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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姐,你怎麼了?”玉子轉過身,嚇了一跳。

    早在她來得及反應之前,冷御覺已經接住百合的身子。

    只見她雙眼輕閉,就像睡着了一般,怎麼也叫不醒。

    玉子喳呼了起來:“你在酒裏放了什麼?你放了迷藥,對不對?”

    “我真的感覺得到,你硬要我迷姦她的決心有多強烈,幾乎要逼我照着做了。”冷御覺喃喃,在抱起百合的同時,也按下了服務鈴。

    兩個空服員快步走了進來,見到這種狀況也嚇了一跳。“吉川小姐!”

    “把他銬起來,是他搞的鬼,都是他——”

    誰也沒搭理她的雞貓子鬼叫,空服員訓練有素,其中一位將百合的座位打平,另一位則取來枕頭與毛毯。

    冷御覺將不省人事的百合放上去,手勁很是輕柔。

    “她從上機以來,就維持同一個坐姿,直到剛剛站起來。”

    “那又怎樣?”玉子跳腳。“要不是你讓她喝酒,她怎麼會被迷昏?”

    “小倉女士,酒精飲料只是吉川小姐昏厥的原因之一。”其中一個具有護理經驗的空姐在檢視過後,抬起頭來報告道:“在飛機上,因為氧氣較稀薄,個人活動量不是,加上飲酒,很容易讓人產生暈眩,甚至暈厥。”

    “那現在怎麼辦?”她恨恨地瞪了冷御覺一眼。

    “讓吉川小姐休息一下。”空服員露出商量的笑容。“我們一向建議,乘客在長途旅程中,衣着能以寬鬆輕便為主,像吉川小姐,她的衣着太拘束了,很容易喘不過氣來。”

    “如果可以幫她寬解一下,她應該會舒服點。”另一位空服員建議。

    “我們小姐絕對不會在陌生男人面前輕解羅衫的,除非他滾出去。”玉子嚴厲地説道。

    冷御覺擺擺手,一臉渾不在意。“隨便你,反正要是把個病‘日本公主,送到吉川老爺面前,被責罰的人也會是你。”

    事實上,這正是他的試探。

    他心中有個大膽而荒謬的揣測,不試探過,不能確定揣測是否為真。

    “冷先生……”空服員試着想勸他,卻見他悠然自得地坐回原位。

    “在長途飛行中,什麼狀況都有可能發生,昏迷,心臟病發、血栓。運氣好就沒事,運氣不好會要命,你看着辦吧!”他一派自若地説道。

    玉子咬咬牙。在毯子下先為百合解下枕物事,同時也鬆開了腰帶、伊達締與腰繩的束縛,然後親自坐鎮,看住百合。

    見事情解決了,空服員告了聲退,便離開了。

    冷御覺微微彎起唇角,笑了。他笑得很冷,就賭她一定會退讓。

    他的直覺一向很靈,吉川百合名義上雖然是“小姐”,但他察言觀色,這個“小姐”説話絕不如“伴護”宋得夠分量。

    但,與其説老母雞是“伴護”,倒不如説她是個豐頭兼保全還貼切些。

    她、還有外面那三個給他的感覺,就像是要押送吉川百合到某個定點,跟人接頭。

    身為古董拍賣與藝廊經紀公司的掌舵手,長年經手高單價藝術品、畫作等的交易,在世界飛來飛去,親自監督價值無限,的藝術品裝箱、運送、保全等作業,讓他能清楚嗅出“同行”的氣息。

    這四個人是“同行”,但卻是最下流的那一種。而且,百合是個“人”,不是“貨品”?

    這時,小倉玉子忽然站到他面前。

    “趁着小姐在休息,我就跟你説清楚:吉川百合不是你能碰的人。”

    “哦?”他饒富興味地揚了揚眉。“你説話很有自信,分量十足。是誰在後頭給你撐腰?”

    小倉玉子沒有回答。

    “吉川百合那麼柔弱,不可能指使你出言恫嚇。聽説吉川孝太郎用人有方,看你拿命來搏的模樣,我真是對他佩服萬分。”他譏誚地説。

    “別耍嘴皮子,我直話直説。任何跟吉川孝太郎作對的人,下場都只有——”她神情一冷。“死!”

