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叫道:“教主,請暫留貴步,待我替你把受制經脈解開。”
孟小瑤厲聲答道:“不勞費心,我就是死了,也不要你解救。”
海兒一怔,瞬即微笑道:“當然當然,這種手法難不倒貴教的師父們,只需在‘紫宮’‘鳳尾’二穴上各擊三掌,經脈就自動解開了……”
孟小瑤回頭看了海兒一眼,她自然能領會海兒話中之意,率領徒眾,緩緩向谷外走去。
大約走了百餘丈路,山徑轉折處,只見一條瘦小的青色人影,飛也似的迎面馳來,腳程極速,瞬眼之間,就已到了面前。
孟小瑤抬頭一看,暗暗稱奇,只見來者乃是一個長得極美的青衣幼女,一臉調皮精靈神色,身後插了一根銀光閃閃的鐵尺,一見孟小瑤等眾人,就停住腳步,然後一叉纖腰,老氣橫秋地將孟小瑤從頭至腳,仔細打理一番。
孟小瑤又好氣又好笑,暗忖道:“真正是時衰鬼弄人了,想不到失意之下,還要遇上這個冒失小鬼……”
青衣幼女忽然開口道:“喂!這裡是不是中條別府啦?”
孟小瑤道:“你在和誰說話!”
“咦!你的耳朵有毛病啊,當然和你說話啊……”
站在孟小瑤身後的青毒叟卞運,憋了一肚子氣,突然厲聲叱道:“小鬼,滾開點,滾你媽的蛋……”
“咦!你怎麼罵人呢?”
“罵人,還要打人呢……”
青衣幼女勃然大怒,尖叫道:“好啊,你敢打人……”
她本是不能吃一點虧的人,話聲甫落,伸手拔出背後鐵尺,雙足一點,身形如飛般衝向卞運,身法好快,就彷彿一朵青雲,御風倏忽而來。
刷刷刷,一連三招,只見銀雨飄空,得隙即入。
卞運做夢也想不到對方的身手,竟然如此快法,慌不迭地連發兩掌,身形借勢向後飄去。
“豁啦……”
一聲大響過處,卞運的一領長衫,齊襟裂成二半,露出裡面的內衣。
青衣幼女拍著手嬌憨地笑道:“羞羞羞……”
一面伸手在臉上羞著,另方面高興得雙腳亂跳。
孟小瑤大吃一驚,她看出對方身手極高,尤其招式玄奧無比,以自己的眼力,竟叫不出對方的來龍去脈。
又見卞運氣得臉色都變了,輪鐵杖要拼命,忙伸手攔住,出言問道;“小妹妹,貴姓大名,你的師妹呢?”
青衣幼女隨口答道:“嘿嘿,我叫做青鳳吳蘭因,我的師姐叫白鳳杜晚秋,還有金鳳歐陽慧娟,喏!我還有師妹,叫做朱鳳方若蓮,墨鳳方若玫……本事都大得不得了。嘿嘿!你不知道我的名頭吧,我還是江南大名鼎鼎的女劍俠哩……”
她自吹自擂地說到這裡,忽然眼珠一轉,停口不說,一雙慧黠調皮的鎮水雙瞳,骨溜溜地又在五毒教主孟小瑤的身上轉來轉去。
忽然,她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一撇嘴道:“不錯,你長的很漂亮,年紀最多隻有十四歲……”小瑤被她說得莫名其妙,大惑不解。
青鳳吳蘭因又道:“你為什麼要到中條山來呢?嘿嘿……”
孟小瑤又是一呆,暗忖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呢?難道來不得嗎?”
卻聽對方道:“你一定是冰魄公主了,不要臉!”
“冰魄公主!”孟小瑤方知一定認錯人了,但冰魄公主為什麼又是不要臉呢?
原來青鳳吳蘭因也就是段思鳳的徒兒小蘭,這次金槍真人崔淵奉了海兒之命,去江南陸莊請段思鳳來中條別府,他為人很冒失,口不擇言,見了段思鳳之後,就把海兒這次在北冥陷島和冰魄公主義結金蘭的事情,繪聲繪色地說了個明白透徹,最後又加註了二句評語道:“陷空老祖夫婦對海兒好極了。將來可能把他選做女婿呢!”
