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光石火的高速中,劉裕猛下決定,長笑道:“任教主別來無恙!”又打手勢着龐義等往營地方向退走。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可能是任遙因看到燕飛的挑戰書,深感其充滿侮辱的意味,動了真怒,竟立即來尋燕飛決戰,以任遙殺人為樂的性格,肯定會殺盡此地生人,以作對燕飛的回敬。
他劉裕再沒有別的選擇,只好置諸於死地而後生,全力迎擊。勝敗並不重要,最要緊是奮鬥至流盡最後一滴血,不能有絲毫猶豫,以命博命,讓自己天生的靈手發揮至極限,若還不能擊退任遙,只好認命。
任遙雙目異芒大盛,強大無匹的陰寒之氣往劉裕潮衝而去,此刻在他眼中的劉裕有種一往無前、萬夫莫敵的氣概,對他任遙沒有絲毫怯意。故即使以他之能亦不敢託大,因為他知道當劉裕舉步往他迎來的一刻,兩人的氣機已鎖個結實,再沒有轉寰的餘地。冷哼道:“劉裕你既要找死,我便先成全你!”
劉裕右手按往刀把,心神提升往萬里晴空的至境,拋開一切顧慮,腳步循着某一奇異的節奏,不住接近任遙,從容道:“誰成全誰?是否言之過早?幸好燕飛不在這裏,否則便輪不到我來收拾你。”
他現在利用的是針對任遙的唯一破綻弱點,是他已因燕飛的挑戰書動了真怒,所以故意提起燕飛來刺激他,又表示出自己對他的輕視,任遙愈受不起,便愈有機會因失去冷靜,動氣出錯。
果然任遙雙目殺氣更盛,“鏘!”的一聲掣出御龍劍,在身前爆起三朵反射有如走馬彩燈那五光十色的劍花,教人疑幻疑真,看得眼花繚亂之時,其中一朵劍花倏地化成金芒,閃電般朝劉裕激射而去。
劉裕過去數月的努力,就在此刻見到成果。謝玄每天清晨練劍,風雨不改,而淝水之戰後,他的主要練劍對手便是劉裕。
謝玄眼力高明,發覺劉裕有一對異乎尋常的靈手,在“眼、耳、鼻、舌、身、意、識”七大感官裏以“身”的感覺最靈鋭,而練“身”的唯一方法,就是“以戰練戰”之法,故悉心栽培,從實戰中以千奇百怪的手法,啓發劉裕的優點,發揮他的潛能。有劍術大師如謝玄者現身説教,親自訓練,數月時間可比得上別人數年的苦修。
劉裕似對任遙那神乎其技、眩人眼目的可怕劍招視而不見,沒有受其變化所惑,厚背刀隨手揮擊,最令人詫異的是他似乎沒有瞄準掌握對手的劍勢,頗有點胡亂出手的情況。
可是任誰都曉得劉裕不該窩囊至此,而任遙更感到他在無招法中隱含某一種法度,其不依常理的出招,反使他沒法子因應變招,只能原式不變直插劉裕胸膛。
此刻劉裕想到的是謝玄的劍,不知如何,更非適當的時刻,他腦海竟浮現出在建康烏衣巷謝家忘官軒內謝鍾秀依傍着謝玄撒嬌的感人情景。
謝玄看愛女的眼神,充滿慈父血肉相連深摯的愛,其中又包含無限傷情,顯是因謝玄認為自己命不久矣,深憾生離死別。
想到這裏,心中一痛。
在似是最不合時宜的茫然和迷失中,他持刀的手自然而然生出感應,修地變招,腳步加速,一切全由手去帶動,改向挑往任遙的御龍劍鋒。
“叮!”
在龐義等駭然注視下,劉裕的動作如行雲流水,厚背刀準確無誤的挑往任遙的御龍劍,任遙也是了得,立即變招,豈知劉裕亦隨之變化,一刀劈中改而掃往他小腹的敵劍,發出清脆的交擊聲。
勁氣爆破。
劉裕是精通戰略的人,曉得能稍占上風皆因任遙動了氣,失去劍手的冷靜,更因對劉裕的輕視,在這一招沒用上全力,若給他重整陣腳,肯定自己的落敗乃早晚間的事。
眼前的機會,如若錯過,只可以到黃泉下後悔。
果然任遙往後疾退,化攻為守,挽起燒身疾走的劍芒,守得無懈可擊,再不敢輕忽大意。
劉裕運氣催刀,被震得痠麻的手立即回覆感覺,大喝一聲,就哪麼人刀合一的往任遙硬撞過去,一副同歸於盡,看是你死還是我亡的捨命打法。
龐義等哪想得到劉裕悍勇至此,齊聲驚呼,不敢再看下去,偏又不能不看。
“叮叮噹噹!”