    “我敢説,如果不是他將你洗腦得很成功,就是你在幫他虛張聲勢。”

    他狀似閒聊。“你打算要把這個‘貨品’送到英國誰的手中?她已經有了買主,還是待價而沽?”

    小倉玉子臉色瞬間一白。“你……你在説什麼?我聽不懂。”

    “怎麼會不懂?我不過是過客,偶然在機上相遇,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相見,你為什麼要處處防着我?你想防着我什麼?”

    “……”她震驚得無法回答。

    “唯一的解釋是,你防的不只是我,而是任何一個跟她接觸的人。”

    “不要再説了!”

    “為什麼你會對吉川百合保護得這麼周到?”他敲了敲手指。“母愛?不,這是最不可能的猜測,我從你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真心真意。”

    “閉嘴。”

    “這跟錢有關,只有一大筆錢,才會讓人如此賣命——”

    小倉玉子驚喘了一聲。不可能!那份協議是秘密,天大的秘密。這個男人是誰?他怎麼可能精準地説中最重要的部分?

    “轉告吉川孝太郎,不管他打算把百合賣給誰,都不會稱心如意。”

    冷御覺的眼眸終於轉走向她。“因為——我、要、她。”

    “沒有吉川百合的下落。”

    “沒有吉川百合的下落。”

    “查不到吉川百合的下落。”

    一封封沒有結果的電子郵件,從冷御覺的線民手中發了出來。

    雖然他的古董拍賣與藝廊經紀公司屬於正派經營,但這個圈子本來就跟三教九流、黑市、上流圈脱離不了關係,因此他早年佈下的眼線遍佈各處,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了他。

    偏偏這次例外。

    按理説,在倫教這個西方城市,要找一個穿着和服的東方女子,應該不難吧?但是,過了好一陣子了,吉川百合就像從空氣中消失了一樣,沒有人能尋得她的下落。

    深夜,還在辦公室裏的他,將滑鼠往旁一丟,大椅一旋,望着窗外的夜景,一臉沉思。

    記得在機上,吉川百合暈厥,直到倫教都沒醒過來。由於他們都是同一家航空公司的VIP,從特殊通道通關,因此他目睹了她被帶出機場,隨即被輛加長型的豪華轎車接走,隨行的還有那兩男兩女。

    雖然他記下了車牌,但最終只追蹤到禮車公司,往後的線索都是假的。

    吉川孝太郎的名頭也不可謂不大,但怎麼就沒了消息呢?

    忽然間,叮咚一聲,有新的電子郵件傳進來了。

    他轉到電腦前,拉回滑鼠,輕輕一點。原本提不起勁的精神,隨着郵件中的字字句句而變得振奮無比。

    原來,她一直被藏在吉川孝太郎的別業中,不曾出過門。

    但是,他的老朋友——只是交情久,不算交情好——賽巴斯丁·奧波德,最近頻繁地進出那裏,他應該就是吉川百合被帶來英國的主因。

    看來,只要盯着他的老友,就不難找到吉川百合的下落。

    至於這位老友的終身大事嘛……老天早就眷顧了他,給他一個好女孩。

    要是再多一個吉川百合,他的感情世界就太擁擠。

    但如果將吉川百合放進他冷御覺的生命中,那就皆大歡喜了。

    再次旋過椅子,看着夜景,他的不快一掃而空,開始有了想笑的心情。

    百合沉默着。

    自從來到倫教之後,日子過得就像在日本一樣。父親在倫教郊區造了一座日式的房屋,雅石、流泉、青竹,鎮日待在這裏,她就像從沒離開過日本一樣,不思鄉也變得很自然了。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身邊多了個棕發碧眼的英國男人,賽巴斯丁·奧波德,他就是父親為她安排結婚的對象。