此言一出,段思鳳差一點沒有跳起來,心裡恨透了冰魄公主,也恨海兒見異思遷,有了新姐姐,楞能忘記了舊姐姐。
一氣之下,立刻帶了五個徒弟,跟了金槍真人崔淵,立刻啟程北上。
段思鳳的心事,她的五個寶貝徒兒當然知道一點,更也恨上了海兒和冰魄公主。
這一天,到了中條別府附近,崔淵剛一指谷徑道:“順谷徑走,就可以到達谷中……”
小蘭的生性最好動,話一聽完,立刻就向前馳去,想不到恰好遇見由谷中退出的孟小瑤等人,引起一場誤會。
且說小蘭見對方沒有回答,越發沒有好氣,尖聲道:“聽說你家學淵源為武林一絕,讓我女劍俠來教訓教訓你。”
孟小瑤尚未答話,站在她身後的青毒叟卞運大叫一聲“氣死我也”,刷地一聲,飛將出來,厲叫道:“誰是冰魄公主啦?”
“反正不會是你!”小蘭反唇相譏,剛說了一句,又嘻嘻笑道:“瞧你七老八十的,滿腮長鬚,還以為是冰魄公主嗎!”
卞運氣得鬍子也翹了起來,直翻白眼,大喝一聲,一拐劈面砸去。
這一招,他連吃奶力氣也用出來了,只見一陣尖嘯,宛如山崩地裂一般,挾著勁風,直湧過去。
這等威勢,倒也罕見罕聞。
誰知道小蘭初生牛犢不怕虎,見狀,嬌喝一聲“來得好”,身影不退反進,“唿”一聲,玉尺起處,極為神妙地連發三招,身形業已穿出拐風圈外。
卞運一呆,卻見對頭身後谷徑中,又飛也似的馳來一白一黃二條人影。
他無暇理會來者是誰,鋼拐一起,一招“毒龍奔珠”,挾著一團勁風,直搗而出。
猛聽見有人喚道:“你敢欺侮我師妹……”
“刷刷刷刷……”
“呼呼呼呼……”
只見紫光金光騰舞,卞運簡直不知道對方的招式,從何而來,向何而去,“登登登登登”連退七八步,幸虧黃山客陸勤和孟小瑤雙雙出手,方始接下對方奔雷掣電似的一輪攻擊。
立腳甫穩,定睛一看,只見身前又出現了二個女娃娃,都是美到極點,神儀內瑩,寶輝外映,分明年齡雖輕,功力卻不簡單。
來者正是歐陽慧娟和杜畹秋,也就是小娟和小秋。
小娟看了小蘭一眼道:“你怎麼又和人家打架了呢?”
孟小瑤一聽,暗道:“這孩子比較講理。”
卻聽得小蘭急急分辯,一指孟小瑤道:“她是冰魄公主。”
小娟、小秋臉上都變了顏色,倏然抽出身後的兵器道:“今天可以替師傅出口冤氣了……看招!”
猛然向孟小瑤撲去。
孟小瑤見二人一使長約四尺多長的如意杖,另一個卻揮動一根尺許長的玉笛,不禁又氣又恨地想到:“今天真是太倒黴了,偏被人家認作什麼冰魄公主,糾纏不清……”
邊忖想,一面雙掌疾出,封住來勢,驀地屈指輕彈,嬌聲叫道:“倒下……”
她在這剎那之間,已彈出三種毒粉。
小娟身形一頓,蹩眉道;“我的頭好暈……”
說話時,不覺搖晃了二下。
小秋也向後退了二步,臉色微變,一手捂額道:“我也很難過……”
孟小瑤一見兩人沒有立刻倒下,不由十分奇怪,暗忖道:“怪哉怪哉,難道毒藥又出了毛病了……”
念頭微轉,又是二掌分別發出,毒粉大量地湧過去。
二人身形微晃,依然沒有倒地,孟小瑤更奇怪了。
這時,小蘭也急縱上來,孟小瑤一言不發,又是一把毒粉淋出去,只見小蘭也嚷著頭暈,但也沒有倒下去。
隔不一會,小娟等三人臉色,慢慢地轉好,竟自一點事也沒有了。
孟小瑤和五毒教的人,都大驚失色。
小秋等三人互相對看了一眼,小蘭指指五毒教主道:“她在鬧鬼!”
