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説到小三子聽到了一陣急響的鑼聲一怔後問,外面出了什麼事?
中年獵人皺皺眉説:“恐怕是一夥不明來歷的人馬,朝我寨子走來了。”
小神女問:“不會是貓兒山上的人吧?”
“不會!”
“大叔怎知道不會是他們?”
“貓兒山上的人要來,都是事前給我寨打一下招呼,以免發生誤會。就是他們要經過,也不會進寨來驚憂我們。”
“那這夥是什麼人的?”
“或者是路過這裏的商隊,或者是一隊官兵。你們別害怕,我出去看看。”獵人説完,帶上弓箭,提了鋼叉出門,臨行對妻子説,“萬一有什麼事發生,你帶這兩個孩子躲到安全的地方去!”
中年婦人説:“我知道啦!倒是你自己千萬要小心。”
獵人“唔”一聲,急忙而去。
小神女問婦人:“大嬸,要是官兵來了怎麼辦?他們不會亂殺人吧?”
“姑娘,這就難説了。要是他們只是路過這裏,我們寨子打發些米糧,接待他們住一夜就行了。要是他們是來這一帶剿匪平亂,那可就麻煩多了。”
小三子問:“怎麼麻煩?”
“當官的可能要在我們寨子中住下來,或者胡説我們寨子有山賊土匪,進寨捉人拉人,你看麻煩不麻煩?”
小神女凝神傾聽了一下問:“大嬸,來剿匪的官兵一般來的有多少人?”
“沒有一百幾十人,他們不敢來。”
“路過這裏的官兵呢?”
“起碼也有三四十人的。”
“要是不是官兵而是商隊呢?”
“那一般也有十多二十人的。”
小神女説:“大嬸!這次來的可能不是官兵,而是商隊。”
中年婦人訝然:“姑娘,你怎麼知道來的不是官兵而是商隊了?”
小神女內力深厚,她剛才凝神傾聽一下,從來人的腳步聲和氣息聲,不但知道來的有多少人,而且還知道來的是什麼人。何況來人的腳步聲,説話聲以及一些馬匹的響聲只在三里之內,小神女怎會聽不出來?但她不能將這一原因説出來,便笑了笑説:“大嬸,我希望來的不是官兵呀!”
中年婦人“哎”了一聲:“但願這樣就好了!”
小神女又突然問:“大嬸,商隊的人會不會帶上刀刀劍劍和棍棍棒棒的?”因為小神女不但聽出來的約二十人,仃十來匹馬,更有兵器摩擦的響聲。
婦人説:“一般商隊,會請有武師和保鏢,他們當然也帶有刀刀劍劍和棍棍棒棒了,他們擔心在路上會碰上搶劫的匪徒呢。”
“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帶有刀劍的?”
婦人感到小神女問得天真,笑着説:“當然不是啦!起碼那些商隊,他們就不帶,也不用帶,因為有武師保護他們。哪有帶刀劍與人做買賣的商人?那不將人嚇壞了嗎?”
其實婦人哪裏知道小神女問話的用意?因為小神女已隱隱聽出這一夥來人中,似乎每一個都帶有一件兵器。她還聽到其中一個人在吩咐:“你們將兵器都收藏好,千萬別讓這些苗子看出來。”
跟着有些人獰笑着,問:“大哥!要是我們得了手怎麼樣?”
“讓兄弟們盡情抱着苗女玩一夜。”
“怎麼不玩三天三夜?”
“你們知道什麼?這裏離貓兒山不遠,絕不能驚動了他們,壞了我們的大事。”
儘管這些話是在二里之外説,小神女憑着超乎任何上乘高手的真氣,還是聽到了。她心頭不由一怔:顯然這夥來人不是什麼商隊,也不是為非作歹、無法無天的官兵,而是一夥匪徒!她用眼色向小三子示意,以密音入耳之功説:“小三哥!這夥人恐怕是殺人放火的匪徒,我們要小心了。”
小三子驚愕,本想問:你剛才不是説是商隊嗎?怎麼又是匪徒了?但看到小神女的眼色,便不出聲,心中實在思疑。中年婦人看出他們不安的神色,便説:“小姑娘,小哥子,你們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小神女説:“大嬸,我真有點害怕。來人如果是一夥殺人放火的強盜,你能不能叫大叔千萬要小心?”
婦人一笑説:“我男人自會小心的,而且還有三公為我一寨人作主,他會很好應付這一夥人馬的。”
“哦?三公是什麼人?”
“三公是我寨族人的長輩,也是我寨的話事人。我寨幾次化險為夷,都是他出面指揮、調停,他處理事情極有辦法,全寨的人都聽他的。要是真的有事,他會叫寨中老幼婦孺,先行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到時,我自會帶你們去。現在,我們吃飯吧!”
小三子問:“不等大叔回來麼?”
“不用等了,沒事,他就會回來。但他不會很快回來,他要協助三公安排那些客人,説不定還要和客人一起用飯呢。”
小神女和小三子聽婦人這麼説,只好和女人一起用飯了。苗家的飯,十分簡單,飯是糯米做的,吃的菜都是一色的酸味,有酸辣椒、酸刀豆,中年婦人為了招待他們,還特意添上一碗酸的山豬肉哩!
這時日落黃昏,晚霞似火,將苗寨和山頭、田野,染得一片殷紅,一條山溪水宛似色彩奪目的小金龍,在亂石中穿插而來,穿過苗寨,又往山下歡騰而去。小神女和小三子剛吃完飯,那夥人已來到了苗寨的寨門前了。只聽得人喧馬叫,小神女對小三子打了一個眼色説:“哥!我們去看看熱鬧好不好?”
小三子會意説:“好!我從來沒見過什麼商隊的,我也想看看他們是些什麼人,帶了什麼樣的貨物來。”
中年婦人一怔:“你們要去看熱鬧?”
小神女説:“是呀!我從來沒有見過什麼商隊的,真想去看看,大嬸,好嗎?”
“萬一有事發生了怎麼辦?”
“大嬸!我哥可精靈了,一有事,他就會帶我跑回來找大嬸你的。”
“那你們要小心了!”
“大嬸,你放心吧!”小神女説完,拖了小三子便跑了出去,十足一個天真好奇的小女孩,一眨眼他們已轉出小巷,見寨中的老人婦女三三兩兩在自己家門前,遙望寨門,交頭接耳地談着話。
小神女和小三子往寨門一看,只見寨門關閉,寨中的健壯的男人和幾個長者,登上寨門樓,與寨外的那一夥人對話。門樓兩旁,有寨中的弓箭射手埋伏着,以防事件發生。那位獵人大叔,也在其中。
小神女暗暗贊好,想不到這苗寨的人,警惕性十分高,不隨便讓人闖進寨裏來。遺憾的是看不到寨外的那一夥來人。
小神女向四周打量了一下,輕輕地對小三子説;“來來!我們悄悄躍到大樹上觀看,千萬別讓人看見了!”
