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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誰是獵物

    但這次,四人全走得很慢,因為他們知道,這無異是走向死亡之路。

    怪不得?人誰不留戀自己的生命呢?像綠林四惡這些人,雖然他們從不珍惜別人的生命,但對自己的生命,可就跟別人重視自己的生命一樣毫無二致,但是,他們現在一步一步的向死神接近。

    為什麼?他們不想逃麼?不是!那是他們逃過竹索橋之後,忽然想起自己會不會在追魂手冷如冰面前,能夠真正逃得脱?在他們的記憶中,從來沒人聽説過當一個人接過追魂貼之後,能再活過十二個時辰的,逃!就算現在能逃,但是追魂手會如鬼附身一般,跟着自己身後,也許是今夜,最多是明天,自己四人將會死得更慘,同樣是一死,但那樣死後還留一個怕死的臭名,綠林四惡雖然作惡多端,但也是鐵鐐靜的漢子,愛借自己名頭之人,當他們一想到這一點,便不再作逃的打算了,反而回身向橋上走來,抱着一拼的決心,萬一……當然那只是想像而已,萬一四人聯手,能將這位武林中聞名喪膽的追魂手擊敗,那麼秦嶺四虎之名,豈不震驚天下武林?就算真的死了,至少也不致讓人汕笑。

    因此,他們便回身緩緩的向橋上走了回來。

    在這一段時間中,追魂手冷如冰卻在向那村姑説道:“姑娘受驚了,請走吧!他們再也不敢難為姑娘了!”

    哪知那村姑竟不言不動,好像對冷如冰的話,充耳未聞。

    冷如冰笑了一下,心想:“這姑娘必是駭呆了,唉!鄉下女孩子,真是!”

    於是,他又大聲説道:“姑娘,你快走吧!這橋上晃盪得很,而且,等一下動起手來會駭壞你的。”

    這次,那村姑出聲了,只聽她幽幽説道:“你又要殺人?”

    “又要殺人!”這句話使冷如冰怔了一下,這個“又”字,用得使他有點迷惑,不是迷惑,而是震驚,冷如冰的天賦機智,馬上朗聲大笑,道:“這麼説,姑娘是見過在下殺人了。”

    “啊!不?但我猜得出,你要殺他們!”

    “姑娘!”冷如冰冷漠之極説道:“在在下面前,最好少來這一些,因為凡在我面前玩弄聰明的人,結果就是他的不聰明。”

    “是麼?”

    冷如冰突出雙目寒光電射,落在村姑臉上,口角上又浮現出慣有的冷峻笑意,道:“我猜姑娘一定知道我是誰!當然知道在下不是虛言。”

    “就算是玩弄聰明,但那不是對你呢?結果也不是不聰明麼?”

    冷如冰被那村姑問得一怔,是的,他一生雖是殺人如麻,但那全是一些罪不容誅的人,這四虎雖然該殺,聽這姑娘口氣,好像她是故意將四虎引來,她之如此作,是另外有原因的,他明白這姑娘是喬裝,但人家喬裝,並不是針對自己。

    這一來,他反而成為多事?而且還破壞了人家的安排,以武林規矩來説,不對的是自己。

    現在,一個難題擺在前面了,那是他是不是妄殺死這綠林四惡的問題。

    他認定姑娘引這四惡前來,是另有原因,自己現在伸手誅除四人,等於破壞了人家的安排,萬一這姑娘因某種原因,與自己發生爭執,那麼自己為好不得好,反而惹來一場無謂的麻煩。

    當然,他不是怕,但倒底這姑娘是誰呢?看來一個小姑娘家,而且聲音那麼甜美,既與四惡作對,絕不會是邪惡之人,但是,她若為了某種目的末達,甚至迫而對自己出手,那麼他怎辦?不殺,自己的追魂貼出手後就不能收回!殺!是不是對這姑娘也下毒手?這意念在他心中委是難決,一時之間,竟無法作答。

    姑娘似是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仍是聲音悦耳的説道:“冷大俠,我説得不對麼?”

    冷如冰掃了那緩緩走來的秦嶺四虎一眼,冷漠的笑道:“姑娘果然知道在下了!”

    “難道武林中還有第二個人用追魂貼麼?所以我想你是冷大俠!”

    秦嶺四虎緩緩走來,這時相距尚有十來丈遠,冷如冰現在再不能猶豫了,若不問明,也許一場錯誤的誤會即將發生。

    於是,他沉聲問道:“在下知道是多管了閒事,但是在下確是一番好意!”

    “我知道,冷大俠!”