小娟連忙點頭道:“不錯,是她在鬧鬼!”
小蘭大怒,雙眉高掛,大叫一聲道:“打啊……”
揮手拍出一尺。
孟小瑤身形微扭,右手摧龍引鳳,化解開對方一招,左掌如電般由助下穿出,口中嬌聲喝道:“你敢接我一掌嗎?”
小蘭叫道:“有什麼不敢!”
“啪……”
雙掌相交,孟小瑤不過後退一步,小蘭卻怪叫一聲,臉色慘變,雖然也不過只退了一步,但一雙玉手卻已抬不起來了。
只聽她驚叫道:“秋姐姐,娟姐姐,我中毒了!”
小娟、小秋大驚,連忙縱上一看,只見一雙欺霜賽雪的掌,在中指指根旁,出現一片烏黑,又腫又亮,有一個小孔,往外直冒黑水。
就在這探視指頭之際,已腫近手腕了。
孟小瑤這時才感到稍為好過,冷然笑道:“我乃是五毒教的孟教主,你們無緣無故冒犯我,這就是警戒……”
小娟發現對方的左手中指上,套著一個八角形的烏黑鋼環,上面有很多小刺,大概就是暗算小蘭之物。
那毒勢蔓延好快,不一會,就上了小臂,小蘭痛得快要哭出來了,小娟和小秋急得沒有辦法,猛然飛身撲去,一蕭一杖,雨點般地攻將出去,一邊打,一邊怪聲叫喊道:“快將解藥給我們。”
二人迅即被十多個五毒教徒圍攻,那些教徒功力雖是不濟,但手中的兵器,都是藍汪汪的,淬有劇毒,有的左手還戴上鋼套或刺環,都是淬毒之物,使得二人在動手時不敢大意,因此武功就不能充分發揮。
瞬眼間打了十多招,不分勝負。小娟等擔心小蘭傷勢,不覺動了退志。
正在此時,忽然聽到小蘭的聲音,道:“娟姐姐、秋姐姐,我們再也不用怕他們的毒藥了……”。
二人大奇,果見小蘭的毒傷,已經完全平復,皮膚依舊象霜雪般白,就好象沒有受傷一樣。
眾人大感詫異,架也不打了,小娟驚喜道:“這是怎麼回事……”
小蘭在懷中摸出一顆珍珠,足有龍眼般大,純白晶瑩,在大白天裡雖然看不出光彩,但寶光隱隱流轉,分明是價值連城的珍物。
小秋驚喜道;“這不是師父賞賜我們的天蜈珠嗎?”
小蘭笑道:“是呀,剛才我感到傷處像火燒般痛苦,忽然想起天蜈珠有清涼定痛之功,取出之後,在傷處一滾一轉,就不痛了,又派了一會,毒退腫消,現在已經好了……”
小秋、小娟都驚喜交集地道:“真正是一宗寶貝了,太好了,太好了……”
孟小瑤睜大了一雙美目,喃喃地道:“真正是千年靈蜈結成的至寶,具有解毒闢毒之功,怪不得她們剛才中了毒粉,竟然若無其事……”
小娟一皺鼻子道:“奇怪嗎,我這裡還有一顆呢!”
