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恩帆這一睡,又睡得錯天暗地,直到晚上九點才醒過來。
醒來之後,發現自己的頭沒那麼暈了,他才起身活動,把一整天該做卻沒做的事全補回來。
首先,是先洗澡讓自己一身清爽,然後換上衣服,準備走路到附近覓食。
今天滴水未進,他肚子都快餓扁了。
正準備打開門,不料腳趾頭竟踢到東西,他痛得忍不住咒罵了聲。“SHIT!”
皺着臉,捏着疼痛的腳尖,低下頭才發現,有個大湯鍋擱在他家門口。
他彎腰仔細一瞧,上面還有張紙條。上頭寫着:很擔心你的狀況,如果醒來肚子餓了的話,不要吃太油膩的東西,我熬了點清淡的稀飯,還有我從網絡上查到的配方所煮的醒酒茶,只是不知道有沒有效果,如果不介意的話,請你試試。
秋依涵他低頭看了看,這才發現鍋子旁邊還有一個保温瓶。”這女人真是……“不可否認,吳恩帆的心裏是有點感動的。
和艾蓮莉交往這麼多年,別説沒吃過她煮的任何一樣東西,就連她泡的一杯茶都沒有。
但現在反而是其它不相干的女人對他比較好,吳恩帆的心裏可是萬分感慨。
當他掀開雙耳湯鍋的鍋蓋時,香菇與雞湯的香氣頓時撲鼻而來。
原來她熬了香菇雞肉粥。
“還挺香的嘛!”裏頭還打了顆蛋,再配上一些細碎的蔬菜,那鮮豔的色澤、濃郁的香氣,都讓人垂涎三尺。
聞到食物的香味,餓扁的肚子也就叫得更大聲,食慾也頓時全湧了上來。
“她手藝還挺好的嘛!”
稀飯熬得又香又濃稠,而雞湯的精華都被米飯吸飽了,因為他的肚子早已大唱空城計,不自覺地就將整鍋稀飯全吃光了。
填飽了肚子後,他打開保温順瓶,倒了杯醒酒茶試喝,結果差點吐出來。
這不是醒酒茶,而是懲罰茶吧?讓人以後再也不敢喝醉酒的懲罰茶。
他勉強嚥下那口醒酒茶,猛吐舌頭,編去那可怕的味道。好想吐!
當他吃飽,傭懶地往後仰倒在沙發上休憩時,茶几上一個白色的信封突然落入他眼底。
那是什麼?
他坐起身拿起信封檢視,上面寫着[茂通銀行]的字樣。
他狐疑地打開信封,竟發現裏面有八千塊。
欽?怎麼會有這八千塊?這錢是打哪來的?他捂着髮際,開始搜尋腦中關於這個信封的記憶。
他隱約想起傍晚時,秋依涵好像來按過門鈴……那時她是來做什麼的?
閉上眼用力回想,終於有一個畫面躍入腦海中,是她將信封塞進他手裏!
這個是昨晚的養費,因為昨晚錢不夠,所以沒有立刻給你。
啊!他猛然躍了起來。
這八千塊是秋依涵特地拿來還給他的!
回想起傍晚的經過,他相當氣惱,他有説要她付錢嗎?是他主動開口邀請她吃飯的,她幹嘛自作主張拿錢來還她?
他立刻拿着信封起身,順道抓起桌上的空鍋與保温瓶衝到樓上去。
站在秋依涵的門前,瞪着門上懸掛的可愛吊飾,吳恩帆用力按下電鈴。
“誰啊……”
門裏傳來她細細的聲響,沒多久,門打開一條小縫,一雙藏在鏡片後的眼眸謹慎地確認來者。
“是我。”他知道自己要是不出聲,她鐵定像只逃避大野兒狼的小兔子一樣躲着不敢出來。
“是你,恩帆?”秋依涵一聽到是他,立刻將門打開,驚喜地看着他。
“你怎麼來了?你看起來氣色好多了呢!”
“我是來謝謝你送來的稀飯和醒酒茶。”他先禮後兵,先道謝後把鍋子和保温瓶還給她。
“啊,吃完了嗎?味道還可以吧?”
“很好吃,謝謝你。”
道完謝,接下來就該好好算帳了。
“我可以請問一下,這是什麼嗎?”他忍住怒氣,拿出信封在她面前搖晃。
“哦,那是我還你的錢啊!”她一眼就認出那是自家銀行的信封袋。
“你拿錢給我是什麼意思?”
她是故意拿錢來污辱他的嗎?她以為他付不起啊!
