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紅瘦將火摺子往桌上一丟,冷冷的道:“柯老怪,你這一關我們還不是過了?後面兩關麼,想來也不過如此!”
柯佟安冷笑道:“廢話少説,你們進去吧!”方劍明對這個龍先生雖然有些好奇,但還沒有達到非見不可的地步。按照他的意思,龍先生不見也罷,但祝紅瘦強烈的要去見,方劍明只好“陪”着她過了頂棚,向屋裏走去。
眾武林人士見他們進去了,都有些躍躍欲試,柯佟安看了他們一眼,將桌上的火摺子拿起,慢條斯理的點起了旱煙,然後長長的吸了一口,吐出一口濃煙,濃煙中,他的臉色顯得有些嚴峻,道:“要走要留,聽憑尊便,今天就此為止!”
眾人聽了這話,不安騷動起來,有人高聲道:“為什麼不讓我們試試?”柯佟安冷冷一笑,口氣又恢復了他當年邪道大腕所常用的語氣,道:“媽的,你們要試的話,早就上來了,磨磨蹭蹭的像什麼東西,誰要是不服氣,今晚在何家廟外,老子在那裏等着他,不見不散!”説完這話以後,理都不理眾人,自顧抽自己的旱煙。
眾人聽了他的狠話,很多人都不敢吭聲了,少數的人雖然心中冒火,但不敢在他面前發飆,要是真的把他惹火了,當場就能將你打個半死。還有另外一部分人,對他的話只是一笑而過而已,他們在武林中的名氣也屬於重量級的人物,不過在柯佟安這種老怪物面前,他們還是晚輩,他們可不敢輕易的和柯佟安較量,要是輸了,他們這數十年的名聲就丟了。這種人物就是衞震動,柳沖霄等一派之中極有份量的高手。
佟安既然發下話來,當下就有不少人轉身走了,到了最後,除了少部分人在大街上的酒店裏落腳,還想看看後果之外,其他的人都走得一乾二淨。
方劍明,祝紅瘦二人走進屋子之後,才發覺這屋子內別有洞天。從外面看進去,只見到一小部分,但是到了裏面之後,屋裏不僅十分寬敞,而且還掛着許多的字畫,一個身穿白袍的儒雅青年身處眾字畫之間,在一張長桌子上,正聚精會神的作畫。
儒雅青年的身後有一個樓梯,龍先生顯然是在樓上,要想見他的話,勢必要進過這儒雅青年。但是二人仔細的看了看這儒雅青年,一點也看不出他會武功,明顯的就像一個教書先生的樣兒。二人穿過一排掛畫,方劍明無意之中看了一副畫兒。一見之下,心頭大驚。方劍明雖然不會作畫,但他在石壁下的那些年,學了許多這方面的知識,對於丹青多少還有些領會。見了其中的一副畫,發覺作畫的人絕對是畫中高手,那副畫上,雖然只是畫了一棵柳樹,但柳樹躍然紙上,就如活了一般,方劍明的腳步放慢了下來,一連看了七副字畫,臉上一片驚歎。
祝紅瘦在劍谷內,雖然也學過詩詞歌賦之類,但她醉心於武學,對這些東西並沒有什麼造詣,只是覺得這些字畫倘若賣出去的話,能買個好價錢,見方劍明一臉驚異的樣子,心頭一動,低聲道:“怎麼了?你也會畫畫?看得這麼入迷!”
方劍明回過神來,叫道:“妙呀,這些畫都算得上是佳品,不知此人是那位?”
祝紅瘦輕笑了一聲,道:“他就在我們面前,咱們一問便知。”頓了一頓,面露狐疑,道:“弟弟,這第二關難道就是這個不會武功的教書先生?”
方劍明聽了,心頭也是一怔,道:“不可能吧?他既然不會武功,怎麼守關?”
祝紅瘦點點頭,道:“希望他不是,倘若是他的話,豈不是便宜了我們!”説完,臉上露出了一種怪怪的笑容。方劍明見了,心頭暗自奇怪。看她在別人面前,總是冷冰冰的説話,但和自己一説起話來,非但還笑,而且還裝甚親密,方劍明心頭忖道:“她不會是對我……不會啊,她喜歡的是周風,我和她只是情同姐弟而已,怎麼能……不過,祝姐姐看來是落花有意了,我得想個法子讓他知道周風是一個女子!”
兩人來到長桌前,看着作畫的儒雅青年漢子,儒雅青年低着頭,一副心神放在畫上,對二人的到來,好像並沒有發覺。方劍明打了一個哈哈,向對方一抱拳,道:“請問先生尊姓大名?”
儒雅青年頭也不抬,道:“在下姓沈名周,字啓南,號石田,兩位所來何事?”
方劍明一聽,驚喜萬分,叫道:“原來是鼎鼎大名的江南才子沈先生,幸會,幸會,在下方劍明,協同……義姐祝紅瘦前來拜見龍先生!”
