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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狐飛九天 奇技初展

    由於毒鏈叟易合的加入,狐偃羅漢頓時感到周遭的壓力更形沉重,沉重的有些使他幾乎承受不住。

    在頃刻間,一聲裂帛也似的厲嘯出自狐偃羅漢口中,但聽得一陣骨節密響起處,那胖大的身軀竟然奇異的暴縮三尺,像煞一個急驟滾動的肉球。

    於是,鏈影與掌力,腿勢及拳風,均在交叉互織中呼嘯而過,而這些勁力之間的空隙,卻是微小得驚人啊!

    狐偃羅漢秘藏不露的“御骨術”適才使出,身形已竄出三步,左掌猛劈紫杖鎮天包洪鳴,右手倏扣迅雷手康仰山肩腫主筋,雙腿卻霍然分開,踢向正待再度進身的毒鏈叟易合與飛叉聖手呂無咎!

    數聲怒吼同時響起,迅雷手康仰山急退一步,厲聲道:

    “三位兄台,點子辣手,吾等便毒他一遭吧!”

    狐偃羅漢望着被自己震退的紫杖鎮天等三人,又攻出十一掌,狂笑道:

    “吼他奶奶個什麼玩意?尚未到歸位時刻,此際報喪為時還嫌早哩!”

    驀地——

    紫杖鎮天修偉的身軀往左一拋,緊接着一個大翻身,一根粗約鴨蛋般的紫色膝杖橫掃而到,紫杖上微閃着瑩瑩光華,在夜色中有如一溜芒尾。

    狐偃羅漢撒步急掠,一聲喝叱隨之而起,三道寒芒已在連串“嘩啦啦”震響中襲至身前!

    迅雷手康仰山厲吼一聲,雙臂猝然漲大一借,以極小卻極快的振動,幾乎迅捷得不易察覺的劈出十九掌,勁力澎湃如山崩海嘯,隱隱含有風雷之聲,“迅雷手”之名,果然當之無愧。

    這正是康仰山的成名絕技:“密雷十九極”。

    浩大的威力組合成一片凌厲的網牆,彷彿怒海翻騰般,滾滾湧同狐偃羅漢!

    四人皆為武林中一流高手,聯手出擊之下,效果之恢宏自是非同小可,更何況,其中有三人已抽出兵器!

    狐偃羅漢雙目盡赤,肉球似的身軀在風車一般急轉下,有如西天倏現的電火,一道明燦奪目的金虹已突然自他手中射出!

    黑夜中迸濺出無數火花,一連串清脆的金屬交擊聲響起,三道寒芒亦有如長空的殞石般飛出四丈之外。

    在十分危急中,狐偃羅漢已不得不使出他多年不用的兵器:“金狐尾”,亦幸虧如此,才挽回了這一浩劫。

    冷汗自他額角涔涔淌下,但是,當第一顆汗珠尚未滲進泥土的時候,他手中這柄長約五尺,可柔可剛、頂端為純鋼雕做成矛形的帶狀兵刃,已似層層的密雲般狂厲的聚成一圈圈光弧,向面前的敵人疾速攻去。

    迅雷手康仰山驚呼一聲,悍不畏死的閃拒還攻,紫杖鎮天卻縱身飛起,杖影自空中筆直置落。

    飛又聖手呂無咎半聲不響,猛可一個“雙拋手”,又是四隻尺許長短的銀色鋼叉,映射着刺目的寒光,分作四個不同的方向飛到。

    在這些快速而狠辣的反擊中,毒鏈叟易合卻似鬼魅般悄然乘隙飄進,不用兵器,以右掌食中二指,猛戳敵人腦後“百匯穴”!

    狐偃羅漢手中金狐尾舞成一片明耀燦閃的光牆,將身側嚴密的守住,左掌卻硬生生的向後推出,迎往那股襲來的鋭風。

    於是——

    驚叱、怒罵、暴響,夾雜着混絞的光影亂成一片,狐偃羅漢大汗淋漓,喘息如牛的蹌踉出五步,望着眼前四名分身閃掠的敵人大笑。

    他倉促的抹了一把汗水,嘶聲道:

    “奶奶的,今夜咱們都有得樂子了,老小子們,看來四位也不太好受吧?”