“那是昨晚的餐費。”秋依涵以為他忘了,特地提醒道:“就是昨晚我們一起去吃飯,我應該付的費用啊。”
“什麼叫做你該付的費用?”吳恩帆神色危險地眯眼瞪視她。
見他臉色很不好看,秋依涵頓時緊張起來。
“怎麼了?是不是金額不對?啊,我好像忘了把香檳的錢算進去了!對不起,我馬上補給你……”
説着,她當真轉身回屋裏去拿錢。
她還要再給?!吳恩帆簡直快被她氣到口吐白沫了。
“站住!我有説要你給我錢嗎?”他忍不住吼道。
“欽?可是——”
“我説要請你吃飯,你還拿錢給我,是瞧不起我嗎?”
“不是的!但那時候你説一起吃飯,並沒有説要請我啊!”她一臉無辜而且滿頭霧水。
如果早知道是他要付錢,她一守會堅持不要吃那麼貴的餐廳。
“我是男人,一個男人要請女人吃飯,還有讓女人付帳的道理嗎?”他從來不這麼做。
“你的想法……很奇怪耶!”秋依涵推了下滑落的眼鏡,苦笑説道。
“我奇怪?!”
他沒嫌她怪,她反倒説他奇怪?
“我是成年人了,有在工作也有領薪水,為什麼要平白無故讓你幫我付帳呢?我不明白。”秋依涵不是故意回嘴,而是真的不懂,所以用認真的語氣問道。
“因、因為——”吳恩帆霎時語窒。
因為在他眼中,這些錢根本不算什麼,所以可以隨意請客,絲毫不覺得心疼。
但詭異的是,他竟説不出口。
平常根深蒂固、理所當然的觀念,要冠冕堂皇地從嘴裏説出來,竟然如此難以啓齒,尤其在面對那張認真聆聽的面孔時,他居然連耳根都躁紅了。
“為什麼呢?”秋依涵見他欲言又止,更加好奇了。
“這……因為是……是……”她愈問,吳恩帆愈是難以回答。
不過,他也不是頭腦簡單的人,遲疑了會兒,很快就想到應變之語。
“那是因為,我們是朋友呀!朋友之間互相請客是很正常的,沒有人會在朋友請客之後還拿錢給朋友,那是對朋友和一種污辱,會造成朋友的人格損傷,你知不知道?”
“呃?是……是這樣嗎?”秋依涵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當然啊!你想想看,如果今天你好心煮東西給我吃,而我卻堅持拿錢給你,你會不會覺得很受傷?”
秋依涵認真地想了想,點點頭説:“好……好像會耶!”
“這就對了!昨天那頓飯雖然不是我親手煮的,但也是我的心意,你堅持要給我錢,對我來説就是一種污辱,所以我才會不高興。”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對不起,我不該拿錢污辱你。”
秋依涵明白了,這才發現自己好像真的無意中傷了他的心,頓時覺得很愧疚。
“沒關係,你瞭解就好。”
吳恩帆揚起笑臉,將信封交還給她,拍拍手,很滿意自己三言兩語就把問題解決了。
“原來是這樣啊!”秋依涵兀自點頭喃喃自語。
原來不是直接把錢拿給他,而是要拿這些錢來回請他呀?秋依涵舉一反三,立刻問道:“那麼下一回你想去哪裏用餐?”
“欽?”吳恩帆愣住。
“對啊,下回不是輪到我請客嗎?但你得先告訴我你想吃哪一間餐廳,我好先去訂位啊!”
耶?!她是認真的?吳恩帆又是一愣。
難道她聽不出來那只是他隨便要打發掉她的話嗎?
“不用了,其實那只是——”
“怎麼可以説不用呢?你都請我吃飯了,我怎麼可以不回請你呢?況且,你不是説,要互相請客才是朋友嗎?”
“呃,是沒錯……”吳恩帆這才知道,什麼叫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女人實在太頑固了!
“那就請你我吧。要請你吃什麼才好呢?”秋依涵繼續追問。
“這個……”一時間,教他怎麼想得起來?
他沒法子,只好取出手機道:“你把你的聯絡電話給我,我想到了再打電話通知你。”
“那也好。”秋依涵把手機號碼給他,開心的等候他的通知。
雖然他説會通知她,但是秋依涵等了又等,眼看着一個禮拜都過去了,他還是無消無息的,她終於忍不住又來到吳恩帆的住處。
看着那扇門,她猶豫着該不該按下電鈴。
想了又想,還沒做出決定時,那扇門卻突然打開了。
吳恩帆正要出門吃晚餐,開門看見她,當場嚇了一跳。
“你……你在這裏做什麼?”