說罷,在懷裡取出一雙黑色絲囊,囊裡當真裝了一顆精圓晶瑩的天蜈珠。
孟小瑤與她手下的五毒教徒又是一驚,這類寶物得到一顆,已是奇緣了,想不到無獨有偶,竟然還有一顆。
小蘭瞧他們驚訝的模樣,不由一撇嘴唇道:“不開眼的東西,這有什麼奇怪的呢,秋姐姐,把你的那顆也給他們瞧瞧。”
孟小瑤更是一驚,卻見小秋彷彿迫於無奈,也掏出一顆精圓珍珠,當真和前二顆一模一樣。
小蘭見對方被她說得一楞一楞的,不覺得意萬分,做了個鬼臉道:“在你們以為這是稀世之寶,其實我們師姐妹五人,每人都有一顆,這有啥稀罕呢!尤其玫妹妹那一顆,是金紅顏色的,足有胡桃般大,就更加貴重了……”
原來這幾顆天蜈珠,都是海兒和段思鳳大破離朱宮時得來的,一共有十一顆,除了一顆碧珠外,有二紅八白十顆蜈珠。由二人均分,各取五粒,段思鳳因為發現天蜈珠有闢蟲闢毒之功,就分賜給五個徒弟,好在她自己有一顆螭藍寶珠,就已經足夠了。
孟小瑤卻不知道有這樣多的講究,又驚又奇,暗忖道:“今天這一個釘子是碰定了,久聞天蚣珠是本門各種毒蟲的剋星,又能剋制毒粉,解除千般劇毒,幸好對方三人,都是小孩,不如把天蚣珠搶過來。”
想到這裡,剛想發令動手,卻見小蘭高興得直跳起來道:“師父來了……”
只見一大三小四條人影,如飛馳來,不一會已到面前,當頭又是一個女孩,一身藍衣,寶光閃閃,長得眸翦秋水,唇賽櫻桃,峨眉瑤鼻,齒排碎玉,那一種骨秀神清的美麗,不帶一絲煙火氣,幾疑是天上素女,降臨人間。
孟小瑤生具絕色,平素也頗自負,此時一見這藍衣女孩,頓生相形見絀之心,她抬頭又看看小秋、小蘭和小娟,剛才還感覺到是十分美麗的,但和那藍衣女孩一比,只覺天上人間,大有分別。
黃衫客陸勤在她的耳旁低說道:“她是江南綠林道盟主,綵鳳令主段思鳳。”
孟小瑤一驚,暗忖道:“自段思鳳崛起江南,自己大感不服,今日一見,方知見面勝於聞名,但瞧她調教出來的幾個徒弟,就已是人間的祥麟威鳳,何況她本身的武功,當然更高得嚇人了……”
想到這裡,福了一福,道:“久聞綵鳳令主大名,今日有緣得見,足慰平生渴想……”
段思鳳秀目一瞥,發現對方月朗神清,隨侍徒眾甚多,她會見過五毒教四大供奉中的鐵心夫人,自然在一眼之下,就認出了對方來歷,微笑道:“來者諒必是五毒教孟教主了,教主威名,如雷灌耳,今日得識芝範,更覺勝於聞名……”
二人客套了幾句,直聽得小蘭直皺眉頭,幾次要把對方傷了自己的事情稟告,後來一想,這遭事情都是自己冒失弄出來的,不要被師父追著一問,反捱一頓臭罵,才划不來呢,想到這裡,反而阻止小秋、小娟不要講出去。
孟小瑤自從見到了段思鳳之後,就熄了奪珠之念,此時又向段思鳳點了點頭,竟自率領徒眾飄然離去。
小蘭最是調皮搗蛋,乘著段思風轉身相送之際,向小秋、小娟以及方若蓮方若玫姐妹一使眼色,道:“師父!你和崔伯伯慢慢來,我們先進谷去……”
說完話,這五個小鬼頭,就如飛向谷中馳去。
小蓮(方若蓮)道:“蘭姐姐,什麼事嘛?”