    “但是在下追魂貼已然遞出,冷某人有一個自己決定的規矩,我不能讓他們活着!這一點冷某人先向姑娘抱歉,萬一姑娘有什麼事未完,冷某人可以稽待一點時間,不知這能不能補救?你那規矩不能修改一下麼?”

    “不能!”

    姑娘幽幽一嘆,道:“真是,你誤會了,冷大俠!對於這四人,那是死有餘辜的,我不會對他們之死惋惜,我只是在惋惜你!”

    “惋惜我?”

    “唔!”

    連冷如冰這等智慧超羣之人,一時之間,也體會不出姑娘話中的用意,因為時間不容許他去多思考,以為姑娘的意思,是怕自己不敵四虎而遭殺身之禍,而且認為姑娘在小視自己,不由觸發他的傲性,冷極的哼了一聲,道:“冷如冰從來不用別人惋惜!既然姑娘與他們四人沒牽連,那麼請走吧,以免冷某人放肆得罪!”

    “你……”

    “不用多説了!”

    這一句話,答得斬釘截鐵,不但語氣非常決絕,而且聲音特別重,有如一條鞭子,在那姑娘良善的勞心上,狠狠的抽了一下,若非姑娘用花布罩去大半邊粉面,而此時又是側着身子在跟冷如冰説話,那麼冷如冰一定會看見姑娘那小嘴兒娜起老高和飽含喧怒的失色花容。

    一聲輕哼之後,姑娘忽然説道:“冷如冰,你當真人如其名,別認為天下人都怕你!”

    説罷,轉身低頭走了,頭也沒回一下。

    她與秦嶺四虎擦身而過,自然四虎此時,哪還敢再存什麼邪念,對她連看都不敢看一眼。

    冷如冰冷漠的微笑着,對姑娘之走,他沒有半點遺憾。

    這時,秦嶺四虎已然與他相距不過三五丈遠,四人齊停下身來,而且這時四人手中,已各撤出他們的成名兵器,活像四隻猛虎,全對冷如冰怒目而視。

    冷如冰一動也沒動,口角上浮起他故有的高傲與冷漠的微笑,聲音卻極為平和。但又冷森的説道:“四位回來了!”

    四虎一聲不哼!

    冷如冰聲音仍平和預冷漠的又道:“大約四位全想過了,知道我姓冷的貼子出手,那結果必然是什麼?所以才自動的回來?”

    這時,那老二人稱剪尾虎的蔣平,一振手中判官筆,嘿嘿笑道:“姓冷的,我們久聞你的大名,可是自來河水不犯井水,你突然擻出追魂貼,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麼?”冷如冰笑了笑,道:“四位平素所作所為,難道值不得我冷如冰下貼請?”

    四虎韓飛,人稱錦毛虎,手中一對吳鈎短劍,相互砸了一下,發出鋭耳劍嘯之聲,抱着厲聲喝道:“嘿嘿!大爺們的事,你憑什麼管?”

    冷如冰揚了揚一雙白潤細膩的手,笑道:“憑這個行不行?”

    一聲震天的狂笑聲,發自老三白額虎易如龍口中,手中狼牙刺迎空一舞,笑聲落後喝道:“姓冷的小子,你也太狂了,來吧!看你倒底有多大道行?”

    一直沉默注視着冷如冰的老大飛天虎崔英,突然雙手抱拳道:“冷朋友,江湖的規矩,武林有武林的道義,不錯!朋友的萬兒比我們響得多;道行也在我們之上,但我們四虎也非無能之輩,冷朋友這樣伸手壓人,未免覺得太過份了吧?”

    “過份?”冷如冰朗聲大笑之後,突然沉聲喝道:“成都王屋巷先奸後殺,白水街老武師侯元一家雞犬不留,豐井谷逼奸寡婦,白雲奄逼尼僧裸舞,四位做此事後,想到過份了嗎?”

    飛天虎一聽冷如冰數出他們的罪狀,知道萬一的倖免企圖也沒有了,不由也是臉色一沉,又道:“那麼冷朋友非對我們出手不可!”

    “當然!”冷如冰又恢復他冷漠的微笑,道:“四位一齊上罷,免得姓冷的多費手腳!”

    白額虎易如龍,大吼一聲:“拼肩子上,多説有什麼用?”