她動也不動讓在他家門口,吳恩帆心裏覺得很恐怖,難不成她一直讓在這裏監視他家?
“呃……上回説好請你吃飯,你説要想一想,但是一直沒有給我回音……”她一直惦記着。
“那件事你還記得?”他只是隨口説説,哪知道她竟然當真。
“我一直把這件事放在心頭,畢竟我還欠你一頓嘛。可是你都沒有給我答覆。有件事掛在心頭,真的很難受,希望你能趕快跟我確定日期。”
“你……”吳恩帆錯愕不已。
他第一次見到有人對隨口一個承諾如此信守不移,他不過是隨口説説而已。
“好吧!你現在有沒有時間?”他嘆了口氣,無奈地問。
“有是有,但是為什麼這麼問?”
“擇期不如撞日,要吃飯的話,現在就去吧!”
早死早超生,誰教他要利用人家?
“欽?現……現在嗎?”怎麼辦?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不行嗎?”那也好,暫時逃過一劫。
“不!可、可以的。”錯過了今天,不知道又要再等多久。“可是,我要先回去換鞋子……”
吳恩帆瞄了眼她可愛的木屐拖鞋,不在意地擺擺手。“不用換鞋子,穿拖鞋就行了。”
“欽?!”沒關係?
當然沒關係,因為吳恩帆想吃的餐廳是——老王小吃麪館!
當他帶着秋依涵來到他所謂的[餐廳]前,秋依涵一見招牌就愣住了。
“別看他們招牌不起眼,店面又小又舊,老闆娘不親切,老闆臉也很臭……”
“那個……”他竟然當着人家的面高談闊論,老闆娘瞬時來殺人的目光,讓秋依涵很想拉着他趕快逃命。
“但是這裏的東西真的很好吃!絕對有資格上美食雜誌,口味道地沒話説。”
結論還差強人意,老闆的老闆娘各自冷哼了聲,轉頭繼續去忙自己的事,算是放他們一馬。
呼!秋依涵捂着怦怦跳個不停的胸口,鬆了好大一口氣。
為什麼只是來吃頓飯,卻搞得好像闖入敵人陣營一樣?
“來,看看你要吃什麼。”他指指她身後的牆壁,這裏甚至連紙張的MENU都沒有,只有寫在牆上的褪色的菜單。
秋依涵看了下,發現最貴的料理是牛肉麪,售價是八十元。
“這怎麼行?”她立即抗議道:“你請我吃的是一客八千元的料理,我只請你吃八十元的牛肉麪,這怎麼會公平呢?”
“想那麼多做什麼?請客是一種心意,心意是不能以金錢來衡量的。”他抽出免洗筷給她,繼而又道?“再説,你也不用擔心我吃虧,我食量很大的,而且我會專挑好東西點,你放心好了。”
説完,他招來老闆娘開始點菜。
他點了牛肉麪、水餃、滷味、小菜,該點的都點了,但價錢還是很便宜。
秋依涵雖然無奈,但也沒辦法。
幸好小吃店的料理味道真的很不錯,吳恩帆也吃得很高興。看他大快朵頤的樣子,秋依涵也不由自主地漾開笑容。
吳恩帆吞下一口面,抬起頭來,發現秋依涵噙着温柔的笑容看着他。
那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笑得好温柔,那模樣看來,竟有幾分秀麗。
吳恩帆驚訝地張大嘴,同時也感到很疑惑。
奇怪!以前老覺得她外表傷眼,但後來他卻不那麼覺得了,其實她也不難看,長得還滿順眼的。
為什麼會這樣?
讓秋依涵償還了人情債,吳恩帆覺得自己不再欠她了,因此也沒再跟她有任何聯絡。
一個百無聊賴的下午,他坐在辦公桌前,望着手機屏幕發怔。
打從情人節前一天與艾蓮莉發生爭執後,她便沒再打電話來過。
原以為她聽到他[另結新歡]的風聲會很快趕回來,但是眼看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出乎他預料的,她並沒人出現在他面前。
是風聲沒傳入她耳中?還是她根本已經不在乎了?他難過地垂下頭。
吳翠雲捧着一大迭數據,默不作聲地站在辦公室門口。他的失意,她全看在眼裏。
“恩帆。”她走了進去。
“呈,姑媽!”吳恩帆趕緊把手機收進抽屜裏。
“這些文件——”她吃力地把那迭厚厚的數據,用力往他桌上一放,命令道:“今天之內全部把它看完!”