小三子點點頭,他們便閃入一處無人注意的地方,悄然縱身上樹,然後又以超絕的輕功,像一對疾鳥,樹過樹地,躍到靠寨門附近一株高大樹木的濃葉密枝中去了,不論寨內寨外,都沒人看見他們的行動。
小神女和小三子隱藏在這棵濃密遮陽的大樹上,將寨內寨外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雙方人員的活動,也一目瞭然。小神女在晚霞中打量這一夥商隊,看來大概有二十三四人,都是精壯有力的漢子,有鏢客武士打扮,有行商打扮,也有馬伕打扮。小神女也曾見過侯府及各地商隊,可是不論怎麼看,都看不出這隊商隊特有的氣質,更不是那種處世圓滑、小心謹慎,一臉是笑,善於應酬的商人作風和態度。眼前的商隊反而有一種驕橫的霸氣,有的人更渾身充滿了殺氣。
小神女問小三子:“你看,他們像不像一支商隊?”
小三子看了一下説:“不大像。”
“那他們像什麼人?”
“我也看不準,但他們的確不是地道的商人走販。他們不會真的是一羣匪徒吧?”
“我看差不多。”
“莫非他們是貓兒山的人?”
“更不會是。”
“怎麼不是?”
“他們要是貓兒山上的人,寨上的人恐怕早請他們進去了。”
“怎麼會請山賊進寨?那不是開門迎盜嗎?”
“你沒聽獵人大叔説,貓兒山上的人,從不驚擾附近一帶的山民百姓,若要經過,事前還與寨上的人打聲招呼,以免發生誤會。而且我們在他家吃住的大叔,也早已認出他們來。哪有像他們要求進寨過夜的?所以我敢説,這夥匪徒,不會是貓兒山上的人。”
小三子説:“或者他們從外面匆忙歸來,來不及事先打招呼,或者大叔沒有與這夥人見過面,不認識,大叔總不會對貓兒山上的所有人都認識吧?”
“那他們幹嗎不自稱是貓兒山的人?而稱是興安來的一支商隊?”
“或者他們怕説出來,驚擾了寨裏的一些婦孺,便説自己是商隊了。”
“小三哥!你怎麼這般稀裏糊塗?你以往的警惕性到哪裏去了?”
“妹妹,我是這麼説一下罷了。我也贊同寨裏的人不讓他們進寨。”
“要是讓他們進了寨,簡直是這寨子的一場大災難。”
小三子一怔:“他們要殺人放火、搶劫?”
“你以為他們不敢嗎?你看看那個紅臉短髮兇惡大漢,一臉的橫肉,簡直是一頭要吃人的餓狼。他身後的四五個人,一個個絕非善類,正在密謀商量怎麼進寨哩!”
小三子一怔:“紅臉的短髮兇惡大漢?”
小神女説:“你不會説你認識他吧?”
“我怎會認識他的?我是想到阿發説過,在貓兒山下血洗我們商隊時,為首的是一位紅臉兇惡大漢,是什麼貓兒山上的霹靂刀。難道這一夥賊人真的是貓兒山的人了?”
小神女感到有點意外:“是他?”
小三子又困惑地説:“怎麼那位獵人大叔不認識他的?而且也不像大叔所説的貓兒山上賊人們的行為。不會是大叔有意哄騙我們吧?”
“他哄騙我們幹嗎?”
“恐怕我們有些神態令他看出來了。”
“他莫非是貓兒山上的人,派來苗寨做卧底的?或者是貓兒山安插在苗寨的一個線眼?”
“妹妹,有可能是這樣。”
“不管怎樣,我們先看看再説。至於那個紅臉的兇惡大漢,我們怎麼也不能讓他走了!一定要活捉了他。”
這寸,大嬸所説的那位三公、苗寨中的話事人説:“各位尊貴的客人請原諒,我們是遵守歷來祖先的遺訓,不能讓大批人進寨,尤其是在入夜之前。請各位屈就一下,在寨外溪水彎那間大草棚中暫住。我寨不單對各位是這樣,就是對以往經過這裏的商隊和官兵,也是這樣。”
商隊的人商量了一下,其中一個人高聲回答説:“既然這樣,我們也不敢壞了貴寨的規矩。不知能否行個方便,讓我們兩位弟兄進貴寨購買一些米糧和肉食,以進晚餐。今天我們除了喝過幾口水外,幾乎沒吃過東西。”
這可以説是合情合理的請求,又不是白討,任何人也難以拒絕。何況還是遠方來的客人,明天和苗寨還有一大筆交易。作為地主,款待一下也是應該的。所以三公想了一下説:“尊貴的客人,就是你們不説,我寨也應該送些米糧,一頭豬和一些禽蛋、草菇、木耳給你們才是。請你們略等一會,我馬上命人去寨將東西送上。”言外之意是,你們別派人進寨來了,自有人送到寨外。又一次客氣地拒絕了這夥人進寨購買的要求。這是苗寨古寨主古三公接受了以往血的慘痛教訓,為了保障全寨人的生命安全,寧願買賣做不成,也不能冒險讓一些身份不明的人進寨。就是明天做生意,也一樣會在寨外大草棚中進行,不能讓外人進寨,讓外人逐家逐户上門收購與交換物品。
古三公在十一二歲時,曾親身經歷過一次可怕的血淋淋的慘痛經歷。當時寨裏的人一時麻痹大意,讓一夥所謂生意人進寨來收購山珍奇貨。誰知這一夥人是一羣打家劫舍的土匪,結果一切東西給洗劫一空,寨裏不少人慘死在土匪們的血刀之下。年青婦女姑娘受凌辱,有的投崖或上吊而死。這一次血的教訓,古三公和寨中老一輩人怎麼也忘不了,也不能讓這樣的歷史重視,所以身為寨中的長者古三公,不能不格外小心行事,以防大禍頃刻發生。
這一隊黃昏而來的商隊嘀咕了一下,便揚言説:“我們多謝古寨主的關照了,那我們就打發兩位弟兄在寨門接貨,所有米糧,我們是照價奉上銀兩,不會虧了貴寨。”這人便是紅臉大漢。他一説完,便留下了兩個人,其他人都過溪到那間大草棚中了。
不久,古三公派了兩位精壯的苗漢挑了一擔米糧和食物,趕着一頭肉豬,開了寨門,正打算趕豬出去。突然之間,在寨門剛剛拉開時,一條人影閃了進來,跟着“嘭”的一聲,寨門給外面一股力量推開了!兩位精壯苗漢剛想問“你們想幹什麼”,只見暮色之中刀光一閃,兩個苗漢慘叫一聲,鮮血濺出,雙雙翻倒,一擔米糧肉食散落一地,那一頭豬也跑掉了。
跟着外面十多條人影,似飛箭般衝過溪來,直撲大開的寨門。這一瞬間的突變,一時令古三公和寨裏的人驚愕了,想不到這一支商隊,用計陰險地賺開了緊閉的寨門,要血洗苗寨了。
古三公在寨門樓上只看得驚震不已,只因自己一念之仁,好心送些米糧肉食給商隊,卻讓賊人賺開了寨門。早知賊人用心這般險惡就不送了!就是送,也從寨樓上吊下去的好,但這一切,已是後悔莫及。幸而三公仍有一道防線,埋伏在寨門內街口和兩旁房舍內的射手們,立刻亂箭飛出,令首先衝進來的兩三個匪徒中箭倒地,就是寨樓上兩邊的弓箭,也紛紛向外面衝過來的匪徒怒射而出。
但二十多人的匪徒,可以説他們一個個都訓練有素,身手不凡,儘管有同伴中箭倒地,他們揮舞着手中的刀劍棍棒,還是像一股狂風般衝了進來。為首的紅臉兇惡大漢更大聲吼着:“弟兄們,給我見人就砍,老子要血洗了這條寨子!”他首先衝上了寨樓,要活捉古三公。他手中的一口刀凌厲非常,無人能擋。頃刻之間,寨樓和寨門上下展開了一場生死血戰。
隱藏在大樹上的小神女和小三子見了,小神女立即似疾鳥般的飛出,説:“小三哥!你還看什麼?救人呀!你快去對付那個紅臉賊,我先將這—夥亂殺人的匪徒打發掉!”