小蘭氣呼呼地道:“海師叔太氣人了,才離開師父不到半年,居然和冰魄公主稱姐道弟,鬼混在一堆,聽說還把萬年溫玉借給她……”
小玫不甘示弱,也翹一翹小嘴巴道:“誰說不是嘛,師父最近悶悶不樂,茶也少飲,飯也少吃,一天到晚,低著頭想心事,都是海師叔害的……”
小蘭這一下就抓到理由了,一撇嘴皮道:“海師叔是害人精……”
小娟、小玫連忙也接口附和道:“不錯,是害人精。”
小蘭又道:“我們要替師父出氣,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小蘭皺一皺鼻子,道:“這半年來,我們學了一套聯手的陣法,師父不是說過,只要我們五人聯手,互相生化配合,就比師父親自出手,還要厲害得多,何況,我們即使打不過他,我們還可以和他說明白:‘我們是你鳳姐姐的徒弟。’他就不敢難為我們了,倘若他打不過我們,就逼他不準再和冰魄公主來往,只准和師父好……”
幾個小孩連說“對對”,對小蘭的主意,十分佩服。而小蘭呢,更感到面子十足,得意洋洋。
五人懷著滿腔忠義,如飛前馳,不一會,出了谷徑,只見山明水秀,嘉木果林,好一幅仙景。
空山幽谷,水流花放,小蘭左右一打量,發現左側棗林中,有一條人影晃動。她尖叫一聲道:“人在這裡呢!”
當前馳去,眾人跟在後面。馳近一看,發現是有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在那裡休息,還有一個,爬在樹上大采棗實,一面採,一面放在口中大嚼。
五女遲疑一下,慢慢的走上去,分站五行方位,把兩個人圍在中間,一爭準備妥當,小蘭這才嬌叱一聲,指著裴氏兄弟道:“喂!你們二人誰是姓喬的,快點站出來。”
小蘭伸手點點裴松鼻子道:“你姓喬是嗎?”
裴松搖搖頭。
小蘭轉向裴鶴道:“那一定是你了。”
誰知裴鶴也搖搖頭。
五人都是一楞,不由失望地道:“咦!你們都不是五行神龍喬海雨嗎?”
“五行神龍喬海雨是我。”
棗林中傳出一聲極其清朗威嚴的口音。緊跟著出現一個眉清目秀,英朗俊美的少年來。
五人只覺得眼前一亮,不知不覺地浮起一陣羨佩之意。
只見對方穿著一身白衣,熨貼美觀,年約十四、五歲,眸如明星,唇若塗朱,修眉豐頰,膽鼻海口,飄然有絕世之姿。
小蘭不知不覺地嘆口氣道:“這才像是海師叔呢,才配得上師父咯!”
五女都感到她的話很對,點頭不迭。
海兒發現五女的年紀都很小,但神足氣完,分明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學,不由很是喜愛,和靄地道:“你們是誰的徒弟,找我有什麼事?”
他氣度沉凝,五女反倒不敢亂動了,總究還是小蘭調皮膽大,囁嚅地道:“海師叔,你……”
剛說到這裡,卻聽得小娟低聲叫道:“現在還不能叫他海師叔……”
小蘭連忙改口道:“姓喬的,冰魄公主和你很好是嗎?”
海兒把她們所有的話,都聽進去了,心裡暗暗好笑,便道:“不錯。”
小蘭悄聲道:“我們不准你和她好。”
海兒大感奇怪,問道:“為啥呢?”
“不為啥,就是不準。”
“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了。”海兒暗忖,皺了皺眉頭,問道:“你們師父是誰?”
海兒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不講理的女孩,又見她們一本正經氣乎乎的模樣,不由哈哈連聲,笑了起來。
“不準笑!”小蘭尖聲嬌叱。
忽然之間,五女像走馬燈似的,繞著海兒疾轉起來,步法玄奧無比,尤其她們所穿的服裝,分別青紅白黑黃五色,十分醒目美觀。
海兒一眼看出,乃是一種五行陣法,不過加上相生相剋正反逆運的變化,以致十分玄奧神奇。
他不禁大感奇怪,暗忖道:“這是誰的傑作,居然暗合天地運行之至理,怪哉!”