    紫杖鎮天包洪鳴腳尖一點地面,霍然倒掠而回,手中紫杖起若天瀑倒懸,隼利無匹的攻出一十三丈。

    迅雷手康仰山等三人不及調息,紛紛反撲,在狐偃羅漢的極力抗拒之下,又展開了另一場更為慘厲的激戰。

    悄然立於暗處的楚雲,深邃的瞳孔中閃射着一股湛湛的異采,他雙眸凝注,心中暗忖道:

    “看目前情形,這迅雷手康仰山等四人功力之高,幾乎並不遜於狐偃羅漢多少,假若以一對一,這四個人沒有一個會是狐偃羅漢的對手,但如今四人齊上,結果自會截然不同,狐偃羅漢競能在四人聯手之下,抗拒了百餘招之多,這已經是極為難得的了,不過,只怕他不會再支撐三十招以上……”

    想到這裏,楚雲不由全身一震,嘴角痙攣了一下:

    “天啊,目前交手的五人,可説全是武林中煊赫一時的高手,自己竟能看出他們功力之間的深淺,而且不但如此,更能分析出戰況的發展及得失,莫非……莫非自己目前的武功竟然超出五人之上?啊,這真是自己往昔做夢也想不到的事……”

    其實,楚雲一身所學,原已不弱,他在受到黃河口那次幾乎致命的打擊後,對自己昔日痛下苦心所練成的武功,便自然而然的生出了一股悲哀與失望的觀念,不是麼,他竟然未能在對方六個並不能算是頂尖角色的追襲下獲得全勝,雖然,他在渤海回魂島密室,又幸運的習得了一些秘學,但是,他卻從未以這些武功與人交手過招,是而,他此際功力的深淺,連他自己亦不十分清楚。

    此時場中的拼鬥更形厲烈了,眼看着鮮血就快迸現。

    楚雲目前緊緊的注視着鬥場,他讓思潮在此刻凍結,因為,他知道目前已是緊要關頭,絲毫也鬆懈不得的,於是,他無形中將自己的精神也投入這場爭鬥中:

    “唔,狐偃羅漢兵器以真力點出,分戳四敵咽喉,以進為退,是為上者,不過,他左掌若再斜劈一寸,便可傷到迅雷手了……紫杖鎮天這招‘萬馬奔雷’用得極具火候,但是假如換了我,以一招回魂島上所習的‘太陽掌’法首式‘旭陽初升’,定可立時將他反震而回……嗯,可惜,飛叉聖手貪功大切,如果他展出的十三掌再多加一掌,狐偃羅漢便要不免……了,狐偃羅漢這一記‘弓雲腿’出的正是時候,毒鏈叟的鐵環鏈卻因肘部用力不均而偏了……”

    他彷彿已真實的處身在這場風暴中,而又同時兼顧到這五名高手的進攻退拒,喜悦的火花在他雙目中閃射,情緒不可抑制的激動着,是的,他已確切的明白了自己目前的武功已到了一個什麼境界,而這境界又是多麼的充滿了美妙與奇異啊!

    “老天,我……我的功力難道竟已精進至此?的確已可使自己看得起自己了麼?啊,冥冥中若有主宰,這位神奇的主宰已賜予我太多,太多了……”

    楚雲痴迷的默立着一動不動,沒有激奮,沒有讚歎,但是,從他面孔上流露出來的,真誠而感激的神色,卻百倍,千倍於那些表面的顯示。

    四周像是空寂了,但是——

    焦雷也似的喝聲,倏忽又如利錐一樣穿進楚雲耳膜,他全身悚然一震,目光急掃鬥場。

    這時,狐偃羅漢正馬步虛浮的退出三步,毒鏈叟易合卻如一頭大鳥般騰昇空中。

    時間是短促的,狐偃羅漢大口喘息一聲,高叫道:

    “老小子們,俺老嚴總要找兩個墊棺材的!”