小神女飛人羣賊之中,身形如流光急電,掌拍腳踢,一下將三四個要殺人的匪徒,全拍飛踢倒,將一些苗人從賊人們的刀口下救了出來,一邊用苗話説:“你們快招呼其他人,馬上躲到房舍中去,保護好婦女小孩,這裏由我來對付他們好了!”説完,丟下了驚愕不已的苗人,又轉身躍入其他的賊人中,身形矯敏宛如一頭小靈豹。轉眼之間,不是將賊人們扔出寨門外,就是將他們踢飛,屍橫街頭屋檐下。
幾個賊人驚駭地問:“你、你,你是什麼人?”
小神女説:“我是這苗寨的守護神呀!你們居然在我守護的地方亂殺人,你們是活活該死了!”
“什麼人?你是守護神?”
“是呀!説!你們是什麼人?是誰打發你們來這裏殺人的?”
這個賊人一刀劈出:“老子不管你是神也好,是鬼也好,都殺!”
小神女身形驟閃,一伸玉手,就將這賊人手中之刀奪了過來,順勢一刀劈出,説:“你這不知死活的賊子,去死吧!”這一刀,就將賊人的腦袋削了下來,跟着又一連砍翻了四五個賊人。其他賊人哪有見過如此驚人的身法和武功?驚駭得四散飛逃,跑出寨門了!一些來不及跑掉的,給憤怒的寨中苗人亂刀亂棍殺死打死。
同時,小三子出奇不意地手刃了兩三個跟隨紅臉賊人奔上寨樓中的賊子,解救了古三公等人之危。紅臉漢一怔之下,驚問小三子:“你是何人?”他怎麼也想不到苗寨中有如此身手敏捷的人,武功不凡,轉眼之間,就放倒了三個跟隨自己多年的手下弟兄。
小三子説:“你別管我是淮,説!你們是什麼人?是不是貓兒山的人?”
護着古三公的那位獵人大叔説:“他們根本不是貓兒山上的好漢,不知是從哪裏闖來的一股兇惡匪徒,”突然,他一下認出了小三子,愕然問:“小哥!是你?”
小三子點點頭説:“大叔,是我。你好好護着三公,讓我們兄妹兩人對付這些賊人們好了。”
獵人大叔更是愕異:“你妹妹?”
“是!我妹妹,她正在下面殺賊哩!”
獵人大叔和古三公等人一看,在暮色蒼茫中,只見一位身段嬌小敏捷的姑娘,宛如小靈豹似的,躍入賊羣之中,掌拍腳飛,打得羣匪亂成一團,更是驚愕極了。
紅臉漢這時也看清了眼前小三子,竟然是一位身材瘦小的少年,也驚異極了!這麼一個不顯眼的少年,居然霎時間放倒了自己手下三個牛高馬大、孔武有力、武功不錯的弟兄,除了他出奇不意之外,其手法之快,也可想而知了。再看看他妹妹,如飛魂幻影般在自己十多個弟兄中來往穿插,所到之處,無不有人慘叫倒下或身形橫飛。一股涼氣,從他心中升起,暗想:這是哪裏來的一對兄妹?怎有如此驚人的武功?轉眼之間,他已見自己手下死的死,傷的傷,逃的逃,已潰不成軍,別説黃瓜打狗不見了一大半,簡直是十剩下了一二,他感到今夜裏來得不是時候了!
小神女在下面打發了羣匪之後,躍上了寨樓,見小三子與紅臉漢在對峙,問:“哥哥,你怎麼還不捉了這賊頭,瞪着眼望他幹嗎?他好看嗎?”這又是一位天真十足的小女孩説的話了。雙方對峙,剎那間便是石破天驚的生死戰,還問有什麼好看不好看的?
紅臉漢見小神女躍上來的這一份輕功,無聲無息,像一隻小鳥般輕巧地停落在窗欞之中,心中更是凜然了。紅臉漢可以説是江湖上的一位高手,見過不少場面,也遇上過不少高手,但從來沒見過任何一位高手有這樣輕靈超絕的輕功,早巳萌不戰而逃的念頭。他環顧四周,跟隨自己上寨樓的五個弟兄,已不見了三個,剩下兩個貼身護衞着自己。要是小神女不上來,他還可以放手與小三子一搏。他自信憑自己手中的一把刀,可以戰勝小三子,而自己的兩位手下,對付古三公等苗子,那是綽綽有餘。現在小神女來了,形勢就變得對自己不利了。
小三子這時問:“説!你們是什麼人?”
小神女説:“哥哥,你這樣問不白問嗎?他會老實告訴你?”
“妹妹,那怎麼辦?”
“我們活捉了他,再問不更好嗎?”
