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候,佟家大院後偏院的一間書房裏面,七星幫幫主佟大器正與一個四十出頭的黃臉漢子在商議事情。
佟大器紫膛面孔,五官端正,目光炯炯,顴下短髭濃密整齊,顯得既威嚴又不失一股端雅秀逸的名土風采。
與佟大器交談的黃險漢子,前額光禿髮亮,鷹勾鼻、濃眉、薄唇,眼神鋭利逗人,論相貌,這漢子當然無法與佟大器相提並論。
不過,如果談到江湖上的名氣,這漢子卻不比七星幫幫主佟大器遜色;因為此人正是目前七星幫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六星護法禿鷹陳星。
陳星與幫主商量的結果,決定讓幫中弟子佟國修出面向郭南風傳話。
陳星在佟國修耳邊嘀咕了一陣,佟國修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匆匆離開書房。
佟大器皺眉道:“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太下流?”
陳星冷笑道:“要想快刀兄弟為我們七星幫效力,就得讓他們徹底的認輸降服,不這麼做無法達到目的。”
佟大器道:“光一個郭南風,就能一舉撲殺一名五星堂主,兩名四星護法,這股力量實在不容忽視,只要能籠絡到七星幫,哈哈哈,就不愁其他幫派蠶食咱們地盤了。”
郭南風與朱磊在小店裏待了兩個時辰,終於等到七星幫的人。
佟國修是個年青端正的人,他走向郭南風跟朱磊的座頭,連招呼也沒打一下,便坐了下來。
“不才名叫佟國修,是從佟家大院來的,奉家叔佟大器之命,特地來向郭大俠、朱大俠請安,並陪兩位聊聊天,盡點地主之誼。”他口齒清晰,聲音悦耳,面帶微笑,顯得很有禮貌。
郭南風一招,要店老闆多送了一副碗筷,然後,替佟國修斟了一杯酒。
朱磊面無表情地道:“令叔為什麼不自己來?”
佟國修賠着笑臉道:“家叔不是不想來,而是無法分身。”
朱磊冷冷地道:“我知道他很忙。”
佟國修笑道:“他老人家平常倒不是太忙,只因事有湊巧,正好被一樁頭痛的問題絆住了腳。”
朱磊冷哼道:“-向神通廣大的七星幫主也會有煩惱?”
佟國修:“煩惱大了。”
朱磊道:“何事煩惱?”
佟國修皺眉道:“敝幫有位外號禿鷹的六星總護法,忽然看上了姚非非姑娘,不日便要與姚姑娘成親配對,共效于飛。”
郭南風插口道:“成親是件好事,你們陳總護法有這種想法也沒錯,問題是姚姑娘同不同意。”
郭南風儘量內心震驚,表面上仍舊聲色不露。
佟國修苦笑道:“我們幫主也不贊成總護法莽撞行事,怕對郭大俠難以交代,但陳總護法認為他條件不比郭大俠差,姚姑娘沒有反對的理由。所以……我們幫主也不好阻止。”
郭南風聽出佟國修話裏的弦外之音。
“他們幾時成親?”郭南風問。
“就在今夜。””有沒有挽回的餘地?”
“有。兩位可以到三元客棧去,會有人告訴你們該怎麼做,陳總護法與姚姑娘成親的事,可以稍緩幾天。”
“好,我們會去。”郭南風無可奈何的點頭。
佟國修滿臉得意地走了。
宋磊也起身道:“喝完這一杯,我們也該走了,要想救姚姑娘,只有去三元客棧,乖乖的聽人家擺佈了。”
郭南風和朱磊結賬走出小店,本打算去三元客棧,但只轉過一個街角,便又改變了主意。
因為他們在街道轉角處碰到馬如龍。
馬如龍向朱磊不知低聲説了幾句什麼話,説完不等朱磊有所表示,像出洞耗子似的,轉頭便跑,眨眼溜得不知去向。
朱磊望着郭南風道:“小郭你認為這樣做會不會太冒險?”
郭南風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需要拿出魄力來。”
朱磊繼續向前走,走的是馬如龍消失的路線,郭南風則轉身走回頭路,經過那家小飲食店,進了佟家巷。
馬如龍究竟對朱磊説了些什麼?他們為何要分散開來走?佟家大院雖然只是七星幫的一座分舵,但由於幫主佟大器與六星總護法陳星的蒞臨,使這座平常無人看管,狐鼠橫行的廢園,頓成一座刁斗森嚴,高手雲集的重地。
大院共分三進,外加四座偏院,佔地不下十畝之廣。
目前大院中,除了分舵原有的三十多名各級弟子,佟大器一共帶來七名四星護法,兩名五星堂主,加上六星的陳星,可説是自七星幫創辦以來,最大的一次武功總結合。
郭南風與朱磊、馬如龍,如何計破這座莊院?三進大院加四座偏院,共有廂房近百間,地窖和密室,亦有多處,就算他們能攻進來,又怎能一下子找到女神龍。
萬一打草驚蛇激怒了那位七星幫主,豈不危及女神龍的生命?女神龍被囚禁的地方,是東偏院的一座地窖,地窖只有一個進出口,它開在第三進大廳的一角。
大廳門口,只有兩名二星弟子守衞,地窖拾級而下,設有一道堅厚的鐵門,如果從裏面反鎖上閂,就是火炮也難攻打得開。
而第三進大院的兩邊廂房,則為總舵七名護法及兩位堂主的起居之所,只要守衞大廳的弟子鳴鑼發出警訊,便可立即獲得支援。
在地窖中,日夜守着女神龍的,是兩名中年婦女。
她們正是朱磊向郭南風提過的兩名“母夜叉”,也正是七星幫選派的“秘密武器”。
“秦氏姐妹”各有一身不俗的武功,長得粗粗壯壯,言行舉止十分男性化。
佟國修在小店裏向朱磊説的,並不是謊言,這次如果交涉不成,女神龍的確會被玷污。
只不過想動女神龍腦筋的不是陳星而是佟大器。
佟大器為了保持女神龍的“鮮活”,已解開女神龍的穴道,而代之以-副粗沉的腳鐐,以便一旦談判破裂,隨時可以大快朵頤。
所以.女神龍雖被拘禁了兩三天,除受盡精神上的折磨外,皮肉上倒沒吃什麼苦頭。
秦氏姐妹老大叫秦美花,老二叫秦美如。.兩人雖有好聽的名字,卻沒有好看的容貌,她們嫉妒女神龍的花容月貌,所以以言語上,總是酸溜溜的“吃豆腐”。
結果,女神龍除了疲於應付外,還飽受精神威脅。
鐵門上有人發出一長兩短的叩門聲。
秦美花道:“送飯的來了。”
秦美如道:“我去開門。”
她説去開門,並不是去開大鐵門,而只是去掀開鐵門上的一個約五六寸見方的小洞口,這個小洞口僅容飯菜遞進送出。
出現在小洞口外的是張新面孔。
年輕、英俊、滿面笑容的馬如龍。
秦美如很少見到對她感興趣的男人,也很少看到有笑容的男人,她雖已年逾不惑,卻仍有顆敏感的心。
“你是誰?”她的語氣很柔和。
馬如龍笑道:“我叫小馬,是這兒分舵上的。”
“嗯……小馬。”秦美如忸怩一笑道:“你是第一次來送飯?”
“是的。秦姑娘,你肚子餓不餓?”馬如龍漂亮的外形,顯然就是他的“武器”。
秦美如聽了芳心一動,“秦姑娘”這個稱呼她已經有二三十年沒有聽到了,自從她們姐妹過了適婚年齡,別人就統稱她們“秦大娘”、“秦二孃”而不名。
秦美如心花怒放,坐在女神龍牀側的秦美花也湊上前來。
“我們姐妹都不怎麼餓。”秦美花笑道:“今天晚上有什麼好菜?”