    吉川實業在父親的帶領下,準備進軍英國商場,聽説奧波德家族也有遠東投資計劃,雙方一拍即合。只是,除了事業結盟之外,父親更希望靠結親鞏固兩個家族、兩大集團的關係。

    一開始的發展很順利,但是,隨着相處愈久就愈悶。到現在,跟他在一起,就跟獨處沒有什麼兩樣了,雖然坐在一起,卻各自想着心中事。

    她偷眼看他。對於父親的安排,她不該再有意見了。賽巴斯丁相貌堂堂,一派紳士作風,比她原先預想的奇怪老頭好得多了。

    只是,再好的人選,也比不上已經在心裏落了根的冷御覺。

    她不禁輕嘆口氣,真的好遺憾,她竟然沒能親口跟他説再見。

    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對他的印象卻很深刻。她無時無刻不想起他,在飛機上偷偷瞧他,卻被他捉個正着,成了最甜蜜也最戚傷的回憶。

    不知道他還在英國嗎?現在過得好嗎?還記得她嗎?

    “小姐!”玉子姨的叫喚把她拉回現實。看她用力努了努嘴巴,她只好淡淡笑起,對身邊發怔的男人提出邀請。

    “賽巴斯丁,你對茶道有興趣嗎?”見他點頭,他們便往茶室走去。

    誠如以往,她無力為自己的生活改變什麼,她只能照着父親指示的路線走。想到這裏,她的心口抽了一下。

    和冷御覺同機的記憶,也許早已註定,那隻能是一段難忘的小插曲了。

    在賽巴斯丁的邀請之下,百合來到英國後,終於踏出吉川宅邸。

    他們去海德公園散步,巧的是,兩人都心事重重。賽巴斯

    丁不時陷入沉思,百合無暇理他。知道他心裏有事,但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眼看着,嫁入奧波德家族指日可待,這意味着——她與冷御覺完全無緣。

    不過,這麼想,有點好笑,不過是意外的同機之誼,她競牽掛至此?

    但,她的心不能放不他啊……她麻木地往前走。

    就在這時,人羣中,她隱隱約約看見了想念的面容。

    百合傻傻地站着,不敢相信,他竟然就在她面前,一步一步地走近。

    不知道為什麼,淚意瞬間在眼底凝聚,一顆飄飄的心忽然定回原位。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他。

    身旁的賽巴斯丁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撇下她,急匆匆地朝前走去。

    冷御覺也撇下女伴,踏着自信的步伐,朝她走來。

    百合想微笑,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想着他的,卻不知思念如此之深。

    就是滿懷自信的冷御覺,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追了許久的線索,布了個精心的局,他終於等到百合踏出家門的一天。

    “嗨,百合。”他微笑,笑若春風。

    看到他,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把泛上來的淚水眨回去。

    他沒有多問,只是體諒地開口:“我們去散步,好嗎?”

    “好。”聽到自己急急答應後,她惶恐地紅了臉,偷看賽巴斯丁。

    他正在那邊,和潔絲夾纏不休地唇槍舌戰着——

    “原來這就是你‘工作很忙’的真相……”

    “有哪條規定,説我放假一定知會你……”

    “看來,他們一時半刻也吵不完,不如讓他們吵他們的,我們走我們的。我向你保證,他們絕不會砍了彼此。”冷御覺温煦微笑。“會冷嗎?”

    “什麼?”她心緒太激動,以至於聽不太清楚。“噢,不,我不冷。”

    他巧妙地引導她隨他去取車。“你以前住在爾京什麼地方?”

    她傻傻微笑:“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不知道你自己住在哪裏嗎?”他想確認,她被軟禁過的臆測。

    她仍是微笑,但笑容已經有點改變了。“這很重要嗎?”

    “只是考考你,背不背得出你在東京的地址。”

    她一無所知的黑瞳裏,閃出驚慌。“我……不知道地址。”她像是突然被提點了什麼似的。“這樣會很奇怪嗎?”

    他不想讓她擔心,事實上,現在對她説這些,並沒有好處。

    “不算太奇怪,但如果你在外頭迷路,該怎麼讓別人送你回去?”

