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感仰道:“我又驚又怒,神智反倒醒了幾分,只道是那流沙妖女為了幫神農,故意設下陷阱害我,於是一邊聚氣逼毒,一邊拋開酒壺,説:‘我已經喝了,你怎地還不喝?’話音未落,眼前一花,果然多了一個女子,拍手笑道:‘傻瓜,這兩壺酒乃‘歸墟藍田花’所釀,蜜酒入腑肚,血氣如岩漿,任你真氣再強,這次也得乖乖認輸啦。”
“歸墟藍田花?”拓撥野微微一愕,想起《百草注》中記裁了東海之外有無底大壑,是四海汪洋最終注入之處,名曰“歸墟”。
壑中有座島嶼叫做“甘山”,其土藍如海,故而又名“藍田’’,島上有一種温潤如玉的奇花,相傳每年春天來臨之際,花粉隨風飄蕩,所到之處,草木葱蘢,百獸交媾,是天下第一催情之物。
當年皮母地丘,他曾飽受“海誓山盟’’之苦,深知春毒淫藥與普通毒藥截然不同,越是運氣強逼,血脈賁張,發作得越是猛烈,除了交合,幾乎無藥可解。
三百年來,縛南仙日思夜想打敗神農,一雪前恥,在酒中下此催情春毒,多半是料定武功也罷,毒藥也好,全都奈何不得神農,惟有此物,即便神農也剋制不得。靈感仰雖然神動蓋世,誤服此毒,也只有徒呼奈何了。
果聽青帝道:“我越是運氣逼毒,春毒運行越快。周身火熱,口乾舌燥,卻想不出究竟中了什麼奇毒,盛怒之下,暮然出手將她制住,抓起那另一壺花酒。朝她喉中盡數灌入。心想,她既同中此毒,終得祭以解藥……’’
縛南仙俏臉暈紅,叫道:“別再説了!”
纖纖忍俊不禁,臉上也是一陣如火燒燙,已猜到後來發生之事。眼波忍不住朝拓拔野瞟去,心想:“原來他的身世竟是如此由來。”
青帝又道:“抓住她的胳膊,情火如焚。迷迷糊糊中也不知作了什麼,等到醒來之時,才知大錯業已鑄成。她瞧見我的臉容,大吃一驚,跳起身,厲聲喝問我究竟是誰,我見她並非流沙妖女。亦大感驚訝……”
縛南仙又羞又怒,不住地喝道:“你還説!你還説!”
青帝殊不理會,續道:“她聽説我是當世青帝。更是怒火勃發,突然便施以辣手,激戰中,我腰間的七星日月鎖被她的龍翼九刀劈斷,掉落在地。若捱了平時,我多半早巳雷霆震怒,但那時心中有愧。只想速速逃離。從此離開天帝山,再也不曾回去。想不到……想不到上天競如此戲弄寡人,讓她就此誕下一子,又讓你我三人失散至今……”
話音未落。“轟”地一聲劇震,神壺亂轉,氣泡紛飛,纖纖失聲驚叫。險些從乘黃背上摔了下來。
拓撥野亦雙臂劇震,朝後踉蹌飛跌數步,心下大凜,凝神朝壺外探看,但見雙蟒飛騰,巨尾雷霆猛擊,黑白光浪螺旋怒舞,越轉越快,彷彿太極光輪,其勢之猛,競絲毫不亞於翻天神印。剎那之間便連撞了壺身不下十次,震得眾人金星四舞,骨骸欲散。
廣成子也已跌出湖面,臉色慘白,盤膝坐在冰峯上,十指捏訣,口中念念有辭,御使着石印當空飛旋。
絢光如虹彩斜射,和烏絲蘭瑪的月母鏡光縱橫交織,籠罩着煉妖壺,又與雙蟒的陰陽日雙氣交相融合、激撞,時而奼繁嫣紅,時而深碧淺綠,變挨出五光十色地奇麗氣浪。
煉妖壺內隆隆劇震,四周妖靈接連不斷地炸裂開來,激盪起流麗萬端的急流氣浪,彷彿巨大的漩渦,越來越快,越來越強猛,四人沉浮卷溺,飛甩趺宕,被萬千巨力不斷地拉絞、擠壓,翻江倒海,難受已極。