馬如龍笑道:“幫主體恤兩位姑娘日夜看守人犯,備極辛苦,特別叫廚下烤了-只雞,來慰勞二位,還有一壺窖藏的紹興酒”
秦美花忍不住歡呼起來,忙道:“這麼多酒菜,從小門不好送,我開鐵門,你進來。小馬,我們姐妹悶在這裏好無聊,你陪陪我們,待會兒順便收碗。”
馬如龍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出乎意料的順利。
然後,在吃喝談笑之際,馬如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疾點兩姐妹身上幾處大穴。
一直揹着大門,朝裏睡的女神龍,突然坐了起來。
“小馬!快拿鎖匙幫我打開腳鐐,在秦美花的褲帶上找找看。”女神龍精神奕奕的輕聲叫着。
馬如龍依言照做。女神龍未受穴道禁制,身手矯健如故,她掙開腳鐐,跳下牀,問道:
“小郭有沒有來?”
馬如龍道:“當然來了,少了他還能唱戲?”
女神龍道:“他人呢?”
馬如龍道:“你先別管他在哪裏,他交代你的事,你一定得照他的意思做。”
女神龍道:“他交代了什麼事?”
馬如龍道:“他不願見到你再受傷害,要你去靈璧慈雲庵跟白玉做伴。”
“什麼?白玉已經被他救出來?”
“是呀!”馬如龍有點不耐煩地道:“拜託,姑奶奶,咱們還在匪窩裏,你少問幾句好不好?快走!”
快二更天了,佟大器一個人喝着悶灑,愈喝心中愈煩。
此刻侍候他的,是他的愛妾娃娃,娃娃不會喝酒,只會撒嬌。
然而,此刻的佟大器心情十分煩躁,再美麗再心愛的女人,也引不起他的興趣。
最後他實在忍不住了終於高喊了聲:“誰在外面?”-
人自屋頂輕輕躍落,在門外恭答道:“三星弟子歐陽光,謹候幫主差遣!”
佟大器道:“去找陳總護法和費堂主他們來一下。”
門外那名三星弟子應了一聲是,立刻轉身快步出去。
佟大器狠狠的又灌了一杯酒,恨聲喃喃道:“奶奶的,今晚上想想真有點邪氣,三元客棧那裏一點動靜也沒有,陳星又不知道死到哪裏去了!”
娃娃嫣然一笑道:“別緊張了,三元客棧沒有消息,不是正便宜了你,好跟那個什麼騷女人‘成親’!”
佟大器皺眉道:“少胡説八道了。”
娃娃冷笑一聲,正想要説什麼時,忽然臉色一變道:“咦?前面大院子裏,那是什麼聲音?”
佟大器凝神靜聽之下,也不禁臉色大變。
“好像已經動上了手。”
“百毒幫的人?”
“不可能。”
“那麼是誰不知死活,竟敢登門挑戰?”
“除了快刀兄弟,還會有誰?”
娃娃目光一直,忽然驚呼道:“歐陽光?”
一名手執長刀的漢子,招着右肩走進來,臉前染着大片血漬,正是適才奉命去大院傳書的三星弟子歐陽光。
歐陽光一刀捱得似乎不輕,他咬牙咧嘴,滿臉痛苦之色,結結巴巴的道:“幫主……快熄燈……三個惡煞攻進來了。”
娃娃一口吹熄油燈,房中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佟大器道:“對方是不是快刀兄弟?”
“大概是……”
“有沒有找到陳老總?”
“沒有。”
佟大器恨聲道:“本幫有了這種總護法,真是倒了八輩的黴。”
娃娃插口道:“快説説前面大院現在的情形。”
歐陽光道:“陳老總不在,情形似乎很糟。”
佟大器道:“我們的人,有兩位堂主加七位護法,還有十多個三星弟子,再加上這兒分舵的人手二三十個人,怎會擋不住三個人?”
“我們的戰力,要打折扣,因為七位護法只有一位能出戰,二位堂主則只有一半的對敵能力。”
“為什麼?”
“有六位護法昨天晚上拚酒醉了,到現在還躺在牀上爬不起來,兩位堂主的情形只稍微好一點。”
“他XX的,全是些老混蛋,平常時候,就只知道喝酒、賭錢、玩女人、爭薪餉,一旦大事臨頭,全成了大膿包,爛草包。”
歐陽光道:“幫主要不要過去看看?”
佟大器道:“好,我們走!”
娃娃道:“老爺子,請多保重,如果大勢已去,就不妨暫時忍氣撤退,將來再找機會報仇?”
佟大器道:“我知道。”
歐陽光已利用這段空檔,撕下一片內襟,紮緊肩上創口,領先走了出去。
佟大器已穩了一穩腰間的七星刀,大步離去。
佟大器前腳離開,從屏風後面便悄悄竄出一條黑影。
娃娃正想大叫,嘴巴已被捂住。
“別叫,娃娃,我是陳星。”
“哦?”娃娃顯然跟陳星私通,聞言並未掙扎。
“你怎麼躲着不出去?”
“那還用説,我是故意躲開的,我想趁這個機會撿個大便宜。”
“什麼大便宜?”
“弄個幫主幹幹。”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阿星,你有自己的心腹自己的勢力,萬一佟老頭有個什麼差錯,你正好可以撿個幫主過過癮。”
“真聰明,到時候你娃娃就是幫主夫人羅。”
“你壞死了。”
“更壞的還在後頭。”陳星一把摟住娃娃,在她臉上輕咬了一口,道:“我太需要你了,娃娃,平常礙着老頭子,我們一直沒有好好的樂一下,現在”
娃娃狠狠的擰了陳星一把,嬌嗔道:“你真磨人,壞東西!”
“娃娃,乖乖,躺到牀上去,我們來進行我們自己的戰爭這時,前面大院子裏的喝叱喊殺聲,一陣陣傳送過來,如鬼哭神嚎,淒厲刺耳至極。
在這種刺激下,娃娃與陳星的戰爭變得更激烈了。
慘烈的戰爭,終於成為過去。
佟家大院又恢復寧靜。
三星弟子歐陽光一出大廳,就被幫主指派去找陳總護法。
天已經矇矇亮了,三星弟子歐陽光沿着長廊,摸索前行,他踩着血水,跨越屍堆,穿過月洞門,又來到那座後偏院。
他是想回來向幫主佟大器作個交代,他已遵命找遍了整個大院前後各進,但卻始終沒見陳總護法的影子。
他很快的就找到了佟大器,佟大器倚坐在一棵高大的樹根上,整顆腦袋低垂胸前,業已氣絕多時。
歐陽光輕輕嘆了口氣,並不感到如何意外。
他今夜見到的血和死屍太多了。
他自己身上也有血,他自己也幾乎變成一具死屍,太多太多的驚駭和惶恐,已使他的知覺近乎麻木。
幫主死了,兩位堂主,七名護法,逃的逃,死的死,幾十位三星以下的弟子,一大部分逃逸無蹤,一小部分陳屍當場。
而那位七星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六星總護法,又去向不明,世事多變,任誰也難主宰命運,歐陽光嘆着氣離開了佟家大院。
威赫一時的七星幫,是否將永遠消失?
