身上刺傷三處,但卻不能廢掉他的武功,字文搏中劍,在蹬道上己是站立不穩,他想要續施反擊的機會也就變成了泡影。
但他的如意算盤雖然沒有全部打通,卻也令得孟華吃了個不大不小的虧。
孟華受他掌力一震,真氣大耗。要是孟華立即追擊的話,勢必也要受到重傷。因此孟華必須默遠玄功調勻氣息,方能開口説話。
那麼宇文博又何以不敢接受孟華的挑戰,相他再打下去呢?
原來“天魔解體大法”最傷元氣,增強的功力只是暫時的,時間稍長,連原來的功力都要逐漸消失。而且過後還要大病一場。宇文博在推開唐嘉源之後,業已發覺自身有如決了口的堤防,內力在源源泄出了。此時他只盼能夠在內力沒有完全消失之前逃下天山,如何還敢再戰?
他自知危機逼在眼前,神色卻絲毫不露,雖然認輸,仍然作出極為強項的姿態。
可惜由於他這“天魔解體大法”太過怪異,連唐嘉源與繆長風這樣武學高明之士,也看不出他是外強中乾。
宇文博傲然作態,哼了一聲,説道:“是我輸了,那又怎樣?”
繆長風喝道:“你説的話算不算數,輸了就想一跑了之嗎?”
宇文博忽道:“你姓孟還是姓楊?”
繆長風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宇文博冷笑道:“不錯,我説過輸了任憑孟華與楊炎處置,可不是由你處置!除了他們,誰都不能將我阻攔!”冷笑聲中,以掌力把繆長風推開。
孟華暫時還不能施展輕勸,此時正在蹬道上拾級而下,不過下了幾級石階。楊炎功力不過恢復兩成,當然更是不能將他攔阻。
宇文博哈哈笑道:“孟華,楊炎,你們來處置我吧!我在白駝山等候你們處置。”他一推開繆長風便即飛奔。
眾人這才省覺,原來他剛才劃出的“道兒”是早已伏有後着的。
繆長風氣得破口大罵:“你好歹也是一山之主,這等行為,簡直跡近無賴!”
孟華喝道:“我命令你留下,等候處置!”
宇文博腳步不停,一面跑一面説道:“我只是答應由你們兄弟處置,可並沒答應必須是在天山之上接受你的處置!你要知道這只是我們三個人的事情,我可不能在人前受辱!你若一定要在天山上處置我,那你就追吧,只要你追得上!”
他不但跡近無賴,簡直強辭奪理!
但一來旁人不便插手,二來唐嘉源與繆長風相繼受挫,旁人莫測高深,也不敢貿然攔阻。
他從楊炎身旁跑過,楊炎“呸”的吐了他一口唾沫,罵道:“不要臉!”
宇文博知他無力阻攔,心想:“今日我暫且受你這小子之辱,他日再找你算賬。楊炎是有權處置他的,他不敢發怒,只好讓它唾於面目。
他腳不停,口中説道:“按照江湖規矩,恭候也得有個期限!我給你們十天期限,過期不候,再決生死!”這幾句話説完,他的影子已消失了,但聲音從山腰處傳來,兀是震得眾人耳鼓嗡嗡作響。
眾人莫測高深,都是吃驚不已。卻那知道,此時他用天魔解體大法所增強的功力,已是正在消失之中。他不過是強弩之末,鼓其餘力,震懾別人的。楊炎如果追下去,一個時辰之內當可追得上他。那時此消彼長,只憑楊炎的兩成功力就可制他死命。
他拼着耗損殘餘功力,使出傳音入密的功夫,聲音鏗鏗鏘鏘,宛如金屬交擊,果然收了震懾之效。他影子早已不見,山谷尚有回聲。眾人聽那山谷回聲,心中猶有餘悸。過了片刻,方始紛紛上前向唐嘉源和孟華道賀。這一戰天山派雖然是三易對手,方始獲得勝利,但孟華以後輩記名弟子身分,打敗了當世的第一大魔頭,也可説得是替天山派挽回了面子了。
孟華説道:“我不能制那魔頭死命,實在愧對師門。”
丹丘生道:“你那招胡茄十八拍已經使得精妙絕倫,我都自愧不如了。你不能制那魔頭死命,過錯不在劍法,恐怕是你心中未動殺機吧?”