纖纖身下陡空,被枉流捲起,朝着壺壁當頭撞去,還不等驚叫出聲,手腕忽地一緊,已被拓拔野拽入懷中,緊緊抱住。她耳根一陣燒燙,想要奮力掙扎,熟悉好聞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渾身登時酥軟如綿,淚水競自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所幸拓拔野凝神掃望壺外,未曾察覺,她飛快地擦去淚水,又聽青帝“哼”了一聲,冷笑道:“這些妖魔小丑,競想到用陰陽五行之氣來煉化我們。寧瘋子的‘五色煙華’煉燒陶器也罷了,用來對付寡人,嘿嘿。”
話音未落,那團魂識碧光突然橫空怒舞,閃電似的沒入纖纖玄竅,她失聲低呼,又驚又怒,顫聲叫道:“你……你想幹嗎?快出來!”丹田陡漲,真氣爆湧,登時將拓拔野震退開來。
縛南仙大怒,喝道:“老混蛋,滾出來!要搶寄體,自己到外面找去!”飛身衝掠,手掌陡然按住纖纖氣海,方欲將青帝迫出,卻耳鼻拓撥野陡然扣住手腕,叫道:“娘,陛下此計大妙!要想破除他們的陰陽五行陣,就必以牙還牙,針鋒相對!”
縛南仙一凜,已明其意。
纖纖腹內傳來青帝哈哈大笑聲:“知父莫如子。西陵公主,且讓寡人替你打通奇徑八脈!’’經脈突然灼燒如裂,“啊’’地一聲,疼得香汗淋漓盡出,雙足卻徑勻凌空抄踏,不聽使喚地衝入兩儀鍾,急速盤旋。
拓拔野高聲道:“妹子放心,青帝陛下絕不會傷你分毫!”亦旋身衝入鍾內,取出十二時盤,絢先四射,投映在鐘壁上。被壺外的陰陽五氣浪所激,銅鐘內壁早巳綠光充盈,太古蛇篆、男女裸圖盡皆灼灼閃耀。
纖纖雖然自小刁蠻任性、膽大包天,卻終究是十未經雲雨的單純少女,見那男女裸像水波似的浮映虛空,宛如在盤腿交媾,登時羞得雙額如醉,想起剛才青帝所説的荒唐往事,更是渾身滾燙,閉眼怒道:“什麼淫邪妖物,快拿開!”
奈何身不由己,雙腿自行盤起。飛旋着坐在拓拔野腿上,一顆心更是嘭嘭狂跳,直欲從嗓子眼裏蹦將出來,一時間也不知是驚是怒是羞是惱是毒是怕。
從睫毛間偷偷望去,他那俊俏如玉地臉容只在咫尺之外,肌膚相貼,鼻息互聞……這景象多麼象……多麼象在夢中呵,如果她睜開雙眼,會不會又孤孤單單地醒於滿牀的月光中呢?
從那日在天帝苑與他重逢的那時起。每一日、每一刻,便恍恍惚惚,飄渺不定,而此刻,兩兩盤旋。絢光四耀,她更彷彿眩暈似的沉溺入一個虛幻而不真實的夢裏。如果這只是一個夢。她又多麼希望永不醒來呵。
但當她瞥見他頸前懸掛地淚珠墜子,心中陡一收縮。又象被尖刀猛烈刺痛,不知為何,鬱積了許久的委屈、惱恨、傷心、苦楚這一剎那突然全都如山洪決堤、火山迸爆,淚水洶洶湧出,顫聲哭道:“放開我!放開我!臭烏賦,你……你為什麼要這麼欺負我?為什麼……為什麼……”犁花帶雨,哽咽難言。
拓拔野心中大痛,緊緊將她抱住。手掌貼者她顫抖地後背,想要勸慰,卻什麼也説不出來。
青帝對姑射仙子素極偏私憐愛,此時雖已相信拓拔野必是己子,見此情狀,仍忍不住大為着惱,嘿煞冷笑,傳音道:“小子,你倒是處處留情,風流成性。姑射因為你。已自行辭去聖女之位,雲遊四海,杳無蹤影。哼哼,若今目是她在此,又何必借這丫頭之身,兩儀雙修!”
