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尼姑腰懸一柄白色短劍,臉上雖然有不少皺紋,但五官清晰,想必年輕的時候是一個大美人,令人惋惜的是她斷了一隻手,斷的是左手。
這獨臂老尼不是別人,正是地榜上赫赫有名的“如意神劍”方瀅瀅,如今道號叫做惠塵師太。
數年前,方劍明在尼姑庵裏曾見過惠塵師太一面,這幾年來,方劍明長大了,惠塵師太卻依然是老樣子。
方劍明一眼看清了對方,心中又驚又喜,恨不得上去拜見惠塵師太,只因為見她與綠袍老者互相凝視,生怕驚動惠塵師太,只好站在一旁觀看。
這會,那五個忍者已不知去向,就連那丟了性命的忍者也消失不見,大概是被五個忍者抱走了。
惠塵師太與綠袍老者對視了片刻,二人的氣機慢慢降了下來,四周的氣流也不再波動,看來二人都不想率先動手。
方劍明鬆了一口氣。
綠袍老者狠狠的瞪了惠塵師太一眼,道:“老尼姑,這姓方的是你什麼人,要你如此為他出頭?”
惠塵師太冷聲道:“你作為武林前輩,偷襲一個晚輩,貧尼看不慣,當然要出手會你一會。貧尼見你年歲也不小了,大理段家何時出了你這麼一個人?”
方劍明走到惠塵師太身旁,向惠塵師太見禮,道:“晚輩方劍明,拜見方……老師太,多謝老師太出手相助!”
惠塵師太道:“少俠不必客氣,貧尼……”臉色一變,驚詫的盯着方劍明,道:“你説你叫方劍明?”
這話問得好不奇怪。數年前,她曾見過方劍明一面,如今的方劍明雖然長大了,她不認識還情有可原,但是方劍明曾把名字告訴過她。就算她忘了,也不應該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方劍明被她問得半天摸不着頭腦,正要開口,惠塵師太眼光怪怪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好想是一個奶奶看着自己的孫兒一般。方劍明被她一看,不知怎麼回事,一種親切的感覺湧上心頭。
惠塵師太道:“有話一會兒再説,先讓我打發了這人!”
説完,上下打量了綠袍老者一眼,道:“武林之中何時出了你這麼一號人物?”
綠袍老者嘿嘿一笑,看了方劍明一眼,道:“這話你得去問姓方的小子!”
方劍明一見到他,心中就有氣,這綠袍老者對他不懷好意,屢次偷襲他,但是就不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行蹤詭秘,還是朱祁鈺的座上賓,與扶桑人也有來往,身份神秘之極,當下又發現他會使大理段家的“逍遙神劍”,又同段家有瓜葛,在方劍明所認識的人中,就算此人最詭秘了。
方劍明道:“老師太,這傢伙屢次三番與我作對,想致我於死命,是看中了我身上的‘天河寶錄’,眼下他又會使段家的功夫,想來必是段家的人!”
綠袍老者哈哈一笑,道:“姓方的小子,你把自己估計得未免太高了,老夫若真想硬搶‘天河寶錄’,你能保得住嗎?”
方劍明喝道:“休説大話,説,你到底是什麼人?別人不知你的底細,我可對你非常清楚。”
綠袍老者心中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道:“你連老夫的姓名都不知道,能知道些什麼?”
方劍明冷笑道:“你與扶桑人勾結,還是宮中一位王爺的座上賓,這些事情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綠袍老者臉色一變,厲聲道:“你從何得知?”
方劍明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綠袍老者臉上沉思了一下,突然冷笑道:“原來那晚搶走……東西的是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夜闖王府,搶走王爺的東西,該當何罪?”
方劍明眼珠一轉,哈哈笑道:“你少嚇唬我,你們的勾當別人不知,我卻瞧得明明白白,你們從宮中盜走東西,膽子比我還大,所犯下的罪比我不知要大了多少,再説……”説到這,故意頓了一頓。
綠袍老者卻會錯了意,臉色霎時變得有些鐵青,陰沉沉的道:“你已經知道了那件東西是什麼?桀桀桀,這麼一來,老夫就更加繞你不得!”
方劍明一愣。原來自從看唱本將那東西交給他後,他都一直沒有去看,更不知道里面裝的是什麼,如今聽綠袍老者的口氣説得如此嚴重,這東西必定非同小可,絕非什麼珍珠之流可比。
方劍明故意嚇唬他一下,道:“你別表錯了表情,我要是知道了那件東西是什麼,你今日就不可能出現在這裏,早已逃之夭夭。我説的是另一件事。”
綠袍老者臉色越來越陰沉,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方劍明道:“我聽説有人要刺殺皇上,不知你聽到這個消息沒有?”
綠袍老者聽了此話,老臉先是一驚,接着反倒笑了起來,邊笑邊道:“歷代宮廷,政變不斷,死得不明不白的皇上又何其多?姓方的小子,老夫勸你少管閒事,老夫今晚只是來助拳的,並不是真的想要你的命,老夫還有事,告辭了!”
説着,就要動身離開。
惠塵師太將手中的拂塵一揚,喝道:“施主説來便來,説走便走,未免看不起貧尼,請施主將姓名留下,與大理段家有什麼關係?”
綠袍老者怒道:“老尼姑,你不要不識抬舉。別以為是地榜高手,老夫就怕了你。”
惠塵師太聽了,更不想讓他輕易離開,淡淡一笑,道:“原來你知道貧尼是誰?”