    毒鏈叟在空中的身形略一盤旋,狐偃羅漢已電光石火般與迅雷手康仰山等三人互拆了四招七式,同時磕飛兩柄來勢勁疾的鋼叉。

    於是,狐偃羅漢更加面紅氣浮,轉動遲滯。

    毒鏈叟易合覷準時機,陰惻惻的冷笑一聲,那一條粗似兒臂,以淬毒鐵環相連的沉重兵刃,己在幾聲驚天動地的暴響中,拿捏得恰到好處的劈向狐偃羅漢天靈!

    鐵鏈帶着撕裂空氣的刺耳嘯聲,像煞一條突然自夜空伸出的魔手,驟然抓向它的目的物。

    同時,兩片勁風,一輪杖影,六柄鋒利的而雄渾的鋼叉,亦幾乎在同一時間內襲到!

    狐偃羅漢狂吼一聲,縮小的身軀驀然暴長,手中“金狐尾”,劃出一道丈許方圓的長弧,圓弧中精芒點點,眩人神目,在一閃耀問,竟似銀河中的羣星,猝然飛射向空中的毒鏈叟易合!

    金色的弧光洶湧着嘶嘶勁氣,燦爛已極,也驚人已極!

    這是狐偃羅漢“金狐尾”中雙絕之一:“金狐朝日”!

    狐偃羅漢眼球似欲奪眶而出,面孔更是憤怒而漲成一片紫紅,但是,他心中雪亮,這招“金狐朝日”雖然威力浩大,在此時此情,卻只是暫時攔開迅雷手等三人的夾擊,而與懸身空中的毒鏈叟易合同歸於盡!

    不錯,時間是最殘酷的證明,沒有人能使它延長,亦無人能使它縮短:當狐偃羅漢的“金狐尾”洞穿毒鏈手的胸膛時,也正是毒鏈叟的沉重鐵鏈擊碎他天靈蓋的時候!

    血液幾乎同時在五人體內凝結,但攻勢未停,狐偃羅漢望着空中毒鏈叟那因極度驚懼而扭曲的面孔,不由奇異的齜牙一笑,他知道,日後只怕再也沒有笑的機會了一勁風挾着鋭嘯,金芒與鏈影迅速地接近彼此的軀體,死神的猙獰面目在冥冥中浮現,但是——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中,狐偃羅漢驟覺耳旁一絲風聲電劃而至,眼看已砸至頭頂的鏈影,竟驀然盪開一尺,在他尚未來得及驚異之時,金虹倏閃,手中微震,那鋒利無匹的矛形尖錐,已洞穿了毒鏈叟的胸膛!

    血雨如泉湧般灑落,迅雷手等三人的攻勢將狐偃羅漢撞出七尺之外,毒鏈叟的屍體與他拜弟被擊飛的銀叉同時摔落塵埃。

    一聲慘厲的號叫嘶啞的響起:

    “嚴笑天,——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天啊,你競殺死了易老大……”

    迅雷手康仰山面色慘白,渾身輕顫,他一言不發,身形電閃而上,抖手便是十七掌,傾足全身功力,劈向正搖晃不已的狐偃羅漢!

    一個修偉的身軀亦如旋風般急卷而到,杖影如山蓋下,紫光泛閃不止,紫杖鎮天包洪鳴也怒極含忿而到。

    狐偃羅漢氣浮力虛的勉強迎上,交手之下,又被震退三步,倏然間,一柄較適才體積為大的銀色鋼叉,竟含着無比的真力,以匪夷所思的來勢襲到!

    這正是那悲痛逾恆的飛叉聖手呂無咎,在悲憤之下,拼力施為的飛叉絕技:“一流穿天”!而這又是他隨身攜帶的銀叉中,威力最大的“母叉”!