紅臉漢驟然一刀向小神女劈來,猙獰地吼道:“老子先劈死了你這小女妖!”這一刀不但勢如泰山壓頂,其快更如迅雷。小三子不由大驚失色,正要撲前,紅臉漢的兩個貼身武士也向小三子出手了。小三子縱身閃開,一匕首擊出,將一武士刺翻了,驚退了另一武士。當他轉身再看小神女,一下又呆住了。只見小神女雙掌一合,將那勢如泰山壓頂的刀夾住了,彷彿如兩塊小小的鋼板,合住了刀,令紅臉漢的刀進不能進,撥又撥不回來。小神女暗運真氣,“嘣”的一聲,一把水磨精製的刀,頓時折斷,刀面傳來真氣的餘力,更將紅臉漢震飛,摔下寨樓,摔得這個紅臉漢兩眼金星亂飛,暈頭轉向,爬不起來。小神女隨即躍下,出手便封了紅臉漢的兩處要穴。別説紅臉漢已摔斷了一條腿,就是沒摔斷,他一時間也爬不起來。小神女可以説不費吹灰之力,便將這紅臉賊頭活捉了過來。
寨樓上剩下的一個賊人便沒命地逃走,獵人大叔一鋼叉擲出,鋼叉尖從背後直穿這人前胸,立即致命。
深山苗寨這一場血腥的暴風雨,來得快,去得也快,前後不到半個時辰,便煙消雲散,結果是這一羣匪幫除了逃走的四五個匪徒外,全部屍橫寨裏寨外,連受傷未死的匪徒,也給憤怒的苗民亂刀分屍,以泄悲憤,苗人的報復是殘忍的,尤其是死者的家屬,將匪徒們的心也挖了出來。
紅臉漢要不是小神女、小三子要問話,請古三公、獵人大叔出面,恐怕也給憤怒的苗人生剮活剝,碎屍萬段,拋棄荒野喂野獸。這一場戰鬥,苗寨也死了五個人,要不,苗人就不那麼憤怒了!
苗寨燃起了火把,古三公隆重地請小三子、小神女到寨裏的鼓樓中坐下,率眾當面叩拜兩位小恩人。鼓樓前的廣場上,黑沉沉地跪下了一大片苗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凡是寨裏有病和一些年老不能行動的老人,都掙扎出來叩謝小三子、小神女的救命大恩。他們視這一對兄妹為苗寨的守護山神,更相信他們就是山神的化身。不然,一般的小女娃、小男娃子哪有這般神奇的力量?的確,不是他們的出現,苗寨的後果是不堪設想,整座苗寨會給匪徒們血洗一空,寨子也給夷為平地,就算有人能躲過了這一場災難,寨子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建,慘死的人更不用去説了。
小神女和小三子見古三公率眾舉行這樣隆重的大禮,一時間手足無措,不知怎麼辦才好。小神女慌忙扶起古三公,小三子扶起獵人大叔,説:“三公、大叔,你們千萬別這樣,快請全寨的人都起來。不然,我們可要走了,不敢在你們寨子住了。”
的確,小神女和小三子若不是要向紅臉漢問話,以便查清楚他是不是兩個月前血洗商隊的兇手,他們在殺了匪徒們之後,早已離寨而去。他們怎麼也不想全寨的人將自己當神一樣拜跪,熱情供奉。那多不好受,連半點自由也沒有了,就是和人們説話,也有了隔閡。人們將自己當神似的崇拜,恭恭敬敬,那説話還有什麼味道和樂趣?小三子害怕這樣,小神女更害怕這樣。他們是過慣了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不分上下尊卑、行動和説話隨隨便便的日子,要是讓他們在等級森嚴、行動拘謹的地方生活,別説一天,就是一刻,他們也受不了!那比死還難受。他們有一種天生愛好自由的天性。儘管小神女和小三子的個性不同,但這方面他們是一致的,所以他們才能聚在一起。
小神女和小三子好不容易勸説古三公和獵人大叔叫眾人散去。當然,古三公將他們安排在最好的房舍住下,派了一對青年男女伺候他們,便去安撫死者的家屬們了。
是夜,小神女和小三子將紅臉賊頭押來審問。這個不可一世、縱橫山區的匪徒,再也沒以往驕橫的神態,像給打斷了脊樑骨的狼,目光呆滯,站立不起,如一團爛泥般蹲在小神女、小三子的面前。
小神女問他:“喂!你現在是想死呀,還是想活的?”
紅臉漢囁嚅了一陣問:“想死又怎樣?”
“想死嗎?我們也懶得殺你,將你交給了這寨子裏的人,他們怎麼處理你,我們就不管了!”
紅臉漢子一下想到寨裏苗人們憤怒的報復的手段,他也親眼看到了一些受傷而沒有死的手下,是怎樣一塊塊肉給苗人撕了下來的,不由不寒而慄,問:“我想活又怎樣?”
“那你老老實實回答我們的問話,只要你老實坦白,我們會帶你離開這個寨子而放了你。”
“你們要問我什麼話?”
“你們是哪一條道上的人?幹嗎要血洗這一座寨子?”
“我一向縱橫在湘桂的羣山森林中,靠打家劫寨為生,殺人放火是常事,血洗這座寨子,又有什麼稀奇?”
“你不是貓兒山上的人?”
“我獨來獨往,怎麼是貓兒山的人了?”
“你在他們的地盤上殺人放火,行兇搶劫,不怕他們找你?”
“我一向做事幹淨利落,不留一個活口,就是知道,他們怎知道是我乾的了?就算知道是我,他們也奈我不何。”
“他們怎麼奈你不何了?”
“我這支人馬,驟然而來,幹完了又悄然而去,大山大嶺,連綿數千裏,他們又怎麼去找我?”
小神女含笑反問:“聽你的口氣,似乎貓兒山的人跟你有仇了?”
紅臉漢子遲疑了一陣説:“不錯!有仇!”
“他們跟你有什麼仇?”
“他們容不了我們在這一帶找吃,並且還殺害我們兩個弟兄,我們也一樣容不了他們。正所謂一山難容二虎,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亡。”
“所以你有意在他們的地盤上生事,打家劫寨、洗劫商隊、肆意殺人,不但給他們抹黑,還嫁禍他們,令官府派兵進山圍剿,或者引起武林中俠義人士的震怒,從而去剷除他們,以遂你們所願?”
“不錯!正是這樣,誰叫他們殺害了老子手下的一些弟兄。”
“那麼説,兩個月前,在貓兒山北麓下車田附近,血洗一支商隊的也是你們乾的了?”
“是……”這個紅臉漢剛一脱口説出一個“是”字,頓時敏感到不妙,連忙改口。他警惕而懷疑地望着小三子和小神女,立刻改口説,“不是我們乾的。”
紅臉漢這麼慌忙改口,不啻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小神女卻故作驚訝地問:“哦?怎麼不是你們乾的了?”
“老子也是江湖上的一條好漢,是自己乾的,絕不推給他人。”
小三子問:“不是你們乾的,又是誰幹的了?”
“這就不清楚了!貓兒山人的仇家也不只是老子一個,大有人在。”
小神女問:“貓兒山的仇家很多嗎?”