一個七星幫的解體,並不代表江湖從此進入太平盛世,就在快刀兄弟步入固鎮,打算回靈璧的時候,一個路過固鎮的商人,帶來一個驚人的悄息。
他説,他是從定遠來的,最近兒個月,鳳陽、定遠一帶,經常發生人口無故失蹤的怪異事件。
失蹤者均為年輕貌美的少女或少婦,使得在這條路上行走的商旅與住民,驚心不已,很多家有女人,尤其是貌美女子的家庭,無不惶惶不安,打算遷地為良。
鳳陽精武堂堂主果大樹,果老太爺為此大感震怒,刻已懸出千金重賞,誓必緝拿歹徒歸案。
賞格懸出之後,天下各地豪傑,聞風雲集,都想一顯身手,名利雙收。
消息在固鎮傳開,已採購不少日用品,打算僱車回故居重整家園的快刀兄弟,不禁同時一怔。
三人正在一家小酒店用餐,朱磊聽夥計説出傳聞,脱口道:“我敢跟你們打賭,這準是百毒幫那些雜碎做的好事!”
郭南風道:“何以見得?”
朱磊一咦道:“怪了!你小子喝酒喝糊塗了是不是?你難道忘了百毒幫有種很不好的‘習慣’,專找年輕少女入幫,調教成一批渾身是毒的女煞星?”
郭南風道:“我沒有忘,那是過去的事,自從百毒幫換了幫主,就再也沒有這種案例,倒是精武堂脱不了嫌疑。”
馬如龍拍拍手道:“別吵了,反正咱們又有工作了,我這就走一趟靈璧,要萬鳳幫維持原狀,別回故居,等這件事澄清了再説。”
郭南風也拍手道:“好哇!咱們鳳陽見。”
馬如龍道;“你們不在固鎮等我?鳳陽這麼大,我到哪裏找你們?”
郭南風笑道:“你如果找不到我們,就上精武堂去等,我們一定會去找果老太爺,救人如救火,説做就做,走吧!”
鳳陽城裏,最有名的玩樂去處叫“摩納山莊”,最有名的人物是“黑麪太歲李亨”。
摩納山莊,是座規模龐大的賭坊。
在那時候的城市或鄉村裏,三顆骰子定輸贏,是一種最原始也最大眾化的賭法。
一個當莊,大夥兒圍着海碗下注,下了注的,不論多寡,就有權擲骰子比點數,骰子在碗中滴溜溜旋轉迸跳,賭徒的心則在胸中怦怦跳動。
骰子一停,有人狂喜大叫,有人破口大罵,什麼樣的醜態怪狀,什麼粗口髒話,在這裏都可以聽到看到。
這些賭骰子的賭徒,十九來自低入息和勞動階層,他們的賭注不大,卻為賭坊製造了一股熱烘烘的氣氛。
同樣的,在三顆骰子不斷起落滾動中,他們也為自己製造了不少犯罪和破碎的家庭。
龐大個兒今天的手氣不錯,半個時辰的骰子擲下來,他已擲出四個“豹子”,七個“四五六”,連吃了十多把“通”。
其實,早在去年年底,龐大個兒的賭本就精光了。龐大個兒今天擲骰子的賭本,是給他老婆兩大巴掌,打開女人衣箱,翻出一副銀鐲子,去當鋪押來的三吊錢。
平常手氣背的時候,這三吊錢,三兩把就跟別人姓了。
但今天情形不同,半個時辰下來,不僅青錢裝滿了兩大口袋,居然還收進了幾塊碎銀子,好幾個輸家嘴裏已開始不乾不淨了。
“奶奶的,這是什麼狗屎運,吃了一把又一把,就像玩假的一樣。”
“王八贏錢,黴運走一年。”
龐大個兒這下可火大了,他贏了錢,你操他祖宗十八代,他都不會在乎,但是如果有人咒他的賭運,他可就沒有那麼好説話了。
“喂!癩子!”龐大個兒抬頭在人叢中找到了放冷箭的賴獅,怒聲道:“你説誰會黴運走一年。”
“我説的是王八,你如果認為長得像王八,就是説你。”賴獅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年青人,開了一家豆腐店,經營的雖是軟貨,脾氣卻硬得可以。
他的豆腐店開在東勢裏附近,儘管生意不錯,入息卻極有限,他在八把骰子中,抓了三把“麼二三”,其餘幾把,也都是些“二”“三”郎當頭,“四”以上的點子,一把都沒有擲出過。
八把骰子,他大概輸了兩吊錢左右。
中等人家,輸上個三兩吊錢,説來並不是個大數目,不過,這些錢若是以豆腐塊子來計算,就無法不叫這個頭頂有幾個癩瘡的豆腐店老闆不痛心了。
他的豆腐零賣一個小錢一塊,一次買四塊,還得奉送一塊,試問,要賺回這輸掉的兩吊錢,他得賣多少塊豆腐才賺得回來。
龐大個兒這下更火了,“喂!癩子!”他桌子一拍,兩手叉腰道:“我XXXX祖宗十八代,你他XX的到底輸不輸得起?”
“就算老子輸不起,你又怎麼樣?”癩獅也叉起雙手。
桌旁那些輸家,深恐一家獨贏的龐大個兒,藉故歇手開溜,這時連忙七嘴八舌的從中勸解。
“好啦!好啦!大家少説一句,不就沒事了嗎?大家都是老街坊了,奶奶的,吵吵吵,有什麼好吵的?”
“就是説嘛,來來來,我們繼續玩。”
“玩,玩,玩你孃的頭!”龐大個兒排開眾人,衝向賴獅:“癩子,我XXXX祖奶奶的,你過來,讓我看看你像誰的老子。”
賴獅嚴陣以待:“誰喊我老子,老子就是誰的老子。”
龐大個兒一拳搗過去:“我是你老子的老子,我揍你這個龜孫子。”
賴獅不肯示弱,兩人登時砰砰地扭打起來。
在大庭廣眾之下,兩個人打架,是很受歡迎的,眾賭徒玩不成骰子,立時一致轉為替兩名扭打者吶喊助威的觀眾。
“幹得好,打,打,用勁,對!”
“捏他脖子!”
“撞他肚子!”
“對對對!扭他胳膊,用力扭,用力呵!”
大夥兒又叫又笑,鼓掌頓足,不斷吆喝,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向着誰,事不幹己,不如隔岸觀火,甚至火上加油,也是一種殘忍的樂趣。
“龐大個兒該受點教訓!”
“賴獅也不是好東西……”
很明顯的,他們只是在湊熱鬧,瞎起鬨,無論是誰打贏了,或是被打傷了,他們都一樣會覺得刺激、有趣。
龐大個兒和賴獅是兩個不會武功的粗人,拚的全是笨氣力在地上翻過來滾過去,看久了就沒有什麼看頭了。
就在眾人意興闌珊之際,忽然嘩啦啦一聲,-把又-把的青銅錢,突從龐大個兒的身上滾了出來。
眾人一聲歡呼,紛紛上前彎腰撿拾。
“那是我的錢,不許撿!”龐大個兒大叫。
賴獅被壓在地上,正想掙扎到上面來,聽到這一叫,連忙以雙手摟緊龐大個兒的脖子。
“你們快拾!”他高聲叫:“我勒住他的脖子,他爬不起來的。”
龐大個兒又急又氣,大吼道:“喂!你們是強盜,還是土匪?誰再撿我的錢,我操他祖宗十八代。”
撿錢的人,你爭我奪,搶的不亦樂乎,沒人理會他的吼叫。
“我XXXX祖宗三十六代!什麼你的錢?嘿嘿!放屁!”
“我輸了一吊多,還沒撿到三成。”
“癩子,掏他袋子。”
“對!癩子,那都是咱們的錢,你掏他荷包,我們晚上請你喝酒。”
就在大夥兒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忽然從大廳中快步走出來一名短衣漢子,大家認得他是黑麪太歲李亨的貼身保鏢之一:鬥雞眼楊雄。
眾賭徒曉得這位楊二爺的厲害,一個個頓時鴉雀無聲,紛紛後退讓路。
鬥雞眼走上前去,不分青紅皂白,抬起腿來,狠狠的一人給了一腳。
龐大個兒和賴獅打了半天都沒有打出個名堂來,現在一個人捱了鬥雞眼一腳,卻全忍不住像宰山豬似的慘叫起來。
“你們這些烏龜王八蛋,為了幾個銅錢,就像狗搶骨頭似的,咬得滿地翻滾,你們骨頭賤,不要臉,也得想想這是什麼地方,摩納山莊容得你們撒賴放刁?起來,統通給我滾!”