拓拔野一震,眼前閃過她的盈盈淚眼、淡淡笑靨,彷彿又聽見她説:“吞下這顆鮫珠,你便會想起所有之事。而那些前生地舊事,你就忘了吧。你我之間,縱然真有三聲之約,也註定是緣深份淺,如日月相隔……”心中又是一陣如絞劇痛。
當日雷震峽中,情景彷彿,也是誤入陷阱,也是青帝附體,他與她也是這般盤旋齊眉,兩兩相對……是以當青帝附入纖纖體內時,他便立時猜透其意。
兩儀鍾與其他神器最大之不同,在與它必須由一男一女,合力驅動陰陽五行之氣,才能轉換八極,瞬間移位。眼下此地雖非大荒八極,無法瞬間脱逃,但青帝、縛南仙雙雙重傷,要想破除敵陣,惟有藉助神鍾之力,故技重施。
青帝淡淡道:“西陵公主,眼下天帝山上,五幸比劍會盟,有妖女正化作你的模祥,蠱感人心,暗圖不軌,你若想盡快脱身,拆穿奸謀,就老老實實地放鬆經脈,循環陰陽兩氣……”
兩人聞言大凜,待要相問,一股巨力突地從纖纖雙手傳來,將他們陡然震分開來。纖纖只覺丹田內真氣如枉潮鼓湧,十二徑脈、奇徑八脈亦如春河冰裂、岩漿澎湃,席捲起強沛的滾滾氣浪,透過雙掌,洶洶不絕地衝入拓拔野體內。
拓拔野早有所備,意如日月,氣如潮汐,雙掌向上,與她雙手緊緊相帖,越轉越快,陰陽兩氣在體內、體外循環繞舞,猶如春蠶織繭,隨之越來越密,漸漸只看得見一團絢光,滾滾流轉。
包裹其中,肢體相纏,神魂相交,纖纖芳心狂跳,雙頰醺然如醉,一陣陣從未有過的劇烈震顫從任督二脈直貫頭頂,那感覺説不出的舒暢歡悦。(
鍾內五彩流離,霞光大盛,眼前一花,彷彿與他同懸浩瀚宇宙,四月星辰流舞,天風呼嘯……
她呼吸窒堵,淚水倏然滑落,凝掛在幻夢般微笑地嘴角。在這浩瀚無邊、瑰麗莫測的世界裏,只有星漢,只有風,只有他與她,只有那無始無終、無窮無盡、卻又彷彿停止了的時間……
恍惚中,只聽虛無飄渺處傳來青帝地聲音,嗡嗡説道:“小子,出此神壺,也不知寡人元魂安在?這些妖鬼苦心積慮,設下重重陷阱,就是要我説出‘種神大法’,嘿嘿,老子豈能讓他們如意?你聽好了,
‘種神大法’第一要訣,便是‘物我合一,神遊天外,隨風花信,遍處可栽……”
狂風怒舞,氣浪如炸,霎時間,天吳虎爪巳拍至頭頂。
科汗淮下意識地避身下衝,斷浪刀朝上反撩,水龍捲舞,蜿蜒飛轉,眼見便要與那虎爪相撞,天吳虎爪突然一壯,縱聲怪吼,當空絢光怒轉,忽然出現一個巨大的渦避,氣浪強猛,持水龍瞬間倒卷吸入。
“轟!“冰地迸梨,鬚髮倒舞,科汗準收勢不住,頓時連同那“龍水刀“旋身拔起,一齊往氣旋中心衝去。
“八棟大法!“羣雄大駭,陸吾等人更是驚呼失聲,天吳終於使出了這天下第一妖法。
單狐城中,他便曾出此怪招,險些持石夷真元盡數吞奪。此刻兩人相距更近,科汗淮又巳傾盡全力,想要壯勢全身而退,斷無可能!
