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伯母,您們好。”
一位高大魁梧的男子,帶着一名身材嬌小的女子,一同拜訪倪昇平夫婦。
“啊!你不是晏禾的好朋友——樊翼嗎?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倪昇平夫婦熱情地招呼他。
“前陣子我和悠璃結婚時,承蒙伯父伯母蒞臨參加,晚輩非常感謝。最近我和悠璃的孩子誕生了,所以特地抽空過來,向伯父伯母稟報這個好消息。”
“孩子已經生了?這麼快!”
樊家三老才剛添了媳婦,馬上又抱孫子,真是好命哪!倪昇平夫婦心裏好生羨慕。
“孩子滿月了嗎?”王恰珍笑吟吟地問。
“再過兩天正好滿月。所以,我特地送滿月油飯和蛋糕過來,請伯父和伯母嚐嚐,並誠摯地邀請您們來喝寶寶們的滿月酒。”提起一雙寶貝們,樊翼馬上露出有子萬事足的表情。
“寶寶們?難道是——”
“是的。正是雙胞胎!”一提起那對寶貝,樊翼便笑得合不攏嘴。
“雙胞胎?!”這下倪昇平夫婦再也忍不住大叫。
樊家三老不但抱孫子了,還一口氣抱兩個?他們怎麼那麼好運哪!
樊翼看出他們眼中的羨慕,嘴角緩緩勾起,詭譎地笑了。
“其實伯父、伯母不必羨慕,晏禾也可以很快結婚,讓您們抱孫子呀!到時候何止兩個三個?四個五個部沒問題!”樊翼安慰道。
“唉!那個不肖子——別提了。”倪昇平一提起兒子就搖頭。
“就是説呀!”王怡珍跟着搖頭。“那小子風流成性,交往的對象每天部不一樣,我們不怕抱不到孫子,只怕同時有四、五個女人,抱着孩子找上門來,到時候真不知該怎麼處理才好!”
“不會的!過去的晏禾,或許真是那樣沒錯,但是現在的他……”樊翼賣關子似的,故意不把話説完。
“現在的他怎樣?”倪家夫婦忍不住好奇。難道兒子改邪歸正,不再拈花惹草了嗎?
若真是如此,那必定是本世紀最偉大的奇蹟!
“其實晏禾並非生性風流之人,過去他之所以流連花叢,是因為他找不到心底的真愛,但現在……”
“現在如何?”倪家夫婦急忙問。
“現在,他已找到生命中,真正所愛的女人了!”
“你是説——他真心愛上一個女人?!”
“這是真的嗎?!”
倪昇平夫婦幾乎要喜極而泣,他們不敢相信,那個風流浪蕩的兒子,真的有了心上人。
“那個人是誰?”
“人品相貌如何?我們認識嗎?”
面對倪家夫婦急噪的追問,樊翼唇邊仍噙着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好整以暇的回答:那位女孩的出身良好,教養得宜。堪稱我見過最有氣質的女孩,至於相貌——她的美醜,就端看個人的智慧來解讀了。”
“你説的到底是……”
“這個人,伯父伯母應該也見過,她就是在社交界還小有點知各度的梁家千金——梁微瑕。”
“微瑕?!”倪昇平夫婦同時大叫。“晏禾喜歡她?!”
“沒錯!”樊翼朗聲回答。
他的妻子韓悠璃忍不住轉過頭,略帶譴責地白他一眼。
他可真敢説,這種天大的謊言,他居然説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樊翼滿不在乎的挑起眉,寵溺地對妻子一笑。
他願意聽她任何話,但唯有這件事無法順從她的意思。
誰叫倪晏禾在他追老婆的時候,“幫”了那麼大的“忙”,害他心愛的女人因為誤會他而跑掉,等他找到她時,她的肚子都像球那麼大了。
所以若不給倪晏禾一點小小的“教訓”,他難消心中的憤慨!這一點,他只能對妻子説抱歉了。
“真的是……微瑕嗎?”倪昇平夫婦竭力忍耐,唯恐太早露出驚喜的表情,到頭來只是空歡喜一場。
“晚輩怎麼敢欺騙伯父伯母?當然是真的!”
“太好了!”倪昇平夫婦只差沒衝到祖先牌位前燒香,感謝列祖列宗的庇佑。
“伯父伯母,晚輩有個建議。既然晏禾對粱家小姐有意,不如打鐵趁熱,趕快與梁家定下婚約,免得晏禾三心二意,或是梁小姐被真正識貨的人給搶走了,那可就糟了。]
“説得對!説得對!”自己的兒子,做母親的最清楚,王恰珍世伯夜長夢多,日久情變。
反正她剛好喜歡微瑕這個女孩,不如趁早把她訂下來,娶回家替她生幾個白-的孫子、孫女,那就太好了!
“微瑕她父親的病情,我們也大略耳聞了,要是能夠提早讓小倆門辦喜事,或許能替信宇兄沖沖喜。再不然——也能令他安心呀!”倪昇平感慨地嘆息。
想起多年的老友罹患不治之症,實在令他不勝唏噓呀!