龐大個子和賴獅乖乖的忍痛爬了起來,兩個衣服都被扯破了好幾處,臉也都淤青泛紫帶血痕,看起來極為狼狽。
龐大個兒想在地上找錢,但地上除了一些果皮紙屑,那還有半個子兒?他覺得自己很委屈,急着向鬥雞眼訴苦:“楊二爺,他們搶我的錢……”
“滾你媽的蛋!”鬥雞眼不容分説,當胸又是一拳:“你他媽的再嚕嗦,我就叫你躺在門板上抬出去!你説,你滾不滾?”
龐大個兒哪還敢多説半個不字,趕緊一顛一拐地走了出去。
賴獅看看情形不對,也悄悄的腳底抹油,溜出了山莊。
龐大個兒平常靠賣點瓜果零食維生,經過剛才這一架,大贏家變成了大輸家。
賴獅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結果除輸了兩吊錢不算,還賠了一件新短褂,以及換來滿身傷痕。
看樣子,他今後除了多磨幾升豆子以外,還要勤勞早起,多做點生意,以彌補這場損失了。
這兩個活生生的例子,對摩納山莊的賭客有沒有什麼影響?一點影響都沒有。
龐大個兒和賴獅離去之後,新莊家馬上產生,骰子又在海碗裏旋轉迸跳,呼“麼”喝“六”,髒話不絕,喧鬧熱烈如故。
大門進出的賭徒,不但未見減少,反而愈來愈多。
巳牌時分,摩納山莊來了一名青年漢子。
這漢子相貌英挺,雙目炯炯有神,一身粗布短裝,無論從那方面看,這漢子都不像一名賭徒。
他不是賭徒,他是郭南風。
郭南風一進大門,便輕車熟路的進了專賭大輸贏的大廳。
剛才擲骰子的地方,與大廳尚有段距離。
大廳裏有三張賭枱,賭的都是牌九,兩邊的兩台,由客人當莊,賭坊派人當助手,一莊一百兩銀子,超額不賠。
下家押注,滿五百文抽二十五文頭錢,莊家滿莊,銀子七兩。
中間的一台,則由賭坊當莊,不限注,不滿莊。
從早到晚,賭坊由四組正副莊頭輪番上座,你要押多少,賭多久,都可以。
這種賭法,賭起來過癮,輸贏之快,不在語下。
郭南風在大廳中轉了幾圈,最後終於在中間這一台旁停下。
由於這張賭枱的賭注雖沒有“上限”卻有個“下限”,任何一注,不得少於紋銀五兩。
所以,大廳中儘管鬧哄哄的一片人頭,這張賭枱旁邊卻只站着五名賭客。
郭南風站在莊家對面,這時以指節骨敲着天門的位置道:“我押天門,五百兩。”
看莊的立即大聲喝道:“好!天門五百兩。”
這位看莊的二爺,名叫苗大龍,是個粗喉嚨,他這一聲吆喝,如春雷乍綻,登時引來大廳中近百雙驚疑不定的眼光。
每個人的眼光中,都好像帶着疑問,一注五百兩?是哪位豪客的大手筆?而看莊的苗二爺,也在一聲吆喝後,臉色一變,五百兩押天門,可是銀子在哪裏?郭南風微笑道:
“身上沒有帶現銀。”
苗二爺連忙賠笑道:“銀票也可以。”
郭南風又笑了一下,從懷裏取出一個油紙封套,手腕輕輕一揮,封套平平飛出,就像有靈性似的,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苗二爺曲指待接的左手虎口裏。
摩納山莊的正副莊頭,都是會家子,郭南風露的這一手氣功,外行人看了沒什麼,瞧在兩個行家眼裏,卻不由暗暗吃驚。
郭南風指指那封套道:“麻煩貴莊兑一下。”
苗二爺迅速打開油紙封套,看清之下,臉色又是一變,他看完封套裏的信箋,立即轉身招來一名巡場的短衣壯漢。
“這位大爺要兑銀子,快送進去東家批一下。”
摩納山莊主人黑麪太歲李亨,天下是靠一把虎頭太歲刀砍殺出來的。
他是個大字識不了幾個的大老粗,所以,他無論走到哪裏,身邊都少不了一位師爺。
師爺姓劉,跟着黑麪太歲多年,早巳摸熟了老東家的脾氣,因此,當他接過信箋,便一個字一個字的唸了出來。
“字付亨賢弟:希見字即付來人紋銀一萬兩整!大樹。”
短短的二十一個字,劉師爺很快的就唸完了。
黑麪太歲真正聽清楚的,其實只有六個字紋銀一萬兩整。
他拔下旱煙筒,乾咳了-聲道:“是誰這麼囂張,要我付銀子?””署名大樹,應該是果老太爺。”
“誰?果老太爺?”黑麪太歲突然跳了起來,道:“既是老太爺寫來的,你怎麼不早説?”
劉師爺不敢分辯,賠着笑臉道:“是的,咳咳……東家意下如何?這筆銀子是否照付呢?”
黑麪太歲道:“付,付,當然要付。”
他轉向那名巡場漢子道:“來人呢?”
“在大廳。”
“在幹什麼?”
“押牌九。”
“押牌九?”黑麪太歲一怔:“拿我的銀子,在我的場子裏押牌九?”
劉師爺輕咳一聲道:”東家,這筆銀子是果老太爺付給他的,我們不過是轉一轉手而已,他高興怎麼花,是他自己的事,我們何必多管閒事?”
黑麪太歲一怔,接着敲敲腦袋,改口笑着點頭道:“對呀!他就是一把將銀子押光了,又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趕快去,拿去賬房換莊票。”
那巡場漢子應了聲是,正待離去,黑麪太歲忽又喊住他問道:“來人姓什麼?多大年紀?
生作什麼樣子?”
巡場漢子道:“不知那人姓什麼叫什麼,他是個年青英俊的帥氣小子,兩跟炯炯有神,好像很有一身武功。”
黑麪太歲點頭道:“好,你去吧!”
黑麪太歲對自己的處理,似乎很得意,點頭笑道:“唔!準錯不了,一副就是一萬兩,準是老太爺新僱的秘密殺手!”
劉師爺不忍掃黑麪太歲的興,心裏疑雲重重,卻不便開口。
黑麪太歲洋洋得意地道:“你怎麼了?你認為我處理得怎麼樣?”
劉師爺皺眉道:“我們也許太草率了,這也許是個騙局。”’黑麪太歲道:“就算騙局,我也一樣照付不誤!”
“為什麼?”
“好,我來慢慢説給你聽:就拿剛才那張字條來説,只有兩種可能,不是真的,就是假的,對不對?”
“對!””條子是真的要付,是假的要不要付?”
“不付。”
“學問就在這裏了。”黑麪太歲道:“你可不可以證明字條的真假?”-“不能證明。”
“能不能差人快馬立即送去給果老太爺本人驗看?”
“這樣做好像懷疑果老太爺的交代,也不太妥當。”
“這不就結了,就算是假的,我們也非付不可。”
“噢?”
“因為這張條子,我們早晚要送到精武堂核賬對不對?”
“對!”
“就算果老太爺沒有寫這封手書,他也不會遷怒於我。”
“嗅?”