“嘭嘭”連聲,水流噴湧,沿着那氣旋四周劇烈沖天甩射,科淮右臂齊肩沒入,半身懸空,絢光滾滾,只覺呼吸窒堵,周身真氣隨着那水龍狂流,滔滔瀉入天吳丹田,驚駭之意一閃而過,驀地凝神聚念,意如日月高懸。
天昊哈哈狂笑,霓光怒爆,那渦旋氣流越來越猛,四周冰石翻滾,接連不斷的拔地破空,螺旋衝來,百丈外的十幾個龍族將士被那狂風所卷,亦踉蹌前跌,若不是被後方羣雄及時拽住,亦隨之騰空捲入其中。
嗤尤驚怒交迸,等要衝上前去解困,卻被晏紫蘇緊緊拉住,低聲道:“呆子,五帝比劍,生死自負。若有旁人干涉,不但被救的一方完自由詩,解救的人也從此被逐出五族,永不能返回大荒,你放心,真到緊要關頭,西陵公主和西王母自會設法相救。
他轉頭望去,西王母臉色慘白,雙拳緊攥,象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此時此刻,竟連這素來鎮定睿智的大荒第一聖女也似束手無策。而纖纖站在數丈外,滿臉憂駭,咬唇不語,更是六神無主。
蚩尤驀一咬牙。掙脱晏此蘇,喝道:“科大俠對我恩重如山,見死不救?我本就是五族棄民,大不了帶苗民再回荒外便是!”
正欲衝身上前,忽聽:‘轟“地一聲,科汗淮竟陡然揮出左掌,氣刀結結實實的怒撞在天吳虎身左肋。
天吳吃痛狂吼,渦旋陡消,四隻虎爪雷霆猛拍而下,重重地掃在他肩頭,登時將他打得飛旋怒轉,鮮血狂噴,一頭撞飛到數十丈外。
氣刀既消。水龍狂舞,倏然沖天消斂。遠處雲層滾滾,水柱應聲坍塌,直落天池。奇變陡生。眾人譁然驚呼,卻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飛庫手打科汗淮雙何以能在無休止氣洶洶外瀉,周身動彈不得的情形下,突然聚氣左掌,反攻脱身?
惟有白帝、應龍、祝融隱隱猜現大概,科汗淮自創潮汐流,能隨意變換經脈路線,方才生關頭,必是集聚意念,驟然改變經絡,將真氣送入左手,趁着天吳不備,攻襲其獸身空門。
可惜真氣沖瀉不止,剎那間所能外調終究不多,否則這一掌劈出,誰勝誰負,可真難預料了。
天吳狂怒暴吼,驀地騰空飛躍,八尾飛甩,八爪齊揚,朝着側卧在地的科汗淮猛撲而去。
蚩尤怒道:“滾你***紫菜魚皮!-”破空衝起,苗刀狂飆電舞,凌空怒斬,“嘭”!斜地裏撞中他地虎爪,登時將他硬生生朝北推移了數丈,其虎尾氣堪堪擦着科汗淮掃過,劈砸在冰地上,登時掀炸起一個丈餘寬的深坑。
幾在同時,白帝高聲道:“勝負已分,水伯得饒人處且饒人。”人影飛閃,與烈炎,六侯爺等人齊齊掠出,抄身抱起笠汗淮,飛回陣中,龍族羣雄驚動少定。紛紛破口大罵。
眼見科汗淮傷勢雖重,卻並無性命這虞,西王母如釋重負,狂風吹來,背上一陣颼颼涼意,這才發覺周身已被冷汗浸透,直如虛脱了一般。這一場生死激戰。竟比她親身所歷還要緊張恐懼。
龍雅侯正直俠義,在水族中亦頗有人望,適才見他竟能以“斷流氣旋斬”遙遙御使“龍水刀”,更使得水族羣雄心折敬服,是以天吳雖然將其擊敗,不族陣中也只傳來一陣稀稀落落的歡呼與掌聲。
白帝道:“這一戰是水伯勝了,五帝比劍,惟有最強者才能登臨神帝之位,龍族已敗,還有哪一族的帝尊願向水伯挑戰?”