沈周聽了,臉上微微驚訝,終於抬起頭來,先是打量了一下方劍明,道:“閣下莫非就是武林中的少年奇才方劍明?”
方劍明一愣,暗道:“我什麼時候成了奇才!”急忙道:“不敢,不敢,在下正是方劍明,但絕非什麼奇才!”
沈周偏過頭來看祝紅瘦,只覺眼前一亮,心神一震,心頭暗道:“此女好相貌,傾城傾國也不過如此,難怪叔叔當年會為了一副畫而心力交瘁。叔叔,當年你太執着了,你要是有幸遇到了先生,就不致於撒手人寰!”臉上顯出微微哀傷。
二人見了,不知他為何露出這副神態。沈周回過神來,道:“祝小姐,江湖八美的名氣響徹武林,在下也是聽説過的,今日一見,果真名副其實,兩位,幸會,幸會。兩位可是來闖關的麼?”
祝紅瘦道:“是。難道你就是守關的人?”
沈周微微吃驚,道:“柯老的第一關居然被你們闖過了,兩位的武功可見一斑,在下乃一介書生,沒有學過任何武功,但在下跟在先生身邊三年多來,獲益良多,先生叫我守關,那我只好得罪兩位了!”
祝紅瘦冷聲道:“沈先生,你當真就是守第二關的人?”
沈周含笑道:“不錯!”
祝紅瘦道:“你不會武功,怎麼守?”
沈周笑道:“天下的關,無奇不有,並不是非要武功不可,在下對於丹青向來自負,要是兩位有一人能在丹青上勝過在下,在下就讓兩位過關!”説完,看也不看,提起手中畫筆,在紙上點了兩點,哈哈一笑,棄筆在旁。
二人低頭一看,心中都是大驚,原來他剛才正在畫一隻丹頂鶴,他點了兩下,正好將丹頂鶴的雙睛點亮,丹頂鶴展翅欲飛,顧盼生風,大有飛出紙上之意。他的丹青功夫如此厲害,天下之間,沒有幾個人能比,方,祝二人別説對於丹青無術,就算他們是丹青高手,也自愧不如沈周,難怪柯佟安會説後面兩關比他的第一關還難。如果將沈周的丹青説成是武學的話,那麼他的“武功”絕不在天榜,地榜之下。
祝紅瘦隱隱覺得被騙了,不禁有些生氣,冷冷的道:“我們是武林中人,對於此道那裏會精通,別説我們,當今之世,恐怕也沒有幾個能在丹青上勝你,你這不是存心為難我們麼?”
沈周微微一笑,道:“兩位能闖過柯老那一關,説明兩位身負絕學,不如這樣罷,兩位有什麼絕學,儘管使來,倘若能讓在下大開眼界,在下這一關就算過了!”
祝紅瘦聽了,心頭一喜,道:“此話當真?”
沈周笑道:“絕無戲言!”
祝紅瘦從方劍明手裏拿過寶劍,躍躍欲試,沈周見了,笑道:“劍谷的劍法乃武林一絕,的確能令在下大開眼界,不過在下數日前曾遇到一位前輩,自稱白眉神君,以手代劍,使出一招普通劍法,化腐朽為神奇,讓在下驚為劍神,祝小姐如今要使劍,恐怕是要失望了!”
祝紅瘦心頭一凜,白眉神君的劍法,她是見過的,而且還知道他和劍谷有些關係(具體怎麼樣,她也不太清楚),她自忖自己的劍法離白眉神君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聽到沈周如此説,她不禁大為氣餒,想了想,還是沒有拔劍出鞘。
這時,只見方劍明面露微笑,走上一步,道:“不知沈先生對於樂道可有研究?”
沈周道:“有。”
方劍明伸手入懷,拿出了“籃潮簫”,道:“那在下就在沈先生面前獻醜了!”祝紅瘦聽他會吹簫,不禁瞪大了眼睛,沈周神色一正,腰板站直了,他雖然不知道方劍明的簫道如何,但方劍明既然敢在他面前吹奏,就説明方劍明是有把握的。
屋子裏頓時安靜下來,方劍明心神一沉,慢慢的吹起一首曲子來,這首曲子名叫《梅花三弄》,經過文若望的改編,多了幾分滄桑,如今方劍明吹奏起來,又加上自己的體會心得,滄桑之中將《梅花三弄》本來那種“梅花不畏寒霜,迎風斗雪的頑強性格”表達的淋漓盡致。
祝紅瘦,沈周聽了,心頭暗暗驚異,漸漸的就沉醉在嘯簫聲中,不知不覺,沈周從桌上拿起了畫筆,鋪開一張畫紙,隨着簫聲作畫,看他一臉痴迷的神態,顯然業已不知身在何處。
祝紅瘦一臉沉醉,看着方劍明,只覺自己的整個心兒飛了上了天空,飄啊飄的,突然之間自己變做了枝頭上的一朵梅花,飛雪,寒風,冰霜,一起襲來,但她絲毫不畏懼,毅然綻放自己的美麗,她的表情由沉醉變為一種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