“他會説:李亨那個傢伙,頭腦是不怎麼靈光,但對我果某人,卻是一片忠心,表裏一致。”
“東家説的一點不錯,這裏面學問太大了,老朽以後還得多向東家學習才是。”
一萬兩銀子兑出來,大廳中各賭枱的正副莊頭,以及那些賭徒們,全都對郭南風颳目相看。
郭南風押的天門,第一把開出一副“人九”,第二把開出一對梅十,他注子沒動,五百變一千,一千變兩千,兩把淨贏一千五百兩。
第三把,莊家催注,郭南風收起銀票,笑笑道:“一翻兩蹬眼,輸贏憑運氣,能贏不算好漢,會收才是英雄!在下不想玩了,行不行?”
苗二爺臉色發白,額頭已冒出點點汗珠,但仍賠笑道:“太爺説哪裏話?只有強xx,沒有逼賭,輸輸贏贏家常事,以後還望您大爺多多捧場!”
郭南風在台面上留下一百兩銀子,這是賭場,他懂規矩。
然後,這位來頭奇大,手氣奇佳的郭南風,就在未報姓名卻獲得無數雙羨慕眼光恭送下,帶着一萬一千四百兩萬發銀莊十足保兑的銀票,走出了摩納山莊。
在鳳陽最大的第一客棧裏,朱磊跟馬如龍正在房間裏等郭南風。
朱磊並不知道郭南風去幹什麼,剛趕來的馬如龍,是朱磊在官道上攔下的。
馬如龍述説去找萬鳳幫,解釋情勢的經過,朱磊靜靜聽着,認為眼前也只好委屈萬鳳幫了。
郭南風回到客棧,三人見面,都很高興。
郭南風尤其高興:“開春第一功,紋銀一萬一千四百兩。”
郭南風掏出銀票,使朱磊、馬如龍看得目瞪口呆。
朱磊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才不過出去轉了一兩個時辰,就弄來這些銀子?”
郭南風不想吊兩人胃口,一五一十地説出始末。
馬如龍欣喜道:“有這筆錢就好辦了,咱們靈璧萬鳳幫莊院‘正好需要大力擴充,以便收容更多貧苦無依的孤兒,蔣素芬正愁無法周到照應更多孤兒而傷神,哈,想不到小郭你輕描談寫的幾個字,就能有這麼大的收穫。”
郭南風笑道:“我也是這麼想,所以,我明天還要走一趟精武堂。”
朱磊道:“幹嘛?你想自投羅網?”
郭南風微微一笑道:“我認為這一帶失蹤少女的案件,跟精武堂絕對脱不了關係,所以,今天我訛來的這筆銀子,即使果大樹知道,也不敢聲張,明天我去精武堂,是要向果大樹預支那筆賞金。”
馬如龍雙目圓睜道:“你膽子真大。”
郭南風道:“我們要讓更多的孤兒就學就養,就必須籌足更多的資金,不管果大樹是不是涉嫌,我都有法子領到那筆賞金。”
馬如龍道:“什麼法子?”
郭南風道:“容我賣個關子,明天你們就知道了。”
精武堂堂主果大樹果老太爺事業成功,譽滿關洛,完全仰仗他有一位文武兼備,智計過人的師爺。
這人名叫白詩禮,出身不説,年約四旬,皮膚白淨,五官端正,有書卷氣,精武堂上上下下都喊他白老爺,果老太爺則暱稱他小白。
白詩禮在精武堂雖然是位能呼風喚雨的人物,但在鳳陽城裏並不出名,這是他的聰明處,因為他不願為自己出風頭,而掩蓋了果老太爺的光芒。
為了報答他的這份忠心,以及他對精武堂的貢獻,他在精武堂的地位、身份非常特殊,果老太爺的書函,他可以代拆代行,堂裏的財務收支,不論數目大小,他都有權作主批示,事後,果老太爺從未説過一句閒話。
果老太爺姬妾雖多,卻無一男半女,如果説白詩禮將是老太爺百年之後的繼承人,一定無人懷疑。
基於這份微妙的關係,老太爺愛護小白,小白為精武堂盡心,自屬理所當然。
第二天,精武堂的養心齋裏,坐着一個臉色張皇的黑麪太歲李亨。
精武堂後院的養心齋,是精武堂內十多處禁地中的禁地,佔地不下畝許的養心齋裏,複道縱橫,機關密佈,是果老太爺秘密安置新寵以及得力部屬密商大計的地方。
平時除了師爺白詩禮,大總管金富貴,以及佈置在鳳陽城裏,幾處生財場所的愛將之外,闔堂上下,非經傳喚,誰也不敢輕越雷池一步。
摩納山莊的黑麪太歲,由於賭場經營得法,每年均為果老太爺賺入一筆可觀的財富,所以,果老太爺特許愛將黑麪太歲進入養心齋。
黑麪太歲李亨心裏彷徨不安,原因是,他昨天代付的那一萬兩銀子,事後回想,愈想愈不對勁。
偌大的一座精武堂,難道連一萬兩銀子也拿不出來,還要派人到他那裏代付?更可疑的是:果老太爺為人行事,一向小心謹慎,精武堂蓄養殺手,對外是個大秘密,為了支付殺人費用,老太爺隱瞞都來不及,又怎會親筆作書,留人笑柄?只怪他腦筋塞了豆渣,才會貿然付款。所以,他一夜沒睡好,天一亮,就急匆匆的趕來了,現在,茶碗底下,他掏出那封手書來。
果老太爺將紙條交給白詩禮,因為他也是個大老粗,與黑麪太歲相去無幾。
“有人冒堂主的名義,要李莊主支付一萬兩銀子。”白詩禮告訴果老太爺。
果老太爺立即望向黑麪太歲道:“你付了沒有?”
“付了。”
果老太爺轉向白詩禮道:“誰的筆跡。”
“很陌生,看不出來。”
果老太爺再轉向黑麪太歲道:“一萬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你在支付之前有沒有問問對方的來歷?”
“沒有。”
“為什麼?”
“我看到上面是老太爺的署名,就支付了,因為就是殺了我.我也不相信在這座鳳陽城裏,有人敢冒用您老人家的名號。”
果老太爺點頭,黑麪太歲説得很對,這種事情以前沒有發生過,身為精武堂的一名忠誠部屬,實在沒有理由對老堂主的手諭懷疑。
“那人多大年紀?生成什麼樣子?”
“大約三十歲,眼光奕奕有神,武功似乎不錯,身材健壯,彬彬有禮。”
其實,黑麪太歲並沒有見到郭南風,這是他事後從巡場夥計口中問來的,但這一點,他必須隱瞞,否則就未免顯得他太馬虎迷糊了。
果老太爺轉向白詩禮:“三十歲……難道會是快刀兄弟?”
白詩禮點頭道:“很有可能,汪八爺送的快信中説,快刀兄弟已經離開固鎮,往鳳陽而來,要調查少女失蹤的案子。”
果老太爺轉向黑麪太歲,點頭道:“好,你回去吧,一萬兩銀子小事情,這也怪不得你,以後小心點,別再出岔子。”
黑麪太歲如獲大赦,趕緊鞠躬、稱謝離去。
黑麪太歲剛走,大總管金富貴匆匆走進來。
“報告老爺子,快刀兄弟中的郭南風,説要來紿堂主請安,商量一點事情,老爺子要不要見他?”
“好個大膽的混賬東西!他霸着女神龍不放,這會兒又不知把女神龍藏到哪兒了,我正想找他算賬,他倒找來了!昨天冒領了一萬兩銀子,這會兒倒還敢來。”果老太爺完全失去平常的嚴肅正經,破口大罵。
白詩禮道:“老爺子別生氣。”
果大樹吹鬍子瞪眼睛道:“我能不生氣?”