    喝罷,狼牙刺一擺,猛向冷如冰砸來。

    狼牙刺兩團寒光才起,錦毛虎的吳鈎短劍,也捲起兩團寒光,挾着沁骨寒氣,也同時攻到。

    竹索橋能有多寬,另外兩人雖然作勢,卻無法撲出。

    兩人四件兵器,電光石火的遞到,但冷如冰仍從容而立,臉上反而笑容更盛,但就在四般兵器僅離身寸許瞬間,只見他突然身子微微一矮,向前猛近一步,然後陡又長身,雙臂一分一震,大喝一聲!

    “去罷!”

    那錦毛虎和白額虎兩人,在綠林中,也算頂尖兒好手,才覺招式遞空,心細不好,但此時竹索橋上卻無法向讓,還未容兩人想出撤身自保之法,兩人胸前,似同時被千斤重的鐵錘;猛力擊中一般,兩聲慘哼,帶着他們殺人無數的兵器,左一右,直向竹索兩面跌了下去。

    竹索橋兩頭是絕壁,下臨飛流,約有百數十丈高,波濤洶湧,震耳如雷,兩人這一落,連水花也看不見,便葬身洪流之中。

    冷如冰兩掌震飛兩人,一聲輕嘯,捷如鬼悠,不等飛天虎和剪尾虎二人出手,大喝一聲:“兩位也下去吧,好弟兄應該同日同時死,冷某人成全你們。”

    那飛天虎和剪尾虎兩人,只見冷如冰身影一動,卻沒見他如何出手,已聽老三老四傳出慘呼之聲,兩人是筆掌同出,招式一半也末遞出,已覺勁風罩面,本能的向後一退,但身形尚未站穩,已瞥見一條黑影直向兩人中間撲來。結果不會有兩樣,兩人也是蓬蓬兩聲,各自胸前捱了一掌,帶着最後一口氣,向江心報到去了。追魂手冷如冰,兩招擊落四人入江,好像全不費力,悠閒的向江心凝視着,口角漾起得意的微笑,心道:“哼!三劍,四虎,全是一些不堪一擊的傢伙,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他對於適才負氣離去的村姑,想也懶得去想,站了一會,緩步向前走去,破舊儒衫隨風飄忽,如流水,似行雲,飄逸之極,這二郎廟,相傳是李冰治水,其子二郎伯父治本有功,後人為之建寺,稱為二郎廟,宋時詩人所謂“刳羊十萬大作社”即是指的此廟,可見香火頂盛。

    這廟建築得十分雄偉,雕樑畫棟,四閡古柏參天,俯瞞飛流,面迎索橋,寺後高峯插天,翠嶺翼展,風暴最佳,站在廟前,令人有風馬雲車之想。

    冷如冰信步拾級而上,寺前是用青石鋪成的廣場,寬有七八丈,左右備有用白石砌成的平台,台中各值一株縱枯率絞的羅漢松,高約丈許。

    他揹負着雙手,仰頭看了那“二郎廟”三個金字匾額一眼,正想向山門內走去,哪知才走到門口,陡然聽到一陣細脆的鈴聲由廟內傳來,抬眼看去,只見一箇中年婦人和一個少女,緩緩由內向外走來。

    兩人全披着一件黑緞披風,胸前備繡着一朵不同樣式的紅花,黑緞披風邊沿上,中年婦人是用金線垂絡,少女是白色,但兩人每走一步,披風邊沿便傳出一陣細脆的鈴聲讓人感覺十分悦耳。

    兩個女人之後,跟着一個胖大和尚。

    冷如冰微微怔,心説:“怎麼紅花教會有人在此現身?他疾退兩步,故意轉過身去,揹負着雙手,眺望廟前風景。

    三人雖尚未跨去廟門,但説話聲音已能聽見,只聽一個女人聲音説道:“別送了,適才的話要記好了。”

    一個聲如宏鐘的聲音,想必是那和尚在説道:“壇主放心,這點小事,我一定去辦,只是,嘿嘿我要的……”

    格梭一陣怪笑之後,又聽那女人説道:“你呀,就忘不了那件事,事情辦成了,我壇下備花隨你選三個五個都成!”

    聽那和尚又道:“嘿嘿,壇主慈悲,我只要一個人!”

    “那還不好辦?”一聲脆笑之後,女人又道:“那就看你賣不賣力了!”

    説這最後一句話時,似是三人已跨出廟門,那女人話聲才落,忽又“嗯”了一聲,問道:“那是誰?”

    冷如冰知道問的是自己,裝做不知,負着雙手,慢慢向前走出兩步,故意望着有如玉帶橫腰的溺江出神。

    聽那和尚哈哈笑道:“小廟時有香容遊人,想必是一位遊客吧!”

