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睡卧,我心卻醒。這是我良人的聲音;他敲門説:我的妹子,我的佳偶,我的鴿子,我的完全人,求你給我開門;因我的頭髮滿了露水,我的頭髮被夜露滴濕。」(雅歌第五章第二節)
由於Lydia無故失蹤的消息已傳到台北,造成影劇新聞熱門話題,使得趙心蕾被迫必須待在石家,不得出門。
趙心蕾對於好幾天被關在家裏或飯店不出門的事情,早已習慣,也懂得如何打發無聊的時間,讓自己即使行動受限制,也能自得其樂的生活。
「好!媽咪,我知道了!」趙心蕾手指卷着電話線,不厭其煩地對着話筒另一端的母親再三保證。
她習慣一到某個地方安頓好,就打電話跟家人報平安。
「蕾蕾,-藥有沒有按時吃?夠不夠?身體還好嗎?」王芝碧憂心仲忡的劈里啪啦的問着,就怕寶貝女兒出一點小差錯。
「有啦!媽咪,-不要這麼緊張嘛!我出來巡迴時,有帶很多在身邊啦!」趙心蕾沒轍的笑着。
「-一定要乖乖按時吃哦!有事一定要跟-寶姨説一聲。」
「好啦!媽咪,我現在是用寶姨家的電話哦!不要講太久。」
「哼,笑話!-寶姨什麼沒有,就是錢最多!-還怕講電話講垮她?」
「話不能這麼説呀!總是不好意思嘛!」趙心蕾手指卷着電話線纏成一團,再一次放開,就這樣反覆的玩着,眼睛看着落地窗外清朗的天空,心情極好。
「怎麼不能?傻孩子,-寶姨最疼-了-如果跟她這般客氣,她會難過的。」
她最清楚自己好姊妹的個性,陳寶春向來豪爽大方,如果-跟她客客氣氣的,她就會以為-是不喜歡她的殷勤款待。
「我知道。媽咪……」趙心蕾笑着響應,但一想到石信一對她的冷淡反應,她的心情就低落了不少,想跟媽咪説心事。
在媽咪面前,她只是一個平凡、愛撒嬌的小女兒。
「怎麼了?是信一嗎?」
王芝碧很懂得女兒的心。她知道這麼多年來,女兒的心裏一直只有一個人。女兒會突然丟下一切回台灣,她很心疼也很擔心,她害怕……
「嗯……沒什麼。」趙心蕾努力想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很好,可是還是逃不過媽咪的耳朵。
她一直很在意信一的模特兒未婚妻,可是面對寶姨跟信一時,她又一直問不出口,所以這幾天她一直很努力的注意台灣的娛樂新聞。但奇怪的是,她一直沒有再看到關於他們婚事的消息,好象她那時看到的報導是誤傳……
可是她不敢跟媽媽談這事情,她怕媽媽會一不高興,又要求她立刻離開台灣。
「蕾蕾,媽咪知道-回台灣的心情,可是不管信一對-的態度如何,-都要勇敢一點。知道嗎?」
寶春有跟她提過,當年他們倉促離開,對石信一造成不小的陰影跟不諒解。信一甚至在看到蕾蕾出道時,還不準任何人在他面前提到蕾蕾的名字。
他根本是拒絕任何有關蕾蕾的事情!
誰知道信一會這麼固執!所以,多年來,她一直沒法好好跟信一把心結打開。
她想依照信一那孩子的個性,突然看到蕾蕾出現在他眼前,一定很不能釋懷,而對蕾蕾態度不好。這一切都該怪她……
這也是她擔心蕾蕾一個人回台灣的原因之一,但是孩子的爸也勸她事情總要有個了結,她才含淚答應蕾蕾回台灣的。
「嗯──我知道。」趙心蕾鼻子一酸,眼眶泛紅卻還是忍住不掉淚。
這麼多年來,她的心事爸媽一直都知道,也陪伴她走過每一個思念哭泣的夜晚。她一直很感謝上蒼讓她有一對如此好的父母。所以母親的要求,她無法説不。
趙心蕾聽見大門開動的聲音,她原以為是寶姨回來看她,沒想到看見的卻是行信一提着大包小包百貨公司跟一些精品店的提袋走進來。
她瞠眼看着石信一戴着太陽眼鏡的眼,心中一驚,小聲的對着話筒急切的説:
「媽咪,我先不跟-説了,拜拜!」
趙心蕾像個做錯事當場被逮到的小孩,紅着臉不管王芝碧在電話另一頭大呼小叫的,便着急地掛上電話。
石信一在墨鏡後面挑眉看着她緊張不安的舉動,他應該對她的反應感到高興,但該死的,他卻覺得一肚子火!