“當然多了!他們簡直沒將江湖上的朋友放在眼裏,兩位不信,在江湖上打聽一下便清楚明白。”
“這麼説,也有人在貓兒山一帶打家劫寨,截劫商隊,殺人放火了!”
“當然有!”
“他們是誰?”
“我不知道。”
“什麼?你不知道?他們跟你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嗎?”
“我真的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會説出來,老子不是出賣朋友的人。”
小三子説:“你敢不老實回答我們的問話,是不是想死了?”
“要是叫老子出賣朋友,老子寧願給人千刀萬剮,也不會説出來。”
小三子不由與小神女相視一眼。從這賊頭慌忙改口之神態,可以肯定這個兇殘無人性的東西,已是血洗侯府商隊的兇手了。他們沒有道破,就是想一步步的引誘他將指使這夥匪徒行動的背後策劃者説出來。因為憑這紅臉漢的武功和他手下二十多個人,怎麼也不是擁有二百多人,雄踞一方的貓兒山人的對手。小神女和小三子從苗寨一些人的口中知道,貓兒山上的傲雲寨,共有大小五位寨主,一個個武功極好,就是連雄踞湘中湘南邵陽高霞山回龍寨的邵家父子,也不敢輕易去惹他們。試問紅臉漢有多大的本領,竟然敢在貓兒山一帶肆意妄為,殺人放火,掠村劫寨?要不是他身後有一位勢力強大的靠山,恐怕不敢踏進貓兒山半步。
小神女本想不知不覺用話套這個賊人背後的靠山出來,誰知一問到血洗商隊之事,便引起這賊人的警惕,現在居然説寧願一死,也不會説出來。小神女想了一下説:“看來,你為人很講義氣呵!”
“一個在江湖上過日子的人,不講義氣,又怎樣能混得下去?”
“可是你死了,他們怎知道你為他們講義氣了?”
“你們要殺我?”
小三子説:“誰叫你不老實回答我們的問話?”
“除了不出賣朋友這一條,你們問的,我不是老實的回答嗎?”
小神女説:“好了!我們不會逼你出賣朋友。你這份義氣,卻也值得人敬重。”
“不敢!我什麼壞事都敢做,就是出賣朋友的壞事,我不敢做。”
小神女又試探地問:“看來,你身後一定有一位武功極高,或者是極有勢力的人做你的靠山吧?”
紅臉漢一怔:“我有什麼靠山了?”
“你要是沒有靠山,敢在貓兒山人的眼皮之下肆意妄為嗎?”
紅臉漢子用不屑的神態説:“老子一個人獨來獨往,才不將他們看在眼裏。”
“哦?你敢與他們為敵?我聽説貓兒山上的五位寨主,一個個都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連我們也不敢招惹他們,你有信心能鬥得過他們?”
“老子有手有腳,鬥不過,老子不會走?”
小三子問:“你走得了嗎?”
“怎麼走不了?老子不與他們正面相碰,在這一帶,高山深峪,奇巖怪洞,又有遮天蔽日連綿數十里的森林,隨便找一處藏身,他們就算有成千上萬的人馬,一時也不易找到我。”
這卻是實情,在這麼一處大山大野之中,又處處是峽谷、巖洞,一眼看不到邊的莽莽森林,這夥賊人隨便找一個地方一躲,的確是不容易找到他們。
小神女又笑着説:“不錯!你們還可以扮成商隊,或者分散成各種各樣人物,往附近的州府縣城一躲,貓兒山上的人,更不易找到你們了!就算他們知道了,也投鼠忌器,怕招惹了官府,又怕濫殺了無辜,也不敢來找你們,眼睜睜的奈你們不何!”
“對,對!正是這樣。”
“你們躲過一二個月後,又悄悄而來,再一次給貓兒山上的人惹麻煩,幹完之後,又悄然離去。”
紅臉漢困惑:“你怎麼知道我們的行蹤?”
小神女説:“這還不明白嗎?你們要嫁禍給貓兒山,又自問不是他們的對手,只有這樣,才能達到自己的意圖,所以你們在兩個月前截劫了一支商隊後,這一次又來洗劫苗寨了!我説的對不對?”
紅臉漢這一下不去聲明截劫商隊不是自己乾的了!而且他根本想不到去解釋,只是驚震這個武功不可思議的小丫頭,年紀不大,卻洞察了他的意圖與行蹤。他驚愕地問:“你們是什麼人?”
小神女笑着反問:“你看我們是什麼人?”
“你們不會真的是這苗寨中的守護之神吧?”這個賊子,這時才想到了一般山中的小丫頭,哪有如此的功力和洞察一切的智慧?只有神,才有如此的力量。別説小女孩,就是一般的凡人,也不可能這樣。
小三子卻不想跟他噦嗦了,直接地問:“你真的背後沒有靠山?”
小神女一聽,感到小三子太過直接了,這簡直是白問,這個匪徒恐怕寧死也不會説出來。於是慌忙説:“他當然沒有什麼靠山啦!他們行蹤這樣飄忽不定,不時神出鬼沒,要個靠山幹嗎?自己一個人獨來獨往不好?不受別人約束,難道還要找一個靠山來約束自己?那不自找苦來受嗎?”
紅臉漢一聽,頓時放下心來,也連忙説:“不錯!不錯!老子才不會投靠他人門下,受人調遣”。他又害怕這兩個小孩再問下去,又説,“你們問完了我的話沒有?”
小神女一笑:“問完啦!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要向我們説吧?”
“我要説的都説了,現在你們可以放我離開這裏了吧?”
“你以為我們説過的話不算數嗎?不過,我這麼放了你,你能走出這個寨子嗎?”
“我怎麼不能走出這個寨子了?”
“哎!你怎麼不想想,你殺了寨子裏五個苗人,尤其是好心送吃的東西給你們的那兩個苗人,他們的親人不找你雪恨?”“你們不能保護我離開麼?”
“哎!我只是説放了你,可沒有説護着你離開呵!”
紅臉漢頓時呆住了!要是自己的一條腿沒有斷,手中又有一把刀,別説苗寨裏不會武功的苗人,就是江湖上的一些高手,他也不會看在眼裏,現在不同了,斷了一條腿,已是行動不方便,身上又沒有任何防身的兵器。而這些苗子,為了給死去的親人報仇,他們一個個會像一頭瘋虎似的,不顧一切兇狠無比撲上來。只要自己一走出這間屋子,不給他們撕碎了才怪。這個賊子呆了半晌問:“那我怎麼辦?”
小神女説:“你可在夜深人靜時,悄悄離開呀!”
“寨門緊閉,我怎麼打開?”
“這我就不知道了!”
紅臉漢着急起來:“你們説過的話怎能不算數的?”
“我怎麼不算數了!現在我不是答應放了你嗎?”