“就是呀!微瑕的爸爸病倒,而她的媽媽又那麼柔弱,偏偏他們只有微瑕一個孩子,公司的事全要她一個年輕女孩作決定,想必一定很辛苦。若是晏禾娶了她,多少也能幫她分擔一些重責大任,她就不會那麼累了。”王恰珍心疼道。
“那麼改天我上樑家探病,順便和信宇兄商量這件事。”倪昇平點頭道。
“伯父,古人有云,選日不如撞日。既然今天晚輩正好在,就由我陪同伯父與伯母上粱家拜訪,我們儘早將親事説定,這樣比較安心,不知您們覺得如何?”
“今天就去嗎?”
倪昇平看看妻子,兩人都有點被説動了。
能夠趕快訂下這樁婚事,自然是最好的。
“那——不如我們上樑家一趟,就算談下成婚事,看看信宇大哥也好呀!”王怡珍建議道。
連妻子都這麼説了,倪昇平自然不可能反對。“好,那我馬上撥個電話過去,説我們等會兒過去拜訪。”
***
“不好意思!百忙之中勞煩你們抽空來看我,我心裏真是過意不去。”
聽到倪家夫婦及樊翼來訪,梁信宇即使坐着輪椅,仍由妻子推出來見客。
他不斷咳嗽,但仍神情熱絡地招呼來訪的四位貴客。
動過肺部的局部切除手術之後,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他已能下牀,-體力還是很差,無法自行走路。
“信宇兄!”
見到以往熟識的老友,變得如此蒼白、瘦弱,倪昇平忍不住紅了眼眶。
“別難過,我已經想開了。生死有命,如果上天此時要我走,就表示我合該只有這麼短的生命,我並不埋怨!我只擔心,如果我走了,湘雲和微瑕,誰來替我照顧?可憐微瑕那孩子,公司的事一竅不通,又害怕出去面對人羣,但是為了延續公司的營運,還是得硬着頭皮去上班……我看了真是心疼!”
疼愛女兒的梁信宇忍不住哽咽道,他的妻子段湘雲更是不住啜泣。
她的大半輩子,都被丈夫保護在羽翼之下,她真不知道丈夫若是走了,她一個人帶着女兒該怎麼辦?她光是想像,就恐懼得不斷落淚。
“粱伯父,晚輩有個好建議,不知道您覺得如何?我想——既然您需要有人替您管理公司,而梁伯母與微瑕小姐也需要人照顧,何不快替微瑕小姐安排一個好的對象,等微瑕小姐結婚之後,您既不必擔心粱伯母與微瑕小姐無人照料,公司的事也有人代為打理,這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或許您可以慎重考慮。”
“這個辦法我當然也想過,偏偏就是找不到適當的人選。”
樊翼這番話,幾乎讓梁信宇以為他想毛遂自薦,但他雖病了,頭腦還不至於不清楚,他身旁那位女子,正是他新婚不久的妻子,他不認為樊翼會捨棄妻與子,只為了他家的微瑕。
“其實——眼前就有個非常適當的好人選,而且他的父母,也很有誠意的與我一同來拜訪您,希望能獲得梁伯父您的首肯。”
“適當的好人選?你指的是……”粱信宇疑惑地轉頭,望著有些不自在的倪昇平夫婦。樊翼指的該不會是……
“是的!正是我們。”倪昇平鼓起勇氣,站起來誠懇的向梁信宇鞠躬,王怡珍也趕緊起身,陪着丈夫一起行禮。
“今天我們來,除了看你之外,就是替我們的兒子——晏禾來提親的!”
“信宇!”段湘雲震驚地捂着嘴,緊靠着丈夫。“你聽到他們説的話了嗎?他們想娶我們微瑕做媳婦——”
“我知道,這件事我來處理就好了。”粱信宇拍拍妻子的手安撫道,然後拾起頭注視多年的老友。
“我想先知道,你們為什麼會突然上門提親?是不是因為同情我的病……”
“粱伯父,請您先聽我説。”樊翼朝他微微一笑,説道:“您生了病,大家都很難過,也很想幫助您,但那絕對不是我們上門提親的原因。其實——我們會來提親,完全是為了晏禾!”
“為了晏禾?怎麼説?”
“我們這麼做,是為了解除他的相思之苦,因為——他愛上微瑕小姐了!”
“他愛上微瑕?!”梁信宇難掩震驚的表情。
那個相貌俊美無儔的花花公子,與他那內向畏怯的寶貝女兒?他實在怎麼也無法想像這個畫面!
當然!他認為他的微瑕絕對配得上倪晏禾,他只是不認為,鎮日沉浮在女人國的倪晏禾,懂得欣賞他寶貝女兒的優點。
“是啊!在愛情之下沒有什麼不可能。微瑕小姐蕙質蘭心、宜室宜家,晏禾會為她心動,我一點也不感到奇怪。”樊翼補充道。
“可是——恕我直言,我喜歡晏禾這孩子,但是他在外頭的聲譽……我實在不放心把微瑕交給他!”