綠袍老者冷笑道:“當年的‘如意神劍’方瀅瀅,今日的惠塵老尼。嘿嘿,老尼姑,看不出來,你的拂塵功夫還不錯,但是想憑一柄拂塵就想把老夫攔住,豈不是很天真?”
惠塵師太將拂塵往腰間一插,道:“貧尼當然知道拂塵奈何不了你,可施主不要忘了,貧尼還有一把劍。”
綠袍老者臉色一變,沉聲道:“老尼姑,你當真要與老夫過不去?”
惠塵師太將手按在了劍柄上,道:“貧尼請施主賜告姓名,同大理段家有何瓜葛?”
方劍明見惠塵師太如此咄咄逼人,也是感到非常奇怪,自己同她並不是很熟,她犯不着為了自己的事,同綠袍老者交惡。
雖然方劍明也很想知道這綠袍老者的身份,也想留住對方問個明白,但他所採取的方式不會是這樣,他有心留住對方的話,此刻早已出手攻向對方。
綠袍老者萬沒料到惠塵師太會這般強硬。他雖然不怕惠塵師太,也自認武功不會輸於對方,但兩人一旦交手,對方以劍成名,出劍之後,恐怕是一場激戰,自己想走,可不是那麼容易,再説了,一旁還站着方劍明,萬一方劍明加進來,後果就不是他所能預料的了。儘管他還有一些不為外人所知的本事,但他還是不敢冒這個險。
只聽他冷笑道:“老尼姑,你的名氣得來不易,老夫也不想毀掉名聲,你真個要打,改天我們約個地方見面。”
惠塵師太長聲一笑,道:“既然這樣,你接貧尼一劍!”
説完,獨臂一起,將懸在腰間的“如意”寶劍驟然拔出,只聽“錚”的一響,一道白光劃破天空,飛射綠袍老者,看起來真的如飛劍一般。
當然這不是真正的飛劍,倘若真的是飛劍的話,綠袍老者有一百個腦袋也得搬家。能使飛劍的人物,都是劍仙一流,就算是進入了無上天道境界,也不可能會使飛劍,何況此時的惠塵師太還沒有進入。
真正的飛劍應該是……諸位讀者記憶還好的話,應該還記得方劍明在杭州時,被飛鷹堡的人襲擊,後來出現那個名叫辛二孃的白髮老婆婆。她遠在數里開外,利用真氣幫助龍月輕鬆的擊退“拳罡魔君”朱笑白與地網護法餘一平,其劍氣追了二人數百丈。這還是她借龍月的身體,若是她親自出手的話,那劍氣還不得追着二人不放?
當然這跟傳説中的什麼“千里飛劍,取敵人之首級”相差還遠,不過那是傳説,若真正有的話,天下豈不要大亂?
惠塵師太一劍飛出,方劍明立即退開,劍氣騰飛之中,一道看起來像是白蟒的劍柱轟向綠袍老者,其間暗藏着九九八十一種變化,令人難以防架。
綠袍老者一臉陰沉,也不知道心中想些什麼,動也不動立在遠處,好像是嚇得呆了。但你若仔細觀察的話,便可看見他一身綠袍不住的滾動,宛如湖上的波浪,他的眸子內泛出一種妖豔的綠芒。
方劍明見了,心頭一凜。
説時遲那時快,惠塵師太的劍柱擊到綠袍老者身前一尺時,綠袍老者雙手舞動,做着一種奇怪的姿勢,十指急彈,他手中好像有一把無形的樂器,一層劍氣射出,纏住了白色的劍柱。
“轟”的一聲巨響,地面離開一道巨大的口子,石塊如風捲殘雲一般被掀起老高。遠處傳來了“嗚嗚”的吹哨聲。
方劍明臉色一變,心知驚動了城中的侍衞,吹哨聲中,劇烈的馬蹄聲傳來,地面好像都被震動了,隱隱看到火光向這頭飛快的移動。
惠塵師太的聲音在耳邊想起,道:“孩子,跟我來!”
方劍明應道:“是!”
二人施展絕頂輕功,身子如鴻雁一般,凌空飛渡長街,落在了一間民房上。就在同時,那綠袍老者得意的笑聲在二人耳邊説道:“地榜高手,領教了!”身軀一晃,朝二人相反的方向掠空而去。
不説城中侍衞前來料理後事。方劍明跟在惠塵師太身後,二人起起落落,那些房屋怎會被他們放在眼中,很快就到了一座道觀外。
惠塵師太對此地似乎非常熟悉,一閃身進了道觀,方劍明猶豫了一下,也跟着閃身進去。
道觀一片寂靜,黑暗中一個蒼老的聲音道:“無量天尊,來人可是師太?”
惠塵師太答道:“阿彌陀佛,正是貧尼,貧尼帶來了一個孩子,‘元苦’道長不要見怪。”
元苦道長道:“師太何須客氣,請自便。”
惠塵師太打了一個稽首,算是道謝,接下來就沒了聲息。
方劍明隨着惠塵師太進了一間道房,惠塵師太點亮油燈,滿臉慈祥的看着方劍明,道:“孩子,你快坐,我有緊要的話跟你説!”説完,臉色一白,嘴角流出一絲鮮血。
方劍明驚道:“老師太,你……”
惠塵師太搖頭道:“不妨事,我只是受了一點內傷,要不了老命。孩子,我先調元,待會有話跟你説!”説完,盤膝坐下,獨臂在胸前一豎,運功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