白詩禮道:“他是來請安商量事情的,老爺子一向受人敬仰,不能輕易發脾氣,再説,摩納山莊的後台老闆是誰,沒有人知道,萬一傳揚出去,對精武門的聲名也不相宜。”
果老太爺對白師爺一向言聽計從,無論這位師爺提出什麼主張,他都覺得比自己想到的更高明。
既然白師爺不主張翻臉,他當然不再堅持。
“來,小白,我們一起出去。”他抓起旱煙筒,站了起來道:“快刀兄弟一個比一個精,實在不好對付,到時候你得替我多多留意,別叫他們逮到咱們的短處。”
果老太爺帶着師爺白詩禮,大總管金富貴,走進前院花廳。
郭南風與果老太爺例行一陣親熱的寒喧,互通姓名,直道久仰。
郭南風喝了一口茶,笑道:“一向久聞老爺子扶孤濟貧,仗義行俠,今日一見老爺子風采,讓在下覺得老爺子果然實至名歸,令人景仰。”
果老太爺打着哈哈道:“好説,好説,錢財乃身外之物,凡屬積功德的事,我從不後人。”
郭南風道:“眼前就有件功德,盼老爺子襄助一二。”
果老太爺頭皮發麻,氣得五內如焚,卻不得不裝出和葛的笑容道:“什麼功德?只要我精武堂辦得到的,那還有什麼話説?”
郭南風抱拳道:“靈璧萬鳳幫,是個收容孤女的地方,目前想擴大收養人數,救濟更多貧困,所缺的就是經費”
果老太爺道:“你們要建收養孤兒的場所是件天大的好事,需要的贊助不在少數,這樣吧!我就捐一萬兩銀子好了。”
郭南風連聲稱謝。
果老太爺立即轉向大總管金富貴,叱喝道:“快去賬房上打票子啊!還愣在這兒幹什麼?”
大總管應了一聲是,正擬離去,郭南風忽然道:“金總管請留步!”
金富貴停步道:“郭大俠還有什麼吩咐?”
郭南風轉向果老太爺道:“聽説精武堂懸了一千兩黃金的賞格,希望能迅速偵破定遠、鳳陽一帶年輕婦女無故失蹤的案件?”
果老太爺點點頭,微現怒意道:“是的,盜賊也實在太囂張了,只要我果大樹還有一口氣在,即使耗盡基業,也容不得任何淫徒在地面上如此胡作非為!”
“這事發生多久了?”郭南風問。
“四五個月。”果老太爺答。
“精武堂有沒有派人去查訪?”
“查訪過了。”
“結果怎麼樣?”
“歹徒作案手法俐落,顯示武功很高,事後也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目前有哪些武林同道參與擒兇工作?”
“有很多,就我知道的有巴東雙矮兄弟,百步擒龍賀立,草上飛方正等人,他們四處查訪,相信淫賊應該無所遁形才對。”
郭南風笑道:“如果晚輩與兩位義兄也想湊一腳,老前輩意下如何?”
果老太爺大笑道:“啊哈!真的!那太好了!”
郭南風笑道:“前輩認為快刀三兄弟力足勝任?”
果老太爺豎起大拇指道:“當然!當然!快刀郭南風、無常刀朱磊、追風刀馬如龍,都是一時俊傑,身手矯健,無人能及,只要快刀兄弟出面,還有什麼話説?連老夫都敢拍胸脯擔保,只要快刀三兄弟出馬,案子在一個月內準破無疑。”
郭南風笑着點點頭道:“好!就以一個月為限,快刀兄弟保證破獲此案,逾期不破,甘受議處。”
果老太爺用力拍着郭南風肩膀,哈哈大笑,不住豎起大拇指,親熱得不得了。“真有你的,小老弟,祝你馬到成功!”
郭南風目注果老太爺,笑着道:“前輩既然對晚輩兄弟如此有信心,是不是可以讓晚輩預支那筆賞格,也好讓萬鳳幫早日擴建房舍,安養孤雛?”
果老太爺似乎怎麼也沒有想到郭南風會突然提出這樣一個要求,不禁微微一怔,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白詩禮從旁大聲打哈哈,喝彩道:“好哇!好個快刀郭南風,真是‘霹靂手段,菩薩心腸’!別人爭取賞格,是為了後半輩子的享受,快刀郭南風卻是為了孤雛請命!真令我白某人佩服!”
果老太爺經白師爺如此一説,如自夢中驚醒,連忙也跟着大打哈哈道:“怎麼樣?哈哈哈!我常常聽説快刀兄弟膽識高,武藝強,現在才知道傳言不虛,哈哈哈……”
結果,前後不到半個時辰,僅憑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郭南風就如願以償,從精武堂取走了三萬五千兩銀票!這種事若是傳揚出去,誰會相信?恭送郭南風離去後,果老太爺重新回到後院養心齋,這位叱吒風雲的堂主緊繃着臉,猛吸旱煙,心情相當沉重。
“加上摩納山莊的那一筆,前後一共四萬五千兩!”果老太爺皺起眉頭,喃喃地道:
“這個臭小子,我操他祖奶奶的,就像把老夫吃定了似的,想想真叫人咽不下這口窩囊氣。”
白詩禮輕嘆道:“若只是到此為止,花掉這筆銀子,倒也算不了什麼,我擔心的是以後再這樣下去,像個無底洞.如何了局?”
果老太爺大吃一驚,脱口道:“你説什麼,除了這一次,還會有以後?”
白詩禮苦笑道:“姓郭的小於昨天剛在摩納山莊敲了一筆,前後不到十二個時辰,今天雖然又找上門來,東家認為他倚仗的只是一股蠻勇?”
“不然他小子仗的是什麼?”
“仗的是他們兄弟清楚我們精武堂的秘密!”
“嗯看樣子是有點像,要不然他怎麼那麼有把握,敢以老夫的名義向摩納山莊詐騙銀子。”
“他預支賞格的原因也差不多。”
“你説什麼?”果老太爺這次意外的幾乎跳起來:“你意思是説,小子早已看出人口失蹤案件與本堂有關?”
白詩禮神色凝重地緩緩點頭道:“是的,依我看,黑玉青和萬人屠兩人在固鎮無故失蹤,可能就是中了快刀兄弟的圈套,精武堂的秘密,也很可能就是從這兩個身上泄漏出去的。”
“那麼,你認為快刀兄弟真的破得了這件案子?”
“當然破不了。”
“為什麼?”
“只要我們立刻停止一切活動,已經發生的案子,一點破綻也沒有,他們到哪裏去找證據?”
“那麼,郭南風自己設限一個月,到時候又如何向老夫交代?”
“他算定了東家到時一定不會追究這件事。”
“只要沒有證據落入他小子手裏,為了殺殺他小子的威風,老夫為什麼不向他追究。”
“詩禮認為東家不宜追究。”
“為什麼?”
“因為郭南風兄弟有三個,合作無間,很難個個擊破,他們跟巴東雙矮、百步擒龍不同,到時候萬一大家扯破了臉,快刀兄弟聯絡其他道上人物,一起闖進養心齋,就慘了!”
果老太爺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他像癱瘓似的靠在虎皮軟椅上,煙鍋裏早就沒有了火星了,但仍在叭噠叭噠的吸個不停。
他本想跟小白一起進入密室,跟那些擄來的娘們好好作樂一番的,現在他一點興趣也沒有了。
“小白!”他拔下旱煙筒,望着白詩禮道:“在這件事情上,你得好好想個妥善的辦法才好,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把任何人放在心上,現在細想起來,這三兄弟的確是既可怕又難纏的人物,如果聽任他們三人在鳳陽城張狂下去,遲早要鬧大亂子的。”
白詩禮穩定而平靜地道:“要處理這個頭痛的問題,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殺!”