    “噢,這個呀。”她露出全無心計的笑容。“我不曾自己出門過。”

    “那你就錯過了太多的冒險。”他爾稚一笑,眼神卻鋭利地捕捉到她眸底的遺憾。“我帶你去逛一逛,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你最想到什麼地方去?”愛車近在眼前,他為她打開車門。

    “你要帶我出去玩?”她不敢置信地問,悠然入座。

    他隨後上車。她語中強烈的期待束緊了他的心。

    “來個倫教一日遊吧,我帶你遊車河。”

    就這樣走馬看花地看過去?然後,過了今天,就是等待再等待,等着不知道哪天,宅門開了,她又能出門了,卻被喝令不能看這、不能瞧那?

    不,她已經聽見靈魂撲拍着翅膀,想飛的聲音。

    她知道,跟冷御覺一起離開,回家後,父親會很生氣,生氣到……讓她的長年夢魘重演,但她就是無法抑制想跟他過一天的想望。

    反正,她就要順遂父親的終極願望了,在這之前,至少讓她過一天想過的日子,讓她縱容自己一次吧!

    “我不想要遊車河。”她知道,如果賽巴斯丁把消息傳回去,父親會立刻派人到處找她。她好不容易才再見到冷御覺,不要好時光只有一點點。

    “我想要到一個高高的地方,可以坐下來,把整個城市盡收眼底。”

    冷御覺笑了。“我能如你所願。”

    全倫敦最棒的跳景地點之一,非這裏莫屬。

    “這裏是哪裏?”進屋後,百合問。

    她一進門就左張右望,這輩子除了和屋,她還沒見過公寓。

    在冷御覺的面前,她不覺得必須束縛自己,甚至無法鎖住手腳,就連守住自己的儀態都做不到,一個個驚奇的嘆息從她口中不斷冒出。

    “這是我在倫敦市區的公寓,隨便看。”冷御覺隨她去探索。

    他的公寓佔了頂樓兩層,下面的空間是活動地帶,樓頂的視野最棒,他也毫不手軟的將它打造為空中花園。

    “好美……”吹着風,她沿着欄杆望前走,俯下頭看着街景。

    “世界上還有更多更美的地方,這,只是大於世界的一個角落。”

    “對呀,我還記得在飛機上看到的最後一景,金色的雲層……”她突然回過頭,臉龐與他湊得極近。“那時真不好意思,我居然暈倒了。”

    他喜歡她身上純潔的香氣。“沒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對他來説,只是“沒關係”嗎?

    “我一直很遺憾,沒能親口跟你説再見!”話剛跳出口,她便瞪圓了眼睛,彷彿太驚訝聽到自己居然這麼説。

    他微微側過頭,看着她和服領下的冰肌玉膚。她身上有着淡淡的櫻花香氣,他俯下頭,盡情吸嗅。

    他並沒有真正碰觸到她,但呼出的熱息拂在她頸側,百合只覺得自己就像被定住,全身無法動彈,卻不討厭他的親近。

    即使這有違她從小到大被諄諄告誡的禮教,但她就是無法抗拒。

    不管是哪個男人,她都不喜歡他們接近,獨獨冷御覺不一樣,光是看着他,她就忍不住想挨近他……

    “我好難過再也見不到你。”他突然哽咽。“你卻覺得‘沒關係’?”

    他將雙掌抵在牆上,彎下上身,貪戀地飽覽那嬌嫩的肌膚,眼神直看着她,唇幾乎要貼上她的肌膚。

    “我之所以覺得沒關係,是因為我清楚,一定找得到你。”他低語着,唇辦在她肌膚上若有似無地輕觸,像無數令人發麻的電流,竄入百合體內。

    她顫巍巍地吸了口氣,心口都是他融合古龍水與煙草的味道,還有令人騷動的男性體息,讓她前所未有地強烈認知到她是女人。

    她是女人、他是男人,她是女人、他是男人……她只能反覆想着這件事。

    “如果我吻你……”他的唇緩緩往上移,“你會打我一巴掌嗎?”