倪晏禾是社交圈出了各的風流種,沒有一個真心疼愛女兒的父親,願意將女兒託付給這種不懂真心的浪子。
當然他明白,倪晏禾並非下流的無賴,他有良好的學識及能力,為人也是謙沖有禮,他很喜歡這個孩子,但那並不代表,他就願意將女兒的一生,草草交付給他這樣的浪子。
經梁信宇這麼一説,倪昇平和王怡珍,都不約而同的垂下脖子,尷尬得抬不起頭來,恨不得立即轉身逃出梁家。
真是丟臉丟到家了,都是那個風流的混帳兒子害的!
他們覺得尷尬,樊翼卻依然不慌不忙的微笑。
“梁伯父,你所聽見的傳聞,全是晏禾在尋得真愛之前所做的荒唐事。今後這些傳聞,將由微瑕小姐終止,因為晏禾已從她身上覓得真愛,再也不會改變。”
像是為了印證自己的説法,他從隨身的公事包裏取出一張紙,遞給粱信宇。
“請您看看這個。”
梁信宇接過來一看,霎時睜大眼。
他手中握着的,是一張由普通的便籤紙所繪成的肖像圖。便籤下方還印了倪氏企業的地址電話等小字,顯然是隨手取來,草繪而成的即興素描。
這幅素描所繪的人物,是一個神態優雅的女人,半側着臉,微揚的髮絲半遮着臉,瑩瑩的眼眸,像有千言萬語想訴説。
“所以我相信您一定看出來了,這幅畫的主角,正是微瑕小姐。”樊翼微笑着解釋。
他不由得暗自慶幸,多虧倪晏禾那個多情種,在上班時間信手塗鴉,而那天他剛好過去找他,看到這張素描,又隨手從他的辦公桌摸走,並且帶到這裏來,才有這麼好的説服力。
“若非有極深的感情,是絕對畫不出神韻這麼好的畫的。”樊翼極力説服道。
其實倪晏禾的素描功力本來就不差,只要見過一次,他就畫得出八成神韻。
當然,樊翼相信,倪晏禾對粱微瑕絕對有不一樣的感覺,他與倪晏禾相識將近十年,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為女孩子作畫。
而且最近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老嚷着要找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他猜想,那個女孩應該就是梁微瑕!
只是不知道,他可看清楚了她的全貌?
“是這樣嗎?”
見到那張素描,粱信宇原有的念頭開始動搖了。
因為當年他第一眼見到妻子段湘雲,便驚為天人,當天晚上難以入眠的他,花了一整晚的時間,為剛認識的妻子繪了一幅畫。
倪晏禾的素描,讓他想起當年的自己。
當倪晏禾為微瑕畫素描的時候,可也是抱着和他相同的心情?愛之,又不敢親近之,只能在深夜輾轉反側,心口疼痛地想着她?
“信宇……”看見那張素描,段湘雲也想起過去,她按着丈夫的肩,遲疑地開口。
梁信宇轉過頭,温柔地望着她。
“湘雲,如果我把微瑕交給晏禾,你會介意嗎?”
段湘雲露出微笑,緩緩搖頭。“不會。”
她也相信,能夠捕捉到女兒瞬間表情的男人,應當有顆温柔與愛她的心——就像她摯愛的丈夫。
“那——好吧!我同意這件婚事。”梁信宇回頭注視倪舁平夫妻,語重心長地説:“我把微瑕和她媽媽,交給你們晏禾了,希望他能代替我,好好照顧她們母女倆!”
“那是當然的!我們願意保證!”倪昇平喜出望外,激動地説:“晏禾還能幫你打理公司,為你們分憂解勞。如果你不放心,我會要求晏禾簽下保證書,你名下的產業他只是代管,真正的持有人還是微瑕——”
“不必這麼麻煩!我信得過晏禾。再説,若是我們兩家結為親家了,將來的一切,還不都是留給你們的孫子、我們的外孫,還需要分什麼彼此呢?”
“説得也是。”倪昇平搔搔頭,呵呵笑了。
想到自己的兒子,也即將像樊翼一樣娶妻生子,他就高興得想起來跳舞。
“我不需要聘金,也不用什麼豪華隆重的排場,我只有一個條件,就是婚禮趕快進行。”他怕自己時日不多了。
“那是自然的!等會兒我馬上連絡熟識的工商記者,放出消息,同時在報紙的頭版,刊登我們兩家的訂婚喜事。”
“嗯,謝謝你!一切有勞你們了。”
倪昇平急忙擺手道:“別這麼説,該道謝的是我們!你不知道我們夫妻倆有多喜歡微瑕,你肯將微瑕嫁入我們倪家當媳婦,我們高興都來不及了,哪還需要向我們道謝?”
梁信宇淡淡一笑,不再説話。
過多的談話,耗光了他的體力,他希望自己有更多體力,繼續支撐下去。
至少得撐到他將女兒與妻子交到女婿手裏,他才能安心地離開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