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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剎那之際,寒山子退出了九步,易狂邪手勢幻出了九種不同的變化。每一種變化都掩蓋了前一着變化,使得勁氣更難忖度,果然是千層萬疊。但是五支箭鏃截斷他的殺勢!箭來的速度勢如電閃,易狂邪胸中縱藏驚世武學,也不得不硬生生將伏羲罡氣卷衝上空,先砸開含有兩人內勁的來箭。“蓬!”五箭在空中煙花般爆裂開來。寒山子暗叫一聲:“慚愧!”雪玉斷劍隨着右臂的移動微微前傾,送出冰冷嚴寒的凜冽劍氣,遙指易狂邪。被神僧拉回均勢,易狂邪毫不介懷,只微微一笑,淡然道:“雕蟲小技,竟也敢弄釜於班門面前?”也不見他的雙手如何移動,一陣劍鳴劍嘯之聲驟起,寒山絕嶺上方圓百丈的諸般劍器赫然往他身上射來。但見一道生的無爭、薄玄的五嶽名劍、樂闕的長歌古劍、嚴劍師太的七尺忘情、東園伉儷的逍遙和自在、解萬兵的玄鐵巨劍、稷下道陵的古劍、傳燈四僧的長劍、七覺的禪心劍乃至十劫斷為數截的長劍,都一股腦兒落在他身前,恰好倒插在他與寒山子之間的雪地上。劍鋒湯漾,劍氣瀰漫。嗡嗡聲兀自不絕。場中諸劍,除了虯髯客的亦狂亦俠、嬴千秋的破日、寒山子的雪玉,皆盡受易狂邪氣機牽引,到了他面前,形成一堵“劍牆”。不論是與他對峙的寒山子、正被鐵箭牽制的虯髯客,甚至跟七覺十劫對戰中的嬴千秋,陡見這白髮青年露上這一手,臉上都不由得掠過驚異神色。萬劍歸宗!傳聞裏的御劍之術竟在這白髮青年身上重現。在武林史上曾有提及,“穹蒼劍聖”軒轅垂具此奇技。軒轅垂乃神道里的第一高手,今年已近九秩之歲,與豐幹禪師、一道生乃是同輩,因極少在武林上露面和行走,底藴頗為神秘,只據悉他與生俱來便與劍有不解之緣,三歲握劍,五歲習劍,十六歲悟出劍理,三十歲劍道大成,所到之處,均能吸引諸劍的附會,甚至本身,已是一把名劍,揮手之間便是一種劍勢。劍道大成後的六十年,他拋開一切劍學,轉而埋首宇宙星宿的計算,並結合易經古籍,探討天道之秘,成為神道里不可爭議的人物。這白髮青年與劍如此有緣,看來是與軒轅垂大有干係。無奈他們都不知道,此人正是打傷諸葛淵的狂徒、軒轅垂的大弟子易狂邪!寒山子見對手這一招萬劍歸宗使來圓渾無跡,知對手口出狂言確是有理,心中反而釋然,一鬆手,竟任由雪玉斷劍插在地上,雙手合什,肅穆説道:“施主,老衲出招了!”合什的雙掌倏地分出右掌來,緩緩凝後擬出龍爪之形,與左手微曲的虎爪,擺出一式降龍伏虎勢,已是身形疾彈,狂風掃落葉般猛攻這位白髮青年。虯髯客神目如電,七尺身形一輕,把餘下的一十五道勁箭都往旁卸下,便欲轉身匡扶七覺、十劫,一道彎彎的白光卻在此際破空而至,勾鎖自己的頭顱,他心中一動,曲指便朝天一彈。“錚!”白光隱去,現出一把應指被彈上半空、彎彎曲曲的奇特劍刃。跟着辮影掃至!在千鈞一髮裏,虯髯客心頭一震,仰臉迴避,他終於曉得此人是誰。辮子掃過激起一股刺耳的急風聲,虯髯客還未拗回臉容,憑感覺左手一拿,硬要把來人的辮子遞個正着,但來人顯是早料他有此一着,足尖斜點雪地,白衣一幌,連着辮子劃了一個弧,飛退開去。來人白衣孤傲,高瘦若鶴,背弓懸箭,弓如龍弓,箭如鳳箭,狹長的臉孔帶有幾分瀟灑的清瞿,雙目掩不住久歷風霜的蒼桑,年在三十許間,此刻面朝虯髯客而飛退,腦後長辮抖着圈子斜垂胸前,仍不失其一派領袖風采。