    “為、為什麼要打你?”她着迷地凝着他的黑眸。

    “因為你就像日本公主,很矜持的。”他故意逗她。

    才不是!她想伸手抱住他,想一直看着他。“不然,我吻你好了。”

    冷御覺露出微笑。她太純真,玩不來老練的調情遊戲,但那份青澀卻更讓他心動。“吻我。”

    百合閉着眼睛,迎了上去,本能地找到他温暖的雙唇,柔柔熨貼。

    這是他有過最不激情的吻,卻也是最撩動心魂的吻,他忍不住啓唇,像舔掉蛋糕上的糖霜一樣,小心翼翼又珍貴無比地品嚐她的甜美。

    半晌後,他才離開她,讓她靠在懷裏喘息。

    百合的睫毛顫抖着。自始至終,她的唇都是緊緊閉着,任由他輕舔摩弄,享受那種温存的感覺,眼睛根本不想睜開。

    冷御覺硬是抑下流轉在腦中千百個浪蕩的念頭。

    他想要百合,想得要命!他想要她躺在主卧室大牀上,深色牀單會將她襯得更嬌小、更雪白;他想要她趴伏在空中花園的欄杆上,從她背後猛地進攻,征服她的同時,睥睨大樓之下的車水馬龍;他想要她裸身步入温水游泳池,他可以教她一百種成人打水仗的方法。

    他甚至知道怎麼不脱下那身和服,也能瘋狂佔有她的技巧。

    但是,時機未到,他只能淺嘗她,卻不能帶她領略情慾的滋味。

    她還不在他的守護範圍內,貿然讓她從女孩變成女人,初為少婦那種嬌憨又性感的特質,只會讓更多該死的男人覬覦她。

    萬一那個愛情犯糊塗的賽巴斯丁一時神志不清,看她可口吃掉她怎麼辦?雖然他不贊成私刑,但他會親手除掉任何碰過她的男人。

    “你的吻跟街上的人……不太一樣。”在海德公園裏,她故作鎮靜卻內心訝異地看到好多親暱的動作,個個都比他……更大膽,

    “意猶未盡了?”他的心思拉回她身上,笑問。

    她睜開眼睛,立刻跌進他帶笑的眸裏。

    “我、我哪有?”她臉紅紅地啐道。“冷先生。”

    “叫我名字,御覺。我要聽你喊我的名字。”現在、未來,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

    “……御覺。”她順從地軟軟輕呼。“我會把今天當作最珍貴的記憶,一輩子藏在心底。”然後,聽從父親的命令,該跟誰就跟了誰。

    “最珍貴的記憶,為什麼要藏在心底?”他握着她的下巴問。“應該要一再重複、一再回味。”

    她感傷地搖搖頭。她不能説,他也不會懂。

    “百合,你有心事。”

    她無助地看着他。

    “你可以把心事都告訴我。只要我做得到,一定會為你解決。”

    他的承諾好輕好柔,卻紮紮實實地落在她心上。可能嗎?

    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男人,不只牽動了她的心,還許諾帶她眺出泥沼?

    是夢吧!她牽起朦朧的笑容。“如果我説,我要你帶我遠走高飛呢?”

    “那我就帶你遠走高飛。”他比她想像中更認真。“你想去哪?”

    她被問住了。“我……不知道。”

    她就像只不曾踏出巢穴的小小雛鳥,連故鄉東京都毫無記憶也不留戀,這世界的其他地方當然更不瞭解,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裏。

    冷御覺打橫抱起她,她自然而然地圈住他的項頸,他們一起坐在貴妃椅上。愛她微醺的模樣,他一口一口地喂她吃草莓,喝粉紅香檳。

    “你不知道,那就讓我拿主意了。”他寵溺微笑。

    “好,都聽你的。”對他的順從,是心甘情願的。

    “我帶你去巴黎,遊塞納河,看艾菲爾鐵塔、奧塞美術館、聖母院、植物園、羅浮宮、香榭大道。”

    她喜歡香檳的氣味和他話裏的嬌寵——她未曾有過的感覺。

    “帶你到羅馬,走一趟‘羅馬假期’的經典路線,感受世界精靈奧黛麗·赫本主演過的浪漫故事。知道嗎?你像極了那個典雅、優美的公主。”

    她還是微笑。

    什麼是“羅馬假期”?她沒有聽過、也沒看過,她從不被允許看影片。

    “或者帶你到杜拜,最新的旅遊景點,那裏的帆船飯店聞名全球,還有座人工滑雪場,或者你比較喜歡天然的雪?阿爾卑斯山的少女峯?”

