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倩躺在牀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牀幔,不由得又想起那雙特別的眼神……現在夜已深,外面突然颳起風來,秋風不停的吹動着窗欞,發出一陣陣奇怪的聲音,靜夜中聽來更加詭異可怖。唐思倩緊緊的拉着被子蓋住了頭,想以此來驅散內心的恐懼,她一動,一雙露在外面纖細的足踝便觸及到了冰冷冷的牀沿,一股寒意順着踝面襲遍全身,她不禁機靈靈打了個寒噤。她趕快又把被子向下拉了拉,蓋住了腳踝。“睡着就不會怕了”,她逼着自己開始數起數來,可是她已經數到了一百六十七,還是半點睡意都沒有,反而更加的精神。害怕的人總是喜歡閉上眼睛來渡過漫漫的長夜,可是一個個可怕的幽魂般的影子卻趕也趕不走。唐思倩一骨碌坐了起來,她心中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今晚會不會發生什麼事?現在葉白在做什麼?他會不會也睡不着?一想到葉白,唐思倩的心情馬上好了許多,她只恨不得立刻穿上鞋跑到葉白的房中,倒在他的懷中,哪怕只聽聽他粗重的呼吸,怦然的心跳聲也會油然而生出無比的安全感。女人在害怕的時候首先想到的往往是男人,她們需要有個男人的臂膀做為依靠,尤其是在黑暗中一個人靜處的時候。唐思倩猶豫片刻,終於還是將伸出去的腳縮了回來。外面舞動的枝條的影子清晰的印在窗上,月光越發顯得蒼白清冷。外面會不會有一雙手正在等着她?等她一出門就扼住她的喉嚨,讓她拼命的掙扎,卻喊不出半個字來。亦或是正有一個披頭散髮的厲鬼,吐着長長的鮮紅的舌頭一步步的向自己跳過來……唐思倩越想越怕,她的眼淚急得都快流下來了。女人通常都喜歡自己嚇唬自己,即使什麼事情都沒有,她們也會把自己嚇得半死。唐思倩蜷縮着身子,只覺得身體越來越冷,她真想大叫,只要她叫出聲,葉白一定會第一個衝進來,然後緊緊的摟着她,説些温柔的話安慰她。想到這裏,她突然又覺得沒有什麼可怕的了,葉白就在隔壁,就算真的有鬼,她也不會怕了。有時候男人在女人的眼裏簡直比神都偉大。唐思倩剛想再次躺下來,試一試能不能睡着。就在這時,窗外似是有什麼東西閃了閃,唐思倩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點。那絕不是樹枝的影子,樹枝的影子絕不會這麼粗,閃得也不會這麼快。不是樹枝是什麼?難道真的是鬼?可世上又怎麼會真的有鬼?從來沒有一個人真正見過鬼。不是鬼難道是人?深更半夜,誰又會躲藏在窗外?唐思倩倒真希望窗外的是個鬼了,對一個女孩子而言,黑夜中的人簡直比鬼更可怕。唐思倩微微側過身子,眼睛緊緊的盯着剛才影子閃過的地方,她竟忘了大聲呼叫!又過了很久,外面還是沒有半點聲音。會不會是錯覺?她今晚想得太多,想得太多就難免會產生錯覺。唐思倩雖然這樣告誡自己,但心卻跳得更加的厲害。又過了良久,唐思倩才重新躺下。若是白天,她一定會衝出去看個究竟,但現在她卻不敢動這個念頭,她實在是太怕了!唐思倩雖然躺了下來,但眼睛還是盯着窗子。剛才的影子已觸動了她最敏感的神經,現在她更是難以入睡了。忽然,唐思倩發現在窗縫間正有一縷白色的煙霧緩緩的飄進屋內。唐思倩的心猛的一沉,立刻屏住了呼吸。唐門的暗器用毒解毒素來是天下第一,唐七先生只要看一眼中毒者的瞳孔,馬上就能找出解毒的辦法,唐思倩雖然沒有完全得到唐七先生的真傳,但還是一眼就辨出了這白煙霧是下五門慣用的迷魂香。難道這是個盜花采柳的淫賊?唐思倩緊緊的屏住呼吸,這種迷魂香只要被吸入一絲,兩個時辰內都會昏迷不醒,但各種藥物都有它的缺點,迷魂香的缺點就是很快就會消散在空氣中,失去藥力。唐思倩相信這淫賊馬上就會進到屋子,幸虧自己今晚精神些,要不然真不知會發生怎樣的事!唐思倩的心跳得越發的厲害了,但卻不再是害怕,而是一股莫明的興奮。“説不定自己今晚會親手抓住這個淫賊,這幾晚上會不會就是這個人在搗鬼?”