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16不管黑道白道,能做好事就是正道只聽那褚帽半覆蓋着顏面,在陰影裏的人物,輕輕咳了兩聲,道:“小獅子好,官做大了,但刀法沒擱下,連我也幾乎擋不了,很好。”温夢豹一聽,再不遲疑,半跪的膝蓋倒落實到地,恭身收刀,躬身喊:“大……大師兄,真的,真的是你。”陰影裏的人影笑了:“滄海月明刀有淚,藍田日暖槍生煙;黑雲霸旗翻墨刀,滿座衣冠似雪箭。咱們師兄弟四人的看家本領,還可以仿製、抄襲的麼?哪怕有抄襲、模仿的,就算貌合也神離,偶有神似亦意失。”温夢豹這下再無置疑。主要是因為:他原名温老獅,江湖上所知不多,但當年恩師就稱他為“小獅子”,知道他這“暱稱”者更少之又少,何況,“金風細雨紅袖刀”,又豈是世上凡人所擬摹得了?於是誠摯的道:“大師兄,果然是你,可真想死小弟了!我就知道大師兄很可能就是當今‘金風細雨樓’的少樓主,只是一直未得謀面,未得證實,而今得見,汗顏榮幸,得償鳳願。”這時那彪形大漢徐徐把蘇夢枕“放”落平坡上。原來大漢背後有一竹架子,倚搭着雙肩,剛好可以讓蘇公子坐在他背上,行走方便,且可養病養傷、休歇休息。蘇夢枕徐徐斜落,仍靠着竹椅,懶慵慵的道:“我也猜當今六扇門裏,主事兵工廠的,使的一手黑雲霸王翻墨刀,敢情是你。這些年來,你破的案多,但製造的冤案也不少,血案更多,還好在六扇門裏,你還是較清廉正氣的一組人馬。”温夢豹知對方説的是事實,汗自額頂直冒,道:“在這世道,你要有點作為,有時難免要先作點孽。我這也是情非得已。再説,大師兄在江湖上,金風細雨樓仍常給人視為黑道,這也是令人遺憾的事。其實風雨樓所作所為,行俠仗義,鋤強扶善,只怕要比我們官面上的還多,還見効!”蘇夢枕笑了一笑,道:“説得好。所以,有時候,當人家指責我們是黑道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秉着良心在黑道上做好事,管它黑道白道,能幹好事的就是正道!我明明在建樓,是你們過來硬要把好好座樓炸成大窟窿,卻偏説我們在挖坑,叫我坑王,那好吧,這坑,不是我掘的,你們那麼囂張跋扈,自己填坑去吧!我只為喜歡為愛家的人建樓,才不願為破壞為樂的人填坑!”温夢豹喊了一聲:“説得好!”他其實原是孤兒,闔家亦為朝廷仇家高官所害,誰也不敢去收容他。但蘇夢枕卻力主也力薦紅袖神尼收他為二徒,在紅袖神尼一門時門規裏,必須是首徒為他物色二徒,二徒尋覓三徒,餘此類推。所以温夢豹一輩子都感激蘇夢枕當日之薦舉。只是他當日年紀太小,尚不知也記不清蘇夢枕的音容,但他感恩圖報之心,一直不息,牢記未忘。今日一刀,不料未砍着他以為是的“花甲大佬”李老味,而斬上了“金風細雨紅袖刀”,大師兄蘇夢枕!“我的情形更嚴重。六扇門裏,因受當朝權宦掌控,沒幾門好東西。人家聽説我主事‘兵工廠’,就叫我‘廠公’,意即‘閹黨’或‘太監’,我也認了,但心裏總想:我主事這職位,不妥協是不行的,但再怎麼講,也比你們這些光會批判踐踏我們的人強,要是由那些光會罵人的來做我這位置,只怕比我更不堪,跟上面的豺狼下面鷹犬,更狼狽為奸,沆瀣一氣!”温夢豹道,“所以我也特別瞭解大師兄您的處境。”蘇夢枕哈哈笑道:“你別管那些人怎麼説!通常,罵人太監的人,他自己已先給閹了!斥人陽痿的人,自己連陽陰不分了。罵人父母,辱人妻女的,自己就是口大禽獸!”温夢豹聞言,覺得過癮,也哈哈大笑起來。只是蘇夢枕一笑,似乎牽動了內傷,又咳了幾聲,然後説:“今日一見,很高興。不過,我是來追兇的,你要是阻攔我,我這大師兄可也一樣是大義滅親那種人。”温夢豹笑容一斂:〝是的。我也是當權來查‘連環羣殺案’的。我聞説大師兄在老子衚衕,遭受兇襲,手上‘輕憐’、‘芳鄰’兩大主將,還遭殺害,而大師兄也從此聲息全無。我以為你遭毒手了,所以更自告奮勇、自動請纓,去追查這件案子,卻萬萬未料到:我以為涉嫌的‘花甲大佬’李老味、王飛紅和朱財貓三人,卻竟是諸葛神侯門下的崔略商,看來,連鐵遊夏也到了,而大師兄竟會跟他們在一道!〞蘇夢枕嘆了一聲道:〝説起來,老子衚衕那一役,還是他們為了救我,以致他們的同門師兄盛崖餘,反而因此不知下落,生死未卜。不光是我樓遇襲,連六分半堂的雷幽、雷默,也一樣遭了毒手,雷震天也幾乎命喪。這幹對手,非同小可,而且連環兇殺,禍心極大。我本來就是潛伏這兒,看看兇案現場,沒想到招惹了你。〞温夢豹忙道﹕〝這是我失察了,破壞了大師兄的精密佈署。〞蘇夢枕喃喃地道:〝那倒沒什麼。我現在最擔心的是﹕又有〞話未説完,二人均因一陣從遙遠傳來的馬蹄疾奔,而一起眺視。平原上,遠處地平線,一匹快馬,疾奔而至,隱約可辨,馬背上一名胖子,通身浴血,已漸支持不住。蘇、温二人面面相覷,情知彼此,都不幸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