果老太爺又氣了:“是你去,還是我去?”
白詩禮道:“本堂的殺手雖多,卻不能出面,只有找外人一途。”
“找誰?”
“賈龍發。”
“賈和尚?”
“是的,我們立刻派人四下尋找賈和尚行蹤,他是個狂妄自大的人,從不隱蔽行蹤,只要稍稍打聽就知道了。”
“有你的!”果老太爺大喜,撫掌笑道:“那就快着手進行吧!”
鳳陽西郊,有座小市集。
集上有家建築簡單,佔地卻極廣的順風客棧,這家客棧最大的特色是食宿方便,價格低廉。
順風客棧的前面是座大店堂,後面一道圍牆,分隔成兩座大院子。
有騾馬車輛的客人,歇左院,沒有牲口和大件行李的客人,歇右院。
右院的庭院較小,但客房卻比左院多一倍,前後共分三進,約有七八十間。
在這家順風客棧右院最後一進,住了很多長期旅客。
在某些地方,這種旅客,多為生意失敗,或因健康欠佳而無法成行的異鄉人,一般説來,生活都很艱難,不僅繳不出房租有時甚至連最起碼的一日兩餐都成問題,而這家客棧的長期房客,情形卻不一樣。
他們不僅不需要繳交房租,日常生活享受,也比大多數人來得舒適充裕。
他們終日無所事事,進出自由,有時各行其是,有時三五成羣,喝酒、賭錢或是逛窯子,從不為金錢發愁。
他們能過這種好日子,是因為他們都具備了一項秘密的特殊身份,他們都是精武堂中的人。
由於他們很少跟精武堂的人接觸,在順風客棧住的又是最後一進,所以,除了店裏夥計,平時很少人會留意他們的行動。
這些精武堂的秘密殺手,有個代號,叫做“食人族”。這支殺手隊伍,共有二十五人,成員極為複雜,但卻是精武堂殺手中的精華,甚為果老太爺和白詩禮所器重。
“食人族”之所以有優異的表現,是因為他們有一個精明的首領。
這位首領名叫方烈,是個擅使飛鏢的苗人,他平日沉默寡言,一旦發下命令,無人敢不遵守。
現在,他那間收拾得十分整潔的客房裏,坐着三個人,這三個人的外號分別是:電光、石火、毒蛇。
電光三十幾歲,身材瘦小,眼窩深陷,眼珠烏溜明亮善使一支尺半長的狼牙刀,出手奇準,百發百中。
石火胡人,四十出頭,頭上經常纏着一塊髒兮兮的白布,膚色焦黃,鼻粱高聳,擅施毒物,筋骨結實,一套大力金剛拳,勁能碎人穿牆,無人敢攖其鋒。
毒蛇二十三四歲的俊小子,眉目清秀,膚色白嫩,很少佩帶兵器,他擅長的是大小擒拿、蘭花拂穴手、錯骨分筋法、無論武功多高的武林人物,只要一時疏於防範,都難免會被他那柔若無骨的手指頭,於舉手投足間,擺佈得動彈不得。
這三個人,都是食人族的人,也是這次一連串女子失蹤案的執行者。
如今,方烈將他們喊來,三人都以為又有了新使命交代,但方烈卻只告訴他們:“馬上有人要來,大家坐坐。”
沒隔多久.一個人慢慢地踱進了這個房間。
來的是師爺白詩禮。
四人的目光都露出了禮敬之色,但沒有人起身打招呼。這是他們之間約定的規矩,以防在大庭廣眾之下見面時,因習慣使然,不自禁出聲招呼,而露出馬腳。
白詩禮慢慢坐下,燃起一袋旱煙,慢慢吸了幾口,然後望向方烈道:“現在就停止一切行動。”
方烈點點頭。
忽然有人輕嘆道:“真可惜!白師爺的命令如果再延一天就好了。”
方烈目光一掃,停在毒蛇臉上道:“不許放肆!”
白詩禮神色一動,笑道:“如果再延一天,會有什麼好處?”
毒蛇露出興奮之色道:“如果再延一天,屬下就會讓白師爺和老東家看到一個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
“人在何處?”
“陳家壩子東的大池邊。”
“既有這等尤物,何不早説?”
“屬下昨天傍晚才發現的。”
“對方家中人口怎麼樣?”
“爺爺、寡母、小弟,以及她自己,共計四口。”
“大約多大年紀?”
“十六七歲。”
“那妞兒真如你所説的這般標緻?”
“屬下可以拿腦袋擔保,無論身材、容貌、氣度,都美得無法形容,至少到目前為止,房頭上那些姑娘們,還沒有一個足堪比擬。”
“跟你們去年年底送去的秀玉姑娘比起來怎麼樣?”
“若是認真比起來,秀玉姑娘只配當她的丫頭。”
“你這話不嫌誇張點了?”
“屬下不會跟自己的腦袋開玩笑。”
“這姑娘叫什麼名字?”
“陳美玲。”
“陳美玲?”白詩禮沉吟着,緩緩轉向方烈道:“方兄意下如何?”
方烈垂下目光,恭謹地道:“一切聽憑師爺做主。”
白詩禮又轉向毒蛇道:“現在,我不得不告訴你們,快刀兄弟已經找到鳳陽來了,而且,他們已向老東家預支了那筆賞格,我要你們停止活動,便是因為快刀兄弟都是難纏人物。”
他稍稍頓了一下,繼續盯着毒蛇道:“你不妨再仔細考慮一下,我的命令可以延長到明天天亮後執行,現在就看你是否有把握不誤事?”
毒蛇不假思索地道:“屬下有把握,決不會誤事,屬下已將地形踩探清楚,三更之前,一定可以得手,這次只要電光一個人接應就行了!”
白詩禮眨眨眼,目注毒蛇道:“你方才有沒有聽清楚,我提到的是快刀三兄弟?”
“聽清楚了。”
“你仍然有把握辦好這件事?”
“是的。”
“好!”白詩禮點點頭道:“你跟方頭兒再斟酌一下,三更後,老地方,我會在密道入口處佈置接應。”
大地一片漆黑,二更時分,陳家壩子附近,悄然出現兩條人影。
他們一先一後,正以無比輕靈的速度奔向三間茅草屋,兩人正是精武堂的“食人族”中的“電光”和“毒蛇”。
三間茅草屋,一明兩暗,陳老頭和小孫子睡在左邊卧室,陳美玲則跟寡母睡在右邊的一間房中。
這個時候,鄉下窮苦人家,早已就寐。
毒蛇先以小噴壺澆濕柴門兩邊上下的門窩子,才再以銅片撥開門閂,輕輕推門而入。
對付一户只有老弱婦孺的鄉下人家,他們本來用不着如此小心,但為了白師爺鄭重交代在先,他們不得不格外小心。
進入堂屋後,毒蛇又以同樣手法弄開右首卧房,再慢慢再摸向那張大牀。
他的手指柔軟細嫩,觸覺極為靈敏,儘管房間裏一片漆黑,他自信仍不難憑雙手輕微的撫摸,分辨出屋中情形。
他先摸到的,是個高高隆起的棉被,沿着棉被摸向牀頭他摸到的是男人的胡楂子,他大吃一驚,心頭怦地一跳,突然將手縮回,正當他驚疑不定的時候,一條粗麻繩,突然出其不意的纏住了他的一隻小腿。
毒蛇急忙彎下腰去,想迅速制服那個向他下手的人,可是他的動作比暗中那人慢了一步,麻繩猛然一抽,他重心不穩,雙腿前滑,人往後仰,登時咚的一聲,掉了個元寶翹。
然後,就像捆乳豬似的,他的雙腿、雙手被捆了個結結實實。
牀上的那人道:“捆好了?”
