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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雲姝儀接到卓倘風的電話,依約來到位於師大附近的小茶館,這裏有着隱密的包廂,可以盡情暢談心事,不會被人打擾。

    服務生送來他們點的飲料,又默默地退出包廂。

    卓倘風閒適地啜飲一日菊花普洱,雲姝儀卻一口也喝不下,她焦急地問:

    "卓倘風,你今天約我出來,是不是表示你已經想到辦法,讓我爸爸和你爸爸打消聯姻的念頭?"

    "沒有。"他放下茶杯,老實回答。

    "沒有?"雲姝儀瞪大眼,以為自己聽錯了。"你沒想出讓他們取消婚約的方法?"

    "沒有!不但沒有,我還打算勸你乖乖接受他們的安排,嫁給我。"

    "你説什麼?!"雲姝儀簡直不敢相信。

    或許他們的家人全瘋了,但他也打算跟着發瘋嗎?

    "你聽得很清楚,我正準備勸你嫁給我。"

    "卓倘風,你瘋了嗎?我怎麼可能嫁給你!原光我還以為你是可以信賴的人,但顯然我錯了,既然你沒誠意解決這件事,那我也不強求,我靠我自己就行了!"雲姝儀惱怒地抓起皮包起身,準備離開。

    "唉!姝儀,你先彆氣,坐下來聽我説好嗎?"

    她實在性急,他話都還沒説完,她怎麼就氣嘟嘟的想走人?

    "你都已經説得很清楚了,還有什麼好説的?"

    虧他有臉説想娶她,他花名在外、紅粉知己難以計數,他以為她那麼蠢,會把自己一生的幸福賠給他嗎?

    卓倘風輕嘆一聲,説:"姝儀,我知道你不想嫁給我。"

    "沒錯!"

    "那正好,因為我也不想娶你!"

    "什麼?"他腦子有問題呀?既然他不想娶她,剛才幹嘛説服她嫁給他?

    "我的腦子沒問題,我要你嫁給我,是有原因的!我完全是為了我們兩人的幸福與自由着想。"

    "為了我們的幸福與自由着想?"這下她可真的迷糊了。

    "是啊!姝儀,我們來談個交易如何?"

    "交易?什麼交易?"

    "不婚交易!既然你不想結婚、我也不想結婚,我們何不乾脆如他們所願辦一場婚禮,這樣一來,雙方家長都滿意了,以後也不會再有逼婚的事情發生。至於婚後我們想怎麼樣,主控權全在我們自己身上,他們也無法干涉。"

    原來如此!雲姝儀懂了,原來他想利用婚姻之名,掩護他們不婚之實。

    他根本沒打算跟她結婚也可以説,他根本沒打算定下來,他依然想遊戲人間,所以才要她配合着演這麼一出夫妻合婚的戲碼,好堵住雙方家長的嘴,免得他們整天逼婚。

    "為了擺脱長輩的嘮叨而犧牲自己的婚姻,這麼做值得嗎?"

    雲姝儀畢竟是女孩子,即使從小看父親流連花叢,因而對男人失去信心,她對婚姻依然有某種程度的渴望與憧憬,她無法像他這樣,把也許一生只有一次的婚姻當成遊戲,草率地解決。

    "當然值得!我們結婚的好處,説都説不盡。"卓倘風興奮地湊身向前,鼓動簧舌遊説道:"你仔細想想,雖然表面上我們失去了自由,但其實我們不但沒失去自由,反而保住了它。結婚之後我不會過問你的一舉一動,你可以隨心所欲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會給你比現在更多的自由,而且卓家少奶奶該享有的權利,一樣也不會少,你不但有錢、更有閒,你説這不是很好嗎?"

    "我真的可以擁有絕對的自由嗎?"她發現,她竟然心動了。

    有沒有錢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她夢寐以求的門由。

    只要嫁給他,她就能擺脱過往被人操控的陰影,奶奶和爸媽關不關心她、耀祖尊不尊敬她,都不再是問題,她可以不用再當弟弟的踏腳石,也可以不用再為了興旺雲家的產業,而被逼着嫁給一個她連面都沒見過的人。

    至少她認識卓倘風,就算嫁給他,也是她自己的選擇!

    只是……她的一生,就這麼過下去嗎?