唐思倩只希望自己裝得真像昏迷一樣,只有這樣才能將那淫賊引進來……就在唐思倩左思右想、浮想聯翩之際,“哧”的一聲,一道寒光破窗而入,帶着一陣尖鋭的破風之聲直向唐思倩襲來……唐思倩屏住呼吸,但眼睛卻是一直在睜着的,她做夢也沒想到此時外面會有一支暗器打進來。等到她聽到風聲也看見暗器的時候,那道寒光已離她身前不及三尺的地方。唐思倩再想動已經來不及了,她除了等死還能做什麼?她的眼睛不由得絕望的閉了起來。——本來她是想憑着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擒住夜行人的。——本來她以為自己可以應付任何變故?誰知她竟要這樣無緣無故、不明不白的死在自己的牀上,世上的事又有誰能夠預料?“當”的一聲,一把飛刀正射在牀沿上。唐思倩馬上睜開了眼睛,痴痴的望着這把幾乎要了她命的飛刀。——是那人的暗器功夫太差勁,還是那人在有意的試探自己?那人若是在有意的試探自己,那他的心府實在太深,也實在是太可怕了!唐思倩還是睜着眼睛,但一顆怦怦亂跳的心總算是落了下來。外面又是一陣微微的響動,片刻之後,一條黑影翻窗而入,狸貓般落地無聲。黑衣人蒙着臉,只露出一雙精光灼灼的眼睛,他一步步向唐思倩的牀前移去,一步步向唐思倩逼去……黑衣人突然停下腳步,望着牀上“熟睡”的美人,獰笑道:“果然是昏倒了。”唐思倩微微閉着眼睛,她的手已經伸入了被子裏,被子裏放着至少十五支牛芒細針,每晚睡覺的時候,她總是在身邊放着幾樣暗器防身,女孩子總認為這樣才保險些。暗器雖小,但都也都淬着唐門的劇毒。黑衣人似是在欣賞着這個睡美人,不由得自語輕嘆道:“好美,今晚你就是我的了。”説話間他的手已經向唐思倩的胸前抓去……忽然,黑衣人一聲淒厲的慘叫,人已急躍倒縱穿窗而出。這麼短的距離,就算是神仙也難逃出唐思倩這樣暗器高手的一襲,更何況黑衣人自覺十拿九穩,毫無防備。他這一下至少中了四五支暗器。唐思倩從牀上一躍而起,披起衣服直向外追了出去,現在她再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了。外面寒月高照,朗星點點。夜已深,人已寐,黑衣人早已蹤影皆無。唐思倩急得直跺腳,難道就這樣讓這黑衣人逃走?他一旦逃走再想抓住他就難比登天了。就在唐思倩懊惱之際,她忽然發現地面上正有一條黑影悄悄的向自己靠近。她是背對着月亮,那黑影已完全罩住了她嬌小的身影,難道後面有人?唐思倩霍然轉身,還未看清那人的面目,已經有一隻手從後面捂住了她的嘴,她抽手,直削那人的軟肋,另一隻手向那人胸前連劈三掌。她的出手雖不陰狠毒辣,但卻快速閃電,唐思倩的身手在女人中已經算是高手中的高手了。可是這一次卻好像是失靈了。她的兩隻手才襲出,一隻手就被那人捉住,而另一隻手卻被那人壓在了身下。唐思倩想動動不了,想喊又喊不出,她剛才所想的一切竟全都變成了現實?這一次唐思倩的眼淚真的流了下來……突聽身後的人輕噓道:“別出聲。”那聲音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親切,唐思倩就算忘記自己的姓名也絕不會淡忘這個聲音,難道真的是他?那人已經緩緩的放開了手,唐思倩猛然轉身,真的是他——葉白!唐思倩已驚得目瞪口呆!葉白笑了笑,道:“不用怕,是我。”唐思倩驚恐的望着葉白,囁嚅道:“你……你……”葉白道:“你先回去,明天一早我再跟你解釋清楚。”話間未落,飛身越上屋頂,藉着夜色施展輕功,疾馳而去。唐思倩呆呆的立在原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葉白怎麼會在這裏?剛才那黑衣人會不會是葉白?太多的疑問,太多的不解已經攪亂了她的頭,今晚的事太神秘也太離奇!難道是夢?不是夢還會是什麼!過了半晌,唐思倩嘴角突然露出一絲恬恬的安慰的笑容,無論怎樣,她今夜一定能睡個好覺了。千柳莊的後面便是幢幢黑山,黑衣人也許已經逃入了深山中,這麼大的山要想找一個人實在比沙漠中找一滴水更困難。可奇怪的是葉白並未向大山的方向追去,他只是在千柳莊的外面兜了個圈子便又回到了千柳莊。