尤其在看見她眼裏殘留的淚水時,他更是火氣一衝就想罵人。
「幹嘛?哭着跟媽媽告狀了嗎?」
他沒忘記她跟趙媽之間的感情有多好!她以前都會跟趙媽説他們之間的甜蜜戀情,搞得他每次都被兩家的父母取笑他的痴情。
「我沒有!」趙心蕾大聲反駁。為什麼他總是誤會她?
「沒有最好!就算有,也不關我的事!」石信一冷冷的説着。
他就是生氣!
生氣她竟還有左右他情緒的能力!
石信一突然將手上的十幾個提袋用力一甩,任它們散落一地。
他指着地上五顏六色的袋子,大聲吼叫:
「這些都是-的東西,-自己處理。我可不是可以任由-大小姐呼來喚去的呆子!」
説罷,他毫不留情的轉身離開。
要不是老媽口口聲聲説怕趙心蕾的行蹤曝光,會影響他們的生活,一定要他幫忙把東西拿回來,他根本懶得回來看她那張假情假意的臉!
「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
趙心蕾低聲輕問,讓他的腳步停住。
他的心一陣扭絞,胸中的怒火燃燒得更熾更旺,他深深呼吸,緊緊握拳。
她怎麼敢這樣問他?
被無緣無故-棄的人是他,她憑什麼用那麼可憐的語氣問他?
他何止討厭她?他根本是恨她!
趙心蕾心痛的看着他的背影。她不懂他們之間曾有過的所有美好,他怎會如此輕易地説忘就忘?
還是隻有她一個人天真的以為,她留給他的會是那些令他記憶深刻的美好回憶,而其實他早已毫不眷戀的丟棄了?
石信一緩緩回頭,他眼裏的憤怒連墨鏡都無法阻隔,無情的朝她射來。
「對!我就是討厭-!看到-,我就生氣!」他一步上前,對着她震天大吼。
「我巴不得這輩子都不要再看到-!」
趙心蕾心被狠狠一揪,痛得讓她無法呼吸,只能怔怔看着無情的他。
石信一-起眼,瞪着她眼裏無盡的空洞哀傷,他飛快的旋身,大步離開。
我巴不得這輩子都不要再看到-!這輩子都不要再看到-!不要再看到-!不要再看到-!不要再看到-……
石信一的宣告,就像是在判她死刑一般,大聲的迴盪在偌大的客廳裏,久久不散。
她眨動酸澀的眼,大顆大顆的淚珠答答答的掉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像下起了一陣小雨。
她不知道原來被他恨的感覺竟是如此沉痛,就像是被人狠狠推落懸崖,無力抵抗也無法求生,只能認命的閉上眼,等待死亡的到來。
她不知道自己一直維持這樣的姿勢多久,只是呆呆的任淚水滴落。
她記得以前她曾經問過信一,如果有一天他們被迫分開了,他會不會恨她?當時他沒有回答,如今她知道答案了。
原來他的回答竟是如此令人心碎。
心,被掏空了。
她的腦海滿滿都是過去的親密對話──
「信,如果,我是説如果哦!如果有一天我們被迫分開了,你會不會恨我?」
「蕾蕾,我不喜歡-這樣一直説我們會分開!-最近怎麼了?為什麼一直詛咒我們的愛情?」
「唉喲,我只是説如果嘛!你不要一直皺眉頭嘛!」
「説!-最近到底怎麼了?有時候我會看到-一個人心事重重的發呆。」
「沒有哇!我只是看了羅蘭的書。她説:『世界上的愛情只有三種結局。一、-愛的他不愛。二、他愛的-不愛。三、相愛的遲早會分開。』所以我……」
「所以-就胡思亂想,認定我們遲早會分開?」
「你不要這麼兇嘛!」
「我當然兇!我快被氣死了!蕾蕾,-要我説幾百次都沒關係。趙心蕾是石信一的!這輩子,就算是死亡都不能把我們分開!」
「啊──連死都不能擺脱你哦?」
「-作夢!」
「哇哈哈哈──好癢!不要親我的耳朵啦!哈哈──」
「説!趙心蕾是石信一的!」
「呵呵──嗯……石信一是趙心蕾的。」
「嗯──」
「唔……」
「以後-再這樣胡説八道,我就一直吻-,吻到-窒息!」
「好恐怖。嘿嘿──」
「-哦!唉……我上輩子一定對-很壞,所以這輩子才會被-吃的死死的。」
「不對!你一定是上輩子很疼我,疼到這輩子還要疼我。」
「呵呵──對。所以,可以請娘子把-掛在我脖子上的小手拿下來了嗎?很疼-的丈夫現在要賺錢養-了。」
「啊──黏住了呀!」
砰!