    沒有孩子,只有一個永遠在別的女人懷中的丈夫,難道她真能忍受這樣的生活,直到年華老去?

    不!她想要的不只是這些;她還想要……

    "姝儀,你真的不必顧慮太多,這個婚姻只是一個非常時期的權宜之計,如果哪天你想恢復單身的身份,我隨時可以終止這場婚姻關係,我絕不會死纏爛打,讓你為難。還有——我雖不是個坐懷不亂的君子,但我可以用人格保證,絕對不會侵犯你,這點你可以放心!"

    "不!我不希望你坐懷不亂。"雲姝儀緩緩抬起頭,閃閃發亮的大眼直視着他。

    "我想要一個孩子!"

    ☆☆☆

    "你説什麼?!"

    卓倘風震驚得差點跌倒。她剛才説什麼?她想要一個孩子?

    "嗯!"提起孩子,她皎潔的臉上出現些許紅暈。"原則上,我同意你剛才提出的婚姻交易,但我惟一的要求就是——你必須給我一個孩子!我不在乎孩子是男是女,但他必須完全屬於我雲姝儀,你們卓家不得插手干預。"

    她怕孩子將來走上和她一樣的命運,被攀權附勢的家族當成利用的工具,逼着做他不想做的事。

    如果生出來的是兒子,或許卓家會細心呵護,捧在手掌心上當寶——就像她弟弟雲耀祖。但萬一生出來的是女兒,被忽略、被冷落不説,説不定將來長大,還會為了榮耀家族,而被逼着嫁給不喜歡的人——正如她。

    她不想看見這種事發生!

    "我可以告訴你,如果我是孩子的父親,那麼要我完全不管孩子的事,那是不可能的!再説,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將來有一天我們離婚了,孩子是否會受到傷害呢?"

    卓倘風覺得自己一定瘋了,夜深了,他居然跟她坐在這裏,討論一個壓根不存在的孩子。

    "關於這一點,我會替他做好心理建設,讓他坦然接受父母的分離,只要你別三天兩頭把你的緋聞韻事鬧上媒體,孩子自然不會受到傷害。"

    "如果有了孩子,我自然會收斂。"他窘着臉嚷道。

    雲姝儀點點頭問:"那——我們算是達成共識了?"

    "大致沒問題了!為了讓雙方家長安心,婚禮的大小細節都由他們來安排,我們儘量配合,甚至拍照、宴客都得照辦。"

    "這點我可以答應。"

    "那就這樣了!我們各自回去稟告家長,然後就可以開始籌備婚事了。"

    卓倘風拿起帳單起身,瀟灑地起身。

    "走吧!我送你回去。"

    ☆☆☆

    夜晚十一點,雲家的人大概都睡了,客廳裏靜悄悄的,除了角落的一盞彩繪花朵玻璃枱燈還透着些許暈黃的燈光,四周一片漆黑,連個人影都沒有。

    雲姝儀走進客廳,沒有開燈,就這麼摸黑坐在沙發上,思考剛才發生的一切。

    她答應卓倘風的提議了!她答應出賣自己的婚姻與幸福,換取她後半生的自由與平靜。

    這樣的決定,到底對不對?

    她非常惶恐不安,她沒辦法確定,此刻做下的決定,將來會不會後悔。

    她該怎麼辦?嫣然回美國去了,她還能向誰傾訴她的心事?誰能給她中肯的意見!

    "誰在那裏?"

    一陣高跟鞋的喀噠聲從樓梯上傳來,接着客廳裏的燈火突然啪一聲被拍亮,施淑婉點亮高掛在上端的水晶吊燈,整個客廳頓時亮得像白晝。

    "是你?"施淑婉看見獨坐在客廳裏的女兒,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覺得失望。"我還以為是你爸爸呢!"

    施淑婉不悦地嘀咕道:"剛才你到哪裏去了?奶奶想找你盯着耀祖那敗家子看書,沒找到你,她很不高興哪,害我也吃了一頓排頭!"施淑婉不耐地用腳尖在地板上輕敲。

    "我去見卓倘風了!"雲姝儀起身説:"媽,有件事我想問您——"

    "改天再説!林太太有個朋友是賣珠寶的,從國外帶了一些新鮮貨回來,我和林太太要去機場接她,今晚我睡林家,不回來過夜了!"