    狐偃羅漢早已疲憊不堪,他驟覺勁風襲體,在他目前的情形來説,欲要閃躲,卻是有些心疲力絀了!

    但是,一個習武的人,在成名之時,往往是經過極多的磨碩與經驗,尤其是在生與死的邊緣上,更有着遠勝常人的掙扎力量,狐偃羅漢驚怒之中,單腳拄地,雙臂奮力向外一拋——“嘶”的一聲暴響,他肩頭已被那柄來勢強勁的銀叉劃破一道深可見骨的血漕!

    破碎的衣衫隨風飄舞,沒有第二個思索,狐偃羅漢手中的那柄“金狐尾”已似閃電般猝射而出!

    夜空中閃過一道悦目的金虹,兩條人影急遽飛掠,一溜紫光緊緊跟隨金虹之後,似欲將它擊落,但是,事情是發生得如此突然,幾乎不及瞬息,一聲悽長的嚎叫已驀然響起!

    飛叉聖手估不到狐偃羅漢競會抖手射出兵器,來勢又絕不在他適才發出的銀叉之下,而在這僅僅不及七尺之遙的短短距離中,卻怎能使他勞累的體力再度有效的避讓呢?

    金狐尾鋒利的矛尖此刻已透穿他的右胯,四周肌肉回被擠壞而腫脹起來,以金絲絞合赤銅製成的這柄怪異兵器,在夜色中閃泛着生冷的光彩,好像是一個諷刺。

    飛叉聖手呂無咎坐倒地上,雙手捧着右腿,黝黑的面孔竟變得煞白一片,刺骨的痛苦使得他額角的汗水不斷的淌下,全身更且顫抖不已……

    迅雷手康仰山及紫杖鎮天包洪鳴二人雖然知道飛叉聖手在極度悲慼之下,只怕不易躲過敵人的全力一擊,但是,他們雖曾想傾力攔阻那柄飛射而出的“金狐尾”,卻又徹底的失敗了!

    二人俱不由羞憤交集地怔在當地,忽然,迅雷手康仰山倏而轉身,卻發現狐偃羅漢已一搖三擺的行出四丈開外。

    這一位五雷教的首要人物,不由咬牙切齒在厲聲大叫:

    “嚴笑天,血債誓必用血來償還,今夜我們總要去掉一個,你有一分骨氣,便與老夫拼鬥到底!”

    狐偃羅漢嚴笑天古怪的回頭一哂,單臂猛揮,已掠出三丈,呵呵大笑道:

    “別他奶奶的閻王爺貼告示——鬼話連篇了,俺老嚴做生意從不蝕本,似大教頭這般無上法門,俺老嚴尚屬少見,死皮再加上活賴,呵呵,三位放心,俺老嚴遲早會尋上三位,連本帶利算清這筆濫污帳!”

    説話間,胖大的身軀又已射出五丈之遠,迅雷手康仰山等二人武功原來便遜於狐偃羅漢一籌,加以起步較遲,又同在久戰力疲之下,如何能追趕得上?

    紫杖鎮天包洪鳴氣得雙目暴睜,大罵道:

    “姓嚴的,你便當真如此卑鄙麼?有種的便回頭再戰一場,別忘了,你的兵器尚留在老夫這邊呢!”

    狐偃羅漢嚴笑天在夜色中嘲弄的狂聲宏笑道:

    “包老兒,俺老嚴無本生意做多了,從來只會占人家便宜,你老小子倒想給俺老嚴裝傻賣乖?奶奶的,以四打一,這種妙事誰都愛幹,少他娘滿口的仁義道德,一肚子男盜女娼了,咱們是城皇廟的鼓槌,跑不了你,也走不了我,等着瞧吧,俺老嚴的金狐尾暫時寄存一下,總有一天要你屈膝奉還!”