難道那黑衣人還會再回來?這裏是後花園,葉白早晨的時候已經在這門前轉過,但這裏是莊主柳夜明的書房之地,沒有柳莊主的允許葉白也不敢輕易闖入,現在葉白就站在後花園的門前。葉白抬頭看了看,突然飛身翻牆而入,他三轉兩轉便來到一處院落,葉白已不是第一次來千柳莊,他憑着記憶很快找到了柳夜明的書房的位置。這裏的景色尤為迷人,周圍打掃得也十分的乾淨。葉白極為謹慎的躲入了一叢花叢間。他自信自己發出的聲音絕不會比蝴蝶落在花瓣上發出的聲音重多少。正對着花叢,便是柳夜明的房間,葉白已經打聽過,自從柳夫人過世後,柳莊主便一直住在書房,他一向喜歡安靜,除了每天僕人打掃兩次衞生外,很少有人能進他的書房。房內一片的安靜,燈已熄了,柳莊主想必早已睡下了。葉白伏在花叢下,凝視着窗子,嘴角掛着一絲神秘莫測的笑意。深更半夜他來這裏做什麼?難道他怕那刺客來行刺柳莊主?過了柱香的功夫,房內突然燃起了蠟燭,葉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因為這時他已看見窗紙上印出了兩個人的影子。柳莊主的房中難道還有另外一個人?又過了良久,才傳來一聲重重的嘆息,聞其聲音,那人似是有極為沉重的心事。然後又聽另一個聲音,道:“爹……”這説話的人竟是柳凡!可他此時又在他父親的房中做什麼?柳凡道:“爹,我想沒事了。”柳夜明怒道:“渾賬,你是不是想氣死我,你才肯甘心。”柳凡道:“爹,我……孩兒不敢。”柳夜明道:“不敢,你還有膽量去做,你到底想給我惹下多少禍來,我柳家怎麼會出了你這樣的人來。”柳凡悽聲道:“我也沒想到事情會弄到這樣的地步,我以為……我以為……”他的聲音微續微頓,似是忍耐着極大的痛苦。柳夜明道:“你以為,你以為,你總以為天下只有你一個人聰明,別人都是瞎子聾子笨蛋,是麼?”柳凡道:“我知道我做事是太心急了些,可我……可我實在是忍耐不住了。”柳夜明道:“你難道不知道自古紅顏多禍水,若不是你機警,現在你恐怕早已被人殺了……老夫可就你這麼一個兒子,你……”“啪”的一聲,柳夜重重的拍了下桌子,緊接着又是重重的一聲嘆息,顯見他是被氣得極了,又氣憤,又傷心,又有些後怕。柳凡顫聲道:“爹……我……我現在好難受哇!”兩條影子越來越近,柳夜明似在輕撫着柳凡的頭,只聽柳夜明輕聲道:“我已點了你身上七處穴道,暫時能阻止毒性攻心。”柳凡道:“暫時,暫時是什麼意思,爹,你是説你也救不了孩兒嗎?”柳夜明嘆口氣道:“唐門的毒,外人是誰也無法解得了的。”柳凡急道:“爹,你要救我,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我,我還不想死。”柳夜明道:“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我自然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你死。”柳凡略帶欣喜,道:“可是,爹,你不是説唐門的毒……”柳夜明道:“明天一早你就去找唐姑娘,去跟她説明一切,唐姑娘不是也個斤斤計較、心胸狹窄之人,也許……也許她會原諒你的所作所為。”柳凡嘶聲道:“我不去,我死也不去……”柳夜明怒道:“畜牲,不去,那你就去死好了。我怎麼養了你這個兒子,真是罪孽!”柳凡人影一矮,似是跪到了柳夜明的身前,柳凡哀求道:“爹,你有辦法,我知道您老人家一定會有辦法的,只要不讓我去找她,我受多大的痛苦都不要緊。爹……”柳夜明渾身都似在顫抖,道:“我若是還有辦法,我……”柳凡道:“爹,你一向最瞭解我,我從來也未對哪個女孩子動過心,可是她不同,我看她第一眼就已經喜歡上她了,我是真的喜歡她。”柳夜明道:“你既然喜歡她就應該跟她説明,為何卻要做出這等見不得人的事來?”柳凡低聲道:“我……我不敢。”柳夜明道:“有什麼不敢的,這又並非什麼丟人的事情。”柳凡道:“您老人家難道沒有看出來,她早就喜歡那姓白的小子,我説了又有什麼用。”