“欽?!全部?”吳恩帆傻眼。
那不是一個下午可以看得完的數據吧?
“欽什麼欽?上回要你好好上班,你居然給我開溜。還耍小聰明讓外送小弟替你送咖啡!你膽子真是愈來愈大了,都敢爬到我頭上撒野了,我不好好教訓你怎麼行?”
吳翠雲佯裝兇悍地責罵他,其實心裏可是心疼得很。
給他事情做,他就不會整天患得患失,黯然銷魂了。
“姑媽,別這樣啦!人家不是故意的,那天真的是臨時有急事咩!”吳恩帆雙手合十,高舉在鼻端前,使出他的終極絕招——裝可愛、耍無辜。
但這回她可不心軟。
“在公司裏請叫我經理!”她惡狠狠地敲了他腦袋一記,兇巴巴地道:“你有時間坐在這裏發呆,不如趕快認真處理!”
“唔,知道啦!”吳恩帆齜牙咧嘴地揉揉差點腫成包的腦袋,不敢再惹她。
無奈地拿起第一份文件,認命地看了起來。
吳翠雲見他開始忙正事,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唔……公司上半年度盈餘金額……呃……各部門之間的聯繫應當……業務部門應與其他部門密切配合……唉,煩死了!”
吳恩帆很努力地想把這些文字與數據全部灌進腦子裏,但是現在他心裏有一大堆煩人的事,根本沒心思慢慢閲讀。
他心煩地將活頁夾合上,往後仰躺進皮椅裏,思緒轉啊轉的,又回到艾蓮莉身上。
艾蓮莉真有不回來了嗎?
她真的打算跟我分手嗎?
她真夠狠心的,説分就分,沒半點留戀嗎?
“可惡!”他煩躁地跳起來,用力拍打桌面泄憤,結果那迭過高的文件小山當場倒塌。
“啊!啊啊啊……”他急忙想搶救,但只搶到一團空氣。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人倒黴時連喝口水都會嗆到!
他瞪着散落一地的文件,簡直活像地震後的災難現場,他嘆了口氣蹲下去,認命地檢起來。
這時——“咦?這是什麼?”
一張貴氣的的棗紅色請柬不意落入他眼中,那並不是他辦公桌上原有的東西。
翻開一看,那是商界大老趙志楷的壽宴請帖,趙家與艾蓮莉一家素來交好,他知道艾蓮莉的家人一定會出席。
這是個大好機會!他想,艾蓮莉之所以對他的[變心]沒反應,是因為她根本不知道,是那些人沒有告訴她。如果讓她的家人親眼看見,艾蓮莉一定很快就會知道這個消息。
那麼——她一定會為了他回國的!
他興奮地抓起請柬,直奔吳翠雲的辦公室。
“姑媽,這張請帖是寄給你的?”他揮舞着請柬,喘着氣問。
“啊?是啊!怎麼會在你那裏呢?剛才我一直都找不到。”
吳翠雲接回請柬,有點煩惱地説?“壽宴是今晚,可是你表妹昨天感冒了,身體很不舒服,我想回去照顧她……啊,真是煩惱啊……”
吳恩帆求之不得,立刻毛遂自薦道“姑媽,那就由我代替你去吧。”
“欽?真的嗎?你——不是在打什麼歪主意吧?”
吳翠雲知道他雖愛玩,但並不是很喜歡這些煩悶又無趣的大老級壽宴,突然主動説要替她出席,讓她不免懷疑他的動機。
“姑媽,你這樣説就太讓我傷心了,我只是想幫你啊。嗚嗚,你居然這樣懷疑我!”
吳恩帆説得誠實懇切,只差沒噴出兩滴眼淚來證明自己的清白,讓吳翠雲忍不住噗嚇一笑。
“好!姑媽相信你,那就麻煩你代我出席了!”吳翠雲笑着將請柬交給他。
“至於要送給趙老的禮物已經準備好了,離開前記得去跟郭秘書拿。”
“我知道了!”
吳恩帆接過請柬轉身,咧開嘴,悄悄握拳,並比了個成功的手勢。
今晚,他將再度出。不過——他需要一位女伴!
回到辦公室,他取出手機檢視自己的電話簿,搜尋適當的人選,當秋依涵的名字進入眼時,他停了下來,修長的指端輕敲着液晶熒幕。
想來想去,還是她最合適,他越是的不可能交往的人在一起,蓮莉受到的打擊就會更大。
她絕對無法忍受這種羞辱,一定會立刻回來。
於是想也不想地,他按下撥號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