話音未落,蚩尤斜握苗刀,昂然傲立,冷冷道:“苗帝喬蚩尤,與天昊老賊勢不兩立,今夜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眾人譁然,精神大振。
這兩人一個苦修數十年,終得八極之身,一個因緣際會,窺悟三天子心法,彼此之偏偏又是夙仇死恨,這一場大戰,可為針尖對麥芒,亦是羣雄此次至為關注的比劍對決。
天吳哈哈大笑,絢光閃耀,倏然還復人形,環顧眾人,一字字道:“今日天下英雄畢集,正好為我二人作個明證。飛庫網站喬蚩尤若打敗我,蜃樓城連同本真丹,完壁奉上,天吳項上這八顆頭顱更隨時候取;他若是被我打敗,就得交出三天子心法,永世為奴。,”
羣雄鬨然,晏紫蘇心中更是嗵嗵狂跳,緊張得幾欲窒息。適才目睹天吳的狂暴兇威,後悔之意更是越來越甚,但她知道,此時無論自己如何勸説,蚩尤也絕不會再罷手了。生死勝敗,只能交與上天定奪。
驀地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想要平利心情,心中卻是一陣如割的恐懼酸楚,淚水莫名湧上眼眶。
她從不相信神魔,只相信自己,但此時,墨立蒼穹之下,人羣之中,竟突然覺得説不出的害怕與敬畏,低頭合掌,凝神在心中默默地誦禱了幾遍:“上蒼,只要你能保證他平安,讓我們白頭到老,就算是永生永世得不到本真丹,就算我死後魂魄煙消雲散,我也心甘情願”
忽聽“轟”地一聲,她周身一顫,眾人驚呼迭起,。吶喊如潮,對戰已經開始,屏住呼吸,徐徐睜開雙眼,卻看見喧沸的人海中,纖纖正怔怔地凝視着自己,眼波中説不清是悲愴、痛楚,還是悽傷。
晏紫蘇心中倏然抽緊,覺得那眼神好生熟悉!