一聲震天價響的碰撞聲,突然在忙碌的錄音間迴盪。
「嗯唉──地震-?」小馬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跌落,吃驚的大叫。
罐頭更是嚇得讓手上的樂譜散落一地,吉他手阿杰更是彈錯音,手一滑,刷地將一根弦扯斷。
阿德也驚訝的差點被嘴裏的泡麪噎到,一臉呆滯的回頭,就見臉色鐵青的石信一站在門口。
「老、老大?」不會吧?連續兩天的苦日子!
石信一大步走進錄音間,大掌砰地拍在桌上,目光兇狠的低聲命令:
「走吧!我們去喝酒!」
他根本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知道他的表現有多怪異,但他管不了這麼多了。
剛剛他一路飛車闖了幾個紅綠燈,他都數不清了。
但他無所謂!他只知道他極度的憤怒,憤怒得讓他覺得自己就快要被怒火給活活焚死。
而他的情緒失控,都只因為她!
那個該死的可惡女人!
當他大吼着不要再看到她時,她臉上的慘白讓他心煩意亂。
「大哥,今天要錄阿杰老師的吉他耶!」罐頭彎着腰,將散落在地的樂譜一張一張撿起來,不解的開口。
阿杰老師是吉他之神,要排定他的錄音時間是很困難的,現在大哥竟然要他們集體蹺班!?
「不要一直工作工作工作的!你們又不是第一天浪費我的錄音室費用!成天窩在地下室,不怕生菇嗎?」
石信一火大的伸手將小馬好不容易撿起來的樂譜拍掉,樂譜再次散落一地。
「啊!」小馬苦着臉彎下腰,苦命的一張一張重新撿起來。
「阿信老弟!」阿杰抱着斷絃的吉他走出錄音間,呵呵笑着跟這位令人激賞的音樂才子打招呼。
「阿杰老師,今天一起去喝酒吧!」石信一怒聲濃重、堅決的開口。
「啊?現在才下午三點耶!」阿杰詫異的瞪大眼。合作多年,雖然他知道信的酒量好,但也沒想到他如此嗜酒。
「人生總要做一些料想不到的事情!」石信一堅持己見的説着。
「老、老大!今天還要排明天的演唱會──」阿德放下泡麪,站起身走到石信一眼前,搔搔頭一臉很困擾的開口。
石信一冷眼瞪着他許久,然後突然轉身,下了一道霸道的決定──
「走吧!不跟我走的,明天等着瞧!」他狂傲的大步離開,什麼不讓員工成為他無辜的受氣筒的原則,全被-到腦後。
他想大醉一場!
醉到不省人事、醉到忘了今夕是何夕!
醉到讓他忘了趙心蕾有多令人生氣!
醉到他可以忘了趙心蕾低聲問他為何討厭她!
醉到他可以堅定的説服自己,他不在乎她!
醉到讓他可以將回憶統統-掉!
「老大!?」阿德嚇了一跳,他好久沒看過這樣失控的石信一,自從那一年……
阿杰聳聳肩,收好吉他,咧大嘴的跟着石信一的腳步。其它人也嘆口氣,滿臉不解的跟着走出錄音問。
下午三點,老闆帶頭打混,好象也很新鮮。
人生嘛!難得瘋狂-!