    笑罵聲在夜空中飄蕩,逐漸搖曳而去,終於遠了……

    迅雷手康仰山與紫杖鎮天二人又追出一段距離,眼看敵人身影漸渺,追趕不及方始頹然而返。

    紫杖鎮天包洪鳴拖着沉重的步子,無精打采的與迅雷手康仰山並肩行着,沉默了片刻,他低緩的説道:

    “康兄,嚴笑天這老匹夫,一身所學果然不弱,今夜讓他逃去,只怕吾等日後難得安寧了。”

    迅雷手康仰山乾癟的面孔有如罩了一層寒霜,他冷冷的哼了一聲,沒有説話……

    紫杖鎮天凝眸望着手中兵器泛閃的瑩瑩光華,搖頭嘆道:

    “説也奇怪,嚴笑天,在吾等適才合力一擊之下,真尚能安然躲過,更將自空中撲下的易兄傷在當地、在那種情勢之中,依兄弟判斷,他是絕對逃不出去的,但是,唉,不料他竟然能安全出困……”

    康仰山頷下的山羊鬍子無風自動,他強行壓制着自己的憤怒,恨聲道:

    “罷了,就算他嚴笑天生就了三頭六臂,技藝驚人,我康仰山亦絕然不會將他放過,只要老夫一息尚存,便是天涯海角,亦要尋他拼個死活!”

    紫杖鎮天包洪鳴望着康仰山那副咬牙切齒的怨毒之狀,不由暗裏打了個寒懍,強顏笑道:

    “這個自然,莫道還有易兄及呂兄的這筆血債,便是嚴老匹夫對貴教弟子所施的辣手,也由不得老夫袖手旁觀啊!”

    二人在靜寂中加快了腳步,迅雷手康仰山此時心中的怒恨是無以復加的,但他儘量的按捺着沒有發作,雖然,今夜他們可謂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丟盡了人,可是卻又不得不維持着自己的尊嚴面子,其實,此刻吆喝叫罵,又濟得了什麼事呢?只不過徒增笑柄罷了。

    片刻間,二人已來到方才激戰之處,迅雷手康仰山急忙掠到飛叉聖手呂無咎身前,關切逾恆的道:

    “呂兄,老夫無能,以至牽累賢昆仲落得如今的遭遇,實感汗顏已極,呂兄傷勢有無大礙?唉,老夫恨不能生啖活吞嚴笑天這狗賊!”

    飛叉聖手呂無咎面孔上沒有一絲血色,神情萎靡而頹唐,他半躺在地上,嘴唇嗡合了幾次,低啞的道:

    “康兄……易老大,他?”

    康仰山臉上浮起一層羞慚與悲哀的表情,顫着嗓子道:

    “易兄已喪在嚴笑天手中,呂兄且請節哀自重,今後五雷教自老夫以下,必與嚴笑天這匹夫勢不兩立,不取下他項上人頭以奠易兄,決不甘休!”

    飛叉聖手呂無咎渾身抽搐,裹而挺身欲起,口中嘶聲厲吼:

    “嚴笑天,你在哪裏?是漢子就滾出來,呂無咎和你拼個生死存亡,易老大,你英靈不遠;睜大眼睛看着為弟的給你報仇啊!”

    聲聲淒厲刺耳,有如鬼嚎狼晦,聽得康仰山等二人毛骨悚然。

    紫杖鎮天包洪鳴急上兩步,強扶飛叉聖手坐起,他知道,這位以飛叉絕技揚名一時的摯友,已因悲痛過甚而心神迷亂了。

    迅雷手康仰山連忙一邊在飛叉聖手胸前用力按揉,一邊和聲安慰道:

    “呂兄,你現在傷勢十分嚴重,尚請冷靜療養,萬勿悲憤過甚,今夜之事,總有連本討還的一天!”

    紫杖鎮天早已自身邊拿出了金創藥,但是,當他蹲下身來撕開飛叉聖手褲沿的時候,卻不申得面色一變:

    那柄金狐尾是如此緊密的嵌在飛叉聖手大腿肌肉之內,雖然透穿而過,卻僅有少許破皮時的血漬,若要上藥包紮,卻必然將這柄金狐尾拔出,然而,拔出金狐尾的巨大痛苦,飛叉聖手能否忍受卻大有問題,他此刻已是那麼衰弱了啊!