只聽得小蘭尖聲道:“快點說出不和冰魄公主好了,我們就饒你。”
海兒暗想道:“今天算是撞見鬼了,簡直胡鬧透頂。”
五女見他久不回答,都大怒起來,倏然向裡一合,五般兵器齊舉,身穿青衣的小蘭朗聲吟道:“東方甲乙木,青龍鐵馬武維揚……”
吟聲中,手中鐵尺上下翻飛,連發二招,海兒手臂一伸,便已從容化解,還未發招還攻,小蘭身形向右一旋,而那身穿紅衣的小蓮,倏然欺近,也自朗吟道:“南方丙丁火,朱陽血球顯神功。”
她使的乃是一柄方鋼拐,撞、劈、砸,也發了三招,招式甚是精微奧妙。
海兒雖然也毫不費力地揮掌架開,但感到已沒有剛才的容易了,他暗吃一驚道:“這陣法居然另有奧妙,敢情越往後越能把所有的威力發揮出來……”
想到這裡,又轉念道:“剛才二個女孩的招式,分明是鳳姐姐的家數,難道她也收了徒弟。”
陣法一轉,改成身穿黃衣的小娟一躍而前,如意杖劈面疾砸,口中嬌聲吟道:“中央戊已土,黃塵漫漫萬丈土。”
海兒肘撞拳擊,化開一招,卻見身穿白衣的小秋,像一朵白雲般,冉冉而前,啟檀口,吐嬌聲,吟道:“西方庚辛金,五人聯手鐵變金。”
手中一雙紫笛,輕靈飄忽地連攻數招。
海兒笑道:“這是青帝之子陸雲翔的紫龍十一式,你使得不錯,很得神髓。”
小秋嫣然一笑,收笛後退,換上了身穿黑衣的小玫。
海兒見她年齡最小,手中一口短劍,卻使出浮雲子的雲霓八劍,揮揮霍霍,閃光逐電,口中還脆聲叫道;“北方壬癸水,柔能勝剛劍連劍。”
海兒大笑道:“好一個柔能勝剛,這正是霓八劍的精義所在。”
隨即大喝一聲,一肘撞出。
這五鳳陣法,每一展開,都是五人同時發招,三攻二守,但卻不拘一格,膠柱鼓瑟,隨時隨地,攻的可以變為守的,守的可以變為攻的,身形也隨著陣法推演,像走馬燈似的疾轉不已。
海兒力戰了二十多招,發現陣法的威力,愈來愈大了,四十招之後,他已經需要發出五成功力應付,及至七十招之後,就得用上七成功力……
只見劍氣縱橫,寒光騰霄,瞬眼間,已是二百多招了,海兒這時已經用出九成以上的功力,掌出處宛如松風海濤,勁雄驚人,但陣法威力相對增長,陣中五女,明明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但兵刃出處,居然能從容化解他的萬鈞內力……
站在陣外的裴松、裴鶴和憨牛,心中又是驚訝又是奇怪。
裴松暗忖道:“倘若換了自己在這陣中的話,只怕擋不住三個回合……”
裴鶴也暗想道:“好厲害的小妮子,下次遇到她們聯手出場時,需得遠遠躲開,別招惹她們。”
獨有憨牛看到緊張頭上,不由手舞之,足蹈之。驀地怪叫一聲,鐵肩擔盤頭蓋頂,使出一個解數,發出“呼”的一聲大響。
爭鬥中的五女,心無旁騖,根本沒有發現憨牛大喝輪杖,但卻把聚精會神在旁觀戰的裴氏兄弟,嚇了一大跳,匆忙回頭,去看。
卻見憨牛像瘋了一般,叱吒連聲,在右側空地上,把條鐵扁擔輪得像紡車似的,呼呼直響,上三下四,橫七豎八,掃砸絞戳,使出渾身解數,把太玄杖法,從第一招一直使到最後一招,又從最後一招,使回到第一招。
原來憨牛這個傻小子,看人家打得熱鬧,不由眼紅手癢起來,這下子,他的傻勁又發作了,遂有了上述的一幕。
裴松吃驚之餘,連忙大聲疾呼道:“憨牛,你幹啥?”
一連叫了二、三聲憨牛才算聽見了,刺的一聲,收了扁擔,楞楞地道:“我在幹啥?”
這時,海兒和五女已經打到五百多招了,海兒已使出十成功力,不由暗暗心驚道:“這陣法好生厲害,倘若換了別人,非折在陣中不可!”