“你們這是放我嗎?不如叫我死去。”
小神女心裏暗暗罵道:你這個兇殘成性的賊頭,還夢想我放了你?這簡直是大白天發夢。就算你背後沒有人指使,沒有血洗我侯府商隊,我也不會放了你。放了你,那不是放了一頭兇殘的狼,今後在這一帶繼續亂吃人?但小神女卻故意想了一下説:“我有一個辦法,或者你可以平安離開這裏。”
紅臉漢問:“什麼辦法?”
“你説你是貓兒山上的人。”
紅臉漢怔住了:“什麼?我説我是貓兒山上的人?”
“這不好嗎?我知道這寨子的人,對貓兒山那五位寨主十分敬重和驚畏,説不定他們看在貓兒山人的情面上,讓你平安離開。”
“這不行!”
“哦?怎麼不行?”
“不瞞兩位説,這苗寨跟貓兒山上的人有密切的來往,可以説他們是守望相助,同時也是貓兒山人在這一帶的耳目,只要一有人對貓兒山不利,他們就會通風報信了!”
小神女驚訝了:“真的?”同時暗想:怪不得這寨子的人,都為貓兒山人説好話了,原來這樣。
紅臉漢説:“要不,我就不會帶人突然來洗劫這個寨子了!目的就是要拔掉貓兒山在這一處的耳目。”
小神女和小三子一聽,又不禁愕然相視一眼,現在他們才知道這夥匪徒血洗苗寨的真正意圖。從這方面看去,這匪徒的來歷有三種可能:一、他們是官府中的鷹犬,為剿滅貓兒山先行開路;二、他們是回龍寨或者是黑風教的人,大概是貓兒山的五位寨主不願臣服他們,甚至與他們為敵,便派了這夥匪徒在這一帶不時打家劫寨,搶劫商隊,栽贓嫁禍,意圖借官府之手,或借俠義人士之手,為他們拔掉這顆眼中釘;三、這夥匪徒也許不是任何一方的人,目的就是想給貓兒山人惹麻煩,洗劫了這苗寨之後,而方便他們今後的行動。這三種情況都有可能。但他們是哪一種人呢?小神女故作驚訝地問:“這麼説來,你不會是官府中的人吧?”
紅臉漢一聽,眼睛不由狡猾地打了一轉,故作模糊地説:“你們先別管我是什麼人,要是你們能平安讓我離開這裏,我今後一定報答兩位的大恩。”
“哦?你怎麼報答我們?是不是你有很多的金銀珠寶給我們。”
“金銀珠寶自然不在話下,每年到時到候,我還有不少的金銀孝敬兩位!”
小神女一聽,似乎這個賊子不像是官府中的鷹犬了。官府鷹犬,哪有這麼多的金銀給自己?他們反而是回龍寨或黑風教的人多一點。只有這樣,才拿得出這麼多的金銀珠寶出來。就是一般打家劫寨的匪徒,也不可能有這麼多的金銀珠寶。好!我就先來一個放長錢釣大魚,看看你這賊子是哪一處的人馬。小神女故作高興地問:“是真的嗎?”
“真的!真的!我絕不敢欺騙兩位。”
“好!我答應讓你平安離開這裏!”
小三子一怔:“妹妹,你真的要放了他?”
“哥哥,我們説過的話可不能不算數呵!不然,他死了也會在閻王爺面前告我們言而無信。何況我們還有這麼多的金銀珠寶,就算他不每年送來,也夠我們一輩子用了!這不是很好嗎?”
小三子一聽,一是不明白小神女在打什麼主意,心想:妹妹這樣做自然有她的理由,也就不出聲了。紅臉漢聽了,心下大喜,但面上也露出一絲迷惘之色,暗想:他們兩位到底是神還是人的?難道神也愛財麼?那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了!要是人,那更好了!世上有哪一個人不愛財的?當然,紅臉漢子許諾送上金銀珠寶,只不過是一時病急亂投醫而已,想不到這一下真的打中了。只要他們愛財,自己就有希望活着出去。這個匪徒,完全以他貪財的想法和目光,來衡量世上的人。他哪裏知道世上有一種人,根本就不貪財愛錢,不為財帛而動心。
這個賊子又試探地問:“你們怎麼送我平安出寨?”
小神女説:“那還不容易嗎?等到夜深人靜,我悄悄送你出寨就是了,包你平安無事,現在你要好好去睡,同時準備一條枴杖好走路呀!”
“多謝兩位相救大恩。”
這個紅臉漢,不知是對他們恨呀還是感謝,心情十分複雜和矛盾。恨他們壞了自己的大事,死了這麼多弟兄;感激他們在自己絕望中而救了自己。
深夜,小神女拍醒了這個賊子,輕輕説:“現在我送你出寨啦!”
“我們怎出寨?”
“你閉上眼睛就行了!”
“什麼?我閉上眼睛,那我怎麼走路。”
“哎!你以為你走路出寨麼?那不驚動寨子裏的人了?我提着你,施展輕功躍出去就行了!這就不會驚動人了!”
紅臉漢簡直不敢相信,這麼一個小丫頭,能提着自己成一百多斤的身子飛越出寨?要是自己不受傷,不斷腿,掉轉來還差不多。問:“你提得動我?”
“你不會有二千斤重吧?”
“這卻沒有。”
“沒有就行啦!你想不想離開的?”
“我怎麼不想離開的?”
“那就快閉上眼睛。記住,帶上你的枴杖。”
“是!”
紅臉漢依言閉上了眼睛。只聽到小神女輕説一聲:“起!”自己的身軀就憑空升了起來,耳邊聽到風聲呼呼地往後而去。他略略睜開眼睛,一看,只感到自己在夜空中飛行,腳下的樹木、房舍一掠而逝,沒有多久,已飛出寨外二里多遠的一個山坡地了。小神女放了他下來説:“好啦!現在你已經平安無事了,可以走啦!”
紅臉漢在星夜之下,環視四周一眼,果然自己是身在苗寨外了。這一處山坡,也正是自己帶人奔襲苗寨經過之處,他一下就認出來了,不由吐了一口大氣,自己真的是活着出來了!這時他更驚訝眼前的小神女,內功之厚,輕功之俊,簡直是不敢想像,幾疑她真的是山林中的小女神了!她沒有取自己的性命,反而救了自己,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他連忙跪拜叩頭説:“多謝小女俠不殺和相救之恩。”
小神女説:“哎哎!你別多謝我,你應該多謝那些金銀珠寶,是它們救了你。現在我説話算數,你説過的話,算不算數?”
“當然算數,不知小女俠仙鄉何處?以後我好派人送上。”
小神女似乎早有準備他會這麼問,便一指一處不遠的山峯説:“你知不知那一處山峯?”
紅臉漢在星光之下望去,説:“知道!”