    但那女人對和尚的説法,似不同意,沉吟了一下,道:“走,我們去看看!”步聲,挾着披風邊上的細脆的金鈴聲,已向冷如冰身後走來。

    冷如冰裝做不知,但心中卻在暗忖:“和尚稱這女人是壇主,只不知是紅花教三壇中的哪一罈的壇主?”

    這時,三人的腳步聲,已停在身後,響起嬌滴滴的聲音,道:“喂!你是幹什麼的!”

    冷如冰這才裝做一驚,回過頭來,故意向兩個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但卻留心那少女的表情,只見她抿着櫻唇,似笑非笑,一對烏溜溜的跟珠,直在自己臉上轉來轉去。

    冷如冰心中微微一動,心説:“難道適才喬裝村姑就是她?”

    因是有這一點懷疑,冷如冰不知如何説話才好,是直説?還是暫時隱藏着自己的身份?但他這一點為難,馬上被少女替他解決了,只聽那少女道:“你説啊!我們不會為難你的!”

    冷如冰心想:“原來是自己多疑!”

    當下笑了一笑,故意裝出酸丁的樣子,搖頭晃腦的説道:“學生姓冷名秋,冷天的冷,秋天的秋,慕青城之幽來遊!”

    那樣子不但酸,而且滑稽之極,惹得那少女掩口吃吃而笑,中年婦人也是宛爾,那胖大和尚,卻肉起一聲哈哈!

    那中年婦人一雙妙目,卻死盯在冷如冰臉上,語氣已大為和縷,笑着説道:“喂,看你好像很不得意,你在作什麼事啊?”

    冷如冰仍是搖頭晃腦的説:“學生落魄江湖,四海為家,沒有固定職業。”

    那少女似是十分同情,輕輕嘆了一聲。

    中年婦人眼珠兒倏轉,笑了一笑忽然説道:“看你是個讀書人,必然會寫字的了,你可願意跟我去作事?”

    “跟你去作事?”冷如冰被這突如其來的邀請,有點怔住之,他不知這位紅花教壇主,是識破了自己的身份,才作這決定呢?還是真因是需人辦事?他正在猶豫,那中年女人又道:“唔!別怕啊!我那兒麼是有些筆墨上的事兒,沒人辦,你如肯去,包你生活安定衣食無缺!”

    少女卻緊接着説道:“是啊!事情很簡單的,看你破破爛爛的樣子,真可憐!”

    冷如冰為了神秘峯上那件事,他想解開這個迷團,曾獨探過五大門派,二教一會的根據地,唯獨紅花教他還沒去,原因是,他認為神秘峯上那位人物,絕不會是一個女人,而且,他一生不願與女人打交道,所以沒去。

    但是,適才這位壇主那“別怕”兩字,不由觸發了他的氣,心説:“我怕過誰了,紅花教又算得了什麼!哼!”

    因此,他微微現出一點冷漠神色,淡淡一笑道:“學生生性淡泊,一生不慕錦衣玉食,而且此時遊興未闌,只好謝謝美意了?”

    中年女人扭動腰肢,披風上的金鈴“叮噹”響,風情萬種的“格格”笑道:“喲!別多意,原來還是一位名士呢!我們不是可憐你,實是正想找個人辦事,你不是來遊青城山的麼?我現在也暫時住在這兒呢?你不是正好慢慢的遊山麼?”

    冷如冰心中一動,暗忖:“天師洞是一個迷?而這兒的和尚,又與紅花教有勾結,要他辦事!紅花教的總壇是在湘南九凝山,這位壇主跑到這兒來作什麼呢?而且昨夜天地會的天壇壇主,峨嵋的醉瘋二僧,和那位隱世不出的芙蓉婆子全在這青城山中現身,看來青城山中必有重大事故發生,這件事,是否與自己要追查的事有關呢?若然有關,那麼?也許從她們身上,能發現一點端倪也説不一定呢?”繼着又想:“萬一這位壇主,是識破了自己的身份,才故意邀請,我若不答應,那不是會認定我遭魂手冷如冰怕她們紅花教了麼?不然,她適才怎會説‘別怕’二字呢?”

    他心中正在打轉,那胖大和尚抖動着滿臉肥肉,哈哈大笑道:“壇主是一番好意,這位施主就答應了吧!嘿嘿,這差使麼?別人求還求不到呢?”

    中年女人抿嘴一笑,也沒説什麼?冷如冰是何等人物,和尚這一句話,早將他點醒了,心説:“原來如此啊!那我冷如冰卻非答應不可了,我的追魂貼可又得少了一張啦!你這不是請閻羅王上門作客麼?”