柳夜明嘆口氣道:“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在這兩晚惹出這麼多的事來,讓他們有了戒心。”柳凡馬上站了起來,柳夜明的話分明表示已經不怪他了。無論哪一個父親都不會怪自己兒子的,就算他是真的做錯了事情,也不會怪罪的。柳凡道:“我只想攪亂他們的視線,分散他們的注意力,才好接近她,沒想到她也會那麼精明!”“她”指的自然就是唐思倩。柳夜明道:“唐門中的人各個都是毒物,當年我也是差點死在唐七的手上,你卻偏偏喜歡上她,喜歡上唐七的女兒!”柳凡道:“那都已是過去的事了,爹,您就成全了我吧!”柳夜明道:“我成全你有什麼用,若是讓那丫頭知道你做了這等事來,她會恨你入骨,你這一輩子更是休想再得到她了。”柳凡道:“她並未看見我的臉,她絕不會想到這些事都是我做的。”柳夜明冷笑道:“那葉白呢?”柳凡怔道:“葉白!我對他畢恭畢敬,他對我又有救命之恩,報達他還來不及呢!又有誰會想到我會去害他。”柳夜明道:“你錯了。”柳凡道:“我錯了?”柳夜明道:“世上也許有一個人能想得到。”柳凡道:“誰?”柳夜明道:“就是葉白自己,説不定現在葉白就在窗外窺伺。”他們的話葉白都聽得一清二楚,事情果然如葉白所料,第一晚上庫房被侵,第二晚井水下毒,兩天都未留下絲毫的線索,能來去自如的正如柳凡自己所説,只有千柳莊的人才能做到這一點,可是千柳莊中能做到這一點的人也並不多,也許只有兩個人。千柳莊中出事,葉白卻在懷疑千柳莊的莊主和少莊主,天下間除了葉白,還有誰會冒出這樣的怪想法!連葉白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簡直就是天下最大,也最好笑的笑話了!但葉白所料的竟偏偏都是事實,不可相信又不能不相信的事實。柳夜明乍一提到葉白,窗外的葉白也不由得一驚:“好厲害的柳夜明,柳夜明會不會真的已發現了自己?若是發現了自己,他會不會為了維護千柳莊的聲譽而殺了自己滅口?”葉白有些擔心了,一個人一旦做錯了一件事,往往會一步步的錯下去,甚至不惜殺人放火來掩蓋罪行,柳夜明也是人,也有人性,也有人性的弱點,他會不會……葉白突然覺得千柳莊的景色不迷人了,不但不迷人而且還十分可怕了。好在這時,柳凡道:“爹,你放心,剛才我在外面一直不敢進來,就是怕被人發覺跟蹤,我敢保證,絕沒有人跟在後面。”柳夜明道:“就算沒有人跟來,你遲早也要被人發覺,尤其是葉白,你更要小心他些,他並不是個平凡的人,他的身世,他的武功都是個迷,而且機警敏鋭,是我平生僅見最難對付的人,怪不得連白虎堂都對他懼怕三分。”葉白聽見柳夜明對自己的評價,非但不感到自豪反而覺得十分的不幸:“自己真的那麼難纏麼?”一個人若是被別人認為太過聰明,他的煩惱也往往要比別人多得多。——尤其是葉白!柳凡道:“葉白雖然精明,但他也有自己的弱點,我已經抓住了他的弱點。”柳夜明似是一愕:“哦!”柳凡接道:“葉白太過義氣,太信任朋友,這就是他的弱點。”葉白心中暗暗苦嘆。他倒真是瞭解葉白,若不是太過信任朋友,葉白也就不是葉白了。柳凡道:“葉白也一定不會想到這所有的事都是我所為,他一定不會懷疑到我。”他説得倒是十分的自信,卻不知葉白正在窗外窺聽,恐怕葉白從此以後再也不會相信他半個字了。柳夜明道:“你切不可小視葉白這個人,這兩天我一直在暗中觀察他,他表面上東遊西逛什麼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可沒有人能猜出他在想什麼,這就是他最難對付的地方。”柳夜明竟然要“對付”葉白!葉白開始後悔當初為什麼要救柳夜明瞭。柳凡道:“既然葉白這個人這麼精明,以後恐怕會對我們不利,那……那我們就該殺了他。”此言一出,葉白渾身一顫,心也涼到了腳底。柳凡竟是個披着人皮的牲畜,自己救了他,他竟還要加害於自己!這樣的人簡直比牲畜更可惡,比蛇蠍更毒辣。柳夜明也似是一驚,他突然發覺自己也並不瞭解自己的兒子,他今天可以暗害自己的救命恩人,明天……明天會不會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柳夜明突然厲聲叱道:“你這個敗類真是無藥可救了,若不是老夫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我早就一掌劈了你,免得你再去害人。”