“我就住在那山峯中的盤古廟裏。”
紅臉漢驚愕地問:“女俠住在盤古廟裏?”心想:那不是年久失修的一間破廟嗎?除了狼鼠蛇蟲之類,根本沒人居住,怎麼這小丫頭住在那裏了?莫非她真的是神而不是人?
小神女説:“是呀!你將金銀珠寶送到那裏好了。就是在白天裏不見我,你放在神台下,我自然會收到。一般來説,我在白天是不會出現,只有在黃昏和夜間,才會出現。”
紅臉漢更驚疑了:“女俠真的是山中的女神?”
“你以為我是一般的人嗎?”
紅臉漢又立刻拜謝:“小人該死,不知是小神降臨,有得罪處,請女神多多原諒和寬恕。”現在,這個賊人真的相信眼前這個不平凡的小女孩,是山林中的小女神了!怪不得她能做到凡人所做不到的事,身形來往如飛固不必説,單是自己凌厲劈出、勢如千斤的一把刀,只給她雙掌輕輕一合,就合住了,怎麼也拔不出、推不進,跟着又用神力震斷了刀,也震飛了自己。試問凡人哪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本領?何況還是一個未成年的小女孩?
小神女説:“好啦!本來我想收了你的靈魂,去給我看守那座山峯。但我已收了你手下那麼多的人,不用你看守了,有他們已夠了。二來看在你供獻金銀珠寶分上,所以放了你。但我得向你説明,從今以後,你可不能在這一帶行兇作惡、胡亂殺人,尤其不可侵犯那一座苗寨,不然,你就是有再多的金銀珠寶,我也不會放過你,望你今後好自為之。”
小神女説完,身形一閃,頓時在這賊人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令這賊人更相信自己所碰到的,是位女神。
小神女與小三子在一處事先約好的樹林中會合。一見面,小神女問:“你留下了字條沒有?”
“留下了!説明我們有事先帶着這個賊人離開,請他們別再尋我們,小心護着寨子的安全。”
“那個賊人呢?走了?”
“走了!”
“那我們怎麼盯蹤?”
“放心,他怎麼也不會離開我的耳目中。看來這賊人不會輕功,又斷了一條腿,怎麼也走不快,我們很容易就盯住他的。只是我們千萬別讓他發覺了!”
“妹妹,既然這樣,我們不如化裝另外一個面容,就算是一時不慎,讓他看見了,也不會疑心我們。”
“這太好了!就是讓苗寨的人看見了,也認不出我們來,可以避開不少麻煩。”
這時,晨曦將現,樹林深處仍是漆黑一片。當他們化完裝走出樹林時,東邊山峯上的天空,已是一片魚肚色了。遠山近嶺,晨霧瀰漫,他們彷彿在一層輕紗籠罩之中。他們在苗寨時,是一副城市漢家孩子的裝束,現在出來時,已是一副深山中苗家孩子的打扮了,面容經過化裝,誰也認不出來。他們像一對輕靈快捷的小鳥一樣,在晨霧中飛向山峯,在他們登上山峯時,一輪紅日,已破雲而出,萬道霞光,染得羣山殷紅,山溪水燦爛,宛如一條金光閃閃的小金龍,在羣山峻嶺中歡笑奔騰,奔向遠處的灕江。這時,他們又像一對小天使似的,飛翔在朝霞之中。
小三子環視羣峯,見白雲片片,觸目盡是青山翠林綠水,有點擔心地説:“不知這個紅臉賊子朝哪個方向走了!”
小神女説:“放心,他正在我們山峯下樹林中的一條山道走着哩!”
“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不知道?我聽出了他走動的腳步聲哩。而且在那邊樹林的深處,有四五個人左右,在鬼鬼祟祟藏着。”
小三子一怔:“他們是什麼人?”
“恐怕昨夜從苗寨逃出來的匪徒。來!我們悄悄下去,看看他們有什麼行動。”
小神女一身的佛門易筋真氣,可以説是當今武林絕無僅有。她凝神傾聽,可以聽出四周附近二十里之內的任何聲音。從山峯到另一邊山腳的叢林,才不過二里,小神女又怎麼聽不出來?所以她盯蹤人,根本不須尾隨盯蹤,只要不走出二十里外,就逃不過她的聽覺。輕易就盯上了。
果然,在山峯下樹林中的一條羊腸小道上,紅臉漢支撐着枴棍,一步步艱難走着。他所以朝這裏走來,是在事前已吩咐過他的手下,萬一碰上了什麼意外走散了,便在這一處樹林中會合。在樹林深處躲藏的,正是他手下逃出來的五個匪徒,從不同方向逃到了這裏。他們在樹林裏躲藏了一夜。在這一夜中,他們仍然害怕那個自稱為苗寨守護神的小女神突然出現。這位身如飛魂幻影的小女神,剎那之間,便取走了他們不少同伴的性命,令他們魂飛魄散,沒命飛逃。要不是為了遵守首領的命令在這裏會合,他們早已逃到遠遠的地方去了。
他們一夜提心吊膽,惶恐不安地伏藏在樹林中的叢草亂石中。有時他們的同伴逃回來時,也互相之間嚇了一大跳。天亮了,他們的驚魂方定,一個個將頭伸出來,四下打量。當他們聽到遠處有腳步聲,一時間又驚恐起來,相互望望。這麼一大清早,有誰跑進這樹林中來的?獵人樵夫,不會這麼早進山,要是來的是那苗寨中的人,也沒有什麼害怕,自己有五個人,可打發得了。不過要迅速解決,以免驚動了其他的人。他們最害怕的是那兩個什麼守護小神。其中一個眼尖,一下看出走過來的是自己的首領紅臉大哥,説:“是我們的大哥回來了!是我們大哥回來了!”不約而同一齊跳了出來。顯然,他們已看出自己的首領受了重傷,才這麼一拐一拐走來。不管怎樣,首領回來了,他們也放心多了!不然羣蛇無首,他們不知怎麼辦才好。
紅臉漢看了他五個狼狽不堪的手下一眼:“就剩下了你們五個,沒有其他的人了?”
“大哥!恐怕就剩下我們五個人了!要來的,這時也該來了!”
紅臉漢一時面色陰沉不出聲。看來真的只剩下這五個人,其他的都死在苗寨內外。他想起自己初進山村,一隊人浩浩蕩蕩,想不到一夜之間,就變成這樣,有何面目去向自己的主人説?一個匪徒關切地問:“大哥!你怎麼受了傷了?”
紅臉漢長嘆一聲:“別説了!老子這次有命回來,算是大幸。”
其他匪徒見首領不想説,也不敢再問下去。另一個匪徒問:“大哥,我們今後打算怎麼辦?”
“回去!”
“回去?那苗寨……”
紅臉漢冷冷地盯了他一眼:“你們今後想長命的,千萬別再去碰那苗寨,不然,你們就死無葬身之地。”
其他匪徒驚愕得更不敢出聲了。半晌才有人間:“大哥!是不是我們現在就回去?”