    玉淚忽然滾落下來。

    “好好的,怎麼突然哭了?”他用拇指拭掉她的淚水。

    一串淚反而更急地落下。

    “沒、沒事。”她哽咽着。“你説得太好了,我不知道要選哪一個。”

    “你可以慢慢考慮。”他多少猜到她心裏在想什麼,卻不説破。“或者我們全部都去玩一遍。”

    “好。”她含淚答應,但心知她沒有機會了,這是唯一放縱的一天。

    百合不再説話,賒取他的體熱,靜默地享受他的陪伴。

    她會把這一天永生永世地記在心裏,把他訴説的那遙不可及的夢想,化為永不褪色的回憶。

    到了夜星升空,冷御覺才將百合送回去。

    他的車才出現在吉川府邸的門口,小倉玉子立刻奔出來開門,狠狠瞪了他一眼,親手拉開車門,將百合帶了進去。

    冷徹覺沒説什麼,也走出了駕駛座。

    她回看他一眼,眸裏滿是依依眷戀。上一次沒説再見,是因為她不能,這一次不説再見,是因為她知道“再見”根本是不不可能。

    冷御覺給她一個安撫的笑容。他不是不會捨不得,只是心中另有打算。

    他的身影一消失,一個穿着和服、頭髮花白的男人便走了出來。

    裳誓登增生罷姜巖右象專蓋電乙嚼他的名字,神情陰冷。“你最好離小女遠一點。”

    相形之下,冷御覺就顯得愜意許多。“辦不到。”他噙笑説着。“你的防街那麼鬆散,叫我怎能不親近她?”

    “鬆散?”吉川低沉的語氣透出不敢置信。

    古合是他在英國拓展事業的敲門磚,眼看着這門已經敲開一半,百合愈來愈重要,他布在她身邊的眼線也愈宋愈多。

    “你派給令嬡的保鑣跟蹤技術挺爛的,他有沒有回報你,我只花了三分鐘就甩掉他的跟蹤?”

    二分鐘?吉川的神情更加陰沉。

    看來,手下這幫人愈來愈會摸魚。就連這姓冷的小子,也是直到百合失蹤之後,才在逼問之下,讓玉子説出到英國的航程中,發生在機上的事。

    怪不得他發現百合有些改變,多了幾分情思朦朧的女兒嬌態。本來他還想,這種特質有助於吸引賽巴斯丁,卻沒想到麻煩早就盯上了他。

    “小女她已經名花有主。”吉川眯起雙眼。“給你一句忠告,你們中國人有句話:強龍不壓地頭蛇,百合要嫁的正是道道地地英國人。”

    冷御覺笑了。顯而易見,吉川並不知道他口中“強龍”與“地頭蛇”早有交情,而且“地頭蛇”的死穴,他這尾“強龍”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等我帶走她的時候,她將不再是你的“小女氣也不會是任何男人的禁留或收藏。她,只會屬於我,只能屆於我。”

    他的神情如此從容,令吉川孝太郎的信心不禁有些動搖。

    “年輕人,你不會覺得自己太囂張了嗎?”

    奉送他三個字——“不覺得。”

    “你應該更有自如之明。這一點,你遠遠不及令尊。”

    他並不意外。如果吉川沒在一天之內摸清他的祖宗八代,他會很失望,因為對手太弱了。

    “幫我帶句話給令堂。”

    母親?這倒讓冷御覺心頭微怔,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我還記得她初出茅廬的樣子。她以前可是“夢中花”的紅牌,年輕、漂亮、“功夫”好,雖説你父親是個好歸宿,但她未免“從良”得太早。”

    吃他母親豆腐來着?冷御覺冷笑。“也請你幫我帶句話給令嬡。”

    他為何還能如此沉得住氣?吉川氣結。“你明知道我不會為你傳話。”

    “無妨,講給你聽也一樣。”他定定地凝視着吉川孝太郎。“無論如何,我都會帶百合走,叫她安心等着當我的新娘就是了。”

    啪地一聲,吉川孝太郎一直握在手中的摺扇應聲而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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