一邊還抱拳朗道:“本人突厥頡利可汗麾下戰將欲谷赫然,藏身雪杉多時,久聞先生盛名,武學與兵法同樣威震中原,是以忍不住出手請教。今日已領教了先生武學,二十五支‘鳳尾刃箭’和愛劍‘彎月刃’便算是本將技不如人的教訓和饋贈,異日大汗揮軍南下,再來領教先生的如神兵法。本將先行告辭,先生不用相送啦!”聲音逐漸渺去。虯髯客淡淡一笑,虎軀一別,投往鏖戰正烈的戰圈裏。“當!”名垂漠北的彎月刃在夜空中泛着微亮的清光,丟在晶瑩的雪地上,仿如一厥垂湖彎月。七覺和十劫雙戰嬴千秋,其實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猶幸兩人樞機別出的招式層出不窮,兼之嬴千秋像是無心戀戰,只細味與兩人交手的樂趣,一下子穿左插右,一下子負手舉步,是以七覺兩人既無性命之憂,亦無殺身之禍,只是內息漸漸衰竭而已。戰了五十招,七覺倏忽一個移身,步至嬴千秋左邊肩膀處,其幻變之莫能測直如佛現虛空,嬴千秋“咦”了一聲,雄軀一轉,避過了肩頭露出的空隙。因適才十劫提腿側踢他的腰際,嬴千秋便是一個踩步橫移,避過他的腿勢,腰腹的肌肉更極微妙地縮了一縮,隨時準備作出嚴陣以待的反擊狀態,但此起彼落之際,左邊肩頭便自然露出了一分破綻,本來這肌肉擺動的弱點是一閃即逝,不料七覺竟從中瞧出了端倪,還恰好移步至此,情形有點像他反過來露出空門,任人攻擊一般,雙目不禁閃過一絲懍勢,此子絕不簡單。但在七覺眼中,卻覺這是本能反應,對方既露出破綻,自己自是攻敵之不得不救。這番想法倘若給別家高手聽見,必感震撼萬分。須知高手過招,弱點是少之又少,縱然是有,也不過是幌眼一轉便給掩飾過去,不是那麼容易捕捉得到,更別説作出攻敵的反應和動作了。此刻七覺竟覺是理所當然,他的武學潛力委實非同小可。其實連他也不知道,他終日習禪修身,已奠下了宗師的基礎,更兼他先後跟東瀛劍道高手服部為皇和魔門第一人浴血苦戰,險是奇險,危是極危,在生死一線的局面間,終激發了他的內在潛能,貫穿了天人之境,躲過了冷寂然的天亡殺訣,一身修為已邁出了長足的進步,更重要的,是他被師尊的話觸動了心靈,悟出一些道理,使在他獨個兒的成佛之道上,跨出了無可比擬的一大步,臻至其肉身難以創造的奇蹟。嬴千秋的驚懍,不是沒有理由。這時戰局全面展開,十劫攻七覺守,七覺攻十劫守,招招針對對手而發,嬴千秋上身虛幌,雖閃過十劫的拳掌攻擊,七覺的指勢已劃了一個圓,鎖着嬴千秋的背門。嬴千秋冷哼一聲,殺機暴起,背門上的破日劍抖出一道劍氣,將七覺的指勢破於無形,一拳轟出!“蓬!”另一道拳勁迎勢擊出,氣機赤紅迫人。嬴千秋退了一步,哼道:“是你!”虯髯客目光爆出精電寒芒,沒有説話,人已攔在七覺面前,氣勢威凌天下。“鏘!”破日出鞘。帶着一道充滿肅殺意味的劍勢,向虯髯客斬去,落點處竟是虯髯客整個軀體。虯髯客也翻出亦狂亦俠劍,劈出一劍。噹的一聲響,兩柄神兵劍尖相觸,凝於一點。緊接着又是一串金屬亮響,兩劍的劍尖與劍尖,竟在剎那間抖動了一十七下,然後爆出漫天劍雨,兩大高手倏移虎軀,迅速拉出一道距離來。勝負不分!嬴千秋撫劍長笑,道:“痛快!痛快!十劫,咱們走!”就這樣拉着身後十劫的手,兩人縱身一個轉折,如大鳥般躍出了戰區之外,轉瞬消失在山後遠處的夜空中。七覺叫道:“十劫!”但以他目下的修為,也知縱使是虯髯客出手,也難以項及其背,他已是力盡筋疲,當下一個盤膝坐地,閉目靜養。