    紫杖鎮天望着金狐尾四周被擠壞腫脹成紫色的肌膚髮怔,束手無策,不知所措。

    迅雷手康仰山亦已發覺,但是,他目前又有什麼辦法呢

    忽然——

    夜影中響起一陣清朗的笑聲有如金鐘玉磬,懾人魂魄。

    二人急忙躍起身來,凝神戒備,只見一個瘦削但卻強健的身影,已神鬼不覺的飄至兩人身前三丈之處。

    “什麼人?站住!”迅雷手康仰山嗔目大喝,同時雙掌交於胸前。

    紫杖鎮天亦急忙拿起置於身側的紫色膝仗,嚴陣以待,二人的四道目光,尖鋭的移向來人面上,但是,他們卻不由暗自一凜!

    原來,這身法詭異驚人的怪客,卻穿着一件土黃衫褲,面孔上更蒙着一方手帕,只露出一對深逮而澄亮的眼睛!

    迅雷手康仰山目光向周遭一瞥,冷厲的道:

    “朋友,莫非閣下與五雷教有什麼過不去的地方不成,趁着此刻來下井石麼?”

    那蒙面人——正是隱身暗處已久的楚雲,他此刻微微一笑,深沉的道:

    “尊駕眼皮子未免撩得太低了,在下尚不屑為這卑鄙之舉,嗯,倒是尊駕等四人適才表演的那一幕,透着太窩囊呢!”

    紫杖鎮天包洪鳴踏上一步,宏聲道:

    “朋友,嘴皮子上且請積點陰德,想朋友你也是道上同源,不論閣下來意如何,真面目大可見示,如此隱秘,不顯著有些鬼崇與小家子氣麼?”

    楚雲雖然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但是,只這對眼睛就足夠懾人的了,他眸中倏而閃射出兩道強烈得似有形之物的精芒,腳步緩緩移近三尺。

    迅雷手康仰山等二人不由自主的連退兩步,不錯,對方的眼神是如此尖利奪魄,燦耀的光輝更是二人生平所僅見!

    空氣彷彿在剎那之間凝結了一般,靜默得沒有一點聲自

    楚雲緩緩開日:

    “現在,不要耽誤時間,狐偃羅漢的兵刃,請恕在下代為取回——”

    迅雷手康仰山驚怒交加,吼道:

    “朋友,你當老夫等全是石塑之人了麼?任由你隨意而為?朋友,你也未免太跋扈了!”

    楚雲冷冷一笑,道:

    “目前,尊駕立於在下身前兩丈七尺,那位包老英雄則環護于飛叉聖手側旁五尺三寸之處,以尊駕的功力,大約可以即時移上位置截擊在下,包老英雄手中紫滕杖長有六尺左右,更能在瞬息間遮罩將飛叉聖手整個身軀護於其內,而紫滕杖每杖揮掃的空隙約有半寸,亦即是説:能在十分之一炷香的時間內掃出九十六杖。”

    他説到這裏,望着二人驚震的神色一哂,又道:

    “在此等情勢之下,嗯,不才卻要飛身奪走那柄金狐尾,二位相信麼?”

    迅雷手康仰山暗中吸了一口冷氣,嘴角微微抽搐,但是,他卻不敢説話分神,更加小心戒備起來。

    紫杖鎮天包洪鳴心中十分不服,面孔上也隨即露出一股鄙夷之色,然而就在此刻——

    楚雲驀然低喝道:

    “得罪了!”

    迅雷手康仰山狂吼一聲,電閃雷轟般奮力劈出二十一掌,掌掌連貫,一氣呵成,紫杖鎮天虎目暴睜,紫滕杖有如天瀑倒懸,綿密連連,瞬息間展出十杖,掌山杖影,幾乎布成一張毫無空隙的勁網,罡氣橫溢,驚人之極!