紅臉漢想了一下説:“不!我們在這裏再呆一個時辰,看看還有沒有活着的弟兄回來。”
“是!”
紅臉漢子説:“來!我們到樹林深處休息,這裏留下一個弟兄望風好了!”
樹林深處,匪徒們圍着他們的首領坐下。有人忍不住問:“大哥!昨夜那兩個小娃子是什麼人?”
接着又有人説:“大哥!他們真的是苗寨的守護之神?”
紅臉漢點點頭説:“看來他們是苗寨的守護之神了!一般世人,哪怕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也不可能有如此不可思議的武功。所以我才叫你們今後不可去招惹苗寨的人,更不可在苗寨附近行兇殺人,要遠遠避開苗寨。”
這幾個匪徒聽了不禁面面相覷,出聲不得。這一夥匪徒,在殺人放火、搶劫掠奪時,可以説是天不怕、地不怕,不相信有鬼神報應。他們要是相信,也不敢為非作歹了!尤其是紅臉兇漢,這夥匪徒們的首領,更自命自己就是天上的煞星下凡,無所畏懼。可是自從在苗寨裏碰上了小神女,不能不相信有鬼神之事了。初時,他還以為小神女是一位高人的弟子,武功不凡而已。當他看見小神女小小的一雙玉掌,不但合住了自己凌厲劈出的一把刀,更能震斷了刀,震飛了自己,他才感到駭然。以後小神女提起自己飛出苗寨,彷彿如提無物似的,這不是神靈又是什麼?他感到自己再不收斂和改過,必有惡報!起碼他再也不敢在苗寨附近一帶作惡了。而他手下的匪徒們,儘管在殺人放火時將鬼神之説拋之腦後,更無暇去想,但他們不是完全的無神論者,或多或少相信,只是他們從來沒見過鬼神而已。現在他們在苗寨裏目睹了兩個小鬼神不可思議的法力,取人性命在霎時之間。聽首領這麼一説,更深信不疑:原來世上真的有鬼神!有人又擔心地問:“大哥!那兩個小山神會不會追來這裏?”
紅臉漢心想:要是那兩個小神靈要殺你們,早已殺了,還留你們活到現在麼?便搖搖頭説:“不會!”
“大哥,怎麼不會?”
“聽説鬼神一般是在黃昏和夜裏出來,大白天不會出現。就是鬼神,他們也愛錢財。”
眾匪徒又是愕然:“鬼神也愛錢財?”
紅臉漢不想將自己的事説出來,只是説了一句:“要是不愛錢財,世人燒那麼多金銀紙錠給它們幹什麼?”
眾匪徒一聽又恍如大夢初醒:“對對!要是我們能活着回去,多多燒些金銀紙錢供奉這兩個小山神,求他們別再來殺我們。”
小神女在隱藏處聽了匪徒們的話,忍不住偷偷地笑起來。原來這夥匪徒,心裏也害怕鬼神。好呀!今後我就用鬼神來捉弄他們,令他們不敢再胡作非為,而且要他們説出實話來。
這夥匪徒,在樹林裏等了一個時辰,也休息了一個時辰。紅臉漢也在這一個時辰中重新包紮了腿傷,吃了匪徒身上帶有的一些乾糧,仍不見有活着的手下趕來,知道再也沒有人來了。他想不到自己出道以來,竟慘敗成這樣,二十多人的精悍隊伍,只剩下五個弟兄,自己也受了重傷,沒有一年半載,自己這條腿是無法恢復過來的。但這一次的慘敗,不是敗在什麼人的手中,更不是敗在苗人的手中,而是敗在凡人不能與之對抗的兩個小山神的手中,怨不得人。
紅臉漢看看天色,揮手説:“我們走吧!他們是不會回來了!”
五個匪徒早已巴不得趕快離開這個有鬼神出現的可怕地帶,於是他們扶着行動不便的首領,穿林過澗,往東南方向而去。誰知他們剛剛翻過兩座山頭,遠遠看見一支人馬朝他們而來,在前面開路的兩個匪徒慌忙向紅臉漢報告。
紅臉漢問:“來的是什麼人?”
“是貓兒山的人。”
紅臉漢一怔:“什麼?是他們?他們一共有多少人馬!”
“十多個,為首的是貓兒山的少寨主粉面哪吒藍瓊。”
“什麼?是這個小魔頭?快!我們快隱藏到樹林中去,千萬別讓他們發現了!”
五個匪徒,慌忙扶着他們的首領,迅速隱藏在樹林深處的叢草亂石之中,似乎他們對這個小魔頭十分的害怕,在叢草亂石裏,連大氣也不敢透。
小神女和小三子在隱藏處看見匪徒們如此的驚慌,暗暗訝然,心想:這個號稱粉面哪吒的少寨主是什麼樣的人物?是好還是壞?這夥兇殘成性的匪徒為什麼這般的害怕他?
不久,這一支十多人隊伍快走近來了,為首的是一位面如敷粉、眉目如畫、唇紅齒白、英俊瀟灑的少年公子,年齡似乎大不了小三子多少,頂多十六七歲,卻是一個人見人愛的人兒,小三子比起他來,遜色多了!怪不得這夥匪徒們稱他為粉面哪吒。
小神女暗想:他,人是生得俊逸瀟灑,英氣逼人,不知他人品怎樣?武功又如何?配不配得“哪吒”這個名稱?我卻要試他一下了!小神女從小就聽父母説過哪吒、紅孩兒這兩個神話中的人物,曾拿自己來比喻他們,只可惜自己不是一個男孩子。
哪吒一出世就神奇,竟然是一個大肉球,嚇得他父母以為生了一個妖怪。他從小大鬧龍宮,將龍太子也抓了過來抽筋。長大了還變成三頭六臂、武功極好少年英雄;而紅孩兒,更是一個小魔王,獨佔山頭,連會七十二變的孫悟空也鬥不了他,幾乎將孫悟空一身的猴毛也燒光了,最後還是請觀音菩薩來收服,變成了觀音菩薩面前的善才童子。紅孩兒會噴火,這個粉面哪吒會噴火嗎?哪吒腳踏風火輪,可是這個哪吒只是騎在一匹大白馬上,更不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跟人一樣,只有一個腦袋兩隻手,他幹嗎稱粉面哪吒的?
小神女再看看他身後一色青衣勁裝、身佩刀劍的十二名武士,一個個驃悍異常,各各騎在一匹駿馬上,飛奔朝這山坡而來。剛來到山坡下,突然“轟隆”一聲巨響,這個粉面哪吒連人帶馬,掉進一個大坑中去了!緊緊跟隨粉面哪吒兩個武士,一時也收繮不及,也連人帶馬掉了下去。小神女怔住了,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