美國洛杉磯
「怎麼樣?有消息嗎?」休曼緊張焦心的問着走進來的女人。
一身黑色HugoBoss套裝的辛蒂無奈的嘆氣,搖搖頭。
休曼像泄了氣的皮球,跌坐在椅子上,滿腦子盡是焦慮擔心與無數個恐怖的猜疑畫面。
她到底在哪裏?
突然,他靈光一閃,藍色的雙眸閃着期盼的光芒,開口問:
「George跟Mary有説什麼嗎?」
她一向都很依賴他們的,她的行蹤一定會讓George跟Mary掌握的。
「沒有!他們不肯説。」辛蒂依舊搖頭嘆息,一臉歉意的説着。「Mary要我們放心,説Lydia只是出去散心,她會回來的!」
「可是都已經快十天了!就算是散心,也該有個地方或國家吧?」休曼失控的大吼,雙手砰地拍在桌上。
辛蒂微微皺起眉頭,她能理解休曼的心情,只是大家現在都是一團亂,很多事情還是得理性、冷靜地解決的。
休曼一怔,他知道自己不該失控,便輕聲道歉:
「對不起!我不該隨便跟-發脾氣的。只是──唉……」
「我明白。我不會放在心上的。」辛蒂明理的説着。
「只是休曼,我必須提醒你,我知道你很擔心Lydia的狀況。可是你一定要冷靜下來,很多事情還需要你做決策。」
休曼頭往椅背一靠,閉上酸澀的眼,深深將胸口的悶痛吐出,大手撫過疲憊的臉。再睜開眼時,藍眸透着決心。
「我知道。可是我一定要找出Lydia的行蹤!雖然現在我們公佈的是Lydia在休假期間,不希望受媒體打擾。但算我私心也好,我必須掌控她的行蹤。」
休曼是Lydia的經紀人。早在十年前,他受邀到Lydia就讀的高中當校園歌唱比賽的評審,他就驚豔於Lydia清亮的歌聲,也被她脱俗的氣質給深深吸引。
他相信,Lydia是天生可以在舞台上發光發熱的人,是一顆閃亮的巨星。
從那時起,他便想盡辦法要説服Lydia跟Lydia的父母George跟Mary,讓他簽下Lydia的唱片經紀約,讓Lydia的好聲音傳唱在世界各地。
可是當時Lydia本身沒有當明星的意願,她只想當個平凡的女學生而拒絕他。George跟Mary尊重女兒的意願,再加上他們擔心女兒的健康狀況,深怕她無法承受演藝圈高壓力的工作環境,而禮貌性的回絕他的提議。
可是他不願意放棄!因為他第一次見到Lydia時,便被她深深吸引住,更何況他深信Lydia會是一顆吸引眾人目光的新星。
他不斷的想説服趙家人,但隔年他們便定居在國外,就在他快放棄時,他們又突然返美。
Lydia主動找上他,他記得她開口的第一句話是──
「你還願意跟我簽約嗎?」
剛滿十八歲的她改變了。從前臉上的天真稚氣,被成熟的美麗給取代。
她是他簽過最努力的歌手。七年的時間,他從未聽過她喊苦喊累,努力的熬過所有辛苦的日子。
他也因為發掘了Lydia這顆閃亮的巨星而聲名大噪,身價跟着水漲船高。
而Lydia多年來沒有因為紅了,便為利益跟他人合作,她一直念舊的待在原來的東家,公司更是因此將她小心翼翼的捧着呵護。
多年來,他對她的愛慕一年比一年堅定。對他來説,她不只是他旗下的歌手,更是他愛戀的人,最重視的珍寶。
可是她卻突然消失了!
讓人錯愕驚訝的消失了!
辛蒂看着擔心不已的休曼,心中一陣揪痛。
她知道休曼對Lydia的心意,她跟着他超過十年了,很多事情她都默默看在眼裏。
為了他,她甘心在他身旁當了十年的影子,看着他飄蕩的心最後落在Lydia的身上,她只能忍着心痛,強迫自己在他們眼前守住碎裂的心,自然的扮演起保母的工作。
是的!她一直愛他,而他卻不知道!
十年來,他們分享彼此的夜晚,卻無法分享彼此的白天。
她只是他的地下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