但小娟、小蘭等五女,卻更是心驚,她們已發揮全陣威力,但對方卻依舊從從容容,臉含微笑,看不出絲毫受迫驚險之狀,甚至連兵刃也沒有取用。
而自己等五人,一任推動陣勢,由正而反,由順而逆,發揮了五行相剋相輔相成之妙,卻依舊迫不近敵人身旁一丈之處。
小蘭首先著急了,向小娟連使眼色,準備一變五鳳陣法常規,使出與強敵拚命的招式,不再守三攻二守法則,五般兵器齊攻,與對方一拚。
但這種打法,好的地方是威力增強甚多,但也有缺點,倘若敵人深悉五行運用的變化,乘此時機,不但可以脫出陣中甚或利用大陣產生的威力,使勁一迫,使得五行失御,反傷了主持陣法的人。
小娟位居中央方位,正是陣法發動的樞紐,她深明厲害不敢超越於極端,貿然發動。
尋思之中,卻聽得海兒哈哈笑道:“你們是鳳姐姐的徒兒,還不快收了陣法。”
小娟一驚,暗忖道:“不得了,給他發現了,怎麼辦呢?”
不由一陣膽怯。
小蓮、小玫的膽子更小,驚得面面相覷,陣法的推演,不由得慢下了來。
小蘭見狀一急道:“他和冰魄公主好,我們不要受他的騙,快打啊!”
言罷,湧身急進,一根鐵尺連敲帶擊,猛攻猛打。
但勇敢拼命,又有何用,尤其她這一勇冒進,和陣法本身的變化,就脫了節,海兒哈哈一笑,輕舒猿臂,伸出二指挾住鐵尺尖端。
小蘭驚叫一聲,鐵尺向前一送,送不進去,向後一拉,拉不出來,不由害怕得臉上變色,口裡大叫道:“你們快來啊!”
其實用不著她喊,餘下的四個女孩已急得膽戰心驚了,不顧命地疾攻上來,但五鳳陣法因小蘭身形一停,變化也已停止了,光憑藉他們四個小娃娃的功力,如何是海兒的對手,只見海兒身形一晃,就已躲開四般兵器,勻出一個手指來,輕輕地在小蘭手背上一敲,痛得小蘭“哇”的一聲,直叫起來。一根鐵尺,已經到了海兒手裡。
說時遲,那時快,小蘭情急拚命,雙腿齊飛,疾襲海兒腰臀,另方面,猛伸右手,想奪回鐵尺。
海兒微微一笑,又是輕輕一招,分別敲在小蘭踢出的雙腳腳背上,口裡嘻嘻地笑道:“小傢伙,再頑皮不?”
小蘭雙手抱腳,痛得“哇哇”直叫,淚珠縱橫。
四女一輪猛攻,明明看見海兒站在中間,偏偏兵刃出處,只有毫釐之差,就是打不中,不由萬分吃驚。
卻見海兒忽然回過身來,衝著小娟一笑道:“你也頑皮,不能放過你……”
一把奪過他手中如意杖,另一支手扣住她的右肩。
小娟只覺得渾身勁力不知到那裡去了,動彈不得,不由嚇得眼淚汪汪,大聲求告道:“海師叔,小娟再也不敢頑皮了。”
海兒道:“不能繞你!”
信手一甩,小娟一個身形,橫七豎八地直飛起二、三丈,驚得“哇哇”大叫,拚命抱住一根樹枝,再也不敢下來了。
其餘三女,都被嚇得一楞一楞的,但裴松、裴鶴和憨牛三人,卻看得高興采烈,雀躍不已。
這時三女那裡再敢攻擊,一個個拔腳想溜,海兒倏然旋過身來,衝著小玫呲了呲牙,樂道:“你人小鬼大,壞主意多,不能輕放。”
小玫年紀小,膽也最小,見二位師姐,一個騎在樹上,眼淚汪汪,一個抱腳坐地,哇哇直哭,早就嚇得眼淚在眶中打轉了,見狀,連身子也嚇得發抖了,眼淚像斷線珍珠般直掉下來,掉轉屁股就逃。
但她的身後,彷彿有吸引力似的,一任她用盡力氣,一步也走不開。忽然聽到海兒大叫一聲“回來”,那股吸力,忽然增強,小玫竟自踉踉蹌蹌向海兒手上投去。
原來海兒已使出上乘氣功,隔空吸物,由於他目前功力精進,小玫又站得不遠,所以硬是給他吸了回去。
站在一旁的小蓮,猛撲上來,一把抱住妹妹,求告道:“海師叔,請你饒了我妹妹,嗬嗬嗬……”
她也禁不住哭了起來。
這簡直是一個痛哭大會了,到處是一片哭聲,海兒暗暗好笑,忖道:“剛才的膽子這樣大,現在又害怕了,真好笑!”