還不等細想,又聽“轟轟”連聲,眾人齊聲驚呼,她急忙轉頭望去,但見半空中人影交錯,碧光縱橫,與絢光刀浪接連相撞,勢如奔雷,激竄起眩目無比的霞光氣流,合着四周地吶喊吃喝聲,當真如流星撞地,山嶽崩傾。
她心中突然劇跳,頓時將纖纖拋在了腦後,一邊屏息觀望,一邊不住地默默褥告,將五族四海的神國靈盡數請遍。
五族羣雄中不少都曾見過蚩尤打鬥,其中更有不少與他直接動過手,素如他真氣狂猛霸烈,生生不息,刀勢大開大合,相化無已,乃是至為純正的“長生神木刀訣”,但今日再見,眼前一亮,俱是説不出的震撼訝異。
他每一刀劈出,分明還是神木刀法,但往往又似是而非,彷彿暗藏了各族武學的數十種變化,時而剛正凌厲如金族,時而狂霸兇猛如火族,時而又圓轉變幻如水族……其境界之深遠莫測,比之前,竟似已叛若兩人。
卻不知蚩尤修行《五行譜》亦是五年之久,雖不象拓拔野身具五德,盡悟五行之妙,但耳濡目染,潛移默化,也融合了其他各族不少絕學,只是轉圜之間尚不能恣意隨心,總像是隔了一層。
自修得“三天之心法”後,觸類旁通,加之按時辰修奇經八脈,隨日月煉陰陽兩炁,不知不覺中又盡悟八穴真氣,一旦掌握了隨心變換五行真氣的奧妙,其威力之強猛,自遠非當日可比。
局外人再如何驚訝,都及不上天吳激鬥不過數十合,他心中震駭已遠遠超過適才與科汗淮的對決。這小子所學博雜倒也罷了,最為古怪的,是他體內真氣地循行變化。
天吳雖以修得八極之身,可以強行吸納他人真元,但此法最為艱難的,並不在如何吞納真氣,而在於如何“消化”與調用。吞吸的五屬真氣藴藏在氣海與奇經八肪中,所能真“吸收”化為已用的,不過十之一二,其他地不消數日,便會慢慢逸失殆盡。
換了旁人,不是五德之身,若想同時調轉兩種以上的真氣,勢必相剋相沖,自傷經脈,他苦修多年,亦僅能同時並舉兩屬真氣,飛庫整理而蚩尤卻能在五行之間穿梭迴轉,隨心如意,更奇妙地是,其陰維脈此刻竟似乎正隨着真氣走向,在不斷的細微變化,自行調整!
倘若能奪得三天子心法,洞悉此中奧秘,縱然神農重生,伏羲再世,自己又有何懼!
一念及此,天吳更是心焚如火,聚氣全力猛攻,恨不能立時勒住蚩尤的脖子,逼着他一字一句地吐將出來。
絢光爆卷,氣流迸飛,蚩尤連接了數十刀,虎口微微酥麻,嘴用冷天,忖道:“當日金神與這廝相鬥時,攻的便是他左肋,適才科大俠攻的又是他的左肋,可見他空門漏洞,便在此處。”想起那日一動,已然有了主意。
當下縱聲大喝,苗刀怒舞,猛劈在古兕瑰光斬上,身子一晃,假意把握不住刀柄,翻身踉蹌,露出空門要穴。
天吳大喜,身如鬼魅,左手閃電似的化爪拍入,氣旋飛轉,‘“砰”地猛擊在他“期門穴”上,豈料手臂劇震,非但沒能將嗆真氣吸入,自己體內真反倒倏然破掌而出,洶洶沖瀉,驚怒交迸。
原來蚩尤早有所備。翻身之際已經將千身真氣轉往陰維脈,沉潛期門,氣話怒轉,八極豁然貫通,邊成一個狂猛無比的渦旋。
此刻正值千夜,是陰維脈真氣最盛之時,天吳掌心氣旋雖也極之強猛,但比起當下八極這門的。“期門穴,”仍不免稍遜半分,是以這一掌拍入,不啻於自投羅網,待要掙脱已然不及。
蚩尤一擊得手,更不遲疑,喝道:“受死吧!”左手掌萬翻轉,朝他歷肋猛劈而下。
天吳大吼一聲,奮力側身迴轉,蚩尤手掌恰好拍在他“日月穴”上,掌心一沉,只覺突然衝入一個急速飛轉氣流的氣旋之中,真氣滔滔外,心中大凜,又是懊怒又是滑稽:自己竟犯了同他一樣的錯誤!