    施淑婉摸摸梳理得十分完美的頭髮,急匆匆地走了。

    雲姝儀怔愣許久,又緩緩地坐下。

    哀莫大於心死,如果原先她對嫁入卓家有任何遲疑的話,也全在剛才被打散了。

    她還指望什麼呢?當她對未來的婚姻生活感到惶恐無助的時候,她的母親不但不能給她一絲幫助,甚至連停下來聽她説都辦不到。

    嫁給卓倘風,再糟也不會比現在糟,至少她不會為了卓倘風的冷落疏忽而感到難過。

    她微嘆一聲,忽然門口傳來鑰匙開門聲,接着是細碎的曖昧調笑。

    "雲董!"一個年輕女子嬌滴滴地喊道。

    "小櫻來,雲董親一下。"

    雲谷懷摟着秘書兼情婦的黃鈺櫻,等不及進入客廳,就在門口熱吻起來。

    "小櫻寶貝……"雲谷懷粗喘着,急吼吼地解開黃鈺櫻的裙子鈕釦,黃鈺櫻也不甘示弱地拉下他的拉鍊,愛撫他的重要部位。

    "喔……啊——啊!"

    當黃鈺櫻慾火焚身,主動為雲谷懷張開雙腿,不經意抬頭,看見坐在客廳裏,冷眼注視他們的雲姝儀時,登時嚇得失聲尖叫。

    "怎麼回事?"她的叫聲嚇得雲谷懷趕緊扣上褲子,倉皇地掉頭逡巡四周。

    "雲……雲小姐在那裏……"黃鈺櫻拉起掉在地上的裙子,飛快拉上拉鍊,拎起皮包。"我先走了!"

    她受不了雲姝儀冷然鄙視的眼神,匆忙奪門而出。

    雲谷懷不自在的走向女兒。"這麼晚了你還不睡,坐在這裏做什麼?"

    "我在等你。"雲姝儀眼也不眨地望着他,望着這個已擁有兩個妻子、卻還拈花惹草、緋聞不斷的男人。

    "你等我有什麼事?"雲谷懷有些驚訝,他和女兒之間,向來沒什麼話好説。

    "我是想告訴你,我已經決定嫁給卓倘風了,婚禮的細節請你和奶奶全權處理,我沒有任意見。"

    "真的?你願意嫁給卓倘風了?"雲谷懷想到即將和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卓越結為親家,不禁樂得眉開眼笑。"好好,我馬上派人去辦,我保證你會有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

    "風光倒不用,我只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嫁入卓家之後,我立刻辭職離開展雲企業,今後不管耀祖撐不撐得起雲家,都與我無關了。"

    "這……"提起這件事,雲谷懷有片刻遲疑。

    兒子耀祖不成材,他不是不知道,萬一將來他當真撐不起展雲企業,而惟一的女兒又不肯代理展雲企業的事務,那該如何是好?

    不過他隨即拋去這份憂慮,兒子應該很快就會變乖,等耀祖再大一點,心智成熟了,自然比較會想。

    至於女兒——畢竟是潑出去的水,將展雲企業交給她掌理,他也不放心,誰知道卓家對展雲企業有沒有覬覦之心呢?

    思及此,他立即爽快地應允。"好,我答應你。"

    他自私地想:與其讓展雲企業落入外姓人手中,不如讓兒子敗光,至少沒讓外人佔了便宜。

    從頭到尾,他都沒想過雲姝儀是他的親生女兒,而把她當成一個必須小心防範的外人。

    雲姝儀望着他,微微一笑。"對了!爸爸,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雲谷懷一臉慈祥的模樣,笑眯眯地問。

    "你的拉鍊忘了拉!"

    她從沙發起身,從容地越過漲紅臉的父親,翩然上樓。

    ☆☆☆

    卓、雲兩家聯姻大事,總算就此底定了,不過在婚禮之前,卓倘風與雲姝儀當然免不了有爭執,尤其為了"房事"問題,他們爭得面紅耳赤,誰也不肯讓誰。

    當初他們一開始就協議好,婚後搬入卓倘風於東區新購的寓所,裝演由雲姝儀負責,費用則由卓倘風支付。

    或許是當初沒溝通好,房子裝潢好之後,卓倘風才發現有大問題存在。

    "這是怎麼回事?"