    但是,當二人的掌勢杖風使出之後,明明眼看沾到那條閃進的人影身上,卻又似一個幽靈似的虛飄而過,沒有半點實在的感覺!

    於是,當楚雲第一個字出口之時,他身形閃進,當第三個字出口以後,一聲尖厲的長嚎隨着一股血箭同時揚起,在幾乎不分先後的時間內,他已冷然卓立原地,手中,競赫然握着那柄金光燦然的金狐尾!

    此刻,他表面雖然平靜沉着,內心卻激奮無比,因為,他首度施出回魂島密室中所習的絕技——“魂遊一絲’,而竟然獲得他做夢也想不到的奇效,在對方狂猛的招式中,在兩個武林一流高手的全力截擊之下,他卻能安洋而灑脱的進退自如,就好似漫步在平坦的大道上一樣,這是多麼令他雀躍的事實啊!

    不錯,當一個人恢復自信之時,也即是等於重新燃起了生命的火花,生命雖然是蓬勃而多彩多姿的,但是,卻須有一種力量在支撐,這種力量,便是堅強的自我信賴!

    迅雷手康仰山此刻已如遭了雷殛一般怔在當地,木然不動,紫杖鎮天亦張口結舌,莫明所以,是的,在他們數十年的生命中,在他們成名江湖以來,尚沒有看見過一個“人”會有如此詭異超絕的身法!

    楚雲緩緩伸手入懷,摸出一個方形紙包,沉聲道:

    “二位,血流多了會虛脱而死,這紙包內的紅色粉末,一半內服,一半外敷,可即予飛叉聖手療傷,休要妄加猜疑,在下不會在這上面暗施手腳的,二位大約知道,在下若與二位及飛叉聖手結怨,根本就用不着轉這麼大的彎子!”

    他輕輕將紙包置於地上,目光微轉,似笑非笑的道:

    “康大教頭,尊駕隱伏暗處的手下弟子,可以命令他們出來,屏息如寂,不敢稍動的滋味是不太好受的,假如,尊駕曾經諭示他們不可現身出手,那麼,尊駕是做對了,這近百條大漢,實在尚須多加訓練呢!”

    迅雷手康仰山聽得面上倏紅倏白,啞口無言,以對方的功力,他知道,再上去也是白饒。

    紫杖鎮天到底年紀大些,他壯着膽子問道:

    “朋友,老夫現下也沒有別的可説,卻不知尊姓大名可否示?”

    楚雲炯然的目光向紫杖鎮天冷冷一瞥,淡漠的道:

    “見面何須知名,到你該知道在下名號的時候,你自然便會知道。”

    他悠然抬頭一望天色,徐徐的道:

    “天高水長,後會有期。”

    在迅雷手及紫杖鎮天二人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一條有如驚虹般的身影,已似夜空中的一顆流星般倏然而逝。

    這經過的事實,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一點殘印,除了兩聲浩嘆及飛叉聖手肌膚內舊泅而出的鮮血!

    翳悶,在空氣中擴展,窘迫,在二人的面孔上浮現,而羞慚卻超乎一切的浸蝕着這兩位名盛一時的武林高手。

    半晌——

    迅雷手康仰山始悚然一震嗔目大吼道:

    “狗孃養的王八羔子,還不快些滾出來聽候調遣,都瘟在角落裏抱雞麼?媽的,全是些飯桶!”

    紫杖鎮天神色十分尷尬,匆匆過去拾起地下的紙包,急步行至飛叉聖手身邊,他心中十分清楚,隱伏暗中不敢現身的百來名五雷教下弟子,未曾聽得康仰山呼喚固然不敢造次,若説他們早已為這場激鬥嚇破了膽亦未嘗不可,老實説,在這種情勢之下,便是要他們出來助戰,除了增加累贅,多傷一些人命之外,還會再有什麼好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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