    於是,他再也不猶豫,微微一笑,道:“好吧!但是我可有言在先,我認為要走的時候,我就得走!”

    中是中年婦人笑了那是一個非常滿意的甜笑。

    少女也笑了!但卻笑得有點不自然,若是有人留心,當會發覺她那笑容中,有無可奈何的憐借,也揉和着一絲淡淡失望和後悔的哀愁。

    胖大和尚也笑了,但那堆滿肥肉的臉上,卻充滿着神秘。

    追魂手冷如冰也笑了,且他的笑與三人通然不同,那是一個獵人,意外的看見一個狡滑的獵物,正自向一個不是為它而佈下的陷斷中走來時的那種得意的微笑。

    那中年婦人回頭膘了那胖和尚一眼,道:“一事不煩二主,大和尚,煩你帶這位相公進寺去,為我們準備幾間房,要多住幾天啦,乾脆等你辦完事我再走!”

    和尚看了那少女一眼,色迷迷的,臉上肥肉又開始抖動,張大連口涎也要流出的大嘴,哈哈笑道:“歡迎,歡迎,壇主要住一年半年,我黃龍和尚無不歡迎。”

    “黃龍和尚?”

    冷如冰不由掃了他一眼,説:“這禿驢幾時躲到這兒來了,哈哈,真是天網恢恢,我竟在無意中碰上了。”

    中年女人格格笑,抖得被風下面的金鈴又“叮噹”響,道:“和尚,你少在壇主面前買人情,你那心眼兒裏的事,難道我還不知道嗎?格格!看你那樣子,活像一隻瘌哈蟆!”

    少女陡然面罩寒霜,狠狠的瞪和尚一眼。

    這些全沒逃過冷如冰一雙鋭利的目光,但從少女這一剎那的表情看來,他心中明白了大半,心説“要是她是一朵污泥中長着的青蓮,我冷如冰倒可網開一面。”

    中年婦人略一沉吟,忽然又道:“但我仍得出去一下。”

    回頭看着少女又道:“蓮花,你留下吧!給我好好照料這位相公,傍晚以前,我準會趕回。”

    和尚早又咧笑道:“那就快請,你得早些回來啊!嘿嘿!今夜……”

    “是的,今夜!”冷如冰冷漠的笑了一下。

    於是,中年女人回眸掃了冷如冰一眼,風情萬種的嫣然一笑又道:“相公,我讓蓮花照料你,晚間再來陪你啊!”

    聲落,只見她緩緩的沿着石級向竹索橋方向走去。

    和尚一雙色眼,早又落在少女臉上,咧嘴笑道:“姑娘,請啊!”

    少女理也不理地撇了一下櫻唇,卻向冷如冰瞥了一眼,似是幽幽一嘆,但卻末發出聲來,低聲道:“相公,唉!你真是走了好運氣。”

    冷如冰冷淡的笑了一下,聳了一下雙肩,道:“唔!學生從來就運氣不錯,每次盤費快要用完了,總得遇上好僱主。”

    但就在三人轉身向廟中走去瞬間,冷如冰恍惚覺出背面牆轉角處,有人輕輕“哼”了一聲!

    那聲音細微得三人之中只有冷如冰才察覺,他眼角微微向那聲音處一掃,正瞥見一個纖巧的身影,一閃而沒。

    冷如冰微微一笑,心説:“原來你也在這兒!”

    但他卻裝做不知,隨在黃龍和尚身後,向廟中走去。

    曲徑通幽,原來這二郎廟後,另有天地!

    黃龍和尚引導着兩人,從寺後一道小門穿出,走入一座竹林之中,循着林中小徑,曲曲折折又走了一陣子,已然穿出竹林,眼前豁然開朗,原來在山環水抱中,有一座小小庭院。

    小橋流水,蒼松翠拍,清雅已極。

    小橋上人影一閃,忽然現出兩個長大和尚,濃眉怪眼,長像十分兇猛。

    那兩個兇猛和尚現身,黃龍和尚便吩咐道:“快去傳話,所有在‘妙院’中的人,除了留下四名服侍之人。一律退出,不得本座吩咐,不許到院中去。”

    左面那個和尚應了一聲,回身如飛而去。

    冷如冰冷淡的笑了一下,道:“大和尚真是雅人,這兒的園林真美啊!”

    黃龍和尚哈哈大笑道:“檀樾,這是出家人參‘妙禪’之所,若非是花壇主要隹住,嘿嘿!別人是不許進來的。”

    一抹殺機,掠過冷如冰臉上,但他隨即笑了一下,故作不懂的問道:“大和尚,什麼叫‘妙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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