刀劍交擊聲如珠落玉盤的連串響起。
人影倏分。
劉裕左肩鮮血激濺,往營地方向蹌踉跌退,臉上再沒有半點血色,可是持刀的手依然穩如磐石,遙指對手。
任遙亦挫退三步,表面看沒有任何傷痕,但很快胸口右邊現出血痕,滲出少許鮮血,顯是也給砍傷了,還要立時運功止血。
眾人暗叫可惜,只差兩寸,劉裕可命中他的心臟。
任遙雙目射出近乎狂亂的仇恨火焰,怒叱一聲,竟騰空而起,追擊仍未止得退勢的劉裕。
龐義等大叫不好,人人奮不顧身的衝前,欲阻擋任遙向劉裕痛施殺手,不過均遲了一步。
劉裕仍是眼冒金星,被任遙至寒至毒的逍遙氣差點把經脈凝固,他之所以能創傷任遙,全賴任遙不肯與他兩敗俱傷,加上以手作為領導的奇異埋身血戰法,方有此戰果,不過仍是功虧一簣,反陷身絕局。
只要有數息回氣的工夫,憑他的獨特體質,將可有再戰之力,偏是任遙亦看破此點,拚這內傷加深,也要報一刀之恨。
近十年來,任遙尚是首次受傷,可謂奇恥大辱,不殺劉裕怎消得心頭之恨。
嬌叱聲起。
一道劍光從營地一方橫空而來,在任遙撲殺劉裕前截上任遙。
“嗆!”
兩劍交擊。
淬不及防下,任遙一眼瞧去,立時心中劇震,收起一半力道,任由對方劍勁把自己送開尋丈,落往地面,心中暗歎。
他可以殺邊荒集的任何人,卻絕不可以殺眼前的嬌嬈,雖不無些許憐香惜玉之心,更重要的是若紀千千香銷玉損於他的御龍劍下,他將立即成為邊荒集的公敵,以後再難踏足邊荒集半步。除邊荒集外,在建康亦是寸步難行,這麼不智的事,他怎會蠢得去做。
紀千千落在劉裕身前,橫劍而立,俏臉帶煞,嬌瞠道:“枉你是一教之主,不敢找燕飛,只敢找旁人出氣,算甚麼英雄好漢?”
任遙、劉裕、龐義一眾人等,定神一看,無人不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大叫乖乖不得了。
原來紀千千一身雪白輕薄的貼身綾羅內糯,一小杉裁裏臂,纏弦緊抱腰、裙下赤足,秀髮垂肩,襯托起她的天香國色、冰肌玉骨,盡顯其誘人至極的曼好線條。若看到如此勝景而不想與她上榻子的,肯定不是正常的男人。
面對着她的任遙更是“首當其衝”,以他的鐵石心腸,亦不由暗吞一口涎沫,殺氣全消,更兼劉裕已恢復作戰能力,移到紀千千嬌軀旁,曉得已錯過殺劉裕的機會,而自己更需要覓地療傷,遂樂得大大方方,向紀千千施禮道:“任遙拜見千千小姐,今晚看在千千小姐臉上,到此作罷。”
説畢揚長而去,轉瞬消沒在暗黑的大街裏。
燕飛抵達洛陽樓大門處,昂然踏上石階。
他心中想着的是紀千千,他少有這般積極去幹一件事,即使不止同承認,暗裏卻曉得全是為了紀千千,不想她在邊荒集的第一晚便失去一半積蓄。
明天當然不成,但若由後晚開始,緊接着的一連三夜每晚領紀千千去看邊荒集四景的餘下其他三景,會是怎樣的一番動人滋味?
想到這裏,燕飛心中一顫,明白到自己對紀千千已有點情不自禁,期待見到她,想着她,渴望能與她把臂同遊,共享邊荒集迷人神秘的美景。
紀千千明白他嗎?自己須否向她好好介紹?讓她明白自己飽受創傷的心靈?
使她明白自己對愛情的恐懼!
若紀千千能拋開一切,與他共墮愛河,自己是否也可以全情投入呢?
“這位爺兒!”
“噢!原來是燕爺!”
燕飛在大門前立定,把守大門的五名漢子神情古怪的迎上來,有點不知該如何招呼他這位稀客,竟慌了手腳。
燕飛收攝心神,排除腦海中的胡思亂想,微笑道:“煩各位老兄知會你們大老闆紅子春,我燕飛已把洛陽樓買下來,若他在半個時辰內拿不到五百五十兩金子來把樓贖回去,他以後不用在邊荒集再混下去。”
説罷穿過呆在當場的五名大漢,施施然朝迎客大廳舉步。