欲谷赫然與嬴千秋一走,場中的注意力盡在易狂邪身上。對陣多時,寒山子的雪意禪詩劍、降龍伏虎勢全然被破,易狂邪頎長的體格幻出一重重殺滅罡氣,疊浪般萬千席捲,務求早一步令這位名聞遐邇的神僧踏上西天之道,永無後顧之憂。寒山子哈哈大笑,欣然道:“前輩如此厚禮,教小僧如何克當?”白髮飄動的易狂邪那副年青臉龐上才浮起趾高氣揚的神態,已淡淡地響起沙啞蒼老的聲音説道:“你既知本座身份,好應該知道前輩對晚輩進招,乃是後學者的福澤厚緣,你,是死而無憾!”連綿罡氣在虛空中鋪蓋成一道殺勢,硬要破開寒山子的護體勁氣。寒山子仍是笑嘻嘻的,雙掌一個合什,蓬的一聲,左足移了半步開去,在雪地上留下一前一後兩個深刻足印,輕易便消弭了這一道殺勢。一股氣機陡地介入!易狂邪單掌翻出,與傳説中最神秘的高手虯髯客對上一掌後,冷冷一笑道:“不外如是,但虯髯先生已是武林上萬中無一的高手,久戰之下仍接得下這一掌,不簡單,希望在本座百歲大壽時,能再看看你的功力提升到甚麼地步,是否還擋得了本座的‘第九重無上伏羲罡氣’,否則先生的人頭可要留下,為本座大壽時作祭天之用。”説罷晶瑩右手撥開前額的白色長髮,年青得發亮的臉龐雙目閃閃迫人,凝在虯髯客豪邁的容貌上。虯髯客沒有回應,使人覺得他是個不喜歡説話的人,而且他不喜歡説話的時候,甚麼人甚麼事都不能令他開口。稷下道陵能與他成了莫逆之交,實在是天下神話。易狂邪手一揚,噗噗噗噗四聲一串響,他身後的病、死、墓、絕左胸右肩已被一道氣機貫注,要穴盡解,位置力道無不恰到好處。四老齊聲跪道:“謝聖主無量!”一閃身影,已躍上左邊山頭。易狂邪像幹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悠然地仰首向天,突然間身形轉移。虯髯客受氣機的波動觸發,本能地弓身踏步,亦狂亦俠劍劃出流星般的劍勢,封阻易狂邪的移動範圍。易狂邪像遇到知己一樣,微微一笑不動半分,割體的劍氣在他周匝形成一股勁氣,他則像暴風裏的神魔,衣袍獵獵飄飛,劍氣赫然未能傷其毫髮。虯髯客忽感不妥,便是這一瞬間,自己打出的劍氣竟透過易狂邪的轉移,狂射向諸葛淵和七覺。他心中一震,立時氣貫劍鋒,凝於一點打向易狂邪,欺他顧及自身而放過諸葛兩人。但聽得易狂邪一陣長笑,他已一溜煙奔向山頭,狂語兀自傳來:“好!這一劍才是先生的真正實力,替諸葛和那小和尚盡葬身之禮後,先生好好潛養生息,否則下一戰本座將會非常失望。”砰砰兩聲,諸葛淵和七覺應勁彈離雪地,又再跌回雪地上,顯已中了易狂邪轉嫁的劍氣。寒山子一聲佛號,移至七覺身畔,將他扶起,挺掌連接兩者的軀體氣脈,注入真氣。虯髯客則察視諸葛淵的生機狀況,竟發覺他心脈跳動,生氣勃發,赤紅的眉宇間一凝,緩緩打入一絲試探的真氣,流轉一週果然是暢通無阻,頗感奇怪,卻又説不上是甚麼問題,但他一條性命總算得以保存。七覺卻是氣機盡失,寒山子嘆了口氣,道:“師弟,作師兄的保不住你兩個徒兒,實在有失你入滅前的期望,阿彌陀佛!”聲音沉痛不已。虯髯客站起虎軀,終於第一次開口説道:“大師放心!天下間有一個人可令七覺返魂有術。”寒山子喜出望外道:“是何方高人?”——版權保留,非授權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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