孟華給他説中,滿面通紅,低頭不語。
唐嘉源哈哈笑道:“丹丘兄,你教出來的徒弟,打得白駝山主也不能不當眾認輸,已經是很難得了。”丹丘生笑道:“我這徒弟也是天山的徒弟啊。以往武林慣例,一個徒弟只能有一個師父,師父也不喜徒弟學別人的武功。這種門户之見,我看是應該改一改了。”
唐嘉源道:“丹丘生説得不錯。咦,鍾長老呢?怎的不見?”
一個弟子稟道:“鍾長老進天一閣去了,好像是替姬、華兩位師弟療傷。”姬追風和華靜宇二人乃是本來留在天一閣服侍鍾展的那兩個弟子。兩人都只不過十七八歲年紀,功力較淺,故而中毒較重。
唐嘉源掛慮師叔,説道:“孟華,我和你進去看看,也好向他報喜。”
一進天一閣,就是姬華二人上前迎接,唐嘉源問道:“你們中的毒好了嗎?”
姬追風答道:“多虧鍾長老以少陽神功替我們祛毒,我們早已恢復如初了。鍾長老前後不過用了半枝香時刻。”
唐嘉源道:“那麼鍾長老呢?”
華靜字道:“他替我們祛毒療傷之後,就走進練功的靜室,不知是否還要閉關?”
唐嘉源心想,鍾展進入天一閣之時,正是他和宇文博惡鬥的時候,大敵當前,勝負未決,鍾展沒有便即閉關練功之理,那為何還前見他出來呢?難道他連外面為孟華祝賀勝利的歡呼都聽不見。
唐嘉源道:“孟華,咱們進去看看。”輕輕推開靜室的門,只見鍾展正在用劍代筆,在壁上刻字。唐嘉源不敢驚動他,暫不作聲。
過了一會,只聽得鍾展充滿喜悦的聲音説道:“總算了卻一重心願了。”説罷,方始擲劍於地,回過頭來。
這一回頭,卻是令得唐嘉源大吃一驚。
鍾展今年八十有二,但因內功深厚,駐顏有術,臉色還是相當紅潤的。看起來不過六十左右模樣。但此時一看,只見他臉色灰敗,精神困頓,好像突然老了許多,變成了名副其實的踏入風燭殘年的老人了!
憔悴的顏容和喜悦的聲音剛好形成鮮明對比,唐孟二人焉得不驚?
但還有令得唐嘉源更加吃驚的是,他是個武學大行家,只一看便看出了鍾展已是元氣大傷,此時正在自行散功,以求速死。
這一驚非同小可,唐嘉源那裏還有餘暇“報喜”,慌忙搶上前去抱着鍾展,叫道:“師伯,不可!”
鍾展微笑道:“我年過八旬,已屬上壽,你硬要我活下去,最多我也只能多活一年半載,你又何必要我多受苦難?我有話和你説,放開手吧!”
唐嘉源一探他的脈息,脈息已是現出油盡燈枯的現象,鍾展的功力亦已散了十之八九了。唐嘉源武學精深,當然懂得內功深厚的人,死也要比常人艱難得多,鍾展的自行散功乃是為了避免死前多受苦痛,唐嘉源知道無力挽回,只好咽淚放手。
鍾展問道:“外面怎麼樣了?”
唐嘉源道:“稟師伯,那魔頭已經給孟華打跑了。本門弟子並無傷亡,若干人中毒亦非嚴重,相信很快就可治好。”
鍾展道:“好,很好。我也知道你們必定可以打敗那個魔頭的,所以才放心來做我最後想做的這一件事。
“這是我此次閉關練功所參悟的大須彌功訣,雖未完備,已是竭盡我的所能。我才智平庸,對本門武學無所增益,只能留下這一點練功的心得給你們,也算是了卻一重心願。”
原來鍾展因為提前“開關”,真氣逆運,已受內傷,與宇文博一場劇戰,又重了幾分。劇戰之後,又為姬華二人運功療傷,已是將近油盡燈枯的田地。他以剩餘的功力,在石壁上刻出修練大須彌功的口訣,最後一點真氣都已粉盡,自是非死不可了。
鍾展在臨死之前,還做了兩件好事,唐嘉源和孟華都是十分感動。唐嘉源禮讚道:“自稱最平庸的人,往往最值得別人敬佩!師叔就是這樣的人,他是可以死而無憾了!”正是:
薪盡火傳功績在,平凡正是不平凡。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