    新居完成後,雲姝儀帶他參觀一遍,他推開佈置淡雅、舒適的主卧房,裏面的傢俱用品都是精巧的進口傢俱,但太女性化了!

    他撩起薄紗窗簾,瞧瞧上頭還繡着米色小花呢!

    "這間卧房太女性化了,要我這個大男人住在裏頭,未免太奇怪了吧!"他轉頭向雲姝儀抱怨。

    雲妹儀像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説似的,立刻説:"你跟我來!"

    她將他帶出主卧房,推開隔壁房間的門説:"剛才那間是我的房間,這間才是你的。"

    "你説這間是我的房間?"他震驚地指着敞開的房門,活像裏頭關着吃人的怪物。

    "沒錯!"她走進以深色核桃木與白色家飾布搭配的卧房,驕傲的説:"你不覺得整體的感覺很乾淨、很舒服嗎?"

    "乾淨、舒服是無庸置疑的,但——我以為你想要孩子。"他狐疑地説。

    "我是想要孩子呀!"

    卓倘風聽了眼一眯,臉色開始往下沉。

    "你的意思是……你要孩子,但是我們得分房睡?"

    "呃……對!"她看出他的臉色不太好看,回答的音量不由得變小了。

    "我不懂!如果我們分房睡,你如何懷孕?"

    她不是聖母瑪麗亞,他也不認為自己有個女人隔空受孕的本事。

    "你可以在晚上時……嗯,過來……"她從未和人討論這種私密的問題,粉嫩的臉蛋不禁染上一層酡紅。

    "你要我像上級院的恩客一樣,一到晚上就上你房裏-發泄-,等結束後立刻拍拍屁股走人?"他的説法極為粗魯,毫不修飾。

    他實在氣壞了,沒辦法用高尚優雅的字眼去形容這種行為。

    "你能不能不要説得這麼……粗鄙!"她的臉蛋兒一下子漲紅了。

    "我粗鄙?"他冷笑。"我只是把你心裏所想的照實説出來而已,哪裏粗鄙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呀!"她沒把他當恩客,更沒把自己當成妓女。

    "總而言之一句話,想要孩子就得和我睡同一間房,否則就沒孩子,就這麼簡單!"

    他簡單扼要地説完,然後雙手環胸,等待她回答。

    雲姝儀咬緊下唇瞪着他,掙扎許久,終於無奈地點頭。"我明白了。"

    然而事後證明,她根本什麼也不明白!

    爭執過後的一個禮拜,卓倘風氣沖沖地闖入展雲企業,將一張傢俱行寄來的帳單扔在雲姝儀桌上。

    "你最好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雲姝儀明知道他指的是什麼,卻故意裝傻。

    "這個——"他指着帳單上的項目,萬分忍耐地問:"請你解釋一下,你買兩張單人牀做什麼?"

    剛開始他只是懷疑,所以特地跑到新居瞧了一下,結果當他推開主卧房的門時,腦血管差點當場爆裂。

    偌大的房間裏擺着兩張單人牀,鋪着相同花色牀單的單人牀整齊並列着,乍看之下,像極了飯店裏的雙人房。

    她……打算活活氣死他是吧?

    她-臉無辜的説:"是你説不能睡兩間房,所以我只好——"

    "不能睡兩間房,同樣也不能睡兩張牀!"沒等她説完,卓倘風已忍不住發出怒吼,"聽清楚!我再告訴你一次,如果你想讓我的小蝌蚪順利在你的子宮裏着牀、成長,就只能睡在我的牀上、我的懷裏!要是你敢試圖在牀上隔什麼布幔、紗簾之類的東西,我立刻取消婚約,你另外找個能忍受你的人結婚去,我卓倘風並非種馬,不是隻要能在女人肚子裏播種,就會覺得高興!"

    "你……"雲姝儀羞窘得説不出話來,他非得每次都説得這麼粗魯嗎?

    不過……他怎麼知道剛才她心裏想的,就是該用什麼東西將他們兩人隔開?

    "就這樣了!在婚禮之前,你都有機會反悔,否則就請你將雙人牀擺回去,我絕不睡單人牀!我這樣的説法,你確實、明白了嗎?"

    他如鷹隼般的利眼緊盯着她,她被他死盯着,只能被動的點點頭。

    "這次我真的明白了。"

    意思就是,她註定逃不掉,只能睡在他懷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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