他原來故意嚇唬她們,這時剛想放了她們,卻見那個身穿白衣的女孩小秋,把手中的紫笛,藏回袖中,走到海兒面前彬彬有禮地行了一禮。
海兒心中一陣奇怪,暗忖道:“何以前倨而後恭也……”
卻聽小秋口吐嚦嚦鶯聲道:“請海師叔恕罪,侄女等實在太膽大妄為了,我們都是綵鳳令主的徒弟,請師叔看在家師之面,饒過侄女們這一回。”
海兒笑道:“你們剛才不是說不告訴我嗎?”
小秋臉兒一紅,忙道:“侄女們該死,冒犯師叔……”
其他四個女孩,可憐巴巴地望著海兒,露出企盼之容。
海兒莞爾一笑,道:“你們膽子不小,居然想打師叔,不能放過你們……”
五女面面相覷,愁眉苦臉,小蘭的腳還在痛呢,又見海師叔不允放過,眼淚又在眶裡轉將起來。
正在此時,卻聽得一個清朗嬌軟的口音道:“海弟弟,我的五個徒弟實在太頑皮了……”
人隨聲現,只見一個身穿藍衣的美貌女孩,由谷徑處現身,冉冉而來,她的身旁,還有著一位貌相粗野,年約四、五十歲的道人,手裡還拿著一柄紅櫻大槍。
海兒驚喜地道:“鳳姐姐,是你呀!”
身形直撲過去。
段思鳳臉上的表情,若喜若怨,瞟了他一眼道:“人家現在有了冰魄姐姐了,那裡還記得鳳姐姐呢!”
海兒臉兒一紅,在人前無法解釋,只得先和金槍真人崔淵見了禮,謝了他遠去江南之勞。
崔淵哈哈大笑道:“我這一點辛苦算得了什麼,倒是鳳姑娘一聽你在這裡,就立刻動身趕了來,這一番情意,你要銘記在心才對。”
海兒連說了二個“當然”,不知不覺,臉兒又紅了起來。
段思鳳笑道:“有了新姐姐,早就忘記了舊姐姐……”
說到這裡,卻見小秋等五人還是呆呆的站在那裡,尤其是小娟,像個猴子似的爬在樹上,小蘭更妙,抱著痛腳,眼淚不幹,不由氣得一瞪眼睛道:“還不趕快走開,難道人面還沒有丟夠。”
五女臉兒一紅,“呼嚕”一聲,下樹的下樹,忙忙溜開。
海兒這時已經知道了五女的名字,便叫道:“小娟、小蘭回來。”
小娟、小蘭嚇了一大跳,又不敢不回來,只得拿眼瞧著師父,一步一步慢慢地捱過來。
段思鳳笑罵道:“這會子,膽子又小了……”
海兒等她們走近,把剛才奪得的鐵尺和如意杖還給他們,撫摸著她們的頭鬢道:“好好拿回去吧!”
小娟、小蘭大喜,慌忙接過,轉悲為喜地走了。
海兒隨即把崔淵和段思鳳滯進洞府,段思鳳還是第一次來此,見到洞中的陳設,都是石桌、石凳、石床、石几,古樸有趣、連聲稱讚不已。
待其見到鑲嵌在洞壁上的拳大夜明珠,發出柔和的黃色光輝,更是稱奇不置,歎為觀止。
海兒連忙解釋一番,這才知道原來只是一盞燈而已,不覺更是連聲讚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