屋裏忽然有了燈光,朱磊拍拍手,笑道:“我已經好久沒有玩過這種遊戲了,我十七八歲時,曾經在牧場工作過,對捆牛羊馬豬很有心得,想不到今天會來捆一條蛇?”
牀上坐着的是馬如龍,聽完朱磊的話不禁大笑。
兩人把綁得像牲口的毒蛇抬進堂屋丟下。
郭南風從堂屋門外走進,笑道:“好不好玩?”
朱磊道:“當然好玩,權充了一次牛仔。”
毒蛇當然已看出着了快刀兄弟的道兒,緊閉雙眼,一言不發。
郭南風道:“閣下怎麼稱呼?”
“哼!廢話!”
“哼是什麼意思?廢話又是什麼意思?”
毒蛇説道:“你們剛才不是説捆到一條蛇了嗎,還問個鬼?”
郭南風噢了一下,淡淡一笑道:“原來如此,原來你是毒蛇?”
毒蛇恨聲道:“是又怎麼樣?你又不會放我走!”
郭南風道:“你如果坦承擄劫良家婦女的案子是你跟你那倒在門邊的同伴乾的,我們就決不為難你們。”
毒蛇道:“真的?”
郭南風道:“我們預支了精武堂的賞格,打算把你們送到精武堂,並且,我希望你説出目前失蹤婦女的下落,至於你們該如何處置,還要讓果老太爺裁奪。”
穴道受制,倚在門邊的電光聞言,突然睜開眼皮,在失望中彷彿找到一點希望。
毒蛇心中的激盪,更是難以言喻。
送到精武堂讓果老太爺處置?那真是阿彌陀佛,太好太好了!但是,他雖明知那批美女目前都在養心齋中,卻不敢在言語之間,將這件案子跟精武堂扯上任何關係。
否則,他即使被送回精武堂,仍是死路一條。
郭南風道:“那些婦女被你們藏在什麼地方,我並不想深究。”郭南風輕咳了聲:“我現在最關心的,是用什麼方法才能使他們一一獲釋回家。”
毒蛇沉吟道:“這個嘛”
那些擄來的婦女,全在精武堂,他要用什麼方法去通知精武堂放人?就算通知到了,果老太爺,會不會聽他的?郭南風笑道:“離天亮還早,不急,你先想想看,要用什麼辦法放人。”
毒蛇忽然有了主意:“這樣好了你可以去通知我的一個朋友。”
“你的朋友在那裏?”
“我們不能泄漏他的身份。”
“那要如何通知?”
“你們可以去西郊順風客棧找一個叫鉻頭的夥計,要他轉達我的意思。”
“你那朋友接到訊息後,就會放人?”
“應該如此。”
“好!就這麼辦!”郭南風居然一點都不懷疑:“等天亮後,我送你跟電光去精武堂交差,另外派人去順風客棧聯絡。”
毒蛇暗喜,但沒有表示出來。
郭南風含笑道:“我派人去順風客棧,將如何向那個狗頭夥計表明身份?”
毒蛇道:“説是花二少吩咐的,他自然就明白了。”
風和日麗,是個好天氣,但果老太爺卻突然病了,謝絕會客。
果老太爺是熬夜等到三更,不見毒蛇、電光回來,才猛然間氣血上湧,使得本已有心悸舊疾的他,一下子便卧牀不起。
所以,當郭南風和馬如龍、朱磊押着“電光”和“毒蛇”兩人到達精武堂時,在花廳接待他們的,是師爺白詩禮,而不是果老太爺。
白詩禮只向兩人問了三句口供,回答的都是毒蛇。
“過去的八件綁架案,都是你們乾的?”
“是的。”
“不是受人指使?”
“不是。”
“被綁架的那些婦女,如今人在哪裏?”
“我們已經要郭大俠派人通知一個常住順風客棧的朋友,他得到消息後,一定會放人的。”
白詩禮點點頭,表示訊問已畢,接着轉向郭南風道:“依郭大俠之意,這兩名採花淫賊,應該如何應置?”
郭南風含笑抱拳道:“郭某人捉賊,只是為了賞格,賞格既由精武堂懸出,這件事理應由貴堂全權處理。”
白詩禮又點了點頭,轉身吩咐一句管事,去賬房取來一千兩銀子的銀票,交給郭南風,作為辛苦擒賊的車馬費。
郭南風含笑接受,並請白詩禮轉達他對果老太爺身體違和的慰問之意,然後,一行三人便稱謝告辭。
郭南風等人一走,花廳裏的氣氛立刻改變。
白詩禮帶着責備的語氣,問兩人為何不小心,竟捅出這麼大的漏子,要不是對方把他們送回精武堂,試問他們還活不活得成?毒蛇像訴苦似的,説出全盤經過,雖然感到有點慚愧,卻又止不住一絲死裏逃生的興奮。
白詩禮靜靜聽完,然後像求證似的,轉向電光道:“你們真的沒有説出你們跟精武堂的關係?”
電光道:“真的沒有。”
白詩禮點點頭道:“好!太好了!”
突然雙指一併,戳向電光咽喉。
電光因為出手快捷而得名,現在看到白師爺出手,他才知道電光這個稱號,自己實在當之有愧。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他不但來不及欣賞白師爺的手法,甚至沒有時間去詫異白詩禮為什麼要對自己人下毒手。
白詩禮一舉擊斃電光,繼續走向毒蛇。
毒蛇兩眼駭瞪,渾身嚇得發抖,臉上的血色,一下子消失殆盡。
“白……白師爺,這……這怎麼回事?”他的牙齒捉對兒撞擊:“我們好不容易……怎麼……反而……”
“謝謝你們的守口如瓶,為了老東家和精武堂的聲譽,我不得不如此做。”
白詩禮的語氣很柔和,但兩根染血的手指,卻插進了毒蛇的咽喉。
第二天,鳳陽城門外,一棵光禿的枯樹上,懸掛了兩顆人頭。
樹幹上貼了一張告示,説明精武堂懸重賞並請快刀兄弟緝獲兩名採花賊的經過詳情。
消息傳開,江湖上人人豎起大拇指,佩服精武堂果老太爺的魄力,以及快刀兄弟的武功和機智。
郭南風曾去了一趟順風客棧,同時發現了精武堂的秘密殺手“食人族”,他跟朱磊、馬如龍商量的結果是:目前精武堂堂主果大樹卧牀不起,加上擄劫婦女的事件可能已被快刀兄弟知悉,在短時間之內,披着偽善外衣的精武堂,應該不會再輕啓事端,為害鄉里。
既然精武堂已停止一切活動,就不妨暫時放一馬,而快刀兄弟從精武堂那裏“打秋風”
的所得,也正好可以回靈璧去重整萬鳳幫。
以後半個多月,郭南風、朱磊、馬如龍三人回到靈璧,率同眾多萬鳳幫女子,並僱了大批建築工人,大興土木,擴建莊院房舍,使原已佔地畝許的萬鳳幫,又增加了四五畝地的耕地與兩百多間房舍。
苦海女神龍姚菲菲,也跟萬鳳幫親熱得像一家人,發揮經營管理上的長才,協助各種建築事物。
林白玉冷眼旁觀,實在不忍傷害女神龍,只好收起猜忌之心,坦然相對。
萬鳳幫規模擴張,自然可以多收容孤女,由於萬鳳幫組員以女人為主,因此,對上門自薦入幫的男人一律拒絕,只收容孤苦無依的女孩子。
萬鳳幫慢慢上軌道,郭南風心中踏實不少,他跟朱磊、馬如龍都知道狼煙未熄,還要忙好一陣子,只等警訊一到,立刻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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