柳凡“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悽聲道:“孩兒知道錯了,爹爹請息怒。”他這一動又牽動傷口,立刻呻吟起來。父子終究是父子,柳夜明又開始心疼起來,他扶起柳凡道:“爹不是怪你,爹只是怕你性躁,一時又做出無可挽回的事來。”柳凡道:“經此一事,我再也不會做出錯事了,只要我能大難不死,我一定會好好做人的。”柳夜明欣慰的點了點頭,道:“你總算沒有辜負爹對你的一片苦心,我只希望你莫要忘了你今天的話。”柳凡急道:“爹,你要幹什麼?為什麼要這麼説?”柳夜明沉聲道:“我去找唐姑娘,向她要解藥,看在我這張老臉的份上,唐姑娘定不會太過為難我的,就算給她跪下,我也定要為你求得解藥。”親情,這就是親情。兒子不孝,父親也許會親手殺了兒子,但卻從來沒有一個父親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兒子死在別人的手上,為了子女,他們寧可捨棄身份、榮耀。這就是親情的偉大!柳凡痛哭流涕,道:“爹,你不要去,我寧可受痛苦折磨死去,也不會讓您老人家去的,你已為我做了太多,禍都是我一個人惹下來的,就應該我一個人去承擔!”柳夜明也老淚縱橫,道:“你不要再説這種渾賬話了,我若不去,你……你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柳凡道:“爹,你不要去,我去,我去跟他們説清楚,任打任殺全由他們,就算是他們讓我去死,我也認了,我現在才知道,天下的壞人並不多,但我卻是這些壞人當中最混蛋的一個。”柳夜明道:“葉白能把你當成朋友,實是你一生的幸運,你……”他似是再也不忍説下去,他的意思柳凡當然明白,敢跟葉白作朋友的人不多,有資格跟葉白作朋友的人更是少得可憐。柳凡似是突然間明白了這個道理。可是他明白得是不是太晚了?柳夜明道:“難得你能有這份悔悟之心。”柳凡狠了狠心,身子晃了晃,終於站了起來。柳夜明喝道:“你要做什麼?”柳凡呼吸都似有些困難,但還是斷然道:“事情遲早要跟他們説清楚,我現在就去。”説着就要往外走。柳夜明道:“站住。”柳凡回過頭,遲疑的望着柳夜明,道:“爹,你……”柳夜明道:“你的毒現在還要不了你的命,明天再去不遲,明天一早我跟你一塊去向他們謝罪。”柳凡嘴唇顫動,卻一個字也説不來了。柳夜明道:“你中的只不過是些蜂針之類的暗器,可見唐姑娘也是個心地仁慈之人,你喜歡這樣的女孩子並沒有錯,否則我也不會如此的放縱於你了。”柳凡道:“爹……”一陣痛苦的抽搐,柳凡的牙咬得“咯咯”作響,好像是柳夜明正在為他包紮傷口。又過了半晌,只聽柳夜明道:“為了私慾,你毀了那麼條人命,真不知……你以後一定要謹以為記,再胡作非為,我定不會饒你。”柳凡道:“是……”葉白身子一晃,人已如春燕點水般順着高牆滑了出去,動作輕得宛若風中的秋絮飄落在水中,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這麼好輕功的人。但他的此時的心情也這麼輕鬆麼?葉白心中也不知是驚訝,是憤怒,是欣喜,還是感動!他只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不驚擾任何人,他也希望自己能快些忘了今晚的事,忘得越乾淨越好。他終於明白了一個人,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些人,你用一生的時間也絕對無法瞭解他,但有些人,你只要聽他説兩句話就已經足夠了,這其中是一種怎樣的奧妙沒有人能説得清。但有一點是肯定的。——情,能感動一切——網絡圖書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