倉促間不及多想,揮刀疾掃,直劈其面門,”當“地一聲,又與天吳的古兕瑰光斬相交,頃刻間光流滾滾,兩面相連。真氣在彼此體內洶洶迴轉,僵持不下,誰也不能動彈分毫。
明月高懸,雪山寂寂,幾隻龍鷲沿着山嶺冰川起伏飛翔,將近沉龍谷時,突然紛紛尖啼着沖天高飛,盤旋不敢下。
遙遙俯瞰,谷內霞光流舞,吞吐明暗,彷彿被一個無形地氣罩封壓其間,更顯光怪陸離。雖聽不見任何聲響,卻明晰可見一團團光波迴旋震盪,所及之處,雪山、冰瀑,姿態萬千的冰塔,冰稜、冰蘑菇……無不粉碎崩塌。或破空亂舞,或洶洶沖瀉入冰湖之中。
震源自峽谷中央,一黑一白兩條巨蟒繞舞飛騰,兇狂咆哮,不斷地噴吐出熊熊烈焰;上方是一個逆向疾轉地五色巨石,一個白衣人盤坐其上,衣發倒舞,彈指捏訣;下方冰湖驚濤如沸,萬千慘白僵鬼周身銀絲繚繞,縱橫交織成一張巨大的蛛網,將那團眩目光球重重纏住,奮力朝下拖曳。
那光球越轉越快,“轟”,雙蟒所噴射的赤火碧焰激撞其上,竄起數百道五彩斑斕地蛇狀光流,山谷上空的無形氣罩陡然一鼓,盪漾開幾圈淺淺的彩暈弧線,朝着湛藍的夜空擴散開來。
那盤旋着的幾隻龍鷲避之不及,登時尖聲慘啼,筆直疾墜而下,剎那間又象被波浪接連推拋,破空跌宕飛舞,血肉迸,碎羽繽紛。
烏絲蘭瑪心中一凜,抬頭望着那悠揚飛旋的鳥羽,妙目微眯,學好益重。此地的光芒、響動雖然無法傳出,但波震卻無法完全隔斷,以五族帝神的修為,久而久之,必能察覺,若不能速戰速決,一旦有人趕到,不僅前功盡棄,更有全盤皆輸之虞。
原以來青帝、縛龍神雙雙重傷,只餘下拓拔野一人,合陰陽雙蛇、翻天印、月母鏡之威力,必可形成極之強猛的太極五行氣旋,將煉妖壺內地四人熔燒煉化,變成陰陽二炁。
不想那小子竟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依仗着兩儀鍾與五德之身,逆旋五行太極,氣流相撞,勢成對峙,任憑雙蟒如何狂怒噴火,奮力絞殺,煉妖壺亦堅如磐石,紋絲不裂。
勢已至此,惟有傾盡全力,一決生死!烏絲蘭瑪思緒銀團,驀一咬牙,凌空翩然而下,柔聲道:‘當日是崑崙蟠桃會上,拓拔太子隻身獨鬥幽天鬼帝。五大冥王,絕世風姿,讓人好生景仰,今宵良辰美景,故人相會,何忍再讓我等一睹太子風采!”説着,輕輕拍了拍手掌。
淳于昱坐在浮水上,仰頭吹奏巴烏,聲音突轉尖利,鼓聲隨之驟變,急促如狂風暴雨,而編鐘聲,號角聲、絲琴聲亦紛紛高轉昂揚,極盡阻塞淒厲,聽來讓人毛孔悚然。
五個身着紅、綠、白、黑、黃各色衣裳,頭戴青鐵面具的鬼王縱聲呼嘯,從冰湖中站天躍起。
接着,萬鬼齊哭,無數屍兵紛紛破流衝起,隨着那五大鬼王,推掌於前人後背,次第相連,排成五行長蛇陣,朝着煉妖壺壁的五個小球衝去。
“嘭嘭”連聲,五大鬼王雙掌齊齊抵在那個小球上,身子一震,那玉石葫蘆瞬間鼓起一團巨大的白色熾光,衝擊波似的朝外滾滾迸爆,五色光焰轟然鼓舞,萬千屍兵周身劇顫,眼白翻動,最末地數百人登時炸散拋飛,嗚嗚悽嚎。遙遙望去,就像五條顏色各異的長龍在空中猛烈搖擺,去霞翻騰。
陰陽雙蟒咆哮飛轉,陡然逆旋收緊,彷彿兩道鐵箍,將五行鬼軍牢牢纏縛,氣流滾滾,透過那五行長龍陣洶湧不絕地衝入煉妖壺中,廣成子更不遲疑,驀地念訣低喝,翻天印陡然漲大數倍,怒轉疾沉。
轟隆連震,被四面上與上方的重重巨力向激撞,煉妖壺飛族速度頓時大減,火流刺目飛甩,離心拖曳。氣流怒爆,霞芒沖天亂舞,那劇震之聲直如萬千雷霆交相迭撞,震得烏絲蘭瑪心中怦怦狂跳,妙目瞬也不瞬緊緊盯着神壺,竟是從未有過地緊張。
二十餘年的艱辛籌謀,哎心瀝血,忍辱負重,緊要關頭,約不容得有半點閃失,哪怕波震遠及天帝峯,只要能在五族羣雄趕來之前,將這眼中釘、肉中刺拔去,便算是大功告成!
當是時,忽聽“轟轟”狂震,那煉妖壺竟突然反向疾旋,陰陽雙蛇、五行龍陣猝不及防,收勢不住,登時順着神壺怒轉衝入,霎時間絢光倒湧,漫天氣流陡然收縮,就連那翻天印也知道磁石附鐵,隨着神壺急速飛旋。
烏絲蘭瑪又驚又喜,只道在乙方重重壓之下,拓拔野終於不支崩潰,念頭未已,呼吸一窒,腳下陡空,一股強猛無匹的渦旋氣流突然將她兜頭拽起,朝着煉妖壺口急吸而去。幾
幾在同時,只聽慘呼迭起,五大鬼王迎頭猛撞在壺壁上,周身劇顫,光芒閃耀,滿臉驚駭恐懼,氣流自雙掌源源不斷地湧入那五個小球中。
後方萬千屍兵亦嘶聲慘叫,接連貼身相撞,篩糠似的籟籟亂抖,那情景瞧來説不出的滑稽詭異。
她心下大凜,下意識地翻身聚氣,抄手抓住旁側的一個僵鬼,正想借力衝起,突覺掌心一緊,丹田內真氣如怒海狂湧,轟然沖瀉而出。
“攝神御鬼大法!”霎時間驚得寒毛盡乍,奮力掙扎,手掌卻生了根似的緊緊吸附在那屍兵肩頭,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體內真氣透過僵鬼,朝煉妖壺中滔滔奔泄!
眼角掃處,太極雙蟒悲吼飛騰,巨身交纏,被神壺絞得團團飛轉。
廣成子亦不能倖免,伏身緊貼於翻天印上,臉色慘白,一道道氣光穿過雙掌,沖瀉不絕。
煉妖壺雖可煉化魂魄,威力無窮,但其效力緊限於壺內。此時壺口被兩儀鍾所封,內外陰陽隔絕,又怎麼會發生如此咄咄怪事,竟將眾人真元隔着壺壁,洶洶吞吸?饒是水聖機狡黠慧,亦猜不出半點端的。
正自遲疑駭怒,又聽文成子驀地一聲大喝,“嘭!”翻天印凌空飛轉,氣流倒湧,重重地撞在他地胸口,頓時血箭狂噴,連人帶印,沖天翻旋飛拋。生死關頭,他竟寧可以“回山返石大法”自斷經脈,反震脱逃。
上空壓力驟消,渦旋失衡,“轟!”陰陽雙蛇趁勢甩尾逆旋,雙雙破空飛起。
煉妖壺絢光陡然朝外一鼓,氣流滾滾炸舞,烏絲蘭瑪眼前一黑,登時被高高甩起。五大鬼五,萬千屍兵亦紛紛慘呼飛彈,或翻身猛撞在崩塌附落的冰石上,血肉迸飛;或手舞足蹈